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谈及鲁迅,脑袋里“哗”地蹦出个活生生的人物来。八字胡,板刷头,眼睛瞪向窗外,手里仍不愿放下那斗争的“武器”……
你若问我鲁迅长得最像谁,我思量一番后只能回答:“最像他自己。”矮小的身板,瘦削不堪的脸却不失活力。这样一张精神的脸,闪烁着人性的光芒,坚毅镇定。但假若不问外貌,想让我谈谈鲁迅,谈谈他的作品,那这可不是思量一会儿就能做到的。
给鲁迅写传记的人满大街都是,但我的感觉和陈丹青先生一样,没有鲁迅写别人那般有趣。“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的闰土与猹追逐的画面,我熟悉得几乎能背下来。但我这般说别人,倘若自己没有一点对鲁迅的看法,也得被人笑话。如果有人愿意听听我心目中的鲁迅,感激不尽。这得从一个故事说起。
在隐蔽的小巷子中,蓝色广告牌上写着几个大字“行知书店”。那是个狭小拥挤的地方。我急切地钻进去,迎面扑来一股旧时革命书店的气息。这很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但我仍顺着它去找寻关于鲁迅的蛛丝马迹。在小山似的书堆里,我却连根鲁迅的头发都没瞧见。这时一位穿着衬衫的“小老人”走来,看起来40岁上下,扁圆的鼻子,深陷却明亮的眼,眼皮眨动时皱纹在跳跃。他询问我在找什么,当鲁迅这个名字冲击耳朵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在杂乱的书堆间打转。
“鲁迅,鲁迅。嗯……怎么没有鲁迅?”
“《朝花夕拾》《呐喊》是鲁迅写的吧,现在人们不喜欢读鲁迅。”
“可我喜欢读。”
“鲁迅的书没人看,他以前很受崇拜。”说着他便从一摞书的最底下抽出一本。
“教科书上处处是鲁迅啊。”
“书都放了好几年了,你想要的话10块钱卖给你算了。”
我捧着这本《鲁迅杂文精选》,纸张已泛黄。我却还在为贱买鲁迅的书一事而不安,好像鲁迅正在某个地方瞪着我似的。
鲁迅的时代真的过去了吗?
小学四五年级,我是不读鲁迅的,读了也不大明白。上课只听老师说鲁迅这好啊、那好啊,还说他的文字简直是把利剑,向黑暗忽地刺过去。可在我眼里那不过是乱挥刀罢了,特别是他对自己的侄女不认真读书的讽刺,尖酸刻薄。在当时的我看来,儿童是需要耐心教导的,不顾一切去讽刺是不负责任的大人才有的行为,我的亲戚也绝不会是鲁迅那样的。他的名字透露出一种把粗浓的一字眉拧成团的恐怖。这种恐怖带给我的感觉不亚于我看《简·爱》中“红房子事件”时的心慌,好像心被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掐着,上不来气。
后来我照着语文书中写的,画过鲁迅先生救人的样子,原先对他的坏印象也算挽回了一点。他脸上有蚯蚓似的皱纹,嘴里的一番话不光是他的侄女不懂,我也是不懂的,但由衷感到丝丝寒意。对于救人的细节我记得不大清,但总是记得“深蓝的天空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
鲁迅曾引用叔本华的话:要估定人的伟大,则精神上的大和体格上的大,那法则完全相反。后者距离愈远即越小,前者却见得愈大。
不知他在引用这话的同时,有没有联想到自己呢?在民国建立后,多数人的精神面貌仍没有改变。鲁迅认为许多国民是“中华民国”的敌人,他便一心想创作小说来警示人们,来唤醒他们麻木的内心。《阿Q正传》也许是这样诞生的,它是一本有趣的书,鲁迅也是个有趣的人,他的思想在当时是人们从未接触过的“新鲜物”。他抛弃了惹人生厌的说教,改用生动的故事来唤醒人们。这本小说大概也抵得上十几篇讽刺文吧。
《鲁迅杂文精选》导读的最后一段:鲁迅的伟大不是靠人为的吹捧,而是以自己的作品显示自己的不朽。我们应该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体会,读出自己心中的鲁迅。
绍兴是个好地方,百草园是个好去处。“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在百草园中,捧着本《朝花夕拾》对着景物诵读文字,似乎别有一番韵味。人们的思绪在这一片土地上回荡,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也一股脑涌进人们心中,把一切烦恼抛往九霄云外。那些低矮的土墙,不过是几堆土块罢了,都谈不上是什么“墙”,碧绿的菜畦在农田里也随处可见。百草园的植物都很普通,可是被鲁迅的笔一点拨,都像被赋予了灵魂一样,在角落里探着脑袋打量前来围观的人们。这些活力四射的小家伙们不同于城市的树木,是真正具有野性的植物,大胆而热情,毫不害羞地供人拍照。尽管我从未去过绍兴,但也能想象到百草园的美好,相信去绍兴这个愿望今后一定能实现。
鲁迅在许多广为流传的作品中追求有趣,但他更注重刻画小人物的形象,把他们的悲剧展示给众人,阿Q式的人物充斥着其所有创作。他们看起来惹人厌恶,实则是最需要人们同情和关注的。
鲁迅的时代并没有结束,我想起语文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中国会有下一个周恩来,但可能没有下一个鲁迅,他是‘民族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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