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盲目先生再复明

    汝南城东有个风水先生，姓杨，人称杨半仙，名气很大。可是凡经他指点过的，大多只能如愿一半。人们问他为啥，他总是笑而不答。城西张家庄有个张员外，家有良田几百顷、当铺钱庄十几处，可就是年过半百膝下无子。请了不少先生，都说他命中不该有子。张员外自然不服，就请来杨半仙，盛情招待后问：“杨先生，我家虽有数十万资财，却无人继承。请了多少高人推算，都说我不该有后，难道说我真的要绝后吗？”
   

　杨半仙也不推迟，使出平生本领，为员外先观面相，再揣骨骼，又称量八字，仔细思量一番之后，慢吞吞的说：“他人为员外所断，并非信口开河，确实命该如此。不过不是在下夸口，事在人为也不能说不是正理。”张员外一听这话，连忙说：“只要先生能帮兄弟有后，兄弟情愿把家业分给先生一半。”杨半仙说：“此事虽违天命，可也是积德行善之举，可以说是功过相抵，员外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却不能接受。至于说有无后人，须看地气，能否让在下查看一下员外家所有地气？”张员外有何不允，急忙套上轿车，亲自陪着杨半仙一块地一块地的查看起来。
   

   看了一个月，查遍了所有地块，杨半仙说：“员外只有汝河湾那八十亩地气极好，如若能及时利用，日后贵不可言。”说完打住。张员外知道杨半仙之意，赶紧封了百两黄金请求指点。杨半仙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下不是君子，只好笑纳了。”收起金子后又说：“方法分两步，员外可先移葬令尊尸骨占住风水，再娶一年轻小妾，可为员外一胎生两子。说不定日后还能出两个进士哩！”
   

    张员外早知杨半仙确有本领，就求他指点穴位。半仙说：“地东北角往里三丈三尺三寸处有一穴，可保员外得双生子。西南角往里五丈五尺五寸处有一穴，可保一个公子中进士。员外，你要哪一处？”张员外想，好个半仙，刚才还说能中双进士，怎么此时却变成一个了？忙问：“先生刚才不是说能中双进士吗？”杨半仙答道：“是有这么一穴，不过我不能指点。”张员外何等精能，连忙又封了一百两黄金。杨半仙坦然受了，说：“那就把穴位定在西北角往里六丈六尺六寸处吧！”
   

    张员外突然笑着说：“先生，恕兄弟直言，人称先生半仙，传说先生点穴，只能如愿一半，不知是真是假？”杨半仙也笑着说：“耍嘴皮子吃饭的小把式，是真是假不值一提，何敢担半仙之名？别人抬爱，在下也没办法。”张员外又问：“今日之事如何？”杨半仙脸色突然严峻起来，说：“员外，实不相瞒，看风水的不能点正穴，这是祖师爷所传。二百两黄金如数奉还。今日之事就算到此为止吧。”说罢把黄金往桌上一放，就要走。
   

    张员外如何肯放，死死拉住说：“先生莫怪，是兄弟好高骛远得陇望蜀了。能点就点，不能点，兄弟也不敢强求，怎么说走就走呢？”杨半仙缓和了脸色，说：“按理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祖师爷的规矩再严，也难管到今日之事。只是这点正穴对在下危害太大。”张员外明白了，忙说：“先生，只要能点正穴，一切后果由兄弟承担，决不让先生吃亏。”
   

    杨半仙觉得心里踏实了一半，说：“点正穴本是违天之事，在下强做恐怕会双目失明，日后这碗饭再也吃不得了。别的不说，只求员外能善待在下就行了。”张员外说：“这有何妨？兄弟再加一百两黄金权作补贴先生家用。先生本人就住在兄弟家中，兄弟必以亲兄弟看待。兄弟死了，由儿孙供养，为先生养老送终。若有食言，叫我断子绝孙。”
   

    杨半仙听了张员外许诺发誓，心想这条件也够优厚的了，就说：“那就定在地中心直北九丈九尺九寸处吧，令尊遗骨头北脚南成子午向，后代子孙挨着往南排，什么时候排到边了，功名也就尽了。”张员外一算，地块南北长一百二十弓，从地中心往南按三弓一个穴位，也有二十代的功名，有这么大的福气如何不高兴？连忙对先生又是打拱又是作揖。
   

    张员外依照杨半仙所言，先移葬了父亲遗骨，又花重金娶了一个贫家女儿林氏为妾。完事之后，杨半仙果然双目失明，张员外也不食言，把他留在自己家中，以兄弟之礼相待，衣食住行有专人侍候，又往他家中送了三百两黄金。一切打点得妥妥贴贴，杨半仙也自然心满意足。
   

    一年之后，林氏果然一胎生了两个儿子，张员外大肆庆贺。两个儿子长得异常体面，无灾无病的，不知不觉中就长到了读书的年龄。张员外请来饱学之士专门为孩子设馆。两个孩子念书如同喝书一般，三五年就得换一个先生。先生换了四五个，两个孩子也读得满腹经纶。十九岁，兄弟俩进京赶考，一个中了二甲第四名进士，一个中了二甲第五名进士，各自得了官。儿子归来，张员外高兴的哈哈哈大笑。谁知激动得太很了，一口粘痰涌出，吐不出咽不下，竟憋绝气了，再也没有过来。
   

    再说杨半仙，原本就游荡闲散惯了，住在张员外家仍然旧习不改。整日里东手不抬西手不拿，火上房子也不管不问。眼睛瞎了，也就不修边幅，浓眼眵模糊鼻涕嘴水啦啦淌。就这样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动不动还耍二太爷脾气，真是谁见谁烦。可是有张员外作主，哪个敢说一句闲话？如今张员外去世了，两个少爷新进的进士，排场炫耀还来不及呢，哪还顾得他这个糟老头子，根本不管不问，渐渐就被冷落了。主人如此，手下人更是势利，丢碗饭就走吃不吃随便，破衣裳扔一件冷暖没人问。杨半仙要找少爷说说，不但没见着，还差点儿没被恶奴赶出府去。
   

    杨半仙心想，张员外待我情同手足，可谓有情有义，可是员外一死儿子就变了脸，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于是摸索着出了张府，回到自己老家。儿子看风水也学了几手，见父亲这样受冷落，不免埋冤：咋该不听从祖师爷的教诲呢！得想个法子整治整治他。杨半仙说，不忙，等等看。
   

    张家兄弟还没成亲就中了进士封了官，自以为了不起了。不但看不起别人，而且一上任就为所欲为，大把捞起起钱来，很不得人心。这时杨半仙把儿子叫到跟前说，我的眼睛有法子治了，儿子问怎么治，半仙说：“汝河湾里有两座坟，后坟头上有棵蒿子，每天天不亮都开两朵并蒂鲜花。你看哪一天露水大，把那两朵花摘回来，用那带露水花给我洗眼，一洗就好。
   

    儿子遵从父命，摘回了那两朵鲜花。给父亲只洗了一遍，父亲的眼就看着东西了。第三天，就听人说，张家兄弟突然间得了暴病，先生也没来得及清，就死了。儿子问父亲，这样做是不是太绝了？半仙说：“害民的赃官，要他何用？为民除害，我还能积阴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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