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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菜心

时间:2023/11/9 作者: 艺海(剧本创作) 热度: 32210
■ 欧阳驹里 茅 歌(执笔)

  题记:

  《洗菜心》是湖南颇具特色的民间小调,流传甚广,几十年来,当代几乎所有湘籍的女歌唱家,如李谷一、吴碧霞、雷佳等人都轮番演唱,各具韵味。

  时 间

  古代

  地 点

  桃花江

  人 物

  陶小妹——农家少女(小旦)

  江小哥——桃花江边的船工(劳动小生)

  花知县——桃花江知县(老丑)

  陶大姐——陶小妹的堂姐(二旦)

  陶 母——陶小妹的母亲(老旦)

  江 父——江小哥的父亲(老生)

  书 僮——知县跟班(小丑)

  花萝卜——花知县的儿子(文丑)

  花惹草——花知县的女儿(彩旦)

  众百姓、衙役等

第一场

【幕启,光启:阳春三月,桃花江边,桃花盛开。一年一度的桃花节上,青年男女三三两两流连忘返。

  众 人(唱)桃花江是美人窝,

  桃花哪有美人多,

  袅袅婷婷风摆柳,

  甜言蜜语痒耳朵。

  【众人逐渐消失在桃花林中。

  【陶小妹手提一只菜篮,里面盛有几兜白菜,有点闷闷不乐地上来。

  陶小妹(唱)奴在绣房中绣花绫,

  忽听得我的妈妈娘叫奴一声,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小妹子下河,下河洗菜心啦,

  跌嘎一只戒箍子一钱八九分,

  跌嘎奴家的好赤金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跌得奴家好伤心啦。

  【陶大姐上。

  陶大姐小妹子,小妹子。陶小妹——

  陶小妹哦,大姐,你喊我?

  陶大姐这附近只有你,不喊你喊哪个咯?今天是桃花节,我们一起去看看噻?

  陶小妹我不去,你去嘛。

  陶大姐我一个堂客们,那不只是去看下热闹。关键是要你去,你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心灵手巧,爱者如麻。

  陶小妹大姐,哪有你讲的那样肉麻?

  陶大姐去嘛。只怕相中一个你的爱爱,那就是天赐良缘。我和你娘分头找你大半天了。

  陶小妹我不想去。

  陶大姐你今天有点不高兴?是跟你娘为了婚嫁的事……

  陶小妹我娘让我去洗菜心,一下不小心,把我娭毑留给我的戒箍子跌到河里去了。

  陶大姐啊吔,那就可惜了。那又怎么办呢?你又不会游水,我就是会几下狗刨式,那又沉不得底。

  陶小妹我娭毑留这个戒箍子给我的时候就讲了,“钱财如粪土,情义值千金”……

  陶大姐你是这样噻,你去桃花节上,看哪个能帮你把这个戒箍子从河里捡起来,你就嫁给他?

  陶小妹嗯?

  陶大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他下得河,还沉得底,一是能干,二是为你舍得性命。这种男人,你不嫁还嫁什么男人嘞?!

  陶小妹……

  陶大姐(唱)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哇,

  捡得了奴的戒箍子啊,

  许他的烧酒大半斤,

  还有瓜子和落花生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小妹子与他结为呀婚啦。

  陶小妹是这样的啊?(转变了情绪,有点羞涩。)

  陶大姐还怕什么丑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陶小妹、陶大姐二人圆场。

  姐妹俩(唱)风和日丽好春光,

  桃红柳绿百草香,

  男大当婚女当嫁,

  要学织女配牛郎。

  【众人从桃林里络绎出现。

  陶大姐哦吙,这样多年轻的哥哥在这里。

  众小伙(唱)桃花节上桃花开,

  年轻哥哥站一排,

  高矮胖瘦各有样,

  姑娘妹子看过来。

  陶大姐(唱)这瘦的像豆角,

  胖的像冬瓜,

  讲话舌子喏,

  做事手发麻。

  陶小妹大姐,莫难为他们了,我们还是走吧。

  陶大姐这些伢子冇得一个带爱相的,走,我们回去。

  【一声船歌飘来:桃花江哦水流长,人来人往渡船忙,晴晒太阳阴淋雨,日间划船夜想娘。……

  【江小哥在他父亲的拉扯下,极不情愿地一起上场。

  江 父崽啊,你娘走了这么多年,我现在身体又不好,你都二十出头了,还不找个媳妇进门,我们江家会绝代,我死了都不瞑目嘞。今天桃花节,你不来看看?

  江小哥爹啊,我不是拗起不讨堂客,只是现在家里贫穷会委屈了人家。

  江 父你莫讲那些,现在跟我对象去。

  江小哥爹——

  陶大姐啊吔,这是那个划渡船的江小哥啦。

  陶小妹(旁白)划渡船的?(对陶大姐)大姐,我们走吧。

  【陶大姐自我思忖,做游泳划水状。

  陶大姐(旁白)这下怕是有戏了。(对江小哥)江小哥,这年把子连冇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到哪里做上门女婿去了?

  江小哥做什么上门女婿咯,我凭自己的劳动吃饭。这年把子我是帮我伯伯运木头去了。

  陶大姐我听过你唱的花鼓调子,蛮好听的,今天过节,人又多,你何不唱一段,让我们大家也高兴一下?

  江小哥我那花鼓调子唱得一般。我还要做事去。

  【江小哥欲离开,被江父拉住。

  【一直在陶大姐身后观察的陶小妹慢慢移步略略上前。陶大姐注意了她的反应,顺手将陶小妹推了出来。

  陶大姐我们陶家这个小妹子的调子也唱得蛮好的,你们两个何不唱一段耍下子?

  【陶小妹和江小哥一下就相互对上了眼。

  众 人要的、要的。快唱咯。

  【随着音乐响起,二人渐渐接近。他们唱起了旧版《刘海砍樵》中胡大姐逼刘海成婚的一段对唱。江小哥扮刘海,陶小妹扮胡大姐。两人的表演由迟缓逐步变为流畅。

  江小哥大姐,大姐,你莫拖住我咯。

  陶小妹(男声)刘海哥,你回头看看我是哪一个?

  江小哥你、你、你,你究竟是公还是婆?这半男半女像恶魔。

  陶小妹(女声)你依从我嘞我就是女的,(男声)你若是不依从,那我就对你不客气!

  江小哥大姐,你千万莫嚇我!

  陶小妹(女声唱)

  你百花园里不恋花,

  偏要钻那刺篷壳,

  你只会砍樵奉老母,

  不想有个女娇娥?

