爷爷和孙子之二

    这年他十岁，在县城上四年级，那时还上晚自习，晚上九点半放学。

    这天，“叮铃铃。’随着一声下课的响声，教室的门大开，雪色荧光冲走外面一片漆黑，带来阵阵凉意。

   “下雨了！”倾盆大雨伴着同学们的呼喊哗哗落下，在校园内路灯的映照下形成条条闪亮的雨帘把这个世界充盈在水的世界里。

    “可冷？困了吧？”

    “快点，上车来，别冻坏了。”

     家长纷纷给自己的孩子穿上雨衣，或让孩子坐上轿车。

    他如往常一样，拿出随身携带的雨衣披在身上，戴上帽子，扣上衣扣，骑着家人买的经常坏的二手自行车驶进茫茫的雨幕中。

    橘黄色的路灯照亮了自行车的前轮的防水罩，已掀去链瓦的链条在他的踩踏下连同旋转的车轮如干旱的独轮车载着重重的货物压在 干旱的河沟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是辆小型二手车，大约一米高左右,红色的车杠弯成倒三角形，两端带着的叉子紧夹着前后轮。前叉因前几天断裂，中间连接着固定两只木脚踏板的转轴，转轴上紧固着齿轮由链条链条连接着后齿轮，前轮的上方固定着羊角把，后轮上方本来固定的车后座已拿去，只剩下中间由于座皮损坏被他包上一层布坐垫，前后的刹车也同样被拿去。

    是的，看上去很破旧，毕竟是二手的，除了前夹脚踏板换过之外，内胎，轴承，钢珠都纷纷被换过。

  “希望今天不要出问题！”他边蹬着脚踏板，边像往常一样默默祈祷着。因为刚买没几天，车闸尚在时，他和同学们骑着自行车行驶在马路上，一辆红色摩托车如一条逆流而上的鲤鱼逆着车流向他驶来，他们见状立即捏刹车，摩托车稳稳停住了。“坏了。”伴着他不由自主的喊声，车如无头的苍蝇，狠狠向摩托车撞去，恰好撞到摩托车的前轮，反弹过来，摩托车安然无恙，他霎时倒在灰色坚硬的水泥地上，腿划出长长的伤痕，在烈日下渗出发出红光的血迹。

  “这孩子！呵呵呵！”车主发出几声笑声，骑车走开了---

    去年冬天，白雪纷飞，给大地蒙上层层莹白，寒风料峭，木叶尽脱。他一人骑车驶在乡间坎坷不平的沙江路上，尽管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路面的坑坑洼洼颠簸着车子发出执拗执拗的响声，如行将就木的老鼠在做最后的呻吟，狂风呼呼，尽管戴着手套，手也被冻得如龟裂的土地，隐隐作痛。

    突然啪的一声，伴着被积雪压断的枝条落地，车子驶进深深的哇坑里，前轮深陷进去，身子由于惯性猛的向前倾，在空中划了半个圆，随着后轮的落地重重翻到在地上，头被摔破了，还好没有晕倒，休息好长时间，拍怕身上的积雪，踉踉跄跄地起来，发现前轮被摔掉了------

“他说风雨受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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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水手里的歌词，深吸一口气，拿着车轮，拖着车架，一步一步向家走去，借着冷冷的荧光，发现车前叉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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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烈日如发怒的魔鬼无情地伸出无数条火辣辣地血红的舌头，似乎要把这个世界烤熟，大街上零散地立着的行人打着厚厚的遮阳伞。他骑着自行车顶着挥洒的汗水飞快地穿行在街道上，车踏板在他用力地踩踏下渐渐出现了时而向里，时而向外的滑动，但由于炎热，他没有在意，在一个转弯的街道处，突然脚踏板掉了，他本能地向下看了一眼，而迎面驶来的另一辆自行车没有在意，车主欲要躲闪，但没有来得及。车踏板轴心狠狠地撞到车主的齿轮上，车主靠高大的身体稳稳停下，支着地，他由于惯性滑倒在一边，腿上划了深深的血色的伤痕。

