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迷雾重重
95、“专家”无法破解的密码
梅婷婷走了快一个月了,苏万林一直不敢去碰梅婷婷遗留下的东西。梅婷婷的一堆书稿还堆在卷柜里,他甚至不敢去看,出版社来了一次电话催问,他都以没有整理完搪塞过去。
鉴于梅婷婷的特殊身份,文联不好擅自清理梅婷婷的遗物,也不敢询问苏万林。这段时间苏万林的心情很糟糕,每天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办公室,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宋金明告诉大家,谁都不要打扰苏部长,这段时间他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就连宋金明本人都基本不去苏万林的办公室,而是全心全意打理着宣传部的全部事务,让苏万林全心静养。文联不敢询问苏万林就请示宋金明,宋金明也是左右为难。按理说是应该清理一下梅婷婷的遗物,然后把办公室合理安排一下,总不能还那么空着,文联的办公室还是很紧张的,当初也是为了贯彻牛东顺的指示,专门给梅婷婷挤出的一个房间,便于她静心写作。现在梅婷婷不在了,文联就想把那间办公室利用起来,还有几个同志挤在一个屋里办公呢。但此事事关苏部长,文联就不能擅自决定,更不能擅自清理,还是应当请示苏万林再做决定。文联主席最不放心的就是梅婷婷曾经使用过的电脑,平时不管什么人都根本不可能见到她在里面写的东西,她遮掩电脑里的东西远比现在的女人遮掩胸部要严密得多的多。现在的女人有多少恨不得把不大的胸部搞得大大的,实在没有多大的也要猛劲地往乳罩里填塞东西,显得高高耸起的样子;又有多少女性试探着裸露,从小心翼翼地微露浅浅的乳沟开始,到攀比着看谁露的多,看谁的乳沟深,只要不露出乳头的衣服全都敢穿着上街;多少人嘴上讥讽《满城尽带黄金甲》是乳房大比拼,其实骨子里羡慕的要命,纷纷找寻哪家商场出售低胸服饰,越低越好,恨不能找到低到腰部的衣服。也难怪,现在除了新闻节目的主女持人不穿露乳衣服,还有多少节目的女主持人捂得严严实实?又有几个文艺节目的女主持人不是胸口低的不能再低?就差把乳头都露出来了。不知她们是不是将来也要学外国的女主持人裸播?梅婷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尽管胸部亭亭玉立,却没人看到她脖子以下部分是什么样;她的电脑更是象她包裹自己一样严严实实。文联主席自然不敢随意动梅婷婷的电脑。宋金明也告诉文联主席再等等,想必苏部长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提起这件事的,到时候再说不迟。
下午刚刚上班,宋金明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宋金明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苏万林办公室的电话。宋金明拿起话筒,客气地问:“苏部长,请问有什么指示?”
苏万林语调平和地说:“你通知一下文联,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时间,我要去清理一下梅婷婷的遗物。”苏万林已经习惯什么事都找宋金明,尽管宋金明已经是宣传部副部长,而且宣传部已经重新配备了办公室主任,苏万林还是愿意或者习惯了有事找宋金明。
梅婷婷的办公室不大,却很洁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井然有序,只是几个月没人进来,桌面上、地面上、物品上都落了一层灰,几盆鲜花早已变成了干枝,枯萎的花瓣掉在地上,倒像是秋风过后的一地落叶,有些凄惨的感觉。文联主席见苏万林站在门口没动,以为苏万林会怪罪于他,就拿来笤帚和撮子想要收拾一下,苏万林伸出手制止了他,说:“还是等我清理完了你们再收拾吧。”
其实,说是清理遗物,其实就是清理梅婷婷电脑上的文件,她从不在办公室放置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遗留在办公室的东西都是与工作有关或是与心灵有关的东西。梅婷婷有在电脑上记事的习惯,这个习惯曾经跟苏万林说起过。苏万林不想梅婷婷走后被人看到她的心灵秘籍,就想以帮助梅婷婷清理遗物为名,清理掉她电脑上的所有文件。
梅婷婷给电脑设定了密码,部里几个“专家”用常规的十多种办法都没能破译。苏万林猛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会不会……
想到这儿,苏万林就对身边的人说:“你们都回去忙自己的工作吧,我来慢慢想办法。”
苏万林试探地把自己的生日输入进去,顿时,电脑屏幕上显示:欢迎进入婷婷的私人空间。
苏万林再次感慨,梅婷婷呀梅婷婷,你是真想把我整个儿吞进肚子里去,就连你的私人密码都能设定为我的生日,足以说明你情之切切呀。
电脑上,梅婷婷的个人空间里记载了足有几百篇日志,详尽记录了各个时期与苏万林接触的方方面面,包括初识苏万林,包括跟随苏万林下乡的日子,包括“馄饨事件”,包括那不堪回首的黑夜,包括与苏万林的肌肤之亲,包括感受感想……苏万林整整看了四五个小时,直到梅丽丽打来电话,说儿子回来了,他才点击了“删除”键,并点击了“回收站”的“清空回收站”。
梅婷婷遗留下的有关她和苏万林的所有记忆彻底在人间消失了。苏万林不再担心足以让他每每想来都心痛的隐私曝光了。
96、孩子怀里都抱着孩子
卸掉压在心头的“包袱”,苏万林心情豁然开朗,一脸阴霾不见了,脸上的“晴雨表”显示天气不错。
苏万林手中收集了一部分梅婷婷遗留下的诗歌和小说手稿。东雅图文艺出版社的编辑说,梅婷婷的作品其实很有特点,编辑部准备接着出版,希望宣传部帮助整理一下,交付编辑部。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苏万林的身上。
这几天,佟星敏也在为苏万林的事情着急,手里压着几件事必须他去办,可是听宋金明说苏万林还是郁闷,就不想去打扰他。今天早上上班时佟星敏看到苏万林气色很好,两人礼节性地打过招呼,佟星敏就说让苏万林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研究点工作。
佟星敏的桌子上堆满了材料,显得有些凌乱,有的材料上还分别用红蓝黑绿多种颜色的笔反复修改过,看来是个很重要的材料。
佟星敏见苏万林进屋,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落座后就说:“最近中央要召开扫黄打非专项会议,市里已经提前打招呼了,其中一个重点就是治理泛滥在手机上和网络上的疙瘩话,似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就可以随心所欲,就可以想什么说什么了。我的手机也经常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虽然没有过去杜撰的省部级和国家领导人的段子,但是苗头也是很不好。这是我的手机上不知从哪个渠道过来的,我简单整理了一下,你看看。”说着,递给苏万林一份整理好的材料。
佟星敏的字很大气,不像小脚女人裹足不前的样子。佟星敏亲笔整理的材料上写着:
宣传部不宣传
组织部没组织
文明办不文明
文化局没文化
老干局老不干
规划局没规矩
人事局不干人事
办公室不办公事
……
材料里基本上给每个部门都编了一句话,是那种时下很流行的句子。
佟星敏问:“苏部长,你是怎样看待这种现象的?怎样给这些部门正名?”
