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历史剧河街秀才
■ 徐泽鹏
时 间 1905秋——1906年(清光绪年间)
地 点 常德城内
人 物 (以出场先后为序)
粟甄玖——秀才,20岁
曹把头——驿码头把头,37岁
幺 婆——驿码头搬运工,25岁
王 嫂——曹把头嫂子,39岁
肖福祥——桐油行老板,40岁
陈班头——府衙班头,28岁
徐梅清——盲艺人,40岁
红 玉——徐梅清养女,16岁
刘老板——茶馆老板,45岁
搬运工、市民若干
第一场 求生计
【伴唱:“大小河街麻阳街,
依城傍水见兴衰。
几多轶事泛江流,钩沉一段出水来。”
【幕内搬运工雄浑的号子声响起:“嘿——幺幺喝嘿—— 嗨呀喝喝呀,来呀哈起——呀!”
【大幕开:沅江江畔,台右有一牌坊,上书“下南门”;靠中有一块招牌,上书“驿码头”;驿码头旁悬挂一招牌:“肖福祥商号”。
【号子声中,身着补丁长袍,肩上披着一条汗巾的粟甄玖, 郁郁地上。
粟甄玖 唉——
(唱)人不行时走背弓,
十年寒窗一场空。
春闱之后盼秋贡,
一道谕告如雷轰;
清朝廷宸衷独断废科举,
我好比风筝断线飘无踪。
想做生意无本钱,
不会手艺路不通。
为求生计江边走,
但愿这苦力群中把身容。
【雄浑的号子声响起:“嘿——幺幺喝嘿——嗨呀喝喝呀,来呀哈起——呀!”
曹把头 伙计们,这船货下完哒,吃烟的吃烟,喝水的喝水,屙尿的屙尿。
粟甄玖 (怯怯地)这位大哥请了。
曹把头 (一屁股坐下,掏出小烟杆,不爱搭理地)嗯。
粟甄玖 (讨好地)我观大哥力拔山兮如霸王,声如洪钟亚赛当阳桥头张翼德!定是这驿码头的把头也。
曹把头 (没好气地)么得西(兮)呀东的?讲人话。
粟甄玖 在下想在你处谋个生活。
曹把头 哦,想讨口饭吃?
粟甄玖 非也非也。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只是想同你们一样,抬抬货物扛扛包。怎么能是“讨”呢?
曹把头 就你?抬抬货物扛扛包?
粟甄玖 (点头)啊。
曹把头 (突大笑)哈……幺婆,你们,都过来,都过来。
众苦力 曹把头。
曹把头 他,要跟你们一样,“抬抬货物扛扛包”!
众苦力 (调侃)你一个书生,肩挑不得四两,手提不得半斤,还扛么得包啰!你真的是嘴巴里含灯草——港(讲)得轻巧。
粟甄玖 呃呃呃,我我我,我四肢健全,有何不可?
曹把头 秀才,你四肢健全不错,能不能和他比试一把?(指幺婆)
粟甄玖 和他比?他的个头比我矮了一大截。
众苦力 牛大压不死虱。
粟甄玖 怎么个比法?
曹把头 比扛包。你要是扛起包,原地转上三圈,就留下来。
粟甄玖 如此尚可。【曹把头说话间,早有人把两个包抬上来。粟甄玖学着幺婆的样,把身子躬下。
众苦力 嘿——幺幺喝嘿——嗨呀喝喝呀,来呀哈起——呀!
【幺婆扛着包转身看着粟甄玖……
众苦力 嘿——幺幺喝嘿——嗨呀喝喝呀,来呀哈起——呀!(把包放在粟甄玖背上)
粟甄玖 (挣扎了许久,就是直不起来)哎哟哟,我的腰……
曹把头 (箭步上前,一把将包掀下,粟甄玖瘫坐在地,关切地)秀才,没伤到腰吧?
肖福祥 (上)曹把头,有你几个兄弟的信。
曹把头 (接)谢谢。(发信)幺婆。麻古。牛大力。陈癞子。
幺 婆 肖老板,请你帮我念下啰。
肖福祥 (不屑地)呿!我是你的书童呀?莫名其妙!
粟甄玖 (坐在地上,指幺婆)呃,你,拿来拿来。我帮你念。
幺 婆 (喜出望外)啊?好好好!(扶起粟甄玖,几个苦力围了过来)
肖福祥 呃,这不是粟甄玖,粟秀才吗?你怎么……
粟甄玖 肖老板好……(给幺婆念信)【内,王嫂叫“二弟,二弟”——气急败坏地上。
曹把头 (迎上)大嫂……
王 嫂 二弟嘞——
(唱)可恨那红头发的蓝眼睛,
搞么得免费坐船大酬宾。
还有那一肚坏水矮脚腿,
上了船免费吃饭送毛巾。
你哥的轮船无人坐,
一律都靠码头停。
你也是吃的衙门饭,
能不能请县官老爷来调停?
麻 古 头,大哥的轮船停摆,一家子人喝西北风呀?
