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流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看完电影之后的那一次不经意牵手，还是那一个午后，他从图书馆回宿舍的时候被杨小若拦在她宿舍的楼下，而后尴尬中带着认真的说出那句我要和你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

是了，就是那一天，他用那一句矫情的不分手的恋爱换来了杨小若的心。

杨小若很漂亮，流光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校园里谣传的，还是她的朋友说的，他都有所耳闻。同在一个学校中心的部门，对于身边的大美女的情况总会知道一些别人知道的，以及他们不知道的。例如，杨小若的脾气不是很好，偶尔的还会因为看到某一本书上的某一段话和对白感动的让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而后，还会假装不经意的用手捏着掐着一个男同事腰间上的肉恶声恶气的说，你说，我怎么就是碰不上那样一个爱着我的男子。那个男同事通常会是流光，也只有流光才会不在意杨小若的那种在须臾之间变幻莫测的脾气和语气。

通常意义上来讲，杨小若有很多的朋友，漂亮的，帅气的，有钱的，没钱的，总而言之，在她的身边总能够看见一些新面孔。流光不喜欢她经常和一些新认识的朋友呆在一起，那样会让他感觉儿戏，朋友，有那么一两个知心的就好，毕竟，有些朋友只是为了一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好处才聚在一起，近在眼前的，或者深谋远虑的，总不外乎那几个理由。

流光的朋友很少，少的他往往在上学的路上或者吃饭的时候都只能看见他一个人，默默的，低着头，闷不做声的。那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没有过客，没有打扰，只剩孤寂和安静。他对杨小若说，有时候，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朋友，所以你看见的和你嬉笑怒骂的我，会写安静文字的我，从不是真的我。就像你一样，很多人以为你有很多的朋友，却从来没有人发现，你在和他们欢声笑语的时候眼角一闪而过的落寞。没有人了解的人，终究是欠缺了一些什么，也许，欠缺的那个地方是心底最渴望被人探知的地方。

贰

像是一个局，人每天活在当中渴望被人发现。于是不停奔走，不断遇见，然后，短暂停留，发现那一个遇见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继而又往前，奔走，停留，奔走。最后恍然，这个局，没有终点，所有的遇见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所有的对错，都在于心底最后的解读。

流光感觉他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局里，每一天的行走，停留，都只是为了遇见的那一刻。惟有不同的是，他的行走，他的停留，都只是为了一个唯一的遇见，他不知道他的遇见会出现在某一个时刻的某一个场景。他隐隐觉得，也许，他早就已经遇见过，只是他不小心的忽略了，或者是直接的视而不见了。

也许，杨小若就是那一个遇见。他的心有点急促的跳动了两下，似乎有一个不可见人的秘密会在某一天会被公诸于众。

用杨小若的话来讲，谈恋爱就是无聊生活中的为了用来消遣时间的游戏，当不得真。毕竟，没有谁会是谁的一辈子，一辈子太长，长的她用望远镜都看不到终点在哪。生命太长，时光太远，她看不到终点，也不知道结尾会是如何。既然如此，为何不拿这看不见的未来做一场游戏，关于爱情，关于人性。

流光觉得杨小若有点儿戏，她的爱情每天都在发生，每天都会有新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身边，她说，那是她的新男朋友，语气淡然。流光觉得杨小若口中的男朋友就好像是她的玩具，腻了就重新换过一个。

没有在乎，自然就没有舍不得。流光看着杨小若的背影想。也许这就是青春期，有故事以及爱情和伤害的青春期。

青春期里有炸药，于是每个故事里都有爱情，都会有无知无畏的伤害。

叁

漂亮女人身边从来不缺少爱慕者，流光忘了这句话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恍然发觉，为何杨小若会有那么多的朋友，而且，男的居多。

流光后来知道，杨小若为什么可以三五天就换一个男朋友，而且换的勤快。就好像那是一件已经旧损的衣服，随手褪去之后，有顺手换上一件新的。

漂亮女人都是有特权的，特别是在好色男人眼里，杨小若在某一个午后抽着烟对他说。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我这副姣好的面容还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计较的。无论我胡作非为，还是我隔三差五的就换一个男朋友。

