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以李代桃抽釜薪
话说明太祖朱元璋定鼎中原,赶走元顺帝,面南登基后,又传八帝,到了弘治年间,天下承平日久,再也无人敢作非分之想。可是真龙天子没人再敢觊觎,王侯将相却不断有人盼望。看风水的探地气的,出了一茬又一茬一拨又一拨,谁不想为子孙后代挣一份荣耀。海南琼山海家村有个海宽,自幼跟父祖学看风水,又得名师指点,成了名震一时的风水大师。探遍了整个海南岛,也没发现一处可出阁老宰相的宝地。就带着儿子海翰渡过大海,到大陆上寻找。
走到龙门,远远望见一个去处地气非常好,三面环山一面靠水,山清水秀气象森严,正是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地方。急急忙忙赶到地方,那地气却北移了。赶到玉林,那地气又移到柳州,再赶又移到永州。就这样经益阳渡洞庭越荆襄跨商州过临汾到冀州,又南下聊城安庆景德抚州,最后到达分宜严家村的一片竹竿园里,那地气才算是定住不动了。海宽对儿子说:“你看这竹竿园,明明是在高岗上,可远看却似在洼坑里,这大晌午头园内还浓雾翻滚,分明是藏龙卧虎之地,必出一代阁老。可是我们怎样占有它呢?硬来不行,掏钱买,要是人家也懂星相之术,肯定是不会卖的。得好好想个办法......”
父子二人回到分宜住下店来,苦思冥想想了一整天,海宽说:“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海翰忙问:“父亲,什么办法?”海宽附在儿子的耳边这么这么如此如此小声说了半天才住口。海翰跳起说:“这不成?要干也得儿子我干!”海宽说:“混帐,你干,到你孙子才能得地,我算着你到三十年后才能立子,你死了,哪来的孙子?怎么成名?别争了,为了后人,为父不怪你。”海翰只得含泪答应。
三天后,父子俩赶了一群猪,直奔那竹竿园而去。猪这种东西最见不得竹竿园,一进园子又是拱又是嚼,一顿饭工夫把个园子闹得乌烟瘴气,海家父子装作赶猪却不真赶。那园子的主人姓严,老爷子常年在外奔波,家中弟兄七八个,人多势众,邻里没人敢惹。一听说猪拱了他家园子,连忙一齐掂着扎枪跑去。看到园子被毁得不像个样子,个个怒不可遏,举起扎枪就往猪身上捅。
海宽一边解释一边动起了手。严家兄弟虽然势强,可要真和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交手也是心存疑虑,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海宽明白他们不敢伤人,就嘴里喊着叫赔猪,身子却直扑上去,得住谁就又咬又抓,把严家兄弟闹了个措手不及。严家老八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怎肯受这窝囊气,急了,骂道:“打,打,打死这老龟孙。”说着就要动手。老大连忙喝道:“老八,不可莽撞!”
海宽看准了机会,一头往老八身上撞去,把老八撞了个仰面朝天。老八才站起来,海宽又一头撞了过去。这回老八有了防备,侧身一闪,随手往海宽背上推了一掌,说道:“去你的吧!”海宽那经得起这一推,踉踉跄跄往前扑去,正好撞在老七的枪尖上,顺势又往前猛一顶,喊了一声“杀人啦”,就倒了下去,腿蹬了几下不动了。
严家兄弟一看出了人命,登时傻了眼,没人敢言语了。海翰见状扑在父亲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哭了一阵,起身拉住严家老大,说:“有理讲理,你不该行凶打死我父亲,走,见官去!”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要官府明断,必定要老八偿命,要想活命,有银子情往衙门里送了。老大说啥也不愿去见官。海翰说:“不愿见官,难道说杀了人就算不讲了?”
严家老大早已软了下来,陪着笑脸说:“大兄弟,实在是误会,有话好说,你有啥要求只管说,我们兄弟办不到再去见官也不迟。”海翰见严家兄弟已经上钩,就说:“拿四千两银子的丧葬费,先把我父亲葬在这园子里再说。我要为父亲守孝三年,你家天天得给我送吃送喝。至于损失赔偿费,没有一万也得八千。怎么样?不答应就去见官,你们看着办吧!”
