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可怜无斯文”
连队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开会，在连部开叫大会，在单身宿舍开就是小会，会越多越代表“突出政治”。三不隔五开个批斗会之类的还多少有点刺激，其它内容的会，比如读报纸、念文件，也就是些老话、套话，稍带点新动向，或有暗示话语的内容。我们实在也听不出来什么名堂。类似“批判假马列主义骗子”、“批‘先验论’”、“批资产阶级法权”啦，还有“批军内一小撮走资派”等等，稀里糊涂弄不明白都指些什么“大人物”。
最后事发了，有中央文件了，原来党中央毛主席早就有察觉了，早就高瞻远瞩地给我们亿万人民打过招呼了，人人才恍然大悟，深深感到党中央毛主席英明伟大。
那年月，开会有几多，最高指示多，红头文件多，“两报一刊”社论多，而且都特别长。连长、指导员很少连续读下来过，总是吭吭哧哧读上一阵就开始结合实际谈感想，一扯就不知拐到哪去了。以后我调过几个单位，也大概如此。只要是大会，连长、指导员话就特别多，有时还要加上副连、副指再补充“两句”，哪晚上的政治学习不到十一点就休想散会。天天如此，底下听会的人就开始找乐子了，你若留留神，周围“小节目”也真不少。女人们一把一把嗑瓜子，男人一根接一根地卷莫合烟，我们抽上烟大多是这阵子学会的。
整个会场就一盏小灯泡照着，烟雾腾腾，一片朦胧。有几堆男女混杂，窝在一起的，你别想看清他们都在干些什么，男人们的嘻哈声，女人们的惊叫声，时不时传出“贼流氓”、“骚驴子”的叫骂声，如果声音大了，人们不由把头伸过去，瞅上一眼，谁都明白，这帮货们又在玩占“便宜”的游戏了。互相打闹的动静只要别高过台上人讲话的声音，领导们也懒得管。我们这些知青们正值青春年华，男女之事受传统教育的束缚，有贼心，缺贼胆，平时都羞于谈论。听别人说过火一点的“下流话”都脸红害臊，现在可好，整天和连队的老家伙们在一起，你不听也得听，特别是婆娘们什么都敢往外说，哪怕两口子之间的那些事也能拿出来显摆。这些人三句话要不夹带点荤腥的、裤裆里的事，那叫不会说话。久而久之，我们耳濡目染也能搭上几句，不过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看人家连说带比划地给我们这帮“青瓜蛋子”上“青春启蒙”课。
前些日子大胡子从连部领来一个小男孩，姓罗。乍看活脱一个学校的初中生，小矮个，超不过一米六高，最有特征的地方还要算圆圆脸蛋上一对小眼睛，细看比一条缝宽不到哪去。
听大胡子说，小罗刚从乡下来，他哥哥前年当兵转业分到我们团九连当排长，乡下日子比这儿苦，就把弟弟也弄来了。小罗人显小，一问年龄已经二十一岁，和我们也差不多。
那天天热，小罗穿一身褪色的绿军装，可能是他哥哥穿过的，松垮垮的。最显眼的是上衣口袋里别一支钢笔。打过几天交道之后，小罗的情况我们大致也清楚了。这小子在老家就没干过活，爹妈一门心思就是养活小罗上学，可惜上到初二，碰上“文革”就没学上了，呆在家生吃闲饭。闲饭也难吃饱了，哥哥在新疆当上官，父母就凑了几个钱送到兵团农场来了。没干过农活的人一拿锨把子就能看出来。大胡子一锨下去足有三分之二插进土里，我们将就着也有一半入土，再看小罗，在锨头上连摇带跳戳尸求半天也只能啃个土皮子，干不了一会儿就喘上大气了。几天农活下来，小罗竟然戴上一双白白的线手套上工来了。大胡子一见就来气：“唉，唉，我说大，大知识分子，你当你是首长，跑，跑到地里检阅部队来了？妈个屁，你，你快摘下来，胡闹台！”小罗面薄，只好灰溜溜地摘下手套，上衣口袋里插着的钢笔可一直没见拿下来过。小罗平时话不多，说起话来有股书生腔，没人听他嘴里冒脏话。有一次我问他：“你在农村没上几年学，听你说话挺有文采的。”小罗得意地告诉我：“‘文革’这几年停学，家父成天让我到生产队里一个老私塾王老先生那里偷学古诗书，故而天长日久受益匪浅呢！”我明白了，原来人家也是有根底的。倒是我越来越感觉到在连队里自上而下对一切能显示文化的现象都存在本能的鄙视。小罗口袋里插笔不知让人数落多少次了，有一次老辛在大伙休息时对小罗说：“大家为什么经常窝囊你？你那只笔插错地方了。”“那依你说，郎个插方好唦？”老辛学着小罗的四川话：“插到鼻孔孔里方好唦，郎个鬼儿子！”惹得周围一阵哄笑。小罗的钢笔也不完全是摆样子，我发现干活之余小罗大多时间总是躲在一边，掏出小笔记本，若有所思地记点什么。我曾悄悄地告诉老辛：“这狗日的书呆子，仗着有“三块钢板”的哥哥，别是‘卧底’搜集黑材料吧？”数老辛黑话多，他该第一个害怕。