流光能看出杨小若说那句话的时候眼角露出的悲伤，即使一闪而逝，即使杨小若以为她隐藏的很好，流光也能感受到。那一刻，流光忽然明白西施为何会有心痛的病，并且不得根治，只因为她寂寞，她寂寞她没有人理解，勾践不懂，吴王更不懂。他们懂的只是她的美丽，而不是她的心。寂寞如斯，想来，杨小若也是寂寞的，即使她有一堆的朋友，但她终究没有懂她，理解她的人。

流光忽然有心如刀割一般剧烈的感情，他想对着杨小若说，杨小若，我懂，你的一切我都懂。漂亮不是错，漂亮只会让你更加容易的看清自己。

他伸出手想握住杨小若放在交叉腿上的手，对他说，他的感觉，他想说，杨小若，漂亮不是错，漂亮只会让你更加容易地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的方向。

漂亮本来就不是错，就算错，也只是漂亮的错，而无关于本人。

就像现在，漂亮的错也只在于它吸引了一个男子，而男子正半弯着腰款款情深的握着杨小若放在交叉腿上的手说，漂亮的小姐，能容许我请你跳一只舞么。

流光自嘲的笑，他分明能感觉到那个男子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不屑，带着高傲。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优雅的绅士，优雅的可以让绝大部分的女子都一往无前的爱上他，其中，包括着漂亮的杨小若。

肆

我需要一场真正的爱情来证明自己存在过。

我想，我要谈一场真的恋爱了。流光还记得那晚一曲之后，杨小若脸上还带着红晕的表情。

那男的是一个花花公子，而且是校外的，你们不会有未来的。

这是一场角逐，我们之间不需要结果，我只需要知道，这将是一次舍生忘死的角逐，我从来不曾幻想过爱情里会出现未来。你知道么，爱情是一件让人期待而后惶恐不已的事物，但我终究一直在期待一场真正的爱情。我知道，在我动情的那一刻，我就要开始做好出局的准备。毕竟，爱情本就是一件残酷的如战争一般的行为，从来没有唯美的情节。如果一定要给个答案，我只是想说，我需要一场真正的爱情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而且，没有后悔。

流光一直知道杨小若是那种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无比精明的女子，却不知道，在她的心中，对于爱情，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不需要再去为她做任何的提醒。

杨小若陷入恋爱的泥沼了，这是于那晚之后就可以遇见一些端倪的事，而事实也证明，有根据的推论离正确的论点总不会偏离很远。

流光的日子忽然的变得忙碌了起来，杂志的开工，对于下一篇文字的构思以及关注杂志的进程。但更多的，是要想着如何应付那些在路上很凑巧很凑巧的遇见他的杨小若的爱慕着。流光要想的不是很多，他只是在想，如何将杨小若恋爱的事情用一种最合理的语气以及考究的用词来告诉她的那些爱慕者，你们没有机会了，至少在现在，你们没有机会了。

流光开始羡慕杨小若，羡慕她陷入那座沼泽之后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心态，但更羡慕的，却是她在还没有和优雅男恋爱之前和一群男子打哈哈的手段，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也许，杨小若和优雅男恋爱也有甩掉那一群男子的想法。流光忽然恶意的想。

优雅男就是那日在酒吧里的男子，流光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没有试图去知道。有些人，注定是过客，知道与不知道都一样。

伍

也许真的是错觉，让他误以为他们是在给他演戏。

教学楼门口，图书馆，杨小若的宿舍门口，甚至于流光常去的那家饭店和食堂，只要是流光经常去的和必须从那经过的地方。在那一个时间点上，流光都能看见杨小若和优雅男的身影，他们目中无人的亲昵举动，总会在流光看过去的时候发生。流光觉得那是优雅男故意做出来的举动，是为了挑衅他本身才故意做出来的事。因为，每每在那个时候，流光都能看出他眼里浓浓的不屑和挑衅。

也许是错觉，流光感觉杨小若和优雅男两人的举动就像是在做戏，做给他一个人看的独角戏。在他的眼中，杨小若和优雅男的亲昵举动最多局限于拥抱和牵手。这对于陷入热恋中的情侣来讲，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且，杨小若这一次分明不是和以前那些男子之间的游戏一样，这一次，她可是动了真感情，那么，他们两个，只是在人前才这样罢。