严家兄弟见海翰只讲钱不提偿命的事,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急忙请来族长乡绅等面子人和解。摆了十几桌,众人提议:严家先拿出两千两银子把海宽葬在园子里,赔偿的事以后再说。海翰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严家在墓前盖了三间房子,专供海翰居住,每天三顿饭由严家兄弟轮流按时送。
过了三个月,严老爷子从外地回来,走到竹杆园边见里边埋了座新坟,大吃一惊,连忙回家问儿子们是怎么回事。老大把打死人的前前后后述说一遍。老爷子大呼道:“上当了!”儿子们忙问怎么回事,老爷子生气的说:“谁不知道我是看风水的,我早就知道咱这园子的风水好,能出一任阁老,可就是不能靠近,靠近它就跑,我撵着它跑了大半个中国,又撵回来,谁知却被他人占用,这可如何是好?”老八心直口快,说:“那好办,给他挖出来扔了不就得了。”老爷子说:“不可,福气已被他占有,没用。”老五最聪明,人称小诸葛,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一个李代桃釜底抽薪的法子,不知能不能用?”老爷子说:“讲!”老五遂把自己的设想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老爷子听着掐着手指头算着,老八却说:“不行,不行,我不能戴这绿帽子!”老爷子说话了:“都是你惹的祸,你不干谁干,我算这事也正好应在你身上。只要根苗留在咱严家,戴戴绿帽子又有何妨?咱不扬家丑,外人谁知道?好了,就照你五哥说的办。”
第二天该老五送饭,早饭还好,午饭却比平常少了一半。天不黑海翰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却迟迟不见送饭人来。心里直嘀咕,如果以后都这样的话,三年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呀?直到鼓打一更,老五来了,还领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老五说:“今日家中有些琐事,送饭来迟,请公子海涵。梅儿,快把饭菜摆上,我陪公子喝两杯素酒。”那女子羞羞答答的摆上了酒菜。三杯酒下肚,老五说:“海公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海翰说:“严公子不要客气,有话请当面说。”老五说:“我家八弟失手伤了令尊大人,总是觉得对不起,又蒙公子大仁大义不再追究,这恩德没齿难忘。我看公子独自一人在此守墓,没有伴当,十分寂寞。这是我家远房姨表妹,年方十八,父母双亡,寄居我家。公子若是不弃,今后就让她来服侍公子如何?”说着招呼那女子道:“梅儿,快来见过海公子!”那女子对海翰福了两福,说:“海公子好!”
海翰看那女子,个子不高不低袅袅婷婷,弯弯的细眉,水灵灵的大眼,高高的鼻梁,小巧的嘴吧,瓜子脸赛似桃花,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端庄秀丽仪态万分,十分的妩媚动人,不由得心中热浪阵阵翻起,却说不出话来。老五道:“海公子,不中意吗?”海翰还没成亲,也从没接触过青年女子,如今这好事儿如同天降,止不住的心猿意马,只是碍于热孝在身,怎好开口?
老五点点头说:“按说伯父刚刚去世,我不该说这个话。可是守孝三年,何等的清苦?我家照顾得再好,总不如身边有个人好。天伦之乐人之常情,这也算我严家的一点报答吧!海公子,梅儿跟了你,为妻为妾任你自便,海公子,别再犹豫了。”海翰并没想到老五会算计他,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当晚梅儿就陪了海翰,自此二人厮守在墓旁,相亲相爱倒也其乐无穷。一年后梅儿悄悄告诉海翰自己怀孕了,海翰高兴异常。一日,梅儿说要回严家看看姨母,海翰怎好阻拦?谁知梅儿一去月余再不回转,海翰十分思念。既然两家成了亲戚,怎能不去催还。可是严家兄弟却突然变了脸,说:“人是从你处走的,没来我家,怎好向我家要人。人不见了,谁知你是把她害了还是卖了?三天内把人找回来没事,不然我们可要告官了。快去,找不回来,休怪我不仁不义。”
海翰想,人丢了,此间无亲无故,到哪儿找去?找不到这人命官司如何吃得起?情急之下连夜逃离严家村。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回到海南老家。过了两年,见严家不来纠缠,没事了才娶妻谢氏。谢氏十六岁过门,一直无子,直到四十五岁才生了个儿子,取名海瑞。后来海瑞中了进士,官至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是个为民请命刚直不阿的大清官。
再说那梅儿,就是严老八之妻,才过门三天,就被公婆丈夫逼着勾引海翰。和海瀚相处之中,确实与海翰建立了感情。背离海翰也是公婆丈夫所逼,实属无奈,因此终日思念海翰,积郁成疾。生下一子后就去世了。这孩子就是严嵩,后来也中了进士,官至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却是个把持朝政祸国殃民的奸臣。
严嵩大海瑞三十一岁,二人同父却不相知,忠奸相斗几十年。
这事儿怎么传出来的?自然少不了严家村附近的人。严嵩面目与父亲严老八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却与那守墓人海翰极为相似,怎能瞒得住世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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