苏万林想了想说:“这种现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正面来说,这多少反映了一些干部和群众对我们工作的不满。我们有些部门的确工作中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和不足,个别群众关心的切身利益问题没有得到很好解决,难免有些怨言,又没有正规渠道反映和诉说,就采取了这种办法。从另一个方面看,这都是一些闲人没屁格勒嗓子,‘工资不高血压高,政绩不突出腰间盘突出,开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有问题有想法不敢拿到面上说,没事在底下胡乱嚼舌根子,有些人是打和尚骂秃子,指桑骂槐。其实,类似的话并不能说明我们所有的党政机关都每天无所事事,有些纯属无意识的编排,根本用不着当回事儿。我也听过这样无聊的话,象昌盛村不昌盛,前进村不前进,团结村不团结,清河村河不清等等等等。要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热处理只能越处理越热,知道的人越多,流传的越广,无形中反倒推波助澜。当前倒是有几项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抓紧办,我还正想跟你汇报。”
在众人看来特别是县委主要领导看来,牛东顺是强硬型,苏万林是温和型。领导都喜欢听话的干部,喜欢顺从的干部,特别是顺从自己的人。其实,苏万林是柔中有刚,刚柔并济,只是那种刚不外露,绵绵之中不乏刚性。梅婷婷也曾经说过,现代的领导人就是需要苏万林这种外柔内刚的性格,而且绵的适宜入口,刚的不折不弯,但绝不是咬不动嚼不烂的滚刀肉。苏万林懂得长木匠短铁匠说的就是人要有所长也要有所短,只有长是刚性有余韧性不足,只有短是缺少刚性过于疲软,必须长短结合才能游刃有余。苏万林是绵里藏针的人,这一点与佟星敏极其相像。
这几天,苏万林一直在琢磨着解决农村文化设施奇缺、文化娱乐活动偏少和破除农村的封建迷信。
在县公安局任副局长的朋友沈中枢给他讲过一个真实的故事。
沈中枢去一个落后的村办案子,需要知道村里的人晚上都做什么,就问一位年约四五十岁的老汉:“你们晚上都干什么呀?”
老汉瓮声瓮气地回答:“日。”
沈中枢明白“日”就是男女办那事。他接着问:“日完还干什么?”
老汉回答:“还日。”
这个村地处偏远,没有电,没有电话,没有广播,没有电视,村里还没有任何文化活动,天一擦黑,男男女女的就都钻被窝“日”,这事成了村里唯一“共有”的娱乐项目。难怪沈中枢说,这个村的人是民以食为天,民以“日”为乐,吃饱了“日”,“日”完了睡,睡完了再吃、再“日”,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这个村十五六岁的半大姑娘半大小子都早早结婚,顶立门户了,有的十五六岁都当爹当娘了,本还是个孩子却一个个怀里都抱着个孩子。无形中增加了一辈人,有些连辈分都没法论了。
这个村里有一户大户,老老头老老太太,老头老太太加上儿女一家17口人,这样的家庭现在已经不多了,这是一个超生游击队,却很迷信。这家人姓钱,老老太太姓金,老太太姓朱。老老头的爹在老老头找媳妇时就定下规矩,老钱家的人不论是找媳妇还是找女婿,必须找与钱有关的姓氏,老老头就找了个姓金的。规矩延续下来,老头就找了个姓朱的,朱与珠谐音,同样寓意金银。老老头说,老钱家可以找姓钱、金、银、朱(珠)、包(宝)的,不能找姓裴和姓黄的,裴就是赔,黄就是黄摊儿,更不能找姓孙的,见人小三辈。
老钱家倒是每个人的姓氏都与金银财宝有关,日子过的却是与金银珠宝毫不相干,吃了上顿就犯愁下顿。倒是村里一个姓裴的和姓黄的结婚后,两人跑到县里打工,每年小两口都能挣个五六万,村里姓钱的和姓金银珠(朱)宝(包)的还真就没有哪家哪户一年能装进兜里近万的。
姓氏不过就是个代号,可以叫他123,也可以叫他456,不过都是为了能够区分开来,总不能都叫123,都叫456呀。老钱唯一的女儿就是相中了一个姓孙的孩子,俩人还你有情我有意的,可是两个老钱都别着,说什么也不许姓孙的跟老钱家有瓜葛,不能在人前小了三辈。
沈中枢是把这两件事当故事来讲的,却勾起了苏万林的怜悯之心和油然而生的责任感,他感到这两件事就像无情的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这都是没有文化造成的,而自己就是锦河县文化的总头。沈中枢在讲故事时是笑着讲的,苏万林却笑不起来,心里在责备自己,锦河县这一片天下竟然还有这等愚昧落后的地方,你一个主管文化的领导是干什么吃的?苏万林说:“总有一天,我要亲自去这个地方看看,一定让老百姓不再过这种单调的文化生活。”
苏万林跟佟星敏原汁原味地学了一遍,说:“你看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愚昧的人。这说明我们的工作确实还有许多不到位的地方,所以我就想,这几天我就带领宣传文化部门的同志下去,实地了解一下农村的文化建设到底是个什么样,也好有的放矢地采取对策。”
佟星敏高兴地说:“咱俩想到一块儿了,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个事呢,愚昧不除,农民就不会富裕;文化搞不上去,人们就愚昧,这是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有什么困难再找我,需要花钱的地方,让他们搞个规划,这方面的钱该花。”
97、这个社会有点疯狂
这段时间,苏万林遇到许多怪事,那么不可思议。
昨天,苏万林参加了一次法庭开庭,以旁听的身份听了法庭开庭审理“作家”告“作家”侵权一案。
原告和被告都是县里的业余文学创作工作者。原告发表了一篇散文,被告在自己的小小说里引用了其中一小段,也可以说是一句话,还注明了是“一位作者写过这样一段话……”总共引用了大概二三十个字。原告认定这是剽窃,要求被告公开赔礼道歉,鉴于小小说是有稿费的,还要求法庭判决被告附带经济赔偿。法庭详细分析了原告和被告的纠纷,比对了散文和小小说中的引用文字,曾劝阻原告,这构不成剽窃,但是原告坚持要求法庭开庭审理。法庭考虑到现今确有很多人搞不懂什么是剽窃,莫不如就开个民事调解庭,也让大家学点这方面的知识。
原告坚持己见,竭力陈词被告侵权。