或许，这真的是错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小若不再隔三差五的来找他玩。杨小若不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的时候，流光突然开始怀念，杨小若在身边胡言乱语的说着她的那些私生活中遇到的事的日子。他也开始怀念他对着杨小若说她聒噪让她撅着嘴不高兴一下午，却因为自己给她买了一个棒棒糖就开心起来的日子。

可最后，他发现的却是，他想念的不是杨小若在身边的日子，而是杨小若本人，没有理由的想念。

他仰着头，看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光，忽然就想起杨小若对他说，流光，我期待一场爱情，但我亦惶恐让我爱的人不了解我的心，就算我日夜在他身边日夜吵闹，不眠不休。

杨小若恋爱了，爱的不是我。流光突然发现，他似乎爱上了杨小若。

但那怎么可能呢，像我这种其貌不扬的男子，怎么会入得杨小若那种人的眼睛，能成为她的朋友已经是此生造化。更何况，杨小若，她已经有了恋人。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他忽然想起这句话，不可抑制的想起，连带着的是杨小若越走越模糊的脸。

陆

在什么都不存在的时间里，让我为你唱首歌。

如果杨小若的恋爱是一场来不及做好防备的烽火狼烟，那么，她的失恋，便是烽火狼烟里忽然失去了氧气的支持，来的突兀，来的不自然。但对于流光来说，这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而已。

我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杨小若手里夹着一支烟，口气淡淡的说。流光坐在她的对面，中间放着一张原木方桌，桌子上摆放着黄碧云的《我突然记起你的脸》和一杯摩卡，以及一瓶波尔多干红。摩卡是他的，波尔多是杨小若的。杨小若的脸上没有表情，画着浓妆的脸看不出她曾经有过何等模样，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能一眼看出杨小若的情绪很低落。

既然如此，那么就这样脱离出来罢，虽然会伤心，但终归不会有错。流光不知道对杨小若说什么，直觉告诉他，通常如此，安慰人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的。更何况，杨小若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我已经和他在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已经是陌路人，我们不再有未来。杨小若的语气淡然，听不出悲喜，她淡淡的抽着烟，姿态优雅。流光在那一刻眼里只剩下杨小若的身影，他抢下她手里的烟，对着她说，既然什么都没有了，那么，便让我为你唱一首歌罢。

这里将会诞生奇迹。和以前一样，流光也忘记了这句话是谁说的。但他想，这里，或许会出现一点点的奇迹，一点点他可以预料到的，或者预料不到的。

奇迹往往代表着荒诞的出现。例如现在。他看着眼前的优雅男，再看着将波尔多喝完之后而今在舞池里忘我舞动的杨小若。

其实，小若爱的一直是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给你演戏。我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那么明显的动作你都没有看出来。我真的很为小若惋惜。

流光恍然，他想起，杨小若和优雅男出现的地方，都是自己常去的地方。原来，那真的是演戏，演给他看的戏。

柒

如果害怕遇见一个人需要理由，那么，想念一个人，便没有了理由的存在。

是从什么开始，流光开始害怕和杨小若见面，平素总是想念的那张脸好像在须臾之间变成了另一幅面孔，变成了他幼时最害怕的面孔，那是母亲在他不听话的时候用来对付他的法子，他记得，那个面孔有一个很平常的名字，叫继母和邪恶的王后。他开始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只要杨小若不在的地方，就是他最欣喜最喜欢的地方。

他开始忘记须臾只是一转念之间的事，就像他开始忘记为何要将杨小若想象成继母和邪恶的王后。

他开始想念杨小若，没有原因的想念。

他忘记了杨小若有多久没人来他，是一天还是两天，又或者是三天。但他发现，杨小若已经变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不能缺少。

或许是意外，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小若来了，确切的说，是杨小若的电话来了。

今晚我们去看电影。话筒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她最近没有睡好，流光忽然莫名的心疼。

流光不知道电影的名字是什么，他不喜欢问杨小若这些浅显的问题，他觉得，这些问题问了也没有结果，杨小若有一个习惯，她喜欢在看请人看电影之前不告诉他名字，她说，电影看的时候就知道了。