   “怎么搞的！”车主走开了。

    他由于疼痛倒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躺了很久，缓缓起来，拍拍身上在烈日下发出灰光的灰尘，扶起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向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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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一道幽暗的大门，一条马路在黄黄的路灯照射下泛着朵朵黄花，如一条黄丝带伸向远方，骤雨穿过黄花发出黄亮的光。时而一道白亮的光刺射他的眼，身体感到一阵震颤，一辆大巴士从那边拐角处驶来；时而一声仿若鲸鱼的凄惨的叫声，一辆大卡车载着重重的货物从后面开来；时而一辆轿车把蓝色的目光射得很远很远------

    他骑着自行车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骤雨击打雨衣声如刺耳的鞭炮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雨水凝聚着闪光不时刺射他的眼，风儿呼呼，雨衣的下摆剧烈摇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噼啪一声巨响，宛若阵阵炮声震彻环宇。他身体猛烈地震颤了一下，车子歪在一边，脚本能地支着地，看着远方朦胧的雨幕，毕竟路还很长，这只是万里长征的开始，因为前方还有更坎坷的路要走。

    顺着马路向前走，是伸向无穷远的马路，在马路第二个转弯处向左转，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穿过黄色的雨帘，穿出骑车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左转，终于来到这条坎坷路。

    失去路灯的光照，真正的夜霎时降临，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上空一道闪电如魔鬼的瓜子向这个世界挥动，刺亮了大地呈现出一道短暂的冷冷的白。

   这是一条尚未修好的路，路基已压好了，路面铺上滚圆的大大的鹅卵石，平时走上去显得有些垫脚。因此，一向爱上街的村民此时也坐在家里观望，看路何时能修好。

    但这是唯一一条通向他家的路，于是就照平时的样子，闭上眼，紧咬牙冠，脚狠狠踩踏板，狂风呼呼，吹动雨衣发出呜呜的声音，如魔鬼在叫喊。自行车晃晃悠悠如一艘小船在大海中颠簸着，时而上下起伏，时而左摇右摆。他双手紧握着车把，但仍不停地不由自主地震颤着。

   前方的路还很长，由于夜的遮掩，他一眼望不到边，仍咬紧牙关，奋力向前蹬。一阵风迎面扑来，夹杂着豆大的雨水击打他的脸，他双眼霎时睁开，双脚本能地支着地，下来推着自行车前行了一段距离。

  “前方的路还很长，不知何时才能到边。”想到这里又骑上自行车咬紧牙关，在一个小村庄中穿行着。

  “汪汪------”几声犬吠一起村里更多的犬吠，发出骇人的声音，他忙下车，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前行，身体不由得发出惊魂的震颤，忙弯起腰捡起一块石头来自卫。

    因为前天晚上，他骑着自行车走在这条路上，月牙如尖冰悬在天幕上 给大地笼上一层冷冷的薄纱。车子的颠簸声引来阵阵犬吠，一群猎狗绕着他，张牙舞爪，他忙下车，捡起石头向狗狠狠扔去，狗见状夹着尾巴逃跑了。他放心地骑着自行车，突然后腿的腿肚仿佛如刀割一般疼痛，他忍着剧痛，下车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后看着，一只黝黑的大狼狗双眼发出幽光，尾巴高昂，不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叫。

   他扔掉自行车，双手抓起石块向狗砸去，凶猛的狗见状如羞涩的少女受到异常的刺激发出低沉的尖叫哆嗦着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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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呼呼，犬吠沙沙，但或许由于经常从这里走的缘故使这些狗知道了他的厉害，只是躲在远远的暗处狂叫，声音没有逼近的迹象。

     而他丝毫也没有放下心，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紧抓着石块，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雨不时击打着雨衣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一步，两步------待完全走出这个村子，抡起胳膊深吸一口气，借以发泄内心的恐惧，把石头仍的很远。