  江小哥(唱)你浑身珠宝光闪烁,

  刺瞎我的眼睛窝,

  求你大姐放过我,

  我要砍樵过生活。

  陶小妹(男声唱)

  我是蚂蟥缠住鹭鸶脚,

  你不依从我不放过,

  今天你若跑回去,

  我们九个姐妹将你拖。

  江小哥(唱)我并非不想找老婆,

  心里没有吃秤砣,

  只是担心委屈了她,

  煮熟的鸭子飞过坡。

  陶小妹(女声唱)

  刘海哥,我的好哥哥,

  快找媒人把媒说,

  择个良辰团圆日,

  婚事由姐妹来张罗,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

  欢欢喜喜,乐乐呵呵,

  拜了天地拜父母,

  牵手洞房两心和。

  江小哥那,那,那我就依从你咯。

  陶小妹(男声)吙吙吙,(女声)呵呵呵,嘻嘻,嘻嘻嘻……

  【演唱结束,两人都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拉开距离。

  众 人唱得好、唱得好!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江 父你们年轻人高兴就好,我做事去了。

  【江父下。花萝卜(说话有点结巴)从相反方向上场。

  花萝卜(念)我叫花萝卜,

  人称花大宝,

  外面下大雨,

  我往屋里跑。

  那都、都、都是别人冤枉我的嘞。

  【花萝卜的到来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花萝卜旁若无人地四下打量,走到陶小妹身边,停了下来。

  花萝卜这、这个小、小小妹子长得蛮、蛮、蛮漂亮呐。

  陶小妹小妹子是你喊的?!

  【陶大姐将陶小妹拉到自己身后。

  陶大姐你想干什么?!

  花萝卜今天桃花节,人人都来得,只要看上眼,抱进屋里歇。

  【众人表示不满:讨厌!滚蛋!

  陶大姐看你这个哥哥,一个公子哥儿相。你是调口味,还是挑老婆?

  花萝卜我、我、我当然是挑老婆噻。

  陶大姐你既然是挑老婆,那我们就公平竞争。我妹妹一个戒箍子今天早上跌到河里去了,哪个捡起来了,她就嫁把他。

  花萝卜在哪里,在哪里咯?我去捡。

  陶大姐河里。

  【花萝卜在河边看一眼,畏缩不前。其他男青年也有跃跃欲试的,最终没有人行动。

  花萝卜跌嘎一个戒箍子,有什么好捡的,我屋里有几十个,我都送给你。

  【江小哥闻声后,自己跳入河中。众人围观。

  众 人(唱)桃花节上故事多,

  节外生枝莫奈何,

  桃花江水波浪滚,

  好事成全江小哥。

  【江小哥将拾得的金戒指交给陶小妹,陶小妹虽无言语,但怀感激之情。众人欢呼雀跃。

  花萝卜这,这,你们吵什么,想造反?!你们晓得我,我是哪个呗?

  众 人哪个认得你,你有好远滚好远。

  花萝卜我爹,我爹爹是、是、是、是……

  陶大姐(对观众)列位的,你们大家哪个晓得他的爹爹是哪个不咯?

  【众人杂七杂八地回答。

  花萝卜我爹、是,是花知县!……我,我喊我爹、爹爹去。

  【花萝卜慌忙下。现场的百姓多数不屑,也有的在思索,有的在担心。陶大姐劝众人渐渐离去。

  陶小妹(唱)刘海哥,我的好哥哥,

  快找媒人把媒说,

  择个良辰团圆日,

  婚事由姐妹来张罗。

  【陶母上,看见女儿和一个小哥有说有笑,满心高兴地走上前来。

  陶 母小妹子,你在这里。我找你大半天了。

  陶小妹妈吔,你来了。

  【陶母打量江小哥。

  陶 母这是划渡船的江大伯的那个崽了。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这桃花节人都散尽了,你快跟我回去!

  陶小妹妈吔……

  陶 母未必你还看上了他?!

  江小哥陶妈妈。

  陶 母哪个是你妈妈咯?

  (唱)劝你莫动歪脑筋,

  小妹子是我的小圞心,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除非我去见了鬼神!

  【陶母强行拉陶小妹下。江小哥楞神片刻也冲下。

  【花萝卜领着花知县、花惹草、书童急上。

  花萝卜诶、诶、诶!莫走咯——

  花知县哈宝崽欸,天下的妹子万万千,你爹在此为官,不随便你选?

  书 童老爷啊,人家都讲少爷有点、有点不灵泛,他其实好聪明的。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听说这个妹子在这十里八乡,那就硬是这个啦!

  【书童竖起大拇指,花知县眼睛不好,围着书童的大拇指转圈。

  花知县是这个?(也竖起大拇指)

  书 童(念)年方二八黄花女,

  娇娇滴滴赛嫦娥,

  心灵手巧会唱戏,

  娶她十个不为多。

  花知县有这样好?

  书 童老爷,你,你一天到晚坐在衙门里,有点嘎子官僚主义嘞。我还敢辵(chuo)你呗?

  花知县那——那——那一定要把她娶进屋。

  花惹草爹爹,你不能偏心呐,我也是年方二八,我也要嫁人嘞。

  书 童(旁白)这是个老大难嘞,甲子年的,一五一十,二五二十……今年硬是足年足月二十八岁了。

  花萝卜爹爹,快去追咯!

  花知县(另有心思)哈宝崽欸,你连不清白……好事不在忙中取,回去!

  书 童好山好水好风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一干人各有心思往回走。

  花知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光熄。

第二场

【光启:陶家,一桌二凳,桌子居中。陶小妹坐在一凳子上生气。陶母端着一个食盘上来,里面有饭菜碗筷。

  陶 母小妹子,来吃饭了。常言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的慌。这饭菜都热了三道了……

  陶小妹剩饭子热三道,狗都不闻。

  陶 母这哪里是剩饭嘞,我特意为你做的,有你最喜欢吃的青辣椒炒鱼崽子,有酱油炒白菜,有红薯沃饭……

  陶小妹不听,不听,不听!

  陶 母小妹子,你听为娘的跟你讲咯。

  (唱)你不听老人言,

  吃亏在眼前。

  人到世间百样苦,

  最苦就是没有钱。

  娘肚子里出来就要吃,

  越长越大饭要添。

  春暖秋凉冬有雪,

  热要穿单冷要棉。

  成家立业要起屋,

  冇钱只能起半边。

  三病两痛逃不脱,

  身无分文郎中嫌。

  还有那衙门有蛮恶,

  今天这个税,明天那个捐,

  吵得你屋里底朝天。

  我勤勤恳恳、节节省省、磕磕碰碰、战战兢兢、绊绊曳曳把日子过,

  我是穷怕了嘞!

  我不晓得这一世人何得完?

  陶小妹妈妈吔。

  (唱)听了妈妈一席话,

  小妹子我双眼泪珠涟。

  母亲养女不容易,

  只有苦辣没有甜。

  春插禾苗腰弯脱,

  夏季薅秧脚软绵,

  秋晒稻谷皮起皱,

  冬有欠账愁过年。

  冇爹女常有人欺负,

  你像那孵鸡婆把我往屋里衔。

  有一次毒蛇咬了我的脚,

  你嘴对伤口直接吸,

  七天七晚,七晚七天,七天七晚冇睡眠……

  妈妈吔!