肖福祥 唉,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喝西北风的,恐怕远远不止是曹大哥一家子哟——
众苦力 肖老板……
肖福祥 去年,巡抚瑞方奏请朝廷,要把俺常德准为自开商埠,对河南岸善卷村一带,划为“各国商家租建之区”。
众苦力 朝廷是哪门讲的?
肖福祥 朝廷呀?“如所议行”。
幺 婆 呃呃呃,这“如所议行”是个么得意思哟?
肖福祥 就是照这个提议办的意思。而今前头的乌龟爬开路,后面的乌龟扯长爬,我的这个油行,恐怕也会跟着关门哟……
众苦力 (惊)啊?那,那俺的饭票子也要过河啰?
粟甄玖 不会!你们的饭票子不会过河。
众苦力 怎么不会?
粟甄玖 在不平等的条列下,民众视如草芥兮,倾轧血汗;强占国土兮,掠夺资源;国将不国兮,呜呼,华夏沉沦也。
王 嫂 秀才,你莫到那里之乎也者,帮俺出下主意唦!
粟甄玖 主意嘛——倒有一个。
曹把头 莫卖关子。
粟甄玖 联名上书,奏请朝廷。
众 行不行哟?皇帝都是金口玉言,怎么会屙尿变呢?
粟甄玖 肖老板,清廷是不是准奏:“如所议行”。
众 (附和)是啊。
粟甄玖 为什么不是“钦此”?“准奏”?本秀才以为,所谓“如所议行”,既可以是“照此办理”,也可以是“如果这个议论行,就照此办理”。
众 呃?好像也是可以这么去想。
粟甄玖 各位呀——
(唱)现如今风云际会多变幻,
有多少仁人志士立誓言:
改良派鼓噪要立宪,
革命派立志平地权。
众怒难犯平民怨,
朝廷不想惹祸端。
只要联名上诉书,
十有八九会了难。
众 (议论纷纷)粟秀才说得有道理!对,就这么办!
陈班头 (带着衙役上)呃呃呃,你们吵吵嚷嚷搞么得?想聚众闹事呀?
曹把头 陈班头,话莫乱讲哟!都是吃衙门饭的人呐。
陈班头 曹把头也在呀。朝廷有旨,闲杂人等,不得聚众喧哗!散哒,散哒。
曹把头 散哒?好啊!兄弟们,今天陈班头请客,走!
陈班头 呃呃呃,我么得时候讲(港)请客哟?
肖老板 陈班头,你叫他们散哒,我的货哪个来下?
曹把头 我的弟兄们没工钱,你不管饭哪个来管?
陈班头 二位二位,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脚
踢衙役)走哇!
【突然,二胡拉奏的《孟姜女寻夫》曲调,慢悠悠地响起。
【盲艺人徐梅清带着养女红玉,拉着《孟姜女寻夫》曲调,慢慢走来。
【众人无语,目送着他们二人穿场而过。
粟甄玖 (注视,突然把身上的新汗巾丢给曹)
曹把头,送你!(跟下)
第二场 找门路
【紧接前场。【内,麻阳话叫卖声:“萝卜嘎儿腌菜
啵——”
【幕启:台右为河边吊脚楼,台左用竹竿挑着一灰白布凉棚,一块牌子写着“茶”字,另有一张字条,上书“莫谈国是”。茶馆外立着一块黑板,上书“下午场,丝弦演唱《凤仪亭》,演唱者:红玉,伴奏:徐梅清”。【来河边洗菜的、行路的市民来来往往。挑水的吆喝:“河水”。一个人挑着担子穿过吆喝(长沙话):“补锅呀,补洋瓷盆子补锅呀”。另一人挑着担子穿过(邵阳话):“等(整)伞啵,等(整)洋伞纸伞,补套鞋”。【二胡拉奏的《孟姜女寻夫》响起,徐梅清在红玉的搀扶下,来到茶馆。
刘老板 徐先生,红玉,你们来了。您的茶,早就给您泡好了。
徐梅清 (声音沙哑地)刘老板,好像茶馆里没得么得生意呀。
刘老板 会来人的。来来来,里头坐。红玉,你的白开水?
红 玉 多谢刘伯伯。
粟甄玖 (唱)码头苦力非我能,
偶遇艺人弄琴声。
想我十年寒窗苦,
也懂音律能抚琴。
这条路子行得通,
循着琴声紧紧跟:
摸清行市拜师傅,
改天也唱杨柳青。
徐梅清 刘老板,都怪俺的喉咙唱不出来,影响你的生意哒。
刘老板 哪里哪里。如今,时局不稳得很!(神秘地)这些年来,这起义、那起义不断。今年4月,广州起义,死了好多人。
红 玉 (惊)要推翻清政府呀?
【粟甄玖进。
刘老板 (急示意)嘘——(指“莫谈国是”)客官,请坐请坐。给您来碗银针?普洱?