被告振振有词,慷慨激昂进行辩解:“我在小说中确是引用了原告的一段话,但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剽窃。美国国家健康研究所科研诚实委员会就把剽窃定义为‘在没有适当方式说明出处的情况下,将他人的词句或观点表述为自己的词句或观点’;我国司法实践中认定剽窃遵循的标准之一是,使用他人作品是否超出了‘适当引用’的范围。而关于‘适当引用’的数量界限,我国《图书期刊保护试行条例实施细则》规定,‘引用非诗词类作品不得超过2500字或被引用作品的十分之一’;‘凡引用一人或多人的作品,所引用的总量不得超过本人创作作品总量的十分之一’。依照这个解释,你能说我是剽窃吗?按照你的逻辑,你使用过的文字他人均不可使用,那你是不是也在剽窃?我们现在使用的文字都是来源于字典辞海,这里还有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既然被存入字典和辞海中就说明有人使用过这些个字句,你再使用就是剽窃。如果这个定论成立,一切与文字有关的东西都得消灭,就不能有书刊,不能有广播电视,甚至不能有沟通语言,一切有语言的东西也都得消灭。如若不然就是剽窃。试想,那时,这个社会将是个什么样子?人人的嘴巴都必须改变功能,不是用来说话的,纯粹一个粉碎机的漏斗,一个造粪机器上的零部件。”
苏万林听着双方的辩论不禁感慨,被告不愧为写小说的,辩论词也都是旁征博引,措辞犀利,不像散文那样抒情成分充斥全篇,全然没有小说那样随意使用刚强有力的词句。
到底孰是孰非,不辨自明。苏万林倒是感到这个社会有点疯狂,有的人不是靠真实水平出名,却不切实际地想着靠炒作出名,其结果往往是弄巧成拙。
98、另类的做法
苏万林看过北大荒一位作家写的小说《狗眼》。小说述说了当今一些人对退下来的领导判若两人的心态和做作。领导在位时,就连领导家的狗都高人一等,下属的办公室主任可以每日比侍奉亲爹还上心地侍奉领导家的狗,可是一旦领导不是领导那天,不仅狗要挨饿,就是对这位过去的领导也是敷衍,老领导的话对于他而言就是耳边风,吹过就过去了。老领导的话就是普通老百姓的话,可听可不听,至于老领导交办的事情更是可办可不办,他要把精力转移投放到新的领导身上,因为现在是新的领导在主宰他的命运。小说演绎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把这种下属比喻为狗眼。狗眼看人低啊。
苏万林冷眼看世界,看到了很多类似狗眼又有别于狗眼的人和事。他没有象那位北大荒作家那样发出感叹,用文学作品抨击社会的这种现象,只是在内心分析、归纳,有感不发,反过来想对自己的人生重新洗牌,把来时路重新走过。
官场“留级生”还是“降级生”,苏万林看得不重,他就是想走一条自己问心无愧的路,走过一条扪心自问时不会对自己耿耿于怀的路。
牛东顺曾经说过,苏万林是个有理想的年轻人。
苏万林知道,理想就是欲望,每个人都有一个理想。有想在仕途上出人头地的,当了科长想要当局长,当了局长还想要当厅长,甚至省长、总理;有想在商海驾驭“航空母舰”统帅一个地方的商业领域的;有企盼天上掉下一个金元宝把自己砸醒的;还有可怜兮兮地渴望能不再穿带补丁裤子的……起点不同,企盼就不同;居于社会的位置不同,理想也就五花八门。总之,是人就有理想,甚至沿街捡拾残羹剩饭的人也有理想,就是每时每刻都不让肚子饿着。
苏万林遭遇了担任宣传部长以来的首次尴尬。那个贫穷落后乡的一把手竟然也是思想如此贫穷,难怪全乡贫穷落后!当苏万林提出要给他们投资时,这位乡党委书记竟然说出“有那个钱还不如搞点项目发展经济”!苏万林极度寒心,连物质和精神之间的辩证关系都搞不明白的人怎么配担任乡党委书记,靠这号人“咋能管好码头”?
苏万林自己也说不上是不是“有勇气拆下肋骨点着当火把照亮前方的人”,却不想在县里“虚度”,他感到在县里空有一把子力气却有劲使不上,什么事都是看得见却摸不着,知道今后的路该怎样走却不能把人们引到金光大道上去。不像在乡下,自己可以看准了的路就坚定不移地带领乡亲们走下去,让乡亲们真的物质富裕精神也富裕。新民乡对他来说,具有太大的吸引力,苏万林认为那里有他的用武之地,他可以游刃有余地让新民乡真的成为旅游胜地,让几回梦里的“人山人海的旅游潮正在涌动,乡官、村官们忙的不亦乐乎,百姓们也都忙的不可开交,在忙着数那些怎么也数不过来的花花绿绿的钞票……”美梦成真。这个梦想如若不能实现,必定要成为自己最大的心梗。
苏万林不是不想高升,也想着光宗耀祖,但是眼前这个心结却困扰得他不知所云。
当乡长、乡党委书记有心梗,当宣传部长有心梗,对梅婷婷有心梗,为什么有这么多心梗?
不到30岁就心梗,40岁了还心梗,将要梗到什么时候?
这些梗怎样融通?
这些梗何时可以融通?
苏万林是寡妇睡觉——上面没有人,想要升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升职于他而言似乎已经没有了吸引力。他还是想要回到新民乡去,回到新民乡任党委书记或是乡长,继续带领乡亲们完成未竟的事业,免得整天感到心梗了似的。
这一步能否成行,社会对他“另类”的做法会不会再次炒作,说他是在作秀?佟星敏会不会批准?梅丽丽会不会坚决反对?家人会不会把他从老苏家的花名册上删除?回到新民乡就意味着这些年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耀眼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的光环没有了,舒适的工作环境没有了,副县级的级别也不敢说能不能保得住,每天将要面对的不再是水光溜滑的城里人,而是一身粗布衣服、满嘴“土得掉渣”的农民。
苏万林也说不明白,他就是喜爱那些“土得掉渣”的农民,只有和农民浑然一体时才有了创作的激情,才有了想要干点正事的冲动,才能找回一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感觉,才觉得能对得起新民乡的父老乡亲。
但是,回到乡下去不是小事,最起码应该先和丽丽通个气儿,,不能大男子主义太严重了,好像自己现在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似的。可是,苏万林心里还是充满着担忧,回到乡下去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从天上到地上,万一丽丽不同意,再搅得自己回不去乡下该咋办?