  陶 母崽欸!呜……

  【母女俩抱成一团呜咽。陶小妹另有主意,没有眼泪,只好用手指蘸口水代替,然后分开。

  陶 母小妹子啊,你要晓得娘的用心,娘都是为了你好嘞。

  陶小妹(唱)娘对我好无须言,

  娘过的日子是从前,

  虽有艰难是天意,

  有些事情自己要计前嫌。

  我爹爹不是神仙汉,

  不可能事事做周全,

  掉了一粒芝麻要他捡,

  少了灯油要他添,

  缺了礼金他四处借,

  一言不合你深更半夜把他关在那门外边。

  我爹爹日里夜里被你念,

  一年四季无笑颜,

  虽然是生病死得早,

  只怕他去世你也是根源。

  人不开心一身病,

  好人都被阎王牵。

  你看你自己一张苦瓜脸,

  哪个晓得你才活了三十几年。

  富贵人家我不去,

  寄人篱下,人家不嫌我自己嫌。

  今天婆婆恶,

  明天姑子奸,

  男人花天酒地打野食,

  公公可能扒灰在夜间。

  我要勤勤恳恳、堂堂正正、嘻嘻哈哈、和和气气、恩恩爱爱把日子过,

  我要像你那样过,

  我不晓得这一世人何得完?

  陶 母你,你搞了半天,连冇进一点油盐。以前只看过《三娘教子》,今天你这演的是《子教三娘》呐?!哼,气死我了。

  陶小妹未必我讲得不是道理?!

  【母女各坐一条凳子生闷气。

  【花知县和书童乔装打扮,每人戴个竹斗笠,鬼鬼祟祟地上来,四下打量。

  书 童(念)士为知己用,

  女为悦己容。

  寒窗十年苦,

  俸禄无影踪。

  遇见花县令,

  碰上活祖宗。

  他想做什么,

  我就扯顺风。

  老爷,来此已是陶小妹的家了。

  花知县你冇搞错啵?

  书 童我不会搞错的,您放心。

  花知县耳闻是虚,眼见为实。可惜我这个眼睛不争气,看了半天看不清。

  书 童我爹爹讲了,粗茶淡饭精神好,猪油吃多了朦眼睛。

  花知县你莫在这里油嘴滑舌,你跟我看仔细了,再与我说分明。

  【书童躲躲闪闪地偷窥。

  花知县(唱)三年清知县,

  十万雪花银,

  人家有闲话,

  我还脾气冲。

  里长、乡长都做过,

  做牛做马做畜牲,

  珍稀宝贝去开路,

  千辛万苦攀高亲,

  侥幸做了知州的郎,

  娶了他女儿才翻身。

  事后听说有蹊跷,

  他女儿和知府扯不清,

  我女儿可能是知府的女,

  那我和岳老子是一辈人。

  我喊知州做岳老子,我堂客喊知府为“夫君”,我堂客跟她爹升一级,我女儿跟我又是平辈身。唉——

  我绿帽子戴得头发晕。

  我堂客生来脾气丑,

  屋里屋外骂死人,

  乘着她回家抽个空,

  动一下花花肠子歪脑筋,

  女儿要对付,崽伢子是神经,

  老婆年纪大了生不出,

  找一个好借口,娶个小老婆,接代传宗。

  唉,此事结果难以预料……

  走一步算一步,

  不晓得前面是不是一个天大、天大、天大的坑。

  书 童老爷,老爷。

  花知县嗯……你看清冇?

  书 童我这点事还做不好,还有资格帮你打工?

  (念)一张桌子两条凳,

  一张床铺架当中,

  干鱼腊肉冇看见,

  水缸上面一把葱。

  花知县看这些做什么,人嘞,人是什么样范?

  书 童真正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嘴看着甜。该大的大,该细的细,就是不晓得有不有脾气?——啊吔,那边来人了。

  花知县快走。

  【花知县和书童下。江父从另外方向急匆匆地上。

  江 父(唱)天上掉下个陶妹妹,

  眼看媳妇要进家园,

  谁知撞见了花知县,

  他儿子耍横要占先。

  我一个平民老百姓,

  跟他争抢是翻了天,

  宁可绝后把香火断,

  打脱牙齿和着血咽。

  陶大妈、陶大妈!

  【陶母和陶小妹闻声迎出门外,陶母上下打量江父。

  陶 母哦,江,江大伯。你今天为什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江 父你们母女都在家,那正好。我是来退婚的。

  陶 母你,你是脑壳昏吧!你跟哪个退婚咯?哪个又跟你结了婚?

  江 父不是跟你……

  陶 母哪个看得上你咯?我虽然现在是打单身,这上五里、下五里、左五里、右五里,有我的相貌子的,就冇得我的衣架子,有我的衣架子的,就冇得我这几步路架子。

  江 父陶大妈,你讲岔了嘞。我是讲我那儿子跟你那女儿。

  陶 母什么?我,我看你不只是脑壳昏,你还病得不轻!

  江 父早两天,他们两个在桃花节上又说又唱,情投意合……

  陶 母呸啾。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同意他们两个结婚。你家里房子冇得两间,家具冇得几房,田也冇得几亩,钱也冇得几个,我妹子嫁到你屋里喝西北风哦?退一万步讲,我就是同意这桩婚事,你请了媒人冇咯,过了帖子冇咯、合了八字冇咯、送了礼金冇咯……

  【陶母步步紧逼,江父步步退让,陶小妹早就不耐烦了,但是为了知道结果,继续观察。

  江 父所,所以,我来退、退——信——。

  陶 母呸啾!要退,也轮不到你退。我屋里妹子虽然不是大家闺秀,那也是小家碧玉,你莫坏了我妹子的名声!我的女儿是绷俏的,你屋里冇得几十两银子,你莫动这号脑筋!

  陶小妹妈吔,你把我当作什么了?集市上面卖猪哦?!

  【陶小妹冲下。

  陶 母我的圞心蒂子欸,你到哪里去咯?

  (对江父)你做的这号好事,你真地是个脑膜炎。(对陶小妹下场方向)小妹子,你就千万莫想不开啦!

  【陶母急忙追下。

  江 父唉,这日子不晓得如何过哇。

  【切光。

第三场

【光启:河边渡口。

  【江小哥手持船桨划船过场。

  江小哥(唱)桃花江哦水流长,

  人来人往渡船忙,

  晴晒太阳阴淋雨,

  日间划船夜想娘。……

  【江小哥下。

  【花惹草等跑上,花知县、花萝卜和书童在后面追。

  花惹草(唱)这个世界太不公,

  生男生女硬不同,

  本姑娘长得二十八,

  还冇嫁人理难容!

  花知县(唱)如意算盘还冇打成,

  后院起火圞心冲,

  只怕女儿成了搅屎棍,

  假意安抚往前行。

  花萝卜(唱)我要的女人冇搞定,

  我姐姐趁火打劫又发疯。

  夜长梦多睡不着,

  拖住我爹爹转回程。

  书 童(唱)有了饭碗心安稳,

  不学和尚只撞鈡。

  老爷拉屎不说臭,

  揩了屁股香气浓。

  【几个人跑不动了,停歇。

  花知县女儿欸,你,你到底要怎么办?

  花惹草爹爹欸,你不帮我找个男人,我,我就不活了!

  花萝卜姐姐欸,做什么事有个先来后到,你让爹爹把我的婚事办了,你的婚事,我,我一定推上岭!

