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一日,我干娘和我母亲开玩笑,谈到生死问题。我母亲说了一句,我还不想死,我这些儿女都还没有成功。我当时坐在旁边看电视。听到母亲这句话,心里头有些细小的变化,当时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不自觉的注视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母亲。也没有料到母亲的这句话会一直潜伏在我心底。来到学校以后,偶尔想起家里,这句话就神出鬼没的流淌出来,贴在心坎上映出母亲当时坐在沙发上的样子。
今晚给家里打电话,听到母亲的声音。这句话又不知不觉的飞出来,把母亲的样子刻在茫茫夜色之中。我想伸手去触摸夜色中的母亲,可是,手伸出去能抓住的只是黑幽幽的夜色和黑幽幽的秋风。成都的夜晚很少有星光灿烂,乌云徘徊在苍穹上,倒是像极了我当时的失望之感。我反复想着母亲的话,突然的感受到它沉甸甸的重量。这重量通过电话从母亲的声音里扑过来,同时在记忆里形成一座生机勃勃的山矗立在过去、现在和将来。我母亲只是小时候上过一段时间的夜校。那时代的观念和现在的截然不同。男孩女孩大了,如果还在学校,便是不务正业浪费时间。在大人眼里的当务之急是回家干活挣工分。因此母亲的书本上的知识可谓是一片空白。但是,她的这句话,让我觉得超过了所有书本上的美文良言。
我的母亲,后半生活着的动力就是想看到她儿女的成功。也可以说是她的后半生的理想就是要亲眼看到她的儿女过上她心中的幸福生活。对于她自己,我从来没有听到她说过自己想得到什么。她身体不好,经常闹头疼,去医院检查数次无果。每次头疼就吃止痛药,然后躺在床上睡觉。旁边的人除了问几句话,别无他法。这便让我感到无比的愧疚。首先,我在树立理想时,没有想到我的母亲。更没有想到以母亲的幸福作为自己人生的奋斗目标。对于母亲的病,我更是束手无策。我同许多年轻人一样,在飞扬跋扈之后屈指可数的沉着中思考的是自己如何功成名就。这在我以前看来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的事情。但是,自知道母亲的理想后,我要做的就是要将那份只考虑到自己的心化为乌有。这世上因为事业冷落家人的成功人士数不胜数。待他日薄西山之时,他的悔恨便全部来自年轻时对家人的冷落不顾。钱权名利可供养人在年轻时丰富的虚荣心,却换不来一剂良药治疗人老时心中铺天盖地的对家人的愧疚。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人。
母亲的理想,是要看到她儿女的成功。我现在把这句话铭记于心。史铁生在他的文章里谈到过他的一位写作朋友。他问他朋友当初写作的动机是什么,他朋友答道,为了我母亲,为了让她骄傲。如果以后有人问我追求理想是为了什么,我不会再答道是为了自己以后得到荣华富贵的生活。我会斩钉截铁的说,我是为了我母亲看到她儿女的成功。我是在完成我母亲后半生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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