粟甄玖 若是今年的新茶,就来碗石门银峰。
刘老板 好嘞。银峰茶一碗——(给粟甄玖端茶)徐先生,你的喉咙唱不出来哒,那就再收一个徒弟嘛。
徐梅清 唉,再说再说。红玉,还是先开开场吧。
红 玉 嗯。(徐梅清二胡起)
(唱)八哥歪歪,
做双花鞋。
今年做起,
明年安排。
红袄袄,
绿袄袄,
打发幺姑儿送嫂嫂。
嫂嫂你莫哭,
东边是你的房,
西边是你的堂,
中间坐的那白胡子老头是你的郎。
粟甄玖 (拍巴掌)好,好!行腔珠圆玉润,表达绘声绘色。只是,有些可惜……
徐梅清 客官,为何可惜?
粟甄玖 小生以为,这等低俗不堪的淫词蝶语,从红玉这样“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女子口中唱出,岂不痛哉,惜哉?
红 玉 你,爹……(生气扭身,一条绣花方帕掉在地上)
徐梅清 唉……秀才所言不差,只是,这种叫花子讨营生的事,不博人一笑,又哪里会有人前来听曲?
粟甄玖 (拾起方帕,来到红玉身旁施礼)红玉姑娘,适才小生言重,这厢赔礼了。
红 玉 (见方帕,一手抓过)你讲,唱么得才好?
粟甄玖 问得好!据我所知,道光年间,有位师傅,他所演唱的曲目,既讲究唱段的内涵,且声腔上又有创新。
徐梅清 愿闻其详。
粟甄玖 他老人家整理编写了一批丝弦曲目,如《迭断桥》《银纽丝》。尤其是把汉戏的“老路”引进丝弦唱腔,实为一大创举!您听这《描容上路》的老路一流:(自哼过门自唱)未举笔不由人珠泪双降,哭一声亡得苦疼儿的爹娘啊……悲沧、哀婉,音乐一响,开腔就叫人动容。
徐梅清 先生言之所指,敢莫是贺小昆贺师傅?
粟甄玖 对对对,正是贺师傅。
红 玉 贺师爷是俺爹的师傅。
粟甄玖 哎呀呀,失敬失敬!在下姓粟,名甄玖。小生这厢给先生施礼了!
徐梅清 免礼免礼……
【陈班头带着衙役寻视着上。
陈班头 刘老板,今朝怎么这么冷清呀?
刘老板 哎哟,陈班头,托您的福……
陈班头 嗯……呃?怎么港(讲)的话?
刘老板 口误,口误……(塞碎银)陈班头,我这茶馆,本来就是人越多,生意才会越好……
陈班头 红玉呀,好一副花容月貌,真是我见尤怜呀!(轻佻地欲动手)
粟甄玖 (打开折扇拦住)陈班头,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
陈班头 么得意思?
粟甄玖 其一嘛,做人爱惜自己的名声,对于欲望要有所节制,再者……
陈班头 呿呿呿,啰里吧嗦!莫谈国是。这小曲也不能乱唱。(下)
徐梅清 粟秀才的丝弦唱得好,敢问到哪里高就?
粟甄玖 (调侃)高就?我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哟……
徐梅清 此话怎讲?
粟甄玖 朝廷废除科举,我这个秀才,算是白当了。徐先生,实不相瞒,小生今日前来,就是想拜您为师的。
徐梅清 拜我为师?秀才,你这个玩笑开大哒。我自己都是才出窝的麻雀——翅膀不硬……
粟甄玖 徐老先生……
肖福祥 (与曹把头、王嫂急上)粟秀才,粟秀才,你果真在此呀?害得俺一阵好找!
粟甄玖 哎哟,不知肖老板、曹把头找我何事?
肖福祥 粟秀才嘞——
(唱)你走后我去了工商联会,提建议工商联陈情一回。
曹把头 (唱)常德人不是那软皮柿子,怎能让外夷族胡作非为。
肖福祥 粟秀才,
(唱)生意人扒算盘里手得很,
动笔墨写文章莫打湿水。
想请你挥动那如椽大笔,
若成功定让你大醉一回。
粟甄玖 哈……好说好说。
王 嫂 粟秀才,顺便把俺老公的事也带上一笔!
徐梅清 秀才,这是使起拳头打钉子的事——吃亏不讨好!
王 嫂 那,那,粟秀才,你,你不好写就算哒!
粟甄玖 孔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我本秀才,操刀捉笔,乃份内之事。
肖福祥 听听听听,我就晓得粟秀才是个仗义之人,粟秀才,我们这就走吧?
刘老板 客官,茶钱。
粟甄玖 哦哦哦。(掏腰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囊中羞涩……
肖福祥 我来我来。老板,这是我的名帖。今后,凡粟秀才在你处的茶钱,均由我来结账。
刘老板 (看名帖)肖福祥?您就是常德河街里最大的桐油老板?
肖福祥 见笑见笑。小生意,小生意。
【与粟甄玖下。
徐梅清 唉——年轻人啊,有胆识,有能耐,就是不晓得江湖险恶哟!