  书 童安静、安静。知县家中无小事,桩桩件件要摆平,否则无心理县政,百姓吵闹坏官声。

  花惹草你们七嘴八舌、七理八理,冇得一个真正关心我的!(朝远处)妈妈欸,我就此跟你告别了,(哭腔唱)下辈子,下辈子,下辈子,我们……,我们再、再、再,再不做母女一家人!呜……

  【花惹草投河。其他人一时惊骇,各有不同反应。

  书 童这硬是真地跳了河嘞!

  花萝卜(高声)来、来人呐,救、救命啊!有、有、有人跳河啦!

  花知县(轻声)来人了,来人了,有人落水了。

  书 童(四下梭巡)来——人——啊,来——人——啊。

  【片刻之后,没有人出现。

  花萝卜呜呜呜,我姐姐死了,我的姐姐死了,呜呜呜……

  花知县(假意揩拭眼泪)天意不可违,天意不可违。

  书 童老爷,事已至此,节哀顺变——现在要做两件事……

  花知县其一?

  书 童广张告示:本知县千金自行失足溺水而亡,与他人无关。

  花知县嗯……其二呢?

  书 童由此看来,本县江堤年久失修,是历届前任严重失职,现在要……

  花知县要,要,要给桃花江,加一个盖子?

  书 童那……为了确保境内百姓人身安全,全县境内江堤统统加高三尺,按乡、按里、按户、按人头出缴修堤费用……你懂的。

  花知县我,我懂。看来,我真没有看错你,你是个难得的有用之才。

  书 童老爷过奖,过奖了。

  【江小哥扛着花惹草上来。

  花知县嗯?这里为何来了一个卖猪的?

  书 童老爷,这扛的是你的女儿,她被人救上来了。

  花萝卜哎呀,好好好,我姐姐冇死。(对江小哥)怎,怎么是你咯,你想打我姐姐的主意?

  【江小哥将花惹草从肩上卸下来,一条腿跪着,一条腿弓起,将花惹草腹部顶住。

  江小哥莫啰哩吧嗦的,快来帮忙,还不晓得救得活啵?

  花惹草我不晓得怎么做。

  江小哥就在她背上使劲按,要把她肚子里的水按出来。

  花萝卜那,那,那会按出毛毛来不咯?

  花知县你真是蠢得死,你姐姐男人还冇找到,哪里会有毛毛?!

  花萝卜我看我姐姐的肚子比那,那些怀了孕的堂客们的肚子还大些。

  【花萝卜缩手缩脚,书童与花知县用眼神、手势交流,花知县示意书童帮忙。书童压迫几次之后,花惹草终于吐出水来。

  花惹草哇,哇,哇——

  花知县这就要,谢谢你了!你是哪一位?

  书 童(对花知县)你还谢谢他?他是江小哥,是你的冤家对头。

  花知县什么?!

  【在“急三枪”的音乐中,书童向花知县说明了江小哥的身份以及和陶小妹的关系。

  江小哥人帮你们救回来了,我做事去了。

  【恢复知觉的花惹草左顾右盼。

  花惹草我,我,我,这是哪个救了我?

  【心怀鬼胎的书童马上指着江小哥。

  书 童是这个小哥哥救了你。

  (念)他心肠好,

  他本事高。

  上山能打虎,

  下河能擒蛟。

  住得不近又不远,

  想喝鸡汤家里熬。

  如若成婚配,

  一世乐逍遥。

  【花惹草立马翻身起来,一把抱住江小哥。

  花惹草爹爹欸,他救了我,我要嫁给他,你要跟我做主啊!

  江小哥你,你,你放开我!

  【花萝卜也看明白了书童的意思,他按自己的想法极力赞成。

  花萝卜好好好,我姐姐有对象了。

  花知县(对花惹草)只要你喜欢,我都赞成,推上岭。

  【陶小妹上,看见花惹草和江小哥抱成一团,尤其花惹草在江小哥脸上一顿乱亲,气不打一处来。

  书 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三天之内,婚宴大开!

  花知县好好好,三天之内。婚宴大开!(旁白)这下我堂客回来了会高兴死了,终于把这个祸兜子推出去了。

  【陶小妹走上前。

  陶小妹江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小哥见陶小妹来了,使劲挣开了花惹草的拥抱。

  江小哥我,我,我……

  陶小妹你,你,你……

  江小哥她,她,她……

  陶小妹她,她,她……不晓得你这出去一两年,学会了拈花惹草,她就叫花惹草,你就去惹吧。趋炎附势,见利忘义!

  江小哥小妹,陶小妹,你听我讲……

  陶小妹讲什么讲,我都看见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就嫁给花萝卜,看我们两个哪个日子过得好些?!

  花萝卜要得要得,我们肯定要过得比他们好些。

  花知县哎、哎、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是我们还是要讲规矩啊,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少不得的。如果结婚都由你们年轻人自己做了主,那天下就会大乱了!

  书 童老爷言之有理,孔夫子早就讲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老规矩是动不得的。

  陶小妹什么孔夫子、眼夫子,我不认得。这个钢那个钢,我只记得我娭毑讲的,人是铁、饭是钢,家家屋里要米缸。

  花萝卜小妹子,莫跟他们啰哩吧嗦,我们走。

  【花萝卜牵陶小妹的手,陶小妹在他脚背上狠踩了一脚后跑下。

  花萝卜(抱起脚揉)哎哟哟……,常言说得好,骂是痛,打是爱,哈哈,有戏、有戏。

  花知县(对陶小妹)哎、哎、哎,你莫走噻!

  江小哥你屋里尽是一窝祸兜子!

  书 童江、小、哥——你晓得你是跟哪个讲话吗?你虽然救了知县的千金,理应受到官府的表彰,但是你对本县长官出言不逊,那是藐视朝廷,依律该……

  【书童用手势做砍头状。

  花知县(制止书童,大声)嗬,江小哥,本大人念你今日救人有功,藐视朝廷之罪暂时搁置,视你今后的表现再予酌处。

  江小哥你讲些什么?!

  【江小哥气冲冲地下。剩下四个人一时无语。

  花萝卜爹爹欸,这人都跑了,怎么办哦?

  花知县我怎么养出你们这样的崽女咯,我还信了我父亲的话,跟你们起两个生得贱的名字,一个萝卜一个草。哪晓得你们长了二十几岁,还是这样贱,蠢里蠢气。

  【花萝卜、花惹草傻傻地待着。

  花知县走嘞!你们还想在这里站出个眼来,真地生出萝卜长出草?!

  【花萝卜、花惹草怏怏离开。

  书 童老爷,在下,在下有一事不明白……

  花知县何事不明?

