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接受记者的访问,我被分配到“专注力”这个题目。
我很好奇也很纳闷。我的专注力很差啊,怎么会想到要访问我这个题目呢?
“因为你一直写小说啊,连续8年出版了40多本书,专注力一定很惊人,我们想了解你为什么可以办得到,如何持续这种专注力?”
“事实上,我不过是很喜欢写小说罢了。写小说很快乐,所以我就花了很多时间收集资料,花了很多时间构思故事,花了很多时间在网络上发表东西。既然所有跟创作有关的过程都花了很多时间,最后写出很多本小说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访谈到一半,记者终于放弃了将“专注力”套在我身上的想法,主题改成“九把刀啊,你怎么可以那么快乐”。
记者这么一提问,我却一下子不晓得怎么去解释我是怎么快乐的了。
“我大概是一个很肤浅的人吧,很多人都会强调什么心灵的快乐。其实我超容易被金钱可以买到的东西满足,比如说,如果有人要送我一部iPhone,就够我爽好几天啦!”我沾沾自喜地拿出刚买不久的新笔记本电脑MacbookAir,眉飞色舞地说:“你看!自从我买了它,每天用这么性感的电脑写小说,我就快乐得不得了啊!”
我接着说道:“你们一定采访过很多大企业的老板,他们一定会跟你说他们很注重心灵上的快乐,然后说他们追求的幸福都是心灵上的幸福。对,我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我更相信,如果把我的存折跟他们的存折对换,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不会整天在那边靠腰(啰唆)什么心灵上的快乐。说真的,像我们这种贱民,光是每个月多赚几千块就很开心了,可是我觉得这种开心,一点也不比有钱人追求的那种心灵上的开心要来得逊色啦!开心就是开心,因为多赚了一点钱得到的那种开心,就是很爽啊!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接着我滔滔不绝地说了我做什么事情会快乐、做什么事情会不快乐,都是很具体的例子,但就是无法给一个很清楚的答案。
我只能总结一个我早就发现的事:“我觉得,一直在思索自己今天过得快不快乐的人,肯定过得不快乐。因为快乐的人哪管这么多。”
记者还是不断地追问,想要追出一个比较高明的法则之类,比较好起标题。
我说:“想要快乐,就多做一点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少做一点让自己不快乐的事。这样就会快乐了。”
“多做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少做让自己不快乐的事”,听起来简单,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快乐的人永远是少数?为什么书架上的人生励志书永远卖得火暴?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愿意花十几万元去上心灵成长课程,把一个明显在敛财的秃头叫做大师?
我很讨厌要由别人来教自己如何快乐,这样的事很蠢。你唯一应该请教的人就是你自己。关键是,你怎么知道做什么事自己会高兴,做什么事自己会不开心?
唯有彻底地了解自己,才能站在快乐的起点。
那么,如何彻底地了解自己呢?
就是要真诚地与自己对话,不断透过各种经历过的事件,不断回忆、不断记录、不断用各种行动去实验自己的个性反应,最后,认真思考过去的自己跟现在的自己之间的关系。
放弃虚伪空泛的、来自别人的期待,我们自己才有办法爽朗地快乐。
我是幸运的。从小我就是个自言自语的高手,甚至可以跟墙壁讲话讲好几个礼拜。我很了解我自己,所以我努力逃开了很多不喜欢的场合。比如我知道我不习惯也不喜欢跟陌生人哈拉(吹牛、聊天),可是常常我去学校演讲时,只要早一点到,就会被老师带到校长室跟校长泡茶,或者到各处室巡回握手拍照,导致我在演讲前就提前进入了“累”的状态。
而我就是很想在演讲前一个人放空。那怎么办?于是我就开始控制时间,晚一点到学校,避开到各处室拜会、与校长泡茶的可能性。一到学校,就立刻到讲台上把笔记本电脑接上投影机,然后去上厕所、擤鼻涕。
要是我开车提早到了,我也会将车子停在学校旁边,哪怕躺在后座睡觉也好。如果我是坐地铁或公交车,我会在附近挑一间咖啡店写东西,写到时间快到时再出发。我放弃了带给师长更好印象的契机,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我反而可以用最好的心情、最好的状态去演讲,享受全部的过程。
又比如,以前我偶尔会被经纪公司逼着参加一些新戏剧开拍的记者会。现场五光十色,明星挤来挤去,但我完全没有感动,那是与我格格不入的场合,所以我干脆去记者席,在桌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当场写起小说。
再比如,我比一般人有更多的机会跟一些艺人或明星私下相处,但除非情况绝对异常特殊,不然我不会为了想跟别人炫耀:“喂!我跟某某某合唱过他的招牌歌耶!”就跟着一大堆不熟的明星去唱歌、去夜店玩。
只要是我不感兴趣的事,那就一点也不能吸引我。为了别人不知情的赞叹去做某些事,过程很闷,那场合你谁都只认识一点点,互相说着莫名其妙的恭维的话,内心深处能有多快乐?我了解我自己,于是我尽量避免做让自己不高兴的事,然后多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写小说、约会、看电影、看漫画、跟狗玩、打麻将。一点也不难,难在你有多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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