99、一物降一物
苏万林心里想着要和梅丽丽通个气,却不知此时梅丽丽正在遭受一场心理熬煎。
姐姐走了一个月了,丽丽还在清理姐姐的遗物,电脑是姐姐生前使用过的最后一样没有清理的东西了。
梅键明显地衰老了。原本挺直的腰板弯了,两鬓似乎一夜间全白了,额头的皱纹也似乎更宽了更长了,话更少了,闷着头坐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吸烟,一棵接一棵,屋子里被他搞得雾气漳漳的,满哪都是烟,满哪都是烟味。
东菊明显地老了。眼角堆砌了细密的鱼尾纹,面皮也松懈了,缺少了红润和光泽,灰突突的,眼神里多了呆滞少了精神,手里还捧着婷婷的照片,一个人嘟嘟囔囔地说着没人能听清楚的话。
老两口已经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还是梅丽丽硬逼着父母每天喝点奶粉之类的流食,算是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书房的电脑打开着,梅丽丽在以一种复杂的心情看姐姐的电子日记。
梅丽丽象苏万林一样,输入了许多密码都没能打开梅婷婷的电脑,还是一个突然产生的念头,也是一个吓了自己一跳的想法:姐姐一直没忘了苏万林,至死都在惦记着苏万林,她会不会用苏万林的生日做密码?梅丽丽既为自己的猜想感到滑稽,却又想要证实这个想法的正确性。结果真的让她目瞪口呆!梅婷婷就是用苏万林的生日做的密码!姐姐已经对苏万林的感情投入到了何等程度!用一个男人的生日做自己的电脑密码,除非他是自己的至爱之人,没有第二种解释!
梅婷婷QQ空间里的私密日记还是泄了密,里面记载了和苏万林在一起的各个时期的幸福时光,记载了心中梦想,甚至记载了苏万林和梅丽丽结婚后还存有的幻想,包括想要二女同侍一夫的妄想……
梅丽丽的醋意顿时涌上心头。
看来,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姐姐根本就没忘了苏万林,她是把自己当成了替代品,当成了婷婷的化身赠送给了苏万林。那自己成了什么?无价的商品?馈赠的礼物?亦或小猫小狗?姐姐这么想这么做了,苏万林该不是也把自己当做姐姐的化身,每日里都在想着是和婷婷过日子,甚至想着在和婷婷过夫妻生活?他的心里或许根本就没有自己,而是纯粹把自己当作了婷婷在恩恩爱爱!还有姐姐那段看不明白的日记说明了什么?他俩是不是也有了肌肤之亲?那可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爱情是自私的不能再自私的东西,咋能和别人共享?!
可是,转而一想,自从苏万林进了这个家门,为了姐姐能快乐,自己没少和姐姐联手蛊惑苏万林,苏万林都表示反感,还多次劝自己不要弄得他伯仲不分,免得闹出笑话。自己不回家,苏万林从不回家,为的就是不搞错了。如此想来,他俩应该不会有什么。可是,可是……一旦把一件事放在心上再想放下来就难了,梅丽丽眼前总是晃动着苏万林和梅婷婷卿卿我我的画面,晃得她脑袋发胀,迷迷糊糊的。
不行,苏万林回来,一定要问清楚,要不自己就得窝囊死!要问清楚他到底是和丽丽过日子,还是在和婷婷过日子,咋的也不能稀里糊涂地让他和一个似是而非的人每天生活在一起,自己还全然不知地美滋滋地自以为是。如果是和丽丽在过日子,就前嫌尽释,如果他稍有犹豫,就证明他是在玩弄移花接木,自己干脆就和他分手……
分手?这个念头刚一蹦出来,梅丽丽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这是干什么?至于吗?可是,另一个梅丽丽却说,这是一场游戏,一场爱情游戏,别再自欺欺人了!
梅丽丽不想和苏万林分手,10年多了,苏万林已经成为她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哪能说分手就分手?何况事情还没搞清楚!即使过去苏万林存有那个想法,只要从今往后能一个心思地跟自己生活在一起,就没啥不可原谅的。
梅丽丽矛盾着。
就在她苦恼的当口,苏万林回来了。
看样子,苏万林很疲惫,脚步是沉重的,脸色是凝重的,眼神是庄重的,只是那个精气神十足的苏万林不见了,似乎有深重的心思。想要回到乡下的决策太难了,去意已决,就是不知道梅丽丽和家人会不会持坚决的反对意见,还有佟星敏会是啥态度?
梅丽丽没心情去观察苏万林,也丝毫没有感受到苏万林的变化,蹭地站起身,一把将苏万林拽进了书房,随即“咣当”一声关上房门。高高大大的苏万林竟被梅丽丽拽的踉踉跄跄的。
梅丽丽一把将苏万林按在椅子上,满脸怨气地指着电脑质问:“苏万林,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电脑上,梅婷婷的日记打开着。
苏万林脑子猛地一涨,快速浏览了一遍梅婷婷的日记,膨胀的大脑随即就“消肿”松弛下来。
糊涂,糊涂,真糊涂。自己明明知道梅婷婷在单位可以写日记,咋就没想到婷婷在家里也会写日记呢?自己能想到梅婷婷用自己的生日作为密码,咋就忽略了丽丽也能想到呢?梅婷婷临终前已经毫不在意家人的眼神了,近乎直白地宣告了她还爱着自己,丽丽咋能感觉不到?!好在事先已经“拜读”了梅婷婷在办公室写的日记,好在梅婷婷在家里的电脑上并没有记载那唯一的一次,丽丽还不可能从中发现什么,无非就是猜疑。
苏万林不想撒谎,也从来没对梅丽丽撒过慌。但是那件事实在不是苏万林所愿,纯属意外事件!苏万林暗暗叫苦,自己还是受害者呢。看来,今天这个谎是必须的了,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并非你强我愿的事而且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事,还是不要坦白为好。自己已经把全部身心投放在了丽丽和这个家庭里,不能给丽丽和家人添堵,那可是要影响他们一生给他们带来一生痛苦的,甚至还会危及家庭的稳定!平心而论,自己自从和梅丽丽对象开始,已经心无杂念,梅丽丽应该能切实感受到,只要自己平安度过这一关,也只有平安度过这一关,才能进行下一个话题,才能心平气和地端出自己想要回到乡下的计划。
苏万林尽量选择平缓的词句向梅丽丽解释:“丽丽,咱俩夫妻10年了,这10年,我很幸福也很快乐,是你带给了我和这个家庭的幸福快乐,我很知足。我和婷婷的事也不是刻意要瞒着你,这是婷婷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其实你知不知道也都无所谓。我和婷婷说起来连恋爱的成分都没有,虽然我和婷婷都曾经有过这个想法,可是,一开始是我忽略了她的存在,后来……也就是她出事之后,是她拒绝了我。当时,我和婷婷都很痛苦。也就是在我的痛苦还没有完全缓解的时候,婷婷把你推到了我的面前。说实话,我一开始真就把你当成了婷婷,因为你俩实在太像了,包括身材、长相、言谈举止甚至爱好。不过,很快我就调整了心态,不再欺骗自己,而是在心里彻底接受了你,你真的是个好女孩儿,是个值得我终身厮守的好女人。当然,婷婷可能还陷在过去的感情漩涡里不能自拔,那也是只能把感情宣泄到日记里,是一种精神恋,是单恋,我们不能连这点自由都不给她吧?”
梅丽丽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问:“这么说来,姐姐自杀,你是最清楚为啥了?”