  书 童刚才我本想乘机将江小哥拿下,扫除障碍,您怎么……

  花知县你是米店里的烂红薯,够削(学)。当老百姓的,做事简单,就事论事,一根肠子通屁眼;当小官的,那做事就要做到一箭双雕;当大官的就要有大胸怀,做事至少要做到一石三鸟。我们要收拾江小哥就像踩死一个蚂蚁子一样,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把他现在关进了牢房,我女儿怎么处置?我女儿没有着落,我也不会安神。

  书 童哦……

  花知县(旁白)虽然我岳父让我戴了顶绿帽子,这官场的套路还是教了我不少嘞。(对书童)嗨,走咯,我们先回县衙。

  书 童(偷偷揩拭额头上的虚汗,旁白)城里套路这样深,不如趁早回农村。

  【两人先后离去。

  【光渐熄后复明,夜晚。

  【江小哥坐在河边生闷气。

  江小哥(唱)月亮升啊太阳落,

  桃花江水起风波。

  怨爹爹生性太懦弱,

  事到临头他退坡。

  恨知县一家太龌龊,

  胡搅蛮缠难奈何。

  陶小妹她心眼小,

  不明就里她发大火。

  最可恼是我自己江小哥,

  笨嘴笨舌解不开紽。

  【陶大姐和陶小妹上。

  陶大姐(对陶小妹)我冇讲错吧,他躲在这里,像个岩砣。欸,江小哥,你就有味了!脚踩两只船,不怕船翻边,人家气半死,你在一边闲。

  【江小哥站起来迎接她们。

  江小哥大姐、小妹,你们误会我了。我要是三心二意、见利忘义……

  陶大姐你莫告诉我们,你这个渡子哥就去投河啦。

  江小哥我、我、我,我走路遭蛇咬,下雨遭雷劈,行船……

  【陶小妹用手一下捂住江小哥的嘴巴。

  江小哥唔,唔,唔——

  陶大姐小妹欸,你下手太重了,他出不得气了,你就冇得这个爱爱了。

  【陶小妹松开手,改用两个拳头娇嗔地捶打江小哥。

  陶小妹恨你、恨你。

  江小哥(挺起胸脯)你作死地打咯,让你打一辈子。

  陶小妹(继续捶打)恨你、恨你。

  陶大姐今天晚上月亮蛮大,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拜拜

  【陶大姐作势要走。陶小妹停止了对江小哥的捶打。

  陶小妹姐姐,你莫走啊,我们怎么办哦?

  陶大姐这谈情说爱、打情骂俏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哪里管得了那样多,我还包讨堂客包养崽呗?

  陶小妹姐姐,这一晌连不消停,我脑壳里都搅成了浆糊,运神不清了。

  江小哥姐姐,你要送客送到岸,帮人帮到底噻。

  陶小妹大姐,你平常总是跟我讲“牛郎织女”“天仙配”“三打白骨精”什么的,你要帮我们想点办法嘛。好姐吔。

  陶大姐那些都是看戏听渔鼓的故事,好玩的,哪里当得真咯?

  陶小妹那我们怎么办哦?姐姐,你是我的堂姐姐,可是胜过我的亲姐姐啦!

  陶大姐嗯,你们也是难嘞,屋里屋里两个老的不同意,外面外面那个知县和他的儿女在吵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陶小妹……那不好吧?

  江小哥我看也不蛮好。

  陶小妹这私奔,那也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陶大姐你们以为我是张天师哦?我口袋里尽是灵丹妙药,一抓一大把?

  江小哥小妹……

  陶小妹听我姐姐的,躲得一时算一时。

  江小哥那什么时候走?

  陶大姐说走就走,夜长梦多。

  江小哥听你的,走。

  陶小妹姐姐,我娘就要拜托你多费心了。呜……

  江小哥我,我们,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陶小妹一把抱住陶大姐。

  陶大姐快走!莫拖泥带水的。

  【悲怆的唢呐声响起,陶小妹和江小哥跟陶大姐依依惜别,两人牵手跑下,陶大姐难过地拭去眼角的泪水,从另外方向下。

  【灯渐熄。

第四场

【光启。

  【野外。陶母和江父各自走圆场寻找自己的子女。

  陶 母小妹子,小妹子,我的女儿欸,你到哪里去了咯?唉。

  江 父崽欸,江小哥啊!你到哪里去了?你硬要跟她这个妹子一起做什么咯,我带了你,不也是做了二十年的光棍?

  陶 母(唱)屋漏偏逢连夜雨,

  行船又遇打头风,

  一波未平一波起,

  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思来想去她有道理,

  我白白活成了一个糊涂虫。

  老公虽然不灵泛,

  做事待人还是行,

  我何必让他生闷气,

  搞得自己守寡心不宁?

  一人只有两只手,

  抬个扮桶搞不成,

  头痛脑热少人问,

  捡药熬汤独支撑,

  半边床铺女儿睡,

  深夜无人赶臭虫,

  女儿迟早会出嫁,

  我再要啰嗦哪个听?

  假若人生可以再来过,

  我会和和气气对老公。

  江 父(唱)屋漏偏逢连夜雨,

  行船又遇打头风,

  一波未平一波起,

  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一世为人最谨慎,

  从不与人起纷争。

  遇上蚂蚁我拐弯走,

  看见落叶我侧边行,

  只求无事平安过,

  但是躲来躲去难躲成。

  下田就有蚂蟥咬,

  上山难免遇黄蜂,

  要走夜路会碰鬼,

  刮风下雨有山崩。

  是祸难躲脱,

  是福自己争。

  不晓得儿子他此去有多远,

  何日才回小山冲?

  唯愿他就此不回转,

  扬眉吐气过一生。

  【两人分别下。

  【陶小妹和江小哥牵手上。

  妹和哥(唱)爬过山啊趟过河,

  冲出牢笼快乐多,

  山清水秀风光好,

  放开喉咙来唱歌。

  江小哥小妹子,我们唱个什么歌咯?

  陶小妹我们,我们还是唱《洗菜心》?

  江小哥唱《洗菜心》?要得。

  陶小妹(唱)奴在绣房中绣花绫,

  忽听得我的妈妈娘叫奴一声,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小妹子下河,下河洗菜心啦,

  跌嘎一只戒箍子一钱八九分,

  跌嘎奴家的好赤金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跌得奴家好伤心拉。

  江小哥(唱)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哇,

  捡得了奴的戒箍子啊,

  许他的烧酒大半斤,

  还有瓜子和落花生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小妹子与他结为呀婚啦。

  妹和哥(唱)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陶小妹(唱)小妹子与他结为呀婚啦,

  江小哥(唱)小哥哥与她结为呀婚啦。

  妹和哥哈哈哈,哈哈哈……

  陶小妹(突然啼哭)呜呜呜,呜呜呜……

  江小哥你,你哪里不舒服了?

  陶小妹这,这里。

  【陶小妹手指自己的胸口。

  江小哥那,那我,我帮你找口水来喝?

  陶小妹水?水冇得用。

  江小哥那,那我摘点山楂果、布冬子啊什么的,这里到处都是。

  陶小妹那,那些也冇得用。

  江小哥那……

  陶小妹我,我,我要你……

  江小哥要我……

  陶小妹要你……

  江小哥要我……

  陶小妹要……

  江小哥要,要……

  【江小哥伸手准备帮陶小妹揉痛处。

  陶小妹你想做什么?!我一个黄花妹子,我们还冇拜堂成亲,这里是你摸得的?

  江小哥我,我……

  陶小妹我要你带我回去,我想我妈妈了。

  江小哥我们才出来两天,就回去?

  陶小妹我要回去,我就是要回去!

  江小哥回去了怎么搞哦?

  陶小妹我也不晓得怎么搞。——横直都是祸,是祸躲不脱。你不是讲,船到桥头自然直啵?

  江小哥走,回去!