第三场 拜师傅
【前场数日后。【远处传来桃源话叫卖声:“茶卤蛋呀!桃源的鸡蛋大又大,两个一小碗,五个一堆尖娄碗。”
【贴着城墙搭建的一间低矮茅棚,中间拉着一道布帘分成两处,前处有张床,一盏桐油灯,豆大的火苗忽闪忽闪。
【徐梅清坐在床上,拉着采花调过门。
红 玉 (轻声地唱着)正月采花无花儿采,二月里来采花杏花开。三月桃花红似火……
王 嫂 (提着一条鱼上,站在茅棚外听了一阵,喊)红玉!红玉!
红 玉 (按住徐梅清的二胡)呃,王婶,来哒。(出)王婶。
王 嫂 红玉,我听到你爹在拉胡琴,就过来看看。哎,怎么晚上没有去茶馆?
徐梅清 王嫂,而今坐在家里都不得安生,外面又兵荒马乱的,红玉一个姑娘尕,我不敢带她出门。
王 嫂 唉……而今俺老百姓过日子,就是那挑瓦罐的打破哒——没得一个好的。
徐梅清 王嫂,曹大哥是船上的大副,应该还好吧?
王 嫂 哎哟,莫讲起哟——
(唱)洋鬼子火轮不要钱,
世人都想把便宜沾。
公司的轮船无人坐,
老板宣布要大裁员。
男人他无事荡起桨,
网起网落犀牛口边。
今天的运气蛮不错,
多的还拿去卖了钱。
来,这是俺男人今天下河打的鱼, 给你们拿来尝尝鲜。
徐梅清 眼下这秋高气爽还好,到了寒冬腊月,又怎么过呢?
王 嫂 唉——等几天再说吧。粟秀才带着全城工商的联名书,专门到长沙见巡抚去了……
红 玉 (情不自禁地)啊?外面兵荒马乱,他一个人怎么行呀?
王 嫂 红玉,俺二弟陪他去的,莫担心。
红 玉 (羞涩地)我,凭么得担心唦……(急忙低头提鱼下)
王 嫂 (端详红玉身影)梅清兄弟,我说你也不要光顾着这里唱那里唱,要多顾顾身边的红玉嘞!
徐梅清 红玉?我天天都顾着呀。
王 嫂 梅清兄弟吔——
(唱)常言道:
男伢十五立父志,
女伢十五掌家人。
红玉好比荷花美,
清清爽爽水灵灵。
张开的花儿要结果,
长大的猫儿要叫春。
徐梅清 唉——
(唱)怪她自己投错胎,
被亲生父母丢出门。
好大的鸟儿好大的窝,
看她的运脚行不行。
王 嫂 呃,我看有个人和她配起来蛮好!
徐梅清 哪个?
王 嫂 就是那个粟甄玖粟秀才啦。
徐梅清 他呀?只怕俺是兔子爬树——高攀不上。
王 嫂 呃,粟秀才不是势力眼。再说,这男欢女爱,只要是王八看绿豆——对得上眼就行。等哪天,我把秀才的生庚八字弄来哒交给你。
徐梅清 有劳王嫂。
王 嫂 嗨,都是河街里的,讲么得客气唦。我走哒。(下)
红 玉 (出)爹,进屋啵?
徐梅清 你不进屋呀?
红 玉 我想在这外面还呆下下。
徐梅清 莫走远哒。河风吹老少年人。(下)【远处,有节奏敲竹筒的声音由近渐远:“梆梆,饺儿面呐!梆梆,饺儿面呐!”
红 玉 (唱)随爹爹唱丝弦走街串巷,
看不尽人世间冷暖沧桑:
摆架子抖阔气纨绔子弟,
街痞子动手脚耍尽流氓!
欺侮俺弱女子盲眼爹爹,
好叫人无奈何没有主张。
粟甄玖虽穷困却有胆量,
秉正义抒豪情敢作敢当。
更难得懂音律能写会唱,
若和他结连理幸福悠长。
(思)呀——
联名书若能成拯救工商,
若不成岂不会去见阎王?
哎呀呀,哎呀呀,
好不叫人忧断肝肠。
【望着江水呆坐……
【远处传来叫卖声(桃源话):“茶卤蛋呀!桃源的鸡蛋大又大,两个一小碗,五个一堆尖娄碗。”
【粟甄玖内唱——“代工商赴长沙求见抚衙”,提一小盒礼品上。
粟甄玖 (接唱)递交上联名书急忙回家。
那一天拜师不成被打岔,
今日里特地来恳求于他。
一路寻一路问得人指点,
徐师傅就住在这个尬尬。
(探寻)
却为何乌漆墨黑不见亮,
莫不是去了茶馆没回家?
红 玉 (呵斥)是哪个到那里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徐梅清闻声悄上,倾听。
粟甄玖 (吓)哎哟,是我是我。
红 玉 粟秀才?
粟甄玖 红玉?
红 玉 (关切地)你,从长沙回来哒?
粟甄玖 嗯。呃,你怎么晓得我去长沙哒?