电影是《如梦》。纯爱的艺术片。

流光知道这部电影很好看，但他全然没有心情看那部电影，他的心神全部都放在了杨小若的身上。杨小若看起来很开心，脸上满是笑意，或许是电影引人入胜的原因，他能看到杨小若的脸上的表情忽悲忽喜。她穿着一件蕾丝花边的波西米亚风格的裙子，上身套着一件小夹克，看起来淑女，温顺。

电影是在几点钟结束的呢，流光已然忘记，他只记得，在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杨小若忽然扑在他的怀里哭起来。而后，他忘记了所有，他的脑海里只记得那句话，流光，你为什么不跟我表白，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是了，杨小若爱流光，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问题。更浅显的在于那一晚，知道她失恋的那一晚。那一晚，优雅男对他说，杨小若爱的是他，而他们，只是在演戏给他看。优雅男的话有待考正，那杨小若呢，他背着喝醉的杨小若回到宿舍的路上听到杨小若说的起码有一百遍的流光，我爱你，又作何解释。

我知道你自卑，流光，我知道你在自卑你没有那些爱慕我的人有钱和帅气，但我更想你知道的是，我爱的是你本人，不是你的那些外在和钱物。杨小若扑在流光的肩头，好似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意有所指。只有流光知道，那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流光自卑，他自卑他其貌不扬的外表，他自卑他的家世不足以匹配杨小若。但有谁会知道，流光是多么的爱杨小若。这是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它潜藏在流光的心底，永远不会被他拿出来和人分享。

但终究有人知道了，而且还是杨小若。

捌

我要和你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

爱情，有时候来的没有任何征兆，它在最不可预料的那一个时间里，忽然到来，而后，铺天盖地。

他决定表白。对杨小若说出他的爱意，他要对杨小若说，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爱上了你，我要和你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

但表白，终归来得有些突然，突然的让流光差一点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虽然美好，却不真实。从图书馆回宿舍，杨小若的宿舍是必经之路，流光有过在他经过那里会遇见杨小若的想法，但那些都是不经意的。而今，看着穿着一件波西米亚长裙站在她宿舍楼下巧笑倩兮的看着他的杨小若，流光忽然有个想法，他想，杨小若也许是在等他。

三月的风不是很大，相比冬天来说，它已经变得极为温顺可人，就像此时的杨小若，她穿着一条裙子站在风中不住摇曳，裙摆随着风的走向不时变换方位，越发的衬托杨小若的娇弱，让流光有种将杨小若环进他的怀抱狠狠怜惜一番的心情。

他走上前，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杨小若身上，怜惜的说，穿这么少就出门，小心感冒了。

杨小若笑眯眯的看着他，她的手放在身后，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动作，但流光知道，通常杨小若这样对待一个人的时候，那么，杨小若就是有了什么新的点子之类的想找人试用它的效果好不好。

它引起的效果很好，对于流光而言，当杨小若笑眯眯的对他说出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句话，它造成的震撼远远大于之前它本身存在的意义。

是个人都能听出杨小若那句话的意思。

流光很惊诧，他惊诧他虽然做好了对杨小若表白的准备，但也只有他知道，他准备的表白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在这个时候。流光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先机，他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对杨小若表白，对她说出自己的感情。

流光的表情变得郑重，他牵起杨小若放在身后的手，对她说，杨小若，我要和你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么？

时间在霎那之间好似走完了千万个轮回，流光的心跳也变得无比缓慢，在没有听到杨小若的回复时，他甚至于不敢大声的呼出一口气。

也许是千万年，也许，只是一霎那。流光对于时间的感应都已经变得迟缓，他只看到他盯着的人的脸庞忽然如同一朵青莲，在池塘中盛开，清丽的无人能比。

我愿意，我愿意和你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而后，是杨小若略带哭腔的声音以及流光竭力忍耐的叫声，却是杨小若咬在了他的肩头。

风中似乎还洋溢着杨小若最后的话，那似乎是在宣告，一段爱情等待的结束以及一段爱情新的开始。风中，听见她说，流光，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么，我足足等待了你两年，两年，你就好像一个一根木头一样，看着我的所有经历却不发出任何的响应，如果不是后来我和我表哥演戏给你看，你还准备让我等多久才能听到你这句话。

流光低头吻住杨小若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所有的话都抵不上一句我爱你和付出全部心神的一个吻。

此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