  陶小妹啊吔,那边是我妈妈来了。

  江小哥哦吙,这边是我爹爹来了。

  陶小妹妈妈吔——

  江小哥爹爹哎——

  【陶母和江父分别两个方向上,看见一双儿女回来,喜出望外,四个人抱成一团。

  陶小妹妈妈吔,我想死你了,我走了以后,三天三晚冇睡着。

  陶 母妹子欸,你又讲鬼话,总共才出去两天,满打满算还只有二十四个时辰。

  【欢聚中,江父的手臂无意中搭到了陶母的手上,陶母甩开他的手。

  陶 母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想吃我的豆腐哦?!

  江 父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陶小妹妈妈吔……

  陶 母算了,算了。这一双枯树皮一样的手,摸一下就摸一下,又冇摸掉一块肉。

  陶小妹好了,我们一起回家!

  【陶母停顿了一下。

  陶 母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陶小妹妈妈吔。

  陶 母你先跟我回去。

  陶小妹好……咯。

  【陶小妹和江小哥由各自的父母领着,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光渐熄。

第五场

【光渐启。

  【几声唢呐模仿的公鸡鸣叫:喔喔喔,喔-喔-喔——

  【县衙。书童上。

  书 童(念)黎明即起,

  洒扫庭除,

  各司其职,

  莫误前途。

  来人啦,将老爷的办公的行头摆放好啊。

  【四个衙役上,将桌子、椅子摆放整齐。花知县衣衫有点不整地上来。

  众 人老爷早——

  花知县早什么早?!我崽啊、女啊,这一晌就寻了我吵,我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一个要找堂客,一个要坐花轿,(轻声)我自己还想讨小,此事盘根错节,七弯八拐,比那状元还难得考。不晓得要如何是好?

  【花知县独自思考,抖帽翅。书童挥手将衙役们辞下。

  书 童老爷,你经常告诫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要赶紧办妥。不然,太太回来了,那就更加麻烦了。

  花知县这大地方硬是好耍些,我堂客一去几个月,硬是不来我们这号小地方了。欸,你安排的人没有那边的一点动静?

  书 童老爷,你放心,那边有点什么动静,皇帝老子有八百里加急,我们搞个四百里加急还是可以的,消息立马可以送达。

  花知县(唱)急、急、急,

  圞心冲到喉咙里,

  快刀不斩乱麻线,

  到手的宝贝成了别人的,

  气、气、气,

  蠢儿傻女不争气,

  烂泥巴糊不上墙壁,

  让我日夜不得休息。

  攘外必先安内,

  事情必须分轻重缓急。

  来人——

  书 童老爷,小的在。

  花知县把我那一双儿女找来。

  书 童好的。

  【书童下,片刻后书童领着花萝卜、花惹草上来。

  花萝卜爹爹,一大早就喊我,我只听见乌鸦叫……

  花知县嘟,大胆!

  花惹草(哈欠连连)啊……,我晚上连冇睡好,几回梦见我的亲爱的。

  花知县你们两个好生听了,我们今天开个家庭会议……

  书 童老爷(示意自己回避)……

  花知县本县批准你列席。(对儿女)你们的婚、嫁两件大事,我比你们都着急,你们冇看见,我最近白了多少头发和胡须。今天,我为此作出郑重决定,你们都要听我的。

  花萝卜只要如我的意,我什么都听你的。

  花惹草我和弟弟是一样的。

  花知县(唱)我花家在此也有名气,

  我花某也打下了相当根基。

  钱不多也不少它要承继,

  我决定再娶一房小的。

  花萝卜什么,你还要找个小老婆?嗯,老牛吃嫩草,吃鸡不待老。我冇得意见。

  花惹草关键是我娘同不同意?

  花萝卜你看中了哪一个?

  花知县这……

  花萝卜这……

  花知县那……

  花惹草那……

  花萝卜到底是哪个嘛?爹爹,你几十岁了,还怕什么丑咯?

  花知县我看中的,就是你看中的,……陶、小、妹。

  花萝卜啊吔,那怎么行?!我不同意!

  花知县(唱)我辛辛苦苦几十年,

  养你花了多少钱,

  你不感恩来不尽孝,

  还要跟我来争先?

  花萝卜(唱)生我养我是你的责任,

  讨房堂客你要拢边。

  如果硬要我尽孝,

  那我、我、我就、就、就送给爹爹,她的初、初、初夜权。

  花知县(唱)你若不如我的意,

  我让你冇得吃冇得穿。

  你变了一个零光蛋,

  走到哪里哪里嫌。

  你如果如了我的意,

  这桃花江你有半边天。

  其他的女子随你选,

  我小菜一碟将你成全。

  花萝卜(无可奈何)……

  书 童少爷,你是灵泛人,一事当前,权衡利弊,你要听清你爹爹的话,你爹爹有肉吃,汤总归有你一碗的。

  花萝卜好咯。哼!(怏怏下)

  花惹草这下好了,爹爹把陶小妹娶了,江小哥就放了空。只是,他若是不依从,我又怎么办哦?

  花知县(唱)你总是怪我有偏心,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童安格的唱法变为花鼓戏调子)

  江小哥在我手里有把柄,

  几分钟我可以去抓人。

  他若依从我则放过他,

  他若不从我则不认人。

  花惹草真的啊?那就太好了。

  花知县(唱)但是我对你有条件,

  你不配合搞不成。

  你要跟你妈妈讲,

  我娶小妾是你的心,

  千万家财要人继承,

  你哥哥是个二百五,

  到时都会落成空。

  你出嫁我会陪嫁厚,

  不会让你去受穷。

  花惹草(唱)只要爹爹称我的意,

  我一定让你美梦成。

  花知县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花惹草你,你口说无凭,嗯……拉勾为证。

  【父女俩拉勾。

  花知县你满意了吧,去咯,我和书童还要商量后续的事情。

  【花惹草下。

  花知县(拭去额头上的汗)哎……

  书 童老爷厉害。

  花知县这两个草包好对付,那一头还不知道怎么搞才好?

  书 童无非是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动之以情……

  花知县实在不行,老子就抢……

  书 童这抢嘛,名声不好听,最近巡按大人在本府暗访……这人又不是狗和猫,你喂口食就跟了你那么简单。不可强抢,定要智取——要找到对手的弱点,要让她心服口服。

  花知县不可强抢,定要智取,要找到对手的弱点,要让她心服口服?

  【有衙役上。

  衙 役报——,老爷,大事不好。

  花知县大惊小怪的。说。

  衙 役朝廷来的巡按大人将知州大人抓了。

  书 童此事当真?

  衙 役小的亲眼看见将知州大人带出了知州衙门。

  花知县这,这,这……

  书 童老爷不必惊慌,小的自投拜老爷门下,一应往来单据我都是该留的留——(对衙役)下去吧。

  【衙役退下。

  书 童该烧的烧了。皇帝老子是明白人,哪个当官的身上没有一点毛病,都抓干净了,这下面还有哪个做事情?放心,巡按大人不会因你和知州是翁婿关系就会随便连累于你。

  花知县你做得蛮好,说得有理。

  书 童(旁白)我还留了一部分,关键时候,可能是护身符。(对花知县)老爷,可贺可喜啊!