红 玉 我……你到这里来做甚?
粟甄玖 拜师傅。
红 玉 你走吧,我爹他不会收你。
粟甄玖 为何?
红 玉 为……哪个要你是个秀才唦……
粟甄玖 呃,秀才怎么了?薛平贵身为西凉国王不弃糟糠,王景隆担任山西巡抚救苏三于水火……
红 玉 (不好意思地)秀才,你讲的些么得唦?
粟甄玖 我?(顿悟)哎哟,文不对题,打错比方哒。对不起……
红 玉 (含羞地)哪个要你道歉唦……讨厌。
徐梅清 红玉,你在和哪个说话?
红 玉 (慌乱地)爹,是,是那个秀才来哒!他要拜你为师。
徐梅清 我不收徒。
红 玉 爹,我都给他说了您不收徒,可他偏要跪在这里!(示意粟甄玖跪下)
徐梅清 (偷笑)他跪他的,你进屋。
红 玉 (把徐梅清扶出门)爹……
徐梅清 秀才呀,你来拜师,我是雨伞断了骨——撑(称)不起。
粟甄玖 徐师傅,拜您为师,我里一口吃个秤砣——铁了心。
徐梅清 秀才满腹经纶,何苦来寻老朽?
粟甄玖 师傅典藏雅韵,真是羡煞后学。
徐梅清 红玉,你看呢?
红 玉 爹,他嘛,是有些呆头呆脑……
【粟甄玖连连对着红玉打拱手。
红 玉 (抿笑)不过,看在他敢阻挡陈班头对我非礼的份上……
粟甄玖 多谢红玉小妹成全。
红 玉 磕头。
粟甄玖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参拜。
【红玉顽皮地站在徐梅清身旁,一同接受粟的参拜……
【粟甄玖对着红玉摇头苦笑。
徐梅清 秀才,在茶楼酒肆卖唱,是个丢面子的事,你要想好。
粟甄玖 师傅,肚子比面子重要。
徐梅清 好!我就喜欢听你这句大实话!
粟甄玖 (拿出带来的小盒子)这是弟子从长沙带来孝敬师傅的。
红 玉 (接过)这是什么呀?怎么一股臭气?
粟甄玖 火宫殿的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红 玉 就像你一样……
徐梅清 拿来拿来。我喜欢臭豆腐。
红 玉 爹,臭豆腐,我也喜欢。
第四场 唱丝弦
【前场半月后。【二幕前。
【王嫂急急地走着。
幺 婆 (上)王嫂,王嫂!
王 嫂 哎,幺婆,你今天怎么有空?
【陈班头带着衙役上,一旁偷听。
幺 婆 今天的货少,搬完哒。大街小巷都讲粟秀才的丝弦唱得蛮好,我特地去听一听。
王 嫂 秀才的丝弦确实唱得蛮好,尤其是那段《新小寡妇上坟》,给人提气。
幺 婆 我就是去听这个的。
王 嫂 走哇,我听了好多遍哒。(边说边下)
陈班头 嘿嘿,《新小寡妇上坟》?小寡妇?呃,有意思。走,俺也去听听。
衙 役 呃。(下)
【二幕启。台右为河边吊脚楼,台左用竹竿挑着一白布凉棚,一块牌子写着“茶”字,另有一张字条,上书“莫谈国是”。茶馆外立着一块黑板,上书“下午场,丝弦演唱《小寡妇上坟》,演唱者:粟甄玖、红玉,伴奏:徐梅清”。
【来河边洗菜的、挑水的、行路的市民来来往往,一个人挑着担子穿过吆喝(长沙话):“补锅呀,补洋瓷盆子补锅呀”。另一人挑着担子穿过,(邵阳话)“等(整)伞啵,等(整)洋伞纸伞呀,补套鞋”。
【茶馆里坐了几个人。
徐梅清 各位客官,今天的段子,是我的弟子粟秀才写的,由他和红玉共同演唱《新小寡妇上坟》。
众 好——
【陈班头带衙役上,一旁听着。
粟甄玖 (唱)风凄凄草瑟瑟落叶飘荡,
黄花岗小径上走来孤孀。
穿布鞋结孝球麻衣素缟,
抛纸钱燃香烛悲泪千行。
红 玉 我的夫啊——
(唱)一炷香哭亡夫血气方刚,视腐朽如毒瘤脓包疥疮。
粟甄玖 (唱)横刀立马赴国难,血洒荒丘慨而慷。
红 玉 (唱)二炷香哭亡夫敢作敢当,保宗族护祠堂不惧虎狼。
粟甄玖 (唱)昆仑肝胆两去留,雨洒花石映海棠。
红 玉 (唱)三炷香哭亡夫走得匆忙,撇妻子别父母家失栋梁。
粟甄玖 (唱)不气馁,不彷徨,
野火烧不尽,
春风草更长。
推波涌浪汇巨流,
翻腾怒涛蹈海江。
满地举起方天戟,
清平世界乾坤朗。
众 好——
陈班头 (凶神恶煞)好个屁呀!啊?看哪个起哄,跟老子抓起来!
