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夜行

 

    穿过最后一个路灯送出的最后一道光影，漆黑的夜如打开闸门的水霎时泄了下来，把他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

    这年他在县城上小学一年级，晚上上晚自习，九点半放学，此时已是深秋，人们早休息了，他骑着自行车在荒野砂浆小道上向家滚动着。

    夜异常的黑，路是数年前村民从河边挖来的砂浆铺成的，如蟾蜍深灰色的皮坎坷不平的，两边的白杨树伸展着稀疏的枝叶在这样的夜里呈现着各种幽暗的形状，形成个个千奇百怪的暗影，随着他的车轮的转动渐渐向他靠近，并从眼帘闪过在他心间溅起朵朵惊魂的涟漪。

    这些暗影有的像一只饥饿的老虎，昂首挺胸张开血盆大口欲要向他身上猛扑；有的像一只凶猛的饿狼，张牙舞爪，尾巴高扬向着美味尽力追逐；有的像一个人影，立在黑枝里在向下观望，准备向过往的行人拦路抢劫------

   心剧烈颤动，脚拼命蹬自行车的脚踏板，路上静寂寂的，除了自行车在路上哐当的颠簸声和心儿的跳动声：

   小时候每当晚上哭泣的时候妈妈常指向窗外：

   “别哭了，再哭老马虎就来了。”

    他把此事告诉爷爷，爷爷也说道：

    “老马虎常躲在暗处伤人，比如幽暗的树丛里，阴森的玉米地里，甚至是漆黑的湖水里，所以晚上不要出去玩，小心被老马虎抓去。”

   待到他上到一年级时把此事告诉了老师，老师笑着说：

   “这都是他们怕你淘气，骗你的，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老马虎。”

   又过了一年，姐姐上三年级开始上早自习了，天还沉浸在漆黑的夜里，她便拎着煤油灯探着乡间小道向村头的学校走去。

   这一天中午，她突然面色苍白，身体抖动着坐在教室里呆若木鸡——原来是吓掉魂魄了。妈妈折来两枝桃枝，喊着她的名字招魂，待姐姐形魂合一时，突然张开眼睛大哭起来，扑到妈妈怀里。

  “妈妈，我怕，我害怕。”

  “碰到什么了，有什么可怕的？”

    “今天早上我第一个来到校园，看见有一团团火焰好像是鬼魂似的，时而跑到树丛里；时而在空中眺望着；时而在池塘里的水面上滚动，边做出些动作边发出凄惨的叫喊，我吓得拔腿就跑，突然一团火焰飞到我面前，“哇的一声我便魂飞魄散了。”

    于是学校便请来了当地有名的道士驱魂抓鬼，道士身着胸前附有太极图案的道袍，一手摇着铃，一手时而放在嘴边默念，挥着拂尘，清脆的铃声带着神秘的玄音在黑夜里传向无穷远。

    随着道士在祭坛前转了一圈，做了个姿势把铃铛放在桌上一盖，发出最后一声清响，拔出驱鬼剑。一手把一簇纸钱抛向空中，舞剑穿刺，纸钱被串在剑心，继而又端起几碗酒，猛喝一口喷在纸钱上，然后把纸钱放在烛火上点燃，此时道士立即双目紧闭，口中默念，继而睁开双目，拔出驱魂铃，剑在口中挥舞，伴着火光渐渐熄灭，鬼被消除。

    城乡距离三四公里，还是比较近的，显得不那么偏僻。外婆家离城里大约20公里，一幢幢茅草房如一朵朵蘑菇零零散散地立在荒地里，显得就偏僻了许多，那里时常发生无业青年挥刀抢劫甚至杀人的事件，他们躲在路边茂密的草丛里。树枝上，或阴森的庄稼地里吧，待行人走过时实施抢劫，前不久就发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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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在猛烈地跳动，如旱地里与命运抗争的鱼，脚忘记了疲惫，只是一圈又一圈地瞪着齿轮，虽然是秋天，暖风冰着他的脸，但身上已汗流浃背。

    一幕幕可怖的影像在脑际闪烁；一幅幅从眼帘划出；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鬼影在心间震荡着------。

   心在猛烈地跳动，如灰色的旱地里不断抖着白色身体拼命挣扎与命运抗争的鱼，脚忘记了疲惫，只是一圈又一圈地踏着齿轮，虽然是秋天，风冰着他的脸，但身上已汗流浃背。

   突然几片秋叶在空中闪烁着黑影，如魔鬼无形的手在抓抚他的脸，一股凉凉的，硬硬的，麻麻的，微痛微痛的感觉在心灵之海激起股股骇人的晕圈，他本能地发出惊惧的哭喊：

   “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