  花知县即使不连累到我,又有什么可贺可喜的?

  书 童(唱)老爷你多年来不甚如意,

  关键是惧内室怕你的妻。

  你娶她坐上了知县交椅,

  你又怕老岳父随时可以扒你的皮。

  他背时正是上天的好意,

  去障碍你美梦指日可期。

  花知县(念)福之祸所伏,

  祸之福所依。

  世事多变化,

  把握好时机。

  (唱)靠自己眼明手快,快刀斩乱麻,把握好、好时机!

  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去密室商量仔细。

  【两人先后下。

  【光渐熄。

第六场

【光启,野外河边。

  【衙役抬大锣敲击上:当——当——当——另有衙役举“回避”、“肃静”等警示牌同上。

  【花知县、书童跟上。

  书 童(念)本县发生大案,

  各家各户集合,

  知县现场办公,

  定将罪犯抓获!

  【老百姓络绎上,陶小妹、陶母、江小哥、江父、陶大姐夹杂其中。

  书 童本县自花知县到任以来,河清海晏,丰衣足食,城里歌舞升平,乡里安居乐业,此乃一派欣欣向荣之平和气象。但是,近日发生了一桩大案,让我们蒙上了羞耻之色,败坏了本县的声誉。

  【人声鼎沸:什么事?啰哩吧嗦!快讲!

  书 童本县金库被盗,各家各户将你们家的金银铜铁统统取来,让老爷一一查证!

  众 人金库被盗,查金银就可以了,还要什么铜铁嘛!

  书 童世风日下,人心叵测。以防有人铜包金、铁包银。你们要相信老爷的办案水平,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众衙役嘟——威武——

  【众人陆续将锄头、柴刀、发簪子等物交与花知县,花知县装模作样地查看后逐一退还。陶小妹犹豫一番后,将手指上的金戒指也交与花知县。

  花知县嗯哼,陶小妹,你这个戒箍子非常可疑。

  陶小妹我这个戒箍子是我娭毑留给我的,我戴了好多年了,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可以作证。

  【众人:我们可以作证。

  陶大姐你知县大人眼睛一眯起,你要看清楚了,不要冤枉了好人。

  花知县嘟——

  书 童知县大人已经查出疑犯,闲杂人等一概离开此地,便于老爷进一步审理案情。

  众衙役威武——

  【众老百姓络绎离去。

  书 童(对陶母、江父、江小哥、陶大姐)你们还不走?

  陶 母我是她娘,我要看你们审案的结果。

  陶大姐我们是她的亲人,按律条,应该可以旁听。

  【书童和花知县商量后,同意了几个人留在现场的要求。

  书 童陶小妹,虽然这个金戒指可疑,但是花知县看你年纪轻轻,愿意放你一马,你是否领情。

  陶大姐你们这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书 童嘟。旁听人等,不得出声。

  江小哥你们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江小哥拿着船桨去打花知县,花知县见状逃跑。书童和衙役四下阻拦。最终是陶大姐拉开了江小哥。

  陶大姐(对江小哥),他们那么多人,我们搞他们不赢。(对花知县)知县大人,你们误会了,江小哥是看你帽子上有只好大的苍蝇,担心不卫生,有损你的仪容。

  书 童我已经三令五申,旁听人等不得发声,你们竟然不听,手舞船桨,咆哮公堂,威胁大人?!……来人啦!

  众衙役在!

  书 童清场,将他们统统驱逐!

  【众衙役往两厢走,驱散在场民众。

  陶 母我不走。

  【陶母往地上坐下,陶小妹看了一眼。

  陶小妹(对陶大姐)我势单力薄,怎么办?

  陶大姐我现在也、也不晓得怎么办。

  陶小妹姐姐——

  陶大姐我冇看过一出这号戏。

  陶小妹我,我,我……

  书 童赶快清场,老爷有赏!

  【衙役们强行将陶大姐等人驱散。将陶母也架出现场,陶小妹无奈地看着亲人们离开。

  书 童(旁白)哼哼,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陶小妹(唱)人间都说黄连苦,

  我比那黄连苦十分。

  无父的女儿常受欺辱,

  搭帮我有个好母亲。

  遇上一个心爱的,

  横祸飞来拆离分。

  强权霸道驱亲友,

  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

  我要怎么斗?

  我要怎么争?

  我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如何能保住我的好婚姻?

  书 童陶小妹,现在没有闲杂人等,那些破案的事情可以不去当真了,老爷今天是心思费尽,专程上门求亲。他对你是有情有意,要娶你这个二八佳人。

  陶小妹(唱)我长得丑,家里穷,

  冇读书,不会文,

  之乎者也都不懂,

  嫁到你家羞死人。

  花知县(唱)女子无才便是德,

  貌美如花爱煞人,

  聪明伶俐人人赞,

  将来生几个乖儿孙。

  陶小妹(唱)听说你老婆是个母老虎,

  我嫁入豪门难做人,

  不如做个小保姆,

  不像铁板钉了钉。

  花知县(唱)这个事情你莫介意,

  你只要进门就是人上人,

  十指不沾阳春水,

  双手不挨黄泥尘,

  我那堂客我请走,

  你就是那堂堂正正的七品夫人。

  大门一关你最大,

  钱柜的钥匙你挂在身。

  书 童(唱)陶小妹你运清神,

  这样的好事你哪里寻?

  如此的条件开给你,

  我来世投胎要变你这号人。

  陶小妹(唱)你讲得好,讲得真,

  你还有一对崽女会磨死人,

  儿子会吃醋,女儿会吵棚,

  我一年四季不得安宁。

  书 童(旁唱)条件讲得这样细,

  这件事情搓得成,

  因势利导往前引,

  事后我会有官升。

  陶小妹(旁唱)口水讲干心里苦,

  一眨眼又过了个把时辰,

  平常我还有点灵泛劲,

  今天我好呆痴脱不了身。

  花知县(旁唱)今天的事情脑壳痛,

  胜过当年考试进衙门。

  不能强抢要智取,

  看来我还需费脑筋。

  嗯……陶小妹啊,我上任以后,就听说你们桃花江的女子有信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陶小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是你们男人喜欢讲的。我们这里女子讲的是,一言既出,八牛不回。

  花知县什么叫作“八牛不回”?

  陶小妹一言既出,八头牛都拉不回。

  花知县好一个“八牛不回”!好,那我问你,桃花节上,你当众讲过的一句话还作数不?

  陶小妹当然作数。

  花知县当真?

  陶小妹当真。

  花知县不假?

  陶小妹不假。

  花知县兑得现?

  陶小妹兑得……现。(旁白)他想搞什么名堂哦?

  【花知县拿出金戒指。

  花知县这是什么?

  陶小妹我的戒箍子。

  花知县(哼腔)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啊,捡了我的戒箍子……我就与他结为婚啦——

  陶小妹你好意思?这又不是你捡起来的。

  花知县不是我捡得的,那为什么又在我手里呢?

  陶小妹是你假公济私,骗了我的,你还给我!

  【两人争抢,陶小妹个子小,几次都没有得手。

  花知县你们大家看着,你们都要作证啦!陶小妹出尔反尔,讲话不守信用……,你陶小妹也就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

  众衙役在!