刘老板 (迎上)陈班头……
陈班头 (粗暴地推开)滚开!公然聚众祭奠乱党,你等着吃官司吧!
粟甄玖 陈班头,哪个在祭奠乱党?
陈班头 你!(指红玉)还有你!你这个《新小寡妇上坟》,就是替黄花岗死亡的乱党祭奠!还有、还有后面四句藏头唱词,你以为听不出来?竟然公然唱出“推翻满清!”
粟甄玖 陈班头,这是你说的哟!我自己都不清楚,你怎么……
陈班头 少强词夺理!你就是个革命党!
粟甄玖 我?革命党?哎呀呀,承蒙班头高看一眼!
陈班头 不承认是吧?(对衙役)解他的辫子!
徐梅清 (举起身旁的棍子对陈班头劈头打过来)不许抓我的弟子!
陈班头 (蒙着头)你这个死瞎子!看我
不……
众 你敢——
衙役甲 班头,他没剪辫子,不是革命党。
陈班头 (打衙役一耳光)就你他妈的多事!没剪辫子也带走!
粟甄玖 唱段是我写的,与其他人等无关。
【众把红玉护起来。
陈班头 走。
红 玉 师兄——
粟甄玖 照顾好师傅……
第五场 陷囹圄
【县衙牢房,粟甄玖身着红色囚服,带着脚镣手铐。粟甄玖 (唱)秋风起黄叶落凉气袭浸,
牢房内潮湿重霉气熏人。(喊)来人,来人!
狱卒甲 喊么得?喊么得?
粟甄玖 (唱)牢房里稻草没一根,
不能睡下难安身!
狱卒甲 莫急莫急,县尹廖世英廖大人,已经叫人到乡下去收集稻草,估计,还有半个月……
粟甄玖 (大声地)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狱卒乙 (抱很多东西上)呃呃呃,莫吵莫吵!(对狱卒甲)开门开门。粟秀才,这是恒丰日杂的老板给你送来的棉絮,安昌布铺老板送来的包被,这是洪发圆老板给你送来的酒菜,这是,红玉小女子给你送的绣花小方帕。
粟甄玖 (接过绣花小方帕)红玉!呃,红玉她人呢?
狱卒乙 东西只能送到牢房外,人都走哒。俺来帮你铺床。(与狱卒甲给粟甄玖铺床)
粟甄玖 (唱)见方帕想红玉心境难平,
好一位聪慧女脱俗清新。
自那日拜师傅结缘兄妹,
情相悦意相许未曾言明。
只以为这辈子相互帮衬,
蒙师恩把丝弦代代传承。
没想到时局乱风起云涌,
一段词把自己送进牢门。
送方帕表明了她的心迹,
出牢后定与她鸾凤和鸣。
狱卒乙 粟秀才,床铺好哒,俺走哒。
粟甄玖 呃呃呃,二位老哥慢走。
狱卒乙 粟秀才,工商联给俺塞了银两,要俺听你的吩咐。有事你尽管讲(港)。
粟甄玖 二位忙了这么久,帮我把这酒菜吃下去。
狱卒甲 你不吃?
粟甄玖 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狱卒乙 那行,那行。
【狱卒帮忙摆开酒菜,三人席地而坐喝酒。
粟甄玖 呃呃呃,喝闷酒没得味,俺来行酒令!
狱 卒 行酒令?不会。
粟甄玖 那就划拳!
狱卒乙 你会划拳?
粟甄玖 不太里手。
狱卒甲 来!高升起来呀——
【三人各喊各的:“八匹马、三多多、五魁五魁……”
粟甄玖 老哥哥,他们那些人穿的是白衣,我穿的是红衣,是不是看我是个秀才,特意关照的?
狱卒甲 这……你觉得呢?
粟甄玖 你想啊,戏台上,哪个秀才考上状元,不是身着大红袍,宫帽插花,打马游街?真可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狱卒乙 秀才,在牢狱里穿红衣,不是中状元,是中头彩!
粟甄玖 中头彩?呃呃呃,快告诉我,奖什么?
狱卒甲 咔嚓!砍头!
粟甄玖 哦,咔嚓!砍……砍、头……(晕厥)
狱卒甲 (慌乱地)秀才!秀才!
狱卒乙 掐人中,掐人中!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粟甄玖慢悠悠地苏醒过来。
狱卒甲 秀才,你醒哒?
粟甄玖 (唱)猛听得要杀头意乱心慌,
气血涌心骤停手脚冰凉。
狱卒乙 秀才,你刚才会把俺两个吓死……
粟甄玖 我刚才怎么啦?
狱卒甲 听到讲要杀头,吓晕过去了。
粟甄玖 (羞愧地)唉……惭愧!方才,本秀才让二位见笑了。
狱 卒 正常。正常。
粟甄玖 呃,我熟读圣贤书,深谙“气节”二字,乃君子之风!