苏万林痛苦地闭上眼睛。半晌,才捏着脑门说:“要说不全知道吧,还能悟出一点来;要说全知道吧,还说不太明白。我分析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应该有这么几个原因吧。一是日益加重的病情让她失去了继续生存下去的信心和勇气,这应该是最主要的。你也知道,即使她不走这一步,她在世上的时日也是不多了,还要忍受巨大的治, 疗痛苦,那是一般人很难承受的;二是感情找不到归宿,不能从所谓的失恋中走出来——我说的是所谓,其实,我俩还真的就没有恋爱。我分析,这也可能是她厌倦生活的其中一个方面;再有就是——”
梅丽丽瞪圆了眼睛问:“是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可能没有这方面原因……能不能是无法面对我俩每天亲亲热热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受不了刺激……应该不会。总之,她走这一步,多少还是和我有一定关系,所以,我一直很痛苦,也一直在自责。”
梅丽丽追问:“哦,难怪你非要给她守灵!那你是不是也一直在想着她?是不是也写了暗恋她的东西?”
苏万林苦笑了一下说:“唉,守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咱家就我一个棒小伙儿了,我不去守灵,难道还让古稀之年的老爸去守灵?还能让妈和你去守灵?对于老人来说,我是在尽一份孝道,对你来说,也是心疼你,怕你挨冻遭罪。至于说一直想着婷婷吧,要说一开始没有那是假话,那段时间,除了工作满脑子都是她。就是想不明白她为啥非要拒绝我,我那时可是真的想要和她结下百年之好的。可是,她的态度太坚决了,又一下子把你推了出来,我的心思也就慢慢从她那儿转到你的身上了,也慢慢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慢慢被你的柔情溶解了。”
梅丽丽撇了一下嘴说:“哼,别嘴上象抹了蜜似的尽挑好听的说,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苏万林温柔地拽了一下梅丽丽的胳膊,说:“说的好听不如做的好看。这么多年来你还看不明白我是咋对你吗?我的骨血里流淌的都是正经人家的血液,是不允许我做出对不起老婆的事的,我也是一刻都不想离开你的。”
梅丽丽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也就半推半就坐在了苏万林腿上,撅着小嘴儿说:“我就是怕你还把我当姐姐,想想心里就别扭。”
苏万林搂着梅丽丽,蜻蜓点水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别傻了,就是再能装也装不了10年哪,千万别胡思乱想了。”见梅丽丽不再说什么,就接着说,“再说,婷婷人已经走了,我们还是让她安心吧,这些东西也就不要再保留了。我想这些东西她也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看。好在你是她的孪生姐妹,想必她也不会怪罪的。”
梅丽丽恼怒的眼神逐渐温柔了,一只手搂着苏万林的脖子,一只手移向鼠标,关闭了文件,点击了删除。
梅丽丽自己都说不清,为啥苏万林没回来时,自己列着架式要和他好好掰扯掰扯,可是一见到他,怨气自然而然就少了,他的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怨气全都化解了,甚至怀疑也都不翼而飞了。这难道也叫一物降一物?
100、他选择的路准错不了
梅丽丽总算是暂时安抚住了,脸色也由阴转晴,搂着苏万林亲吻了一会儿,说:“饿了吧?我去做饭。今晚咱俩陪着爸妈好好吃点饭,爸妈可是好多天都没正经吃东西了。”
苏万林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梅丽丽已经起身进了厨房。
晚饭吃的还是有些压抑。梅键和东菊满脸苦大仇深,没吃几口东西;梅丽丽卸下了思想包袱,心情豁然开朗,吃的津津有味,还不断地劝父母多吃点,也不时给苏万林夹点菜;苏万林满肚子心思,吃的心不在焉。
吃饭功夫,苏万林原本打算干脆就把要下乡的想法和盘端出,想了想还是先和梅丽丽说完,第二步再和二老说。梅婷婷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二老还没从失去婷婷的阴影里走出来,苏万林真担心他们由此再生出毛病来。自己如果冷不丁地冒出想要下乡的话,二老若是真的不同意,搞不好还得平添忧愁和烦恼。
撂下饭碗,苏万林就直接进了卧室。
梅丽丽收拾完,也进了房间。心头警报解除的梅丽丽关上房门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紧紧挨着苏万林坐了下来,双手在苏万林的胸前游走着,不无关爱地说:“二林啊,这段时间又是家里事又是单位事的,也把你累坏了。今晚啥也不想了,好好歇歇吧,啊。”说着,把嘴凑到了苏万林的嘴上,呼吸粗重起来。
想想也是,已经一个多月没和丽丽亲热了,也没有那份兴致。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看着丽丽不知啥时解开的上衣裸露的雪白肌肤和高耸的两个半圆小山间的月湾,苏万林也情不自禁地一下就把丽丽按倒在床上……
丽丽还意犹未尽地趴在苏万林魁梧结实的胸膛上,柔情蜜意地回味着。
苏万林觉得这正是坦言的时候。苏万林搂过梅丽丽轻声细语地问:“丽丽,算来,我回到县里已经10年了。可是这10年,我越来越觉得安逸过多,却好像少了不少东西似的,心里很不踏实。”
梅丽丽不解地仰起脸反问:“难道这样不好吗?每天我们都可以形影不离,夫唱妇随,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你还有啥不踏实的?”
苏万林坐起来,依旧搂着梅丽丽说:“我心里一直有个愿望,这些年压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在新民乡的时候曾经立志要带领乡亲们闯出一条快速致富的路子,也向百姓们坦诚了我的构想。可是,这10年过去了,我是越来越安逸了,可新民乡的变化却不大,没能实现我当初的设想,百姓们也有意见。所以我就想,趁着现在年富力强,再回去干上几年,让新民乡彻底变个样!”
梅丽丽猛地挣脱苏万林的搂抱,伸手摸了一下苏万林的额头说:“你不发烧啊,说啥糊涂话呢?多少人拼搏就是为了能从乡下进到城里来,你现在还是县委常委,是县领导,你要是下乡去,别人会怎么看?你的级别还能不能保留?再说,我们这个年龄了还得牛郎织女?不行!我坚决不让你下乡!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丽丽,人的一生都是有愿望的,我此生就这一个愿望,难道你还不能成全我吗?你要是感到寂寞,就把苏洲接回来住,我也可以每个星期回来住个一两天,我们不还是没分开嘛。”苏万林诚恳地请求着。
“说的轻巧,苏洲回来能和你在家一样吗?他能替代你吗?他能搂着我睡觉吗?他能给予我想要的东西吗?我们10年都没分开了,你想冷丁一下让我们分开,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考虑过爸妈的感受吗?再说了,就是你的老领导也不会同意的,婆婆和公公更不会同意!”梅丽丽越说越激动,起身穿衣下床,向屋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苏万林急忙起身拽梅丽丽,却被梅丽丽一把甩开。
苏万林急忙穿上衣服跟了出去,却见梅丽丽正在客厅里打电话,“……对,您好好劝劝他,……对,跟他也说一声,千万别让他脑袋一热,做出后悔的事……好好,谢谢您……”
没等梅丽丽说完,苏万林一把抢下话筒,放在话机上,质问道:“你给谁打电话?你想干什么?”