  花知县将陶小妹带回县衙!

  【几个衙役上前挟持陶小妹,陶小妹哭闹挣扎,衙役限于陶小妹未来的身份,有点放不开手脚,陶小妹发现了其中的机会。

  陶小妹哎——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七品夫人的,看我将来如何收拾你!你!你!

  【众衙役只得先后松手。

  陶小妹哈哈哈,哈哈哈,你就是要我做你的堂客噻?我最高兴了。

  花知县什么?你再讲一遍。

  陶小妹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做你儿子的堂客!

  花知县什么?

  陶小妹(手指书童)这个哥哥长得好,伶牙俐齿的,我要嫁给他。

  花知县我眼睛不好,未必你的眼鼓子更差?我在这里,不是他。

  陶小妹哦、哦,不是他。(哼唱邓丽君《甜蜜蜜》,手指花知县)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花知县我真的还可以。

  陶小妹(唱)你年轻,

  花知县(唱)年纪只有五十几,

  陶小妹(唱)你漂亮,

  花知县(唱)只有几根白胡须,

  陶小妹(唱)你帅气,

  花知县(唱)只是眼睛里多点眼屎子,

  陶小妹(唱)你牛气,

  花知县(唱)这方圆百把里听我的。

  【陶小妹一把扯住花知县的衣。

  陶小妹(唱)我要这件官衣作嫁衣,

  花知县(唱)只要你进屋我脱给你,

  【陶小妹扯住花知县的胡须。

  陶小妹(唱)我要这把胡须去逗蟋蟋,

  花知县(唱)回去就把胡子剔。

  【陶小妹取掉花知县的官帽,拿在手里玩耍。

  陶小妹(唱)我要这帽子当簸箕,

  花知县这、这、你拿它做什么咯?

  陶小妹(唱)天天洗菜到河里。

  【花知县被陶小妹的疯魔搞得不知所措,他和书童打商量。

  花知县欸、欸,她这是发了什么病呗?

  书 童(作古正经)这、这、这只怕是乡里传说的,她硬是被脚猪精勾走了她的魂——

  花知县那我又如何脱得了身?!

  【陶小妹发现此举有效,继续装疯。音乐套用《刘海砍樵》的“比古调”。

  陶小妹花知县!

  花知县哎。

  陶小妹我的夫!

  花知县啊。

  陶小妹(唱)我把你比做那脚猪精。

  花知县啊?

  陶小妹我要哇——

  (唱)放你的血,

  抽你的筋,

  剥你的皮,

  大卸八块去敬神!

  【战战兢兢的花知县和惊慌失措的书童商量无果。

  花知县这怎么得了哦,再搞下去只怕会出大事情?

  书 童(旁白)这是计划外的情况唻。三十六计走为上,只是我今后难做人。唉……

  陶小妹花知县!

  花知县哎。

  陶小妹我的夫。

  花知县啊?

  陶小妹(唱)你莫走。

  花知县(唱)我想走。

  陶小妹(唱)你莫行。

  花知县(唱)我想行。

  陶小妹(唱)你拿了我的戒箍子,

  我就是你的人。

  花知县(唱)我退还给你行不行?

  陶小妹(唱)不行!

  花知县(唱)不行?

  陶小妹(唱)不行!

  花知县(唱)不行?

  陶和花(唱)哎嗨哎嗨哎哎哎嗨哎——。

  陶小妹哦吙——

  【陶小妹将官帽甩到河里去了。

  花知县这又如何搞咯?堂客可以不找,崽女可以不要,这顶帽子不能掉。

  【周围的百姓逐渐聚拢。

  花知县哪个,哪个把我的帽子从河里捡起来,本、本老爷有赏金。

  众百姓那帽子越漂越远了。

  【众人看笑话,无动于衷。陶大姐从人群里走出来。

  陶大姐赏金我们不要,你只把那个戒箍子还给我们。

  花知县好的好的,戒箍子还给你们。

  【花知县将戒箍子交还给陶小妹,陶小妹不接。

  陶小妹哪个拿了我的戒箍子,我就是哪个的人!

  花知县你,你们拿起去咯,做做好事唻。

  【陶大姐接过戒箍子。陶小妹终于松了口气,有点虚脱似地靠在陶母的怀中。

  陶大姐知县大人,我妹妹被你这一嚇,病得不轻,什么时候你怕还是要给个把子包封?

  花知县好说、好说,你们先行垫付,到时候我、我一定送上门。欸,我的帽子……

  陶大姐江小哥,出来咯,莫生气了。帮知县大人把帽子捡回来,他会记得你的恩。

  江小哥我偏不捡,让他的县太爷做不成!

  陶大姐莫发小孩子脾气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得饶人处且饶人。

  【江小哥不情不愿地下河去捡帽子。一衙役急上,花萝卜和花惹草踉踉跄跄地跟着上。

  某衙役报、报、报……

  书 童跟了我做事这样久,一点都不淡定。什么事咯?!

  【衙役将花知县和书童拉到一边。

  某衙役知县太太和知州大人回……

  花知县回?

  某衙役回……

  书 童回?

  某衙役回、回、回、回,回到了县衙门!

  花知县啊!

  书 童啊?

  【花知县慌不择路落入水中,陶大姐顺手将他扯起,江小哥上岸,将帽子交给花知县,花知县仓皇逃下。

  书 童这桃之夭夭就这样变成了逃之夭夭了嘞。唉……(跟下)

  众 人哈哈哈,哈哈哈!

  (唱)洗菜心呀洗菜心,

  洗了菜心掉赤金,

  装疯卖傻避了祸,

  小妹小哥喜成亲。

  【陶大姐将戒指递给江小哥,江小哥替陶小妹重新戴上。

  陶大姐陶小妹,你是因祸得福,成就了一桩好婚姻。这里有这样多的冇结婚的少男少女,你教他们唱个《洗菜心》,让他们都有一桩好婚姻噻!

  众男女要得!要得!

  【以下段落,演员演唱为主,最好能跟观众互动,形成一唱众和、上唱下和的气氛。

  陶小妹(唱)奴在绣房中绣花绫,

  忽听得我的妈妈娘叫奴一声,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她叫妹子洗菜心啦。

  小妹子下河,下河洗菜心啦,

  跌嘎一只戒箍子一钱八九分,

  跌嘎奴家的好赤金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跌得奴家好伤心拉。

  众男女(唱)跌嘎一只戒箍子一钱八九分,

  跌嘎奴家的好赤金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跌得奴家好伤心拉。

  陶小妹(唱)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哇,

  捡得了奴的戒箍子啊,

  许他的烧酒大半斤,

  还有瓜子和落花生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小妹子与他结为呀婚啦。

  众少女(唱)哪一位年少的哥哥哇,

  捡得了奴的戒箍子啊,

  许他的烧酒大半斤,

  还有瓜子和落花生啦,

  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小妹子与他结为呀婚啦。

  众 人(唱)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小妹子与他结为呀婚啦。

  【伴奏停。

  陶小妹(唱)索得儿依子浪当,浪得儿索,

  小妹子与他结为呀婚啦……

  众 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渐熄。

  【落幕。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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