(唱)汉苏武抱旌节北海牧羊,
青文胜为民生宫门悬梁。
有多少先贤哲以身殉道,
我怎能丢气节变得窝囊?
大丈夫生当人杰死鬼雄,
不过是身首异处隔阴阳!
来,喝酒!(喝酒)那,好久问斩呢?
狱卒乙 秋后。
粟甄玖 (喝酒)是这个秋后,还是明年的秋后?
狱卒甲 这俺就讲不好哒。
粟甄玖 哦——
(唱)看起来我已是朝露晨霜,
倒不如写唱本留住时光。
就让它伴随在红玉身旁,
把丝弦唱得那满庭芳香。
二位哥哥,可曾吃好?
狱卒甲 好好好。
粟甄玖 有劳哥哥把这酒菜都端出去,请搬来一张方桌,加文房四宝,多准备几支蜡烛。
狱卒乙 你你你,不睡觉哒?
粟甄玖 睡觉?等脑壳搬家,就长睡不醒啰。【狱卒拿来文房四宝,点亮蜡烛,下。
粟甄玖 (铺开纸张,蘸着墨,唱)
铺陈纸笺把笔润,
牢房里面写韵文。
悲自己更悲国运,
叹民族更叹民生。
每一次都是不平等条约,
每一年都要赔花花白银。
反欺凌仗义执言浑不怕,
写一曲宝玉哭灵悼清廷。
【伴唱:
“漫漫秋夜长,
曳曳烛光黄,
紧紧抢滴漏,
急急书华章。”
【伴唱声中,粟甄玖时而伏案疾书,时而踱步思考,复又写,天渐亮。
两狱卒 (提酒菜上)粟秀才,恭喜呀。
粟甄玖 喜从何来?
狱卒甲 喝完这千年酒,吃完这断头饭,明天,你就要上路哒。
粟甄玖 老哥,能否替我办三件事?
狱卒乙 秀才请讲。
粟甄玖 这第一,请替我把这把折扇交给红玉。
狱卒甲 要得。
粟甄玖 其二,把这个《宝玉哭灵》的唱本交给红玉。
狱卒乙 没得问题。
粟甄玖 这第三嘛……
狱卒甲 卒么得?
粟甄玖 拜托二位老哥,千万千万,不要把我吓晕过去的事传扬出去。
狱卒乙 粟秀才,不是我要讲你,外国佬到常德开商埠,那是朝廷的事。你写么得诉状?还撇开县衙、知府,越级送到省巡抚余诚格余大人那里去……
粟甄玖 哦,这就是定我乱党罪的缘由?
狱卒乙 衙门早就想抓你下大狱,怕激起罢工罢市,这才没有动你,哪晓得,你又公开唱么得《新小寡妇上坟》……
狱卒甲 还暗藏“推翻满清”,这,这不是活得不耐烦哒?
粟甄玖 既是如此,来来来,老哥哥,借你的钢刀一用!
狱卒甲 (警惕地护刀)想自杀呀?干不得!衙门里非常看重你的脑壳,要用你的头杀一儆百,不能让你死在狱中!
粟甄玖 自杀?笑话!我比衙门里还看得起我这颗脑壳些!我要用我的头颅落地、鲜血抛洒,唤醒千千万万的民众,推翻满清政府!老哥哥——
(唱)满鞑子三令五申有饬令,
无辫子就是反朝廷。
我既然定罪革命党,
怎么能带着长辫去服刑?
革命党要有革命样,
去掉辫子长街行!
成全衙门抓到真乱党,
踩着血迹往上升。
狱卒乙 好样的!哥哥我就成全你!(拔出钢刀,割掉粟甄玖的长辫)
粟甄玖 好,痛快!哈……我也是革命党人了!我也是革命党人了!
第六场 闹法场
【寒风阵阵,景同第一场,一张官府布告张贴在城墙的拐角上,上面画一个大大的红勾。【码头上冷冷清清。
【红玉内唱“腥风摧沅江水卷起浊浪”,身着结婚彩服上。
红 玉 (接唱)恶讯传常德城愁云乌泱。
探监去送方帕表明心迹:
许终身和甄玖合衾同床。
好期盼耳鬓厮你写我唱,
好期盼把丝弦传承发扬。
又谁知遭厄运校场问斩,
我怎能与甄玖相隔阴阳?
身着彩服闹法场,
死也不喝孟婆汤。
甄玖呀,秀才——
我和你生不同床死同穴,
学梁祝蝶舞翩翩伴春光。
爹爹呀——
自从你把我来抚养,
就成了你的心肝肠:
要我骑上顶马马,
唱着童谣赏月光。
【幕内儿歌起:
虫虫虫虫飞,
两个虫虫斗嘴嘴。
大的跟娘走,
小的要娘背。
红 玉 (唱)想起如同昨天事,
一一回响在耳旁。
爹爹呀——
恕儿不能孝敬你,
来世再把女儿当。
【红玉欲下,幕内突然响起二胡拉奏的《孟姜女寻夫》。
红 玉 (惊,止步)爹,您怎么来哒?
