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跟妻子去逛街，她最喜欢去看鞋子。看她左挑款式右挑颜色，我就笑：只要穿着舒服就行了，难道人家看你会盯着你的鞋子看不成？一看脸来二看胸三看腰来四看臀，就是不看脚。她骂我是流氓，可这是事实嘛。我这老婆本末倒置，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不做头发，不穿大纹胸，老是买鞋。家中鞋子都有几十双了，都是名牌，还说没有鞋子穿，真拿她没办法。我只有两双皮鞋，也是她买的，也是名牌，价钱不菲。她说人只有一双脚，鞋子可以有无数，干嘛要亏待这双脚？行，这理由成立，那就买两双吧。再要给我多买，我不干了：名牌皮鞋结实，两双够我穿四年了，尽管我每天要走二三十公里的路。经常是我把鞋底子走穿了，鞋面都没烂，有一双鞋子我换了四次底才扔。只要有鞋子穿，穿着舒服就行了，才不愿把心思放在鞋子上面哩。我穿再多的名牌鞋子，能抬高我的身份，增加我的身价吗？别说几双鞋，就是一辆几十万的小车也增加不了我的身价。在我的心中，只有才学和技能才是真正的身价，哪怕我一身破衣烂衫又有何妨？我这样一说，她就“去，去，到一边站着去。”

    一开始，儿子是跟我站在一边的。每次她逛鞋店我们父子俩就去书店看书。可今年儿子也加入挑鞋子的行列，跟她站在一起了。我儿子每年买的鞋子也不少。一年最少得五六双鞋子，还有增加的趋势，这还不算学校发的鞋子。有一点儿子与她不同的是，妻子的鞋子十八年了没扔几双，大都完好无损地躺在鞋盒里放在鞋柜里睡觉，儿子的鞋子却是伤痕累累，破帮烂底脱胶裂边，从来就没有一双鞋子能在他脚下完好无损地安全度过两个月的。我老纳闷：你这脚是怎么穿鞋子的呀？你把鞋带系紧一点，别拖踏耷拉着行吗？他说没有拖踏耷拉呀，鞋带绑的可紧了，不绑紧怎么跑得动？也是。儿子的鞋子比妻子的鞋子贵得多，没有一双不是在专卖店买的。乖乖，记得某位名人说过：好男人耗女人，好运动员耗鞋子。儿子算好运动员吗？十六岁了，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还没有拿到手，虽说得过省里锦标赛的名次，那就能算好运动员吗？只能说不错吧。看来我不是个好男人，虽说恋爱时换过不少女孩子，可女孩子蹬我的时候比我拒绝女孩子的时候多。娶了一个就扛了十八年至今都没有换，我算好男人吗？恐怕不算。我至今仍让她坐在我的自行车后面四处招摇，但我没让她哭，也没让她笑。她坐在我的自行车后面正吃力地玩着一辆宝马车的钱哩，你说她累不累呀？不信你来试试看，坐在自行车的后面玩宝马车的钱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喜欢买鞋，我就调侃她，再漂亮的鞋子裤子都遮掉了一半了，谁看得见？

    是啊，鞋子是为脚服务的，不是脚为鞋子服务的。老换新鞋子，那新鞋一个款式接一个款式地出来，款式不同那里面容脚的空间多少也会有所不同吧，脚就得不停地去适应新的环境，你说这脚累不累呀？就象有的人换妻子换丈夫一样，不停地换，哪还有力量去提高自己的才学和技能，营造甜美温馨的生活情调和氛围呢？更不要提德才学识了。这种人是把玩女人玩男人当成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价值体现了。没有办法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追新猎奇难道有错？有的人喜欢把一件事做得完完美美，精益求精，什么活到了他的手里都能给你玩出艺术来，而有的人浅尝辄止，不断尝试新的东西，这有错吗？都没错。只要你付得起账就行，山穷水尽时你别哭就行了，到时你别喊干什么受伤的总是你！你玩别人别人也玩你，都一样，没啥可说。就怕你玩了不该玩的人，别人送你上西天，你也不要怨恨！这都是应该付的账单呀！

    人说鞋子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帮儿子买鞋时，以前总喜欢给他买大一点的。小孩子嘛，脚长得快，鞋子大一点可以穿的时间长一点，买的都是牌子货，不会那么快烂的。可是没想到，不到两个月，那鞋子不是鞋帮断了就是鞋边裂了。“这鞋怎么穿的呀？训练时穿训练的鞋嘛”我批评儿子了：“鞋子分了工，就不那么容易坏了嘛！”可也不成，这分了工也同样是烂。别说这种休闲鞋，就是专业的三四百元一双的钉鞋，也是烂得不成样子。儿子逛鞋店，他不看款式，他只看弹性看结实与否，看穿得舒服跑得快与否。

    穿鞋子，应该说需要穿时就穿，不需要穿时就不穿。何时需要穿，何时不需要穿？不同的场合穿不同的鞋，这都是有习惯论讲究的。该穿的时候不穿，不该穿时穿了，下雨天穿了布鞋，天晴天穿了雨鞋，都会叫人难过。我又想到了我小时候的穿鞋了。

