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谦虚
老万的独生女儿出闺了,三天请客的时候,组织了十二位大酒缸前往,可谓是个个久经沙场人人能征善战,阵容十分强大。金荣既能喝,枚又来得好,又是老万的亲侄儿,自然也在出征之列。可是金荣也有些担心的地方,堂妹出闺前,婆家人来会亲,他也在座相陪。来枚的时候,碰见一个死不服的表叔,被他抓住死不丢,虽说有输有赢,顶不住来得多,直到把那个表叔整得当场出了酒,才算煞手。这次到他家,他会不会借机报“仇”?得想个应付的办法。
坐到车上,十二个大人商量着如何才能打赢这一仗。金荣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大家问:“啥好法,说说看。”金荣说:“他们陪客的都在自己的家门口,陪不住的时候,会打咱们的埋伏。咱们来这么些人就是这么些人,能不能留一个作防备?”大家说:“好主意。不过留谁好呢?依什么理由留出一个人呢,不一路去是不可能的。”金荣说:“敬酒的时候,我就说我才得了心脏病不能喝酒了,到你们来枚顶不住的时候,我再上,还是抓住他一个死不丢,保证能打赢这一仗。大家看怎么样?”大家听了,齐声叫好。
十二点到的地方,主人客人吸烟喝茶,寒暄了一阵子,就入席了。金荣、金旺、金宣和金耀安排在第二桌正席上,主陪客恰好是那个被金荣整苦了的表叔,正应了不是冤家不对头的那句古语。二人相视一笑,各自若无其事的不露声色的坐下来。但心中都在暗暗的拧着劲儿,准备第二次激战。
下酒菜端上来了,十六个大盘子堆得冒骨暄天的,把桌子摆得满满的,酒杯酒壶只能找地方见缝插针了。表叔热情的说:“来来来,快下一点了,我都觉得饿了,吃菜吃菜,先吃一阵子垫垫再说。”客人也不谦虚,连三赶四的品尝了各味菜肴。表叔端起酒杯说:“来,北庄的客,喝一杯。”
说是请客,其实就是专门来喝酒的,主人有令,众人都举起了酒杯,唯独金荣不动杯子。表叔说:“金荣,你可是海量啊,怎么不动杯子,难道说还得我给你请请吗?”金荣连忙说:“表叔,有些对不住,我戒酒了。”表叔笑着说:“笑话,年轻轻的,戒啥酒?要戒明儿个戒,今儿个不能戒,一会儿咱爷儿俩还得好好的切磋切磋呢!”金荣装着痛苦的样子说:“真的,表叔,我真的戒酒了。”“什么时候?”“几天了。”“下吉书(既会亲)的时候,你还猛冲猛打哩,咋就说戒就戒了呢?”金荣说:“那一天是小侄的不对,叫老牌子(对长辈的敬称)多喝了两杯,其实我也没少喝。从那以后,我就老是觉得心跳加剧。找医生看看,医生说是心脏病初期,叫我尽量不喝酒。”“真的吗,别是谦虚吧?”表叔吃惊的问。“真的,真是病了,跟自己人有啥好谦虚的。”金荣装出很可怜的样子说。“心脏病是得忌酒,不能喝我也不能勉强你。”表叔非常诚心的说“来,金荣不能喝,咱们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表叔说:“金荣不能喝酒了,我们四个也不能占你们三个的便宜,咱们就多推几圈儿,少来几枚,怎么样?”说罢喝了一杯斟上连同金荣的杯子一齐放在金旺的面前,说:“表侄,远道而来,你是客人,又数你年龄大,不要讲辈份,先敬你,大家都随我。”金旺看了金宣金耀一眼,二人一点头,他就把八个盅子喝了,打散,敬了另一位陪客。喝起打散集中,再喝起再打散再集中,七个人相互敬了一圈儿,金荣滴酒未沾。表叔有些不过意的说:“少喝两杯,金荣!”金荣说:“表叔,对不起,我不能自找麻烦。”表叔说:“就是,不能喝就不喝,身体要紧。”
互敬一圈后,表叔又建议正推一圈儿再倒退一圈儿,然后再挨个儿打关。金旺金宣金耀觉得虽说少了金荣,推这一圈儿陪客的一个也不能少喝,就是打关应关,人人都有一份儿,也不吃多少亏,就答应了。推了一圈儿,表叔说:“金荣,可别谦虚,才得的心脏病,只要不喝过量,少喝两杯活活血,还是有好处的。”金荣还是推托。再推一圈,表叔又让,金荣还是推托,表叔说:“金荣,你可真能把住得劲儿,不喝,可别后悔。”金荣说:“不后悔,不后悔。”
推完两圈儿,开始打关。金旺的第一关,每人一局八个酒,来了六个人,表叔是关尾,本该来一局就结束,表叔输了个三比五,提出霸关,一霸就是三局才算了事。下一个是陪客打关,他三个觉得人少,不敢霸关。到金宣打关时,关尾又是陪客,也输了个三比五,也提出霸关,一霸又是三局。金耀那一关,关尾是自己人,想到该没人霸关了。谁知不到关尾,陪客就霸起了关,这一霸竟然霸了五局。三个人一算帐,觉得对方还有一个人少了三局,明显的他们占了大便宜。
这时,金荣觉得是该自己上阵的时候了,站起来对那个没霸关的陪客说:“老表,我和你来两盘。”谁知话才出口,主陪客表叔截住了,说:“金荣,你有心脏病,我们怎敢让你喝酒?算了吧!”一句话把金荣顶得无话可说,金荣只好悻悻作罢。
关打严了,下边乱关,三个人怎么也对付不了四个人,越战越不利,越战越处下风,金荣又提出参战。表叔却说:“金荣,你有心脏病,要是我们让你参战,万一喝出个好歹来怎么办?”金荣说:“我自己愿意喝,出了问题谁也不叫他负责任。”说着一捋袖子就要出手。表叔拦住说:“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同意,不过你得先把原先少喝的酒补出来,不然就不公平了。我们都喝到这种程度了,我们四个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对手,那怎么行?补吧,补出来再参战。”金荣说:“补八个怎么样?”表叔说:“不行。”“补十六行不行?”金荣有些生气了。
表叔笑着说:“要补,就把前边的门盅敬酒推圈儿打关的酒都补出来,你才算有参战的资格!”金荣在心里算算,门盅三个,敬酒十六,推圈儿又十六,三十五个满盅子是少不掉的,就有半斤了,再打一关,没有半斤也过不去关,一气儿拿下来绝对受不了,有些泄气,不敢说话了。表叔哈哈一笑,说道:“金荣,有没有这个胆量?不敢吧?表侄,你当我们都是傻子,想藏量打我们的埋伏,你这一套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算了吧,把你的心脏病喝坏了,你自己不说啥,我还怕别人说我不够十六两哩(老称是一斤十六两,比喻心里不够数)。来,咱们接着来。”几句话把金荣说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哑口无言了。
金荣到底没得喝上一杯酒,回家的路上,后悔得要命。一齐来的人说:“叫你还能?”从此在人前落了个话把儿:金荣喝酒——谦虚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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