徐梅清 红玉,来,扶着爹,我们一起去闹法场!
红 玉 爹——
【二人圆场,来到法场。徐梅清坐在一块石头上,拉《孟姜女寻夫》,王嫂、刘老板、穷苦百姓等众人渐上。
红 玉 各位街坊,今天在这杀人的法场,红玉有个不情之请:粟甄玖断了头,小女子定当与他同赴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照应。只是我这风烛残年的爹爹,拜托各位父老乡亲,天热时给他一碗凉水,天冷时送他一口热汤……
【陈班头内声:“走——”粟甄玖戴着脚镣、枷锁,背上插着死囚标牌上。
粟甄玖 (唱)一步一步出牢门,
一时一刻近死神。
看街头人头攒动朝前涌,不由我热血满腔满豪情。
红 玉 (悲呛地)师兄——
粟甄玖 师妹!
红 玉 秀才……
粟甄玖 红玉呀——
(唱)我也曾奢望金榜能题名,
着红袍帽插宫花游京城。
我也曾企盼洞房花烛夜,
着红袍与师妹鸾凤和鸣。
没成想而今红袍穿在身,
却是个戴枷锁镣问斩人。
虽不知孙大炮何等模样,
也不识蔡锷黄兴宋教仁。
今日里领受万人来瞻仰,
雄赳赳老子就是个革命党人!
再唤红玉来来来,
莫悲呛,
休伤心,
大大方方,
痛痛快快,
再唱一次《新小寡妇上坟》。
【徐梅清二胡拉响《新小寡妇上坟》。
粟甄玖 (唱)风凄凄草瑟瑟落叶飘荡,
黄花岗小径上走来孤孀。
穿布鞋结孝球麻衣素缟,
抛纸钱燃香烛悲泪千行。
红 玉 我的夫啊——
(唱)一炷香哭亡夫血气方刚,视腐朽如毒瘤脓包疥疮。
粟甄玖 (唱)横刀立马赴国难,血洒荒丘慨而慷。
红 玉 (唱)二炷香哭亡夫敢作敢当,保宗族护祠堂不惧虎狼。
粟甄玖 (唱)昆仑肝胆两去留,雨洒花石映海棠。
红 玉 (唱)三炷香哭亡夫走得匆忙,撇妻子别父母家失栋梁。
粟甄玖 (唱)不气馁,
不彷徨,
野火烧不尽,
春风草更长。
推波涌浪汇巨流,
翻腾怒涛蹈海江。
满地举起方天戟,
清平世界乾坤朗。
众 (喝彩)好——
陈班头 好么得好?哪个再喊,就与他一起问斩!
众 陈班头,那你就做好事哒。
陈班头 呃呃呃,么得意思?都想死呀?
徐梅清 把俺同粟秀才一起砍哒算哒!
众 把俺同粟秀才一起砍哒算哒!
陈班头 为么得要砍您俺?犯的么得罪?
王 嫂 粟秀才又犯的么得罪?
陈班头 他是乱党!
王 嫂 我呸你的逑呢!
(唱)你的眼睛没有瞎,
看不见俺中国人受欺榨?
轮船停摆几个月,
坑害了好多穷人家!
刘老板 (唱)你们是中国人的衙门口,
就应该帮俺撑腰不是抓!
倘若是激起民变罪责大,
弄不好降罪下来掉乌纱。
陈班头 我我我,我只是执行命令。
粟甄玖 同胞们,民众们,我粟甄玖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大家!
王 嫂 粟秀才,是俺连累你哒才是。
众 是俺连累你哒!
【幕内蓦然响起枪声:砰!砰砰!
【曹把头内喊“杀——”端枪带着码头搬运工冲上来。
众苦力 不许动!放下刀和枪!
陈班头 曹把头,你要造反呀!
曹把头 陈班头!
(唱)武昌起义大爆发,
宣统皇帝楼台塌。
各地成立军政府,
官员们交出印巴巴!
你睁开眼睛看一看,
不革命的有几家?
众苦力 (唱)你睁开两眼看一看,
不革命的有几家?
【曹把头带领大家扯掉假辫子,一起
丢掉,威武亮相。
【陈班头所带衙役也扯掉了辫子。
众 (欢呼)好——
陈班头 (惊诧问衙役)咦?你们也是革命党?
衙 役 班头,曹把头不来,粟秀才的人头,也是不会落地的。
曹把头 同胞们!昨天,湖北军政府宣布废除清宣统年号,建立中华民国!今天,我们常德成立了军政府,县官廖世英交出了他的大印!
陈班头 (突然拔出钢刀)……
曹把头 陈班头,你想搞么得?
陈班头 (割掉自己的辫子)我也要革命!
【陈班头解开粟甄玖身上的枷锁,众人拥着粟甄玖欢呼。
众 (合唱)不气馁,
不彷徨,
野火烧不尽,
春风草更长。
推波涌浪汇巨流,
翻腾怒涛蹈海江。
满地举起方天戟,
清平世界乾坤朗。
【剧终。
【责任编辑: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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