    什么时候穿第一双鞋的呢？我记不得了，谁又记得？谁都记不得了。做父母的何时帮孩子穿第一双鞋，恐怕大多数做父母的也记不得了。我养成穿鞋的习惯，却是在上学以后的事了，是老师帮我养成的。

    我们是从热带地区搬迁过来的。幼年时代在玉林地区度过的。那时候那个地方的人们都不大穿鞋子。我们小时候就都不穿鞋，光着脚丫四处跑，到处都是沙土路，走起路来脚板感受着沙土的粗糙和细腻，感受着青草和溪流的清凉，十分的舒服。进家里，光着脚板在清凉的水泥地上，也格外的凉爽。夏天晒得滚烫的沙土烙在脚板下，格格地笑。有时候小孩子们比赛，看谁在晒烫的钢板上跳的时间长，好玩得很。幼年时候什么都好玩，生命鲜活活的。只要谁穿了鞋，那一定是脚受了伤。到处乱跳乱跑，受伤再所难免。那时候为何大家都不穿鞋呢？是穷吗？还是不愿洗鞋子呢？似乎两者都有，主要还是气候和习惯问题。现在那地方的人们都穿鞋了，这又怎么说？在玉林时，我确确乎记得我们孩子们是不穿鞋的，周围的乡下人也不穿鞋子，只有上班的工人在工厂干活时是穿鞋的。那时我们脚板的皮都很厚，脚板都很宽。

    搬到桂林来了，一开始，我们也不穿鞋子，可秋风起时，扛不住了，才乖乖的把鞋子穿上，桂林的天气实在太冷了，顶不住。可夏天我们都是打赤脚的。读书了，学校要求穿鞋子，家里也帮买了解放鞋。在上学的路上，我们还是打赤脚，把鞋子放在书包里，到上课时才穿上。下雨天，那是最好玩的，光着脚丫子，打水仗，打得浑身都湿透了象个落汤鸡一样，那双鞋子早就收起来了。老师罚我们几个站在讲台边，一会身下就流出一滩水了，这时老师才注意到我们都是光着脚的。“鞋呢？马上把鞋子穿上！”老师命令道。乖乖地回坐位上穿好鞋子，再到前面讲台边站着。有时老师怕我们凉着，就罚我们跑步，当然那时的雨肯定是停了。

    那时候，我们脚板底的皮都很厚，哪都敢走，受伤也是经常的事，根本不再乎。一往外跑，家长就追出来：穿鞋子，快把鞋子穿上。在我的记忆中，小学低年级时，只有冬天我们才是整天都穿鞋子的，桂林冬天很冷，还冻脚呢。其他三个季节打赤脚的时候还是多些。那时候，大家穿的都是解放鞋，老师跟我们讲，这是解放军穿的鞋子，穿着走路走得快，不累。那时我们成天疯跑，何偿觉得累过？

    在桂林住了三五年后，上小学高年级了，穿鞋才成了习惯。穿鞋真是麻烦，每三天得洗一次鞋，那鞋臭臭的。班上有一位同学，那脚不能离开鞋子，一但离开了，满教室都臭完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臭不可闻，只是没有脚那么臭。哪个女同学都不愿意跟他坐在一张桌子。就连坐在他的邻桌都难过。一开始老师跟全班的同学讲旧社会穷人家的孩子怎样受苦，身上的衣服怎样补丁摞补丁，富人怎样看不起穷人，嫌穷人身上臭。她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可我们实在忍不住，我们跟老师说：旧社会穷人臭，是因为地主资本家剥削压迫，可现在是新社会了，没人剥削压迫他了，为什么他还那么臭呢？老师无话可说了。老师不得不找他的家长来谈。他家长不来还好，一来，那一身的臭呀，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熏了出来。最后老师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单独坐在最后的墙角里，并勒令他进教室不准脱鞋。这位同学我们都叫他臭人。最有意思的是，他小先生可是我们班第一个给女孩子写情书的小男生。真佩服他的勇气和胆量。当然，那女生当场就把他的信公开公开交给了老师。老师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当众念给大家听，我们的老师浓眉大眼，是那个时代标准的美女，一个很好的老师。可我们男女同学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他几个星期。当时觉得他太不自量力，现在想起来他真了不起，他后来富起来了吗？上初中以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他离开了学校，他的父母是桂林一个叫平乐县的乡下人，来柳铁水泥厂做民工的。条件那么差那么令人恶心，他都敢向女生写情书，这份胆气，非一般人可敢，他应该是一个敢想敢干敢闯的人，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当然应该是有钱人了吧？