“给牛书记打电话,咋的?他都对你的想法感到惊讶。他还说了,要告诉窦丰源,让他也来阻止你下乡。”梅丽丽得意地说着。
梅键和东菊敞着门在卧室里坐着,听到这小两口的话里都带有火药味,也走了出来。
东菊问:“这是咋回事?你俩还没红过脸呢。是不是丽丽耍小孩子脾气了?”
“妈,不知道别瞎说。都是他——”梅丽丽欲言又止。
东菊转向苏万林问:“你欺负丽丽了?不可能啊。”
苏万林不知该咋跟东菊说:“那个……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我想……”
“他不想当宣传部长了,还想回到乡下去当书记。”梅丽丽呼嗵一句话,把苏万林的目的曝光了。
“啥?回到乡下去?你回去丽丽咋办?苏洲咋办?万一哪天我和你爸有点啥事咋办?”东菊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
苏万林解释说:“妈,男子汉还是得干点自己有追求的事业。想当年,爸不也是撇家舍业地只身闯荡俄罗斯,又义无反顾地搞房地产开发吗?多少人能理解他当时的做法,他不也是做了吗?最后还是事实证明了他是正确的。现在,我也是要去做一份我极其渴望的事业,所不同的是当年他是给自己干,如今我是给共产党干。但最起码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我们想要做的事都是我们发自内心想做的。”
梅键猛丁被苏万林抬高了起来,一时不知咋说好了。他的内心也是不想让苏万林下乡的,可是,苏万林说的又那么在理,还真不知怎样反驳,也就模棱两可地说:“二林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贪图安乐窝。可是,你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万一将来再回不来,那不白奋斗了。官场可不比商场,商场是自己可以左右的,想大干就大干想不干立马就可以撤梯子;官场想下来倒是容易,往上走可就难上加难了。你一定要想好了,千万不要冲动啊。”
“啥冲动,要我说就是还想回到新民乡去回味和婷婷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表面上憨憨厚厚的,谁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没准儿一肚子花花肠子呢。”梅丽丽猛地上来一股醋劲儿,口无遮拦地一通乱放炮。
“你——”苏万林顿时感到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腾起来。梅丽丽你这是要做什么?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当着岳父母的面,你咋能信口雌黄?!无端遭受羞辱的苏万林心里有气却不便发作,气哼哼地转身走了,他无法容忍梅丽丽的无端猜忌,更无法容忍她不分场合,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留!她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啊,她这是咋了?仅仅是因为自己要回到乡下,就如此恼怒?
苏万林前脚刚走,东菊就指着梅丽丽的鼻子训斥开了:“你这个东西,咋能那么跟二林说话?他和你姐根本就没有你想那事,你那么说话多伤他的心哪。”
“要是没有那事,那你说他到底为啥要回到那个破乡下去?”梅丽丽不服气地争辩道。
“你——”
叮铃铃——东菊刚要驳斥梅丽丽,电话机突然响了。坐在电话机旁边的梅丽丽以为是苏万林来电话,一把抓起话筒就说:“走了就走了,还打电话干啥?”
“呦,哪来的那么大火气?是不是我们的二林子惹丽丽小姐生气了?”话筒里传出窦丰源的声音。
“哦……不好意思……窦部长,我以为……”梅丽丽尴尬地说。
“你以为我是二林了,二林去哪儿了?”
“窦部长啊,正好你来电话了,要不我也想找你呢。你说他干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抽啥风,非要回乡下去,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嘛。那乡下是那么好去的?要是乡下比城里好,谁还打破脑袋往城里跑?要我说,他的脑子里指定是进水了。”梅丽丽一肚子怨气。
窦丰源呵呵一笑说:“丽丽呀,我和你的想法还真就不一样哩,牛书记给我打电话了,事情我也都知道了。我赞成他回到新民乡去。前几天省里开了个吹风会,鼓励有知识、有能力的县处级干部带职下基层任乡镇一把手,尽快打开乡镇的沉闷局面,解决部分乡镇长期经济发展滞后和缓慢问题。吹风会还明确指出,带职干部可以在基层工作一年,也可以工作三年五年,以一年为一个周期,具体时间以所任职乡镇的经济发展速度为依据,当然还要考虑原职是否需要变动。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下去的干部没有后顾之忧。市里正在研究落实方案。你要是征求我的意见,我告诉你,我百分之百地支持他。”
“那——”
“那什么?不就是暂时的两地生活嘛,再说又不是多长时间,无非三年两年的,这也许还是一件大好事呢。你要相信苏万林,他不是那种办事冲动的人,他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听老大哥一句话,在这件事上,千万不要打横炮,否则你总有一天要后悔的。”
撂下电话,梅丽丽一时也没了主意。把窦丰源的意思说给二老听,东菊也拿不定主意了,梅键缓缓地直点头却也是一句话没说。
半晌,东菊说:“要么你打电话问问你婆婆和公公,说不定他们也不同意二林回去任职呢。”
梅丽丽如梦方醒,急忙拨通了苏利民的手机。一听是苏万林要“打回”新民乡,苏利民也是一愣,足有十几秒没吭声,里面却传来权艳敏的声音,“老头子,二媳妇说啥?我咋听着像似说二林还要回乡下来?那可不行!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哪有这么倒厥着走路的!”
又听苏利民一声呵斥,“老娘们儿懂啥!二林这么做指定有这么做的道理,你跟着瞎掺和啥!咱们见过多点世面,二林可是在官场混了十几年了,啥事不比咱们看得远!”
听不到苏利民回答自己,却一直当“旁听”,梅丽丽不禁有些着急地问:“爸,您到底是啥意见?我是不同意他回去,您也劝劝他,还是别回去了,下去容易上来难啊。”
苏利民轻轻咳了一声说:“丽丽呀,要我说呢咱们就都别瞎操心了,二林是个有心计的孩子,更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要说他也不小了,都40岁的人了,知道啥事该做啥事不该做。我相信他选择的路准错不了。”
话筒里再次传出权艳敏的声音,“你个死老头子,二林还是个孩子,你哪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呢?”
又听苏利民呵斥声:“孩子孩子,咱爹妈不在了,要是他们还活着,你不一样也是个孩子!在老人眼里,孩子多大了也是孩子,可是二林早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是大人当中的大人,啥事比咱们看得明白一百倍!”说完竟气哼哼地“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把梅丽丽还在等他拿出个态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梅丽丽手里拿着嗡嗡作响的话筒,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向梅键和东菊耸了耸肩膀。
101、我要回到新民乡去
苏万林离开家,脚步格外沉重地来到办公室。
家人不理解自己下乡让他格外苦恼。他能够理解家人的想法,也能感知他们心中所想,人的一生拼搏、奋斗要遭遇许多沟沟坎坎,能够走到这一步的确不易,这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位置,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追求,自己却要亲手“葬送”!在他们眼里,这无异于放着金光大道不走偏要走羊肠小道,也是布满荆棘之路!