    夜依然伸手不见五指，远离了村庄异常的宁静。偶尔一道闪电在云层间划过，给黑暗增加一丝灵光，狂风徐徐，阴森的树影伴着风儿舞动，树枝的沙沙声，雨打叶片的啪啪声给夜增添几分声响，如魔鬼的心在跳动。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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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手》在耳边响起，擦擦眼泪，咬紧牙关，猛的站起，抖抖雨衣上的雨水，扶起自行车，尽力向前骑，但自行车如坏掉的铁牛，呆在地上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前移的痕迹。

    “坏了。”他把自行车放躺下，转动轮子，果然前轮被紧紧卡住了，用力旋转，仍不转。

     天，伸手不见五指。

    毕竟这辆自行车跟着自己近两年了，坏了，或许就没有了。“想道这里，他又深吸一口气，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拿着前轮，一点点向前挪动着。

    风儿呼呼，如死尸般抽噎着，不时掀起他雨衣的帽檐，雨水击打他的脸颊，他没有退缩，扔在这由零散的鹅卵石路上前移着，前移着。

    每前移几步便停下歇歇，每走一段激励便柔柔眼角的水，借着偶尔云间闪烁的闪电，看看剩下的路还有多远。

    不知走了多久，停了多少次，凭着感觉，路的尽头应该就要到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如一条巨龙的尾巴垂向大地，继而伴着一声响声，一个异样的黑影霎时惊现在他眼前路的正前方。

   借着闪电的余光，黑影在他眼帘若隐若现：身着雨衣，一手拿着伞，一手拄着拐杖，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蹒跚着前移。

  “爷爷！“他不由得发出哭喊。

    “慢点，我的乖孙子，可淋坏吗？“雨水敲打着雨衣发出噼啪的声音，送来了远处爷爷的关爱。

    爷爷已年近七旬了，花白的头发几乎已掉完，身体瘦弱，腿脚一瘸一拐很不灵便，尤其走在着湿滑的鹅卵石路上，沐浴在暴风雨中，更如一株行将就木的老树，身体不由得摇动着。

    “爷爷，爷爷---。“架着车子边哭边喊。

    “娃儿，别哭，别怕，爷爷在这里，看来是累坏了，吓坏了。（说他父母）就知道看电视，娃儿上学的事一点也不关心，那么小在黑夜中让他一个人走着；那么小在这麽大的雨中淋着，唉，对娃儿的事一点也不理！别哭，乖孙子，别怕，慢点。“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伴着一阵狂风，爷爷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支点，伴着一声响雷倒在鹅卵石路上。

    “爷爷，爷爷---！”他放下车子跑到爷爷面前。

    “爷爷老了，经受不住这麽大的风雨了，娃儿，你要坚强，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怕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把自己的心练硬，把自己的翅膀练强。你爸又不过问你的事，所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闯！”

    他咽下眼泪点点头，扶起爷爷，爷爷摸着他的头，“唉，这么小的娃儿就要受这麽大的苦。唉---！”

    “爷爷，我的自行车又坏了。”他强忍着眼泪，带着坚强的心说道。

   “ 又坏了？这车子，修了又修，补了又补，让你爸给你买辆新的就是不买，唉，拿着回去一定要和他说，让他给你买辆新的，成天坏，不耽误学习吗？”

    爷爷帮他拿着书包，他双手架着自行车向家里走去，风依然呼呼，雨依旧哗哗，闪电仍在乌云间睁着眼睛，不时看着一瘸一波的爷爷，一步一步向前移动的孙子，把他们的影子撕裂，同这幽暗的夜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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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儿的车子又坏了，看看明天给他买辆新的吧！”

：“啥，又坏了，什么车子能骑好，就是败家子！明天别骑了，走着上学去！”屋里传出父亲惊魂的责骂声，穿过雨幕，透过双耳在心间掀起阵阵波澜。

    “娃儿那么小，风雨那么大，你们也不去接一下，本来就是破旧的车子，骑了那么长时间，能不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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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和爸爸的声音绕着雨声，风声，在茫茫的天际旋转。

    他默默把自行车拖到自己的书房里，拿着工具，一点一点地修着，爷爷在旁边守护着，直到第二天黎明艰难地将黑夜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