    那年头，穿鞋子的人大都脚臭，那橡胶底的解放鞋，如果配上尼龙袜，那就更是臭不可闻了。那位臭人先生就是这样搭配的，几星期不洗，能不臭嘛？所以我们那时穿的大都是纱袜子，还带厚底子的。上小学高年级了，鞋子就不再是解放鞋一统天下了，多了个懒人鞋。就是硬塑料底黑布面，鞋帮子上有两块松紧带不用系鞋带的那种。夏天鞋子的种类比较多，但大多数是塑料凉鞋，有一年流行一款叫“海陆空”的橡胶凉鞋。汽车轮胎质地的鞋底，在上面边缘切六个口子，把编好的几条黑色橡胶条刹进去就行了，很简便也很便宜。为何叫“海陆空”？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当时问过母亲，母亲似乎说是橡胶这东西飞机上用，海军的军舰上也用，陆军也用，所以叫“海陆空”了。可我还是没有想明白。

    穿鞋的好处对我们孩子们来说仅仅是冬天时不冻脚。可穿鞋的坏处却是十分明显的，主要是要经常洗，一个星期不洗就臭不可闻，我经常给母亲抓来洗鞋子，一洗就是一堆，不仅自己的还有哥哥们的：他们要干别的事呀，没空洗，为洗鞋我还挨了母亲不少揍。所以我讨厌穿鞋，能够不穿鞋就尽量不穿。这种习惯一直到大学时还保留下一点点。那就是打赤脚跑步。每次开运动会时，我们很多人都是打赤脚在那扎人的煤渣跑道上飞跑。成绩也不差，我居然跑出过12.2秒的百米。我跟儿子讲当年的神勇时，儿子瞪着眼睛说：真的呀，老爸真不错。他一身的装备在那么好的塑胶跑道上也才是跑了11.68秒。我跟他说：那年我都18岁了，你现在才14岁，你比老爸牛得多了。他说：我当然知道，我逗你玩哩。我当然知道我比你快多了，只是我对你们打赤脚跑煤渣跑道觉得好玩。我说跑完了脚板底麻麻的，当然，以前我们打赤脚练就了一副厚脚皮，现在老穿着鞋子的人哪敢在那种跑道上跑呀？时代不同了呀，再说现在又到哪儿去找煤渣跑道？

    我穿的第一双皮鞋是母亲留下的。母亲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她二十多岁时在南宁买了一双男装牛皮的皮鞋。她一直保留着，二哥上初中时穿过，三哥上初中时也穿过，到我上初中时我也要穿，似乎那是上初中的一个仪式一样。那天，母亲把她以前的尼龙袜和皮鞋一块从箱子里翻出来交给我时，我兴高采烈地马上就穿上，连睡觉都不舍得脱下来，穿着它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穿着它去上学，走路都觉得趾高气扬的，我是我们初中一年级第一个穿真牛皮鞋的男孩子，好牛。记得那天下午搞劳动，拆房子。我穿着皮鞋去踢那快要倒的墙。为何要穿皮鞋去踢呢？因为书上写资本家就是穿着皮鞋踢工人阶级的。用皮鞋踢工人阶级很痛，那用它来踢墙肯定也很有力量。班主任老师看着我笑，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那双皮鞋我也仅仅穿了一个月，很快就不能穿了，那是母亲买来自己穿的皮鞋地，小的很，我们的脚长得飞快。一下子就穿不得了。母亲也不喜欢穿，又把它收起来了，现在肯定还躺在母亲那老房子某个箱子里呢！

    穿皮鞋比穿其他种类的鞋子好，好在不用洗鞋子。我从上大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穿皮鞋和懒人鞋两种鞋子，打球跑步时穿球鞋。妻子也喜欢穿皮鞋。我穿牛头牌，她穿飞机牌，这是以前的事了。儿子不肯穿皮鞋。我跟他说，上课时你穿皮鞋不行吗？他不干，他嫌穿皮鞋不方便活动。他指的是随时就能飞跑。我想让他穿上皮鞋安静一点，别老是那样兴奋。他说教练说的，运动员就要兴奋一点，好动一点。我的阴谋又被挫败了，我昏！没办法，只好给他买休闲鞋，旅游鞋。穿鞋这事我就只好民主了。这一民主妻子和儿子一上街就是买鞋。他们老想给我买鞋，我一年四季只有四双鞋：两双皮鞋，一双凉鞋，一双运动鞋，其他的一概不要。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换鞋子。这是坐在家中，以前做导游时，就是两双皮鞋轮着穿，刮风下雨春夏秋冬都是它们俩，简单！

    这穿鞋好与不好，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才知道。有人需要不停地换，有人是一双鞋穿到底，不到实在不行了不换。不是不想换新鞋，而是注意力不在这儿。能说得明白吗？好类比吗？不好类比，就是那么一回事。我是一双鞋穿到底的人，穿烂了才扔。儿子是五六双鞋子换着穿，穿烂了一双扔一双再补充一双。妻子是一双皮鞋都穿不烂，都搁在鞋柜里，十几二十年下来，积了满满的一鞋柜，都躺在鞋盒里，却老嚷着没有鞋子穿，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心态。我倒希望她去买衣服，做头发再化点妆，那多有情调呀，老买鞋干什么，谁看呀？真没办法，唉，随她吧，打住，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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