追求,人的一生都有追求。苏万林想,自己并非有多么高尚的情操,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却总是感到欠了老百姓的帐,欠账就得还账!其实,苏万林也知道,当今“欠账”比他多的比比皆是,却没有几个人想着“欠账”要还,大多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去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早就把当初激昂亢奋的承诺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只要一旦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哪还管啥诺不诺的。苏万林却不能,是人就要一诺千金,何况共产党的干部,怎能言而无信,让老百姓空欢喜一场?长此以往,共产党的形象不就败坏殆尽了嘛!
一连抽了几支烟,苏万林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下乡没有错,自己的决定是符合党对农村的政策的,是符合党对党员干部的要求的,更是符合《党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的。抛开大道理不说,就算是为了一方百姓的期盼,为了能亲手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新民乡,为了解除自己的“心梗”,也要回到新民乡去!可是自己一时半会还做不通梅丽丽的工作,还得搬救兵。于是,苏万林拨通了牛东顺的电话,想要征求一下老部长的意见,也许老部长能说服梅丽丽。
牛东顺最早接到的梅丽丽电话“投诉”,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其实你就在现在的位置上干挺好的,以你现在的年龄和资历,慢慢也可以转成副书记。要不是这次县领导指数调整,你可能已经就是副书记了。别急,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下乡任职风险可是不小的,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天政策有变,万一你再回不来就窝在新民乡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当然,你是个个性很强的人,你是要业绩更要事业的人,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你走的每一步都想穿越时空,不想一老本神。刚才窦丰源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了关于鼓励县处级领导干部带职下乡的事,你也算是再次赶了一把大潮。如果你真的想好了,也不是不行,关键是还要把家里,主要是丽丽的工作做通,千万不要顾此失彼,闹得后院鸡犬不宁。”
苏万林急忙接过话茬说:“老部长啊,我就是在这件事上犯愁呢,还想搬你这个救兵灭火哪。”
牛东顺庄重地问:“你确实想好了吗?这件事可要慎之又慎啊。”
苏万林坚决地答道:“老部长,我都想好了,也绝不会后悔的。”
“那好,丽丽那边我去帮你说说看。丽丽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拖你后腿的。”牛东顺蛮有自信地说。
“那可就谢谢老部长了。”说完,苏万林看了一下表,已是晚上九点半了。
此时,佟星敏也正在办公室对着一封新民乡的群众来信沉思。这是她上任以来遇到的第一件蹊跷事、犯愁事,也是高兴事,难得一方百姓对一位党的干部如此信任,信任得五体投地。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县委办送来一封新民乡百姓的百人联名信,恳请县委派苏万林回到新民乡,继续带领乡亲们加快旅游区建设,哪怕让苏万林再干一年也知足。乡亲们怀念苏万林带领大家伙儿热火朝天、轰轰烈烈上项目、干项目那段日子。乡亲们对现任乡班子的工作也挑不出啥毛病,却总感到步子没有苏万林迈得大,力度也不及苏万林。十来年了,新民乡的旅游业还局限在原有的基础上,没有太大的发展,老百姓已经不满足于人均年收入一两万元了,他们没忘了当年苏万林要给他们盖洋楼的承诺,没忘了苏万林给他们算的当时看来就是天方夜谭的神话,恳请县委让苏万林回去还愿。
佟星敏苦笑了一下,苏万林现在可不是普通干部,不是哪个局的科级干部,他已经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了,哪能说回到乡下就能回去的。可是,来信中说得对呀,“共产党就得千方百计让群众利益最大化”,看来这也是请了高人捉刀,多么有思想、多么有深度、多么有力度的一句话!“而目前,苏万林就是能让新民乡群众利益最大化的人”,这句话又是多么直接而直白地倾吐着想要苏万林去当领头雁、驾辕马!民心不可违,但是,究竟怎样才能满足新民乡百姓的要求呢?不答应乡亲们的请求看来是过不了关;遵从新民乡百姓意见,让苏万林回到乡下去?市委对此事如何看待?苏万林会同意吗?这件事非同小可,绝非一般的人事变动,锦河县的历史上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很可能会在全县产生一场不小的震动啊。
当当,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佟星敏看了一下表,已经快11点了,窗外已然黑透了,只有天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星星还在玩耍。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对,是苏万林,一定是他。
“请进。”随着佟星敏的话音,苏万林走了进来。
“来来来,我就猜到了是你。”佟星敏热情地招呼着。
苏万林纳闷地问:“你咋就知道是我?”
“呵呵,这就叫感应。也知道你和新民乡的老百姓心有灵犀呀。”佟星敏乐呵呵地答道,“我这儿正琢磨着想要找你呢,你就来了。”
“哦,有事吗?”苏万林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问道。
“呵,性子还挺急嘛。你这么晚了来找我也一定有点急事吧?要么不会这个时间来找我的,还是你先说吧。”佟星敏卖了一个关子。
“哦,是这样。我最近总是在想,新民乡近年来旅游经济发展的步子还是慢了,没能达到预期目的,有些景区基本上是维持现状,和我的设想差距较大,起码说还没完成当初制定的十年规划。这里不排除一些特定的社会因素,却也不能排除领头人的问题。我是说,石金柱同志工作还是很务实的,但某种程度上还缺少周旋的计策,缺少非正常渠道的活动能力,这可能和专业干部有关,他能领导好一个专业部门,却不一定能领导好一个乡镇,乡镇可是一个说不大却不小的完整社会啊。我这样说的意思是,新民乡的很多调子都是当初我参与制定的,我对新民乡的大大小小事情都很熟悉,为了政策的连续性,也为了当初我对乡亲们的承诺,还有对朱大闯亲人的一份愧疚,要让乡亲们看到共产党是在实实在在为他们谋福祉,我要回到新民乡去,我不能当历史的罪人。乡亲们也希望我回去呀。”苏万林婉转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说,放弃现在的位置,去到新民乡任党委书记?”佟星敏眼前一亮,却还是不太相信似的看着苏万林。这样做无异于自动降职!现在很多人都嫌自己提升慢,抠门子挖洞子想要更上一个台阶啊。苏万林的确很“别类”。
“对。我可以不要什么级别,也可以不要戴在头上的任何光环,只想完成这个夙愿。”苏万林说着说着站了起来,竟有了一种激情澎湃的感觉。
佟星敏也激动了,“好啊,苏部长,苏万林同志,我们的领导干部要是都能有你这种对百姓的情节,就不愁事业不发展,就不愁党群关系如鱼得水。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党的力量,看到了锦河县的希望!”说着,把那份百人联名信递给苏万林,“你所想的正是新民乡的百姓所想啊,你看看,你们想到一块去了。”
苏万林一字一句地看着联名信。这哪里是联名信?分明就是新民乡百姓给苏万林的一份鉴定书,对苏万林的一份嘉奖令!苏万林感动了,周身的热血沸腾了,这个轻易不表露内心感情世界的男子汉竟然眼睛潮湿了:就冲着乡亲们这份真情,也要回到新民乡去,不负众望,把新民乡的各项事业红红火火地搞上去,让纯朴、勤劳的百姓兜里装满,住上楼房!“佟书记,你就批准我的要求吧,我一定能把新民乡的事业做好,不让新民乡百姓失望,不让你失望,更不让县委失望!”
