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爱妈妈

    我的哥哥们都在广西出生的，为何单单我一个人是生在湖南省的衡阳市里呢？母亲说她怀上我的时候，她去陆川县医院做检查，那儿的医生说她怀的是葡萄胎，要她尽早处理掉。她就问医生葡萄胎有何征兆，医生跟她一说，她就一条一条地对照来观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差不多要生时，也就是差不多到预产期了，母亲就请产假回衡阳市里生我去了，她怕县里的医生水平不够高，误诊了怎么办？再说衡阳市里还有老奶奶可以帮忙，她可以照顾她，父亲根本就不会照顾人。母亲说她生大哥时，父亲就没来守过她，只有父亲的同事也在住院，他买了一碗汤圆给她吃，她当时又吃不下，那时她正准备进产房，肚子痛呀。就把汤圆放在那儿，等到她从产房出来时，肚子就饿得不得了了，一回到病房三下五除二地几口就把那碗冷汤圆吞了下去。吃了冷汤圆的肚子很不舒服，十分的难受。父亲在哪儿呢？父亲在加班加点地干革命促生产去了。“回来就知道要饭吃！”母亲愤愤不平地说。确实，父亲在照顾自己的女人方面是做得是非常差劲的，这一点我们后来也看到了。母亲出院后，父亲买猪脚炖给母亲吃，那猪脚连毛都没有刮干净就连蹄带壳炖起来了。“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什么都能吃下去！”母亲说。

    也许正因为父亲不会照顾自己的女人，到生我时，母亲说什么都不想生了，父亲坚持要生，他说孩子再多也不嫌多。在父亲的坚持下，我才得以出生。也许正因为如此，母亲就提出来了，我估计是这样的：你要生这个孩子，你又不会照顾人，那我就到你妈妈那儿去生，让你的妈妈来照顾我，总可以吧？正好又有一个葡萄胎的问题，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母亲来到衡阳来生我了。正因为如此，母亲对我有一种天然的敌视，她总认为我是父亲的儿子，不是她要生的，是父亲坚持要的，所以有什么好事好东西总是我上面的两个哥哥的，轮不到我。她生气了倒经常拿我来出气，我经常挨打，不但挨母亲打还挨哥哥的揍（哪个做弟弟的不挨哥哥揍过？）。以前我没有这种感觉，或者说是感觉不是很明显，这是我幸运的地方，说明母亲做得并不过分。母亲对我的妻子说，妻子告诉了我，我仔细地回想儿时的记忆，似乎真有点这方面的迹象，也都很模糊。记得有一次，我们一伙孩子们要做一件大家认为给大人知道了肯定会挨揍的事，我也要参加，我说我的妈妈最痛爱我了，不会揍我的。我的话音刚落，就听我的哥哥用鼻子哼了一声：“哼，宝贝你，做梦！”厂里熬制预防肝炎的草药水时，是妈妈熬的，我们是她的儿子自然有一种优越感，妈妈要分给大家喝，每次都是哥哥分的，我想掌一下勺总是被母亲夺下来，令我悻悻然，我当时是理解成我年纪小，母亲怕我被烫伤。这些算是母亲仇视我的事件吗？我只记得我那时候经常哭，特别是一到吃饭时就哭，为何呢？是我吃得太慢还是我含了饭？要不就是我吃鸡蛋时在嘴里玩蛋黄？我那时读书很不用功，学习成绩很差，爱捣蛋，不完成作业，老是被老师批评。我把我小时候挨揍都归功于它们上面了，并没有怨恨妈妈，我对母亲一直就怀有一种感恩之心。我记得我参加高考时，她每天早上当我还在读书时她就开始煮面条，炉膛的火映红了母亲的脸庞，她会把鸡蛋面条煮好放在一边等我吃；我还记得我考大学没能发挥水平，她并没有责怪我。只是我不想填报志愿时她说了：“不行”这两个字，她认为我能考上大学就很不错了，她并不知道中学时代我的成绩一直就是名列前茅，非常好的，比两个哥哥强得多。更有甚者，我主动离开教师岗位离开国营企业离开公职做了导游，我成了桂林市最高级别的五星导游，她却跟人家讲我在做“野马”，我也不知她是怎样一总心态。我记得我在读初二时，有一天，我考试考得好，我给妈妈看我的试卷时说：“妈妈，我以后要考清华大学！”她当时没有说什么，可她第二天就去学校告诉我的班主任说：“哼，他那样子还想考清华大学？”，开班会时，班主任老师当众在全班点名批评我，说我心大。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呀，我回家后站在窗前生气，几乎要绝食抗议了，母亲狠狠地说：“我求你额头上挖眼埋我呀！”这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当时就感觉到母亲看不起我，她并不希望我有出息。可我不知这是为什么。我想老师也这样批评我，难道我真的错了？弄得同学们都嘲笑我。那个年头才刚刚恢复高考不久，能考上个中专就很不错了，考上大学就象是中举人一样，连父母单位都会开庆祝会哩。还有一次，那是1980年的事了，我在参加中考，我读书喜欢读出声音，哥哥当时正在补习，准备第二次参加高考，他嫌我吵了他，母亲就恶狠狠地对我说：宁可你不读书了，也不能影响哥哥考大学！我当时也没有往心里去，很快也就忘记了，现在也只是就着这个思维想起这事来，我也并不责怪母亲，我仍对她怀着深深的感恩之心：她生我养我培养我读了大学，又帮助我结婚生子，这里面的恩情有多少，又是怎样能用有限的事例说得清道得明？那是浩浩荡荡的一条大河呀，母亲的恩情似海深！虽说母亲在对待我们几个兄弟上有所区别，那也只是给予得多还是少的问题，并不存在刻薄和虐待的事，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用得还有多有少哩，这又怎么能妨碍我对她的感激热爱之情呢？

    我可怜而又多灾多难的妈妈 ，在那个年月时代的冲刷下，她的心灵被扭曲了多少，时代乖桀而造就那个时代的人总有很多让后人无法理解的言谈举止。我们又能怎样去求全责备他们呢？那是时代留下的烙印啊。母亲的一生是不幸的，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心灵受到太多太多的冲击。可她又是非常幸运的，每一次灾难她都侥幸地避开了。她也抓住了大变革带来的机遇，走出了山沟沟，走到了这股洪流中来了，而不是象与她同时代的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匍匐于在农村最低层的群众中过着原始的农村生活。这里记载的只是母亲少年和青年时期的事，接下来的苦难历程，她和全国的人民一样，仍旧得承受，这就是命啊，她无法超越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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