佟星敏摆摆手示意苏万林坐下,说:“你的想法很好,出发点也非常正确。但是,关于你的任职问题却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是上管干部,还得请示上级批准。不过,我想上级会批准的,只是你一定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很有可能连副县级都留不住啊。”
苏万林又站了起来,态度坚决地表示:“佟书记,你放心,只要批准我回到新民乡去,我不会向组织上提任何要求的。但是——”苏万林狡黠地瞧着佟星敏说,“我到了新民乡之后,可能会向你提出很多要求的,还请佟书记高抬贵手,给我们点小灶吃啊。”
“你这个苏万林,现在就给我打上预防针了,好像你现在已经是新民乡的党委书记了。哈哈——”佟星敏爽声笑了。这是苏万林第一次看到佟星敏在办公室开心大笑,自己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也是苏万林十年来第一次在办公大楼里开心大笑。
子夜钟声敲响的时候,苏万林从佟星敏办公室回到了宣传部长办公室。
苏万林坚信中元市委能够批准自己下乡任职,这也就意味着不久就要离开这间办公室了,不禁对这间只有20多平米的小屋多看了几眼,脑子里却还在想着离开县委书记办公室前佟星敏说的话,“你先不要急于肯定地说要去新民乡,今晚你反正也是睡不安生了,就再认真想一想,明天上班时间作为你最后决策时间。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如果你决定了,我会全力支持你,给你最大的支持、最优惠的政策,为你创造最优秀的发展环境,起码可以送你一辆不算新却也不旧的三菱吉普车,算是我代表县委也给新民乡的发展注入一点动力。三菱的马力还算可以吧?哈哈——”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苏万林的思绪,苏万林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家里电话。拿起话筒,里面传来梅丽丽疲倦又略带嘶哑的声音:“二林,别怪我,我信口雌黄惹你生气了,其实我不想惹你生气,我就是不想让你去乡下。不过,我不会难为你,你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人,我也想通了,尽量理解你吧,你既然想要去做的就去做好了。只是你必须答应我,每周必须回来全家团聚一次。”
听得出来,也猜得出来,梅丽丽也是难以入眠,知道苏万林会跑到办公室去下定决心,知道苏万林的倔强。只是真的要难为梅丽丽了,家里的一切大事小情全都要靠她了。苏万林在深感对家庭、对丽丽的愧疚之后,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又是一个不眠夜。东方露泛起鱼肚白时,苏万林毅然提笔,工工整整地在稿纸上写下四个大字:请调报告
102、回来了
苏万林顺利得到批准,回到新民乡任职:县委常委兼任新民乡党委书记。副县级保留,还挂着县委常委的头衔!苏万林知道,这是佟星敏的杰作,是对苏万林下乡行动无言的支持,是“最大的支持”,更是党在新时期对基层干部管理和使用上的一个重大突破。
县规划局调来任新民乡党委书记的李金柱调回县规划局搞他的专业当规划局长了。
昨天晚上,佟星敏在县委县政府机关大会上宣布了苏万林的任职决定,铿锵有力地高度赞扬了苏万林的举动。
苏万林的“反常”举动“博得”了众多异样目光,怀疑、猜测、不解,继而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掌声象进军的号角,更加鼓舞了苏万林,他站起身来,面对着台下几百名干部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夜,苏万林还沉浸在激动之中,梅丽丽也像是要送夫参军的前夜一样,久久地恋恋不舍地缠绕在苏万林身边。
“二林,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一趟新民乡吧,我真想看看新民乡到底哪来的那么大吸引力,让你做梦都想回去。”梅丽丽还是不能明白苏万林为啥对新民乡情有独钟。
苏万林乐了,“好啊,你也去感受感受,说不定你去了就喜欢得不再想回来了呢。”苏万林第一次象孩子似的做着鬼脸。
梅丽丽撇撇嘴说:“哼,除非那里是人间仙境,是世外桃源。”
苏万林又乐了,“对对,那里就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啊。”
苏万林的第一站还是要去鸡冠村,看看鸡冠村有啥变化,看看久违了的父老乡亲。
东方的晨曦微露,苏万林驾驶者三菱吉普车和梅丽丽已经来到了山脚下。苏万林踌躇满志地走下车来,绕到右侧,打开车门,伸手搀扶着梅丽丽说:“夫人,请下车,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就在你面前了。”
接到电话的苏利民、权艳敏、苏万山、秦秀丽手搭凉棚望着山脚下,慢慢地看到了苏万林高高大大的影子,激动地喊着:“二林,丽丽,回家来了——”山谷回响着“回家来了——”
苏万河把双手合成喇叭状对着山下喊着:“二哥,二嫂,回来了——”
小侄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踮着脚尖,也嫩生稚气地喊:“二叔,二婶,回来了——”
猛然间,家家户户都打开了房门,象迎娶新娘一样,个个脸上都带着无比的兴奋,齐声高喊:“苏书记回来了——”
苏万林也抑制不住激动,高声回应:“爸妈,乡亲们——我回来了——”这声呼喊一下子让苏万林感到心胸豁然开阔了,也感到年轻了许多,两脚不由得格外轻松地向山上跑去。
鸡冠山被惊醒了,微风轻拂着,山涧小溪欢腾着,水花蹦跳着,树叶都扭起了腰肢,小鸟也喳喳喳欢快地传递着苏万林回来了的消息。一抹阳光瞬间穿过“鸡冠”、掠过树梢,穿透山林,把春的喜悦、夏的热烈、秋的浪漫、冬的纯洁一股脑儿撒向鸡冠山,撒向鸡冠山的一草一木和每一寸土地,也撒向苏万林和梅丽丽。
一直跟在苏万林身后的梅丽丽被这融融情意深深感染了,被这亲眼所见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陶醉了,这就是梦中都梦不到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啊,难怪姐姐来到鸡冠山就乐不思蜀呢,难怪灯红酒绿的县城都留不住苏万林呢。梅丽丽不由自主地也挥着手臂撵着苏万林一边向山上奔跑一边喊:“我也回来了——”
苏万林向山上奔跑的身影更像一只振翅奔腾的高大鸵鸟在扑向生育养育她的母亲,梅丽丽就像一只火红的火鸡带着青春的朝气投向梦幻般的鸡冠山巅。
山上还在喊着“回来了——”
苏万林和梅丽丽还在喊着“回来了——”
漫山遍野还在回响着“回来了——回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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