快乐的工间休息
有次地头休息，小罗又躲在一旁准备记东西，老辛快步跑过去，一把抢过小笔记本，大声喊：“小罗偷着写恋爱信，要不要给大伙读一下？”当然，一呼百应。小罗急红了脸去夺，根本不是对手。我凑过去一看，什么“黑材料”，满本子的古体诗，半文不白的，有些字我也不认识。老辛结结巴巴念了几句，也就是些风花雪月卿卿我我之类的酸诗，大家听着也不刺激，老辛顺手又扔给了小罗。小罗气得嘴哆嗦，但也无奈。大伙的邪劲没能发泄出来，倒送给小罗一个永久的外号“酸秀才”。
来这儿混时间长了，我们远离文化，鄙视文化的感觉就越发强烈，有文化就是资产阶级的标记，就是“臭老九”，谁表现出自己的粗俗、愚昧，谁就容易成为“我们的人”。要不从上到下都争着抢着自称“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为什么，不骂街、不喊叫不算阶级立场鲜明，又为什么。来这不久，我就把眼镜摘掉了，看见看不见管它呢，反正从内心我反感别人把我看成“知识分子”。有一句风行一时的最高指示：“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这个道理是怎么推出来的！
严冬装束
夏收以后，大田班的活就杂了，除了地里的活之外，我们打过土块，掏过厕所，盖过猪圈，最苦最脏的活要算粉碎苜蓿草了。上粉碎机的劳力一般分几拨，一人抱一梱干草轮番往机子里“喂”，机转人不停，马达震天，草尘飞扬，加上天气炎热，衣服穿多了，干草渣子直往衣袖里钻，一会儿就能和汗水和成草泥，奇痒难忍。干这种活的人们衣裤都脱到不能再脱的程度。男人好说，一条大裤衩子解决问题；女人就看是成过家的，还是黄花闺女。结过婚的压根无顾忌，一条花短裤、大布背心，机器一转，个个汗流浃背，露出点什么来也没人在乎。粉碎的活儿紧张，但干不长，风风火火个把小时就需要喝口水，歇一会儿，否则谁也撑不下来。大胡子宣布休息的时候，个个立即撂下手里的东西，分团伙跑到阴凉处就地卧倒。小罗抹着满脸的脏汗，喃喃自语：“啥子活唦，一会会儿肚皮就空空如也啰！”大胡子瞥一眼小罗与众不同的打扮：上身长袖白衬衣扎进绿军裤时，活脱一个转业干部模样。他朝小罗招招手：“你，你过来，我正好带，带来两个大白馍，放在‘芦花鸡’那里，你去要，要来我俩分。”小罗一听有白馍，双眼乐成一条缝，屁颠屁颠向树荫下休息的“芦花鸡”跑去。“芦花鸡”是大田班四十来岁的胖婆娘，姓卢，平时开玩笑最没分寸的女人，一般浪男人都和她过不了几招。为什么起个“芦花鸡”绰号，我们不太清楚。
我和老辛望着小罗的背影暗自发笑，大家一齐盯着小罗，估计有热闹看了。
小罗跑了几步没敢再往前，那一帮女人们把背心撩起来，拿块纸板正使劲搧风凉快，小罗羞得脸都不敢抬，远远向“芦花鸡”说明来意。“芦花鸡”浪声喊道：“对，对，没错。小罗，你过来，我掏给你，只能现吃，拿走不行！”又一声喊给大胡子：“大胡子，你这个老杂毛，你要饿了，我给你，还是热的。你弄个小鬼儿子来，还不撑死了！”我们几个明白啥意思了，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小罗还真以为有白馍，往“芦花鸡”跟前凑。“芦花鸡”一把把小罗拽到怀里，嘴里嚷着：“我让你吃，我让你吃！”突然旁边几个女人嘻嘻哈哈地跟着一阵推搡，不一会儿就看见小罗手忙脚乱地喊叫起来。我领教过这种场面，一般都逗些婚后的老男人。听大胡子讲，他就让妇女们折腾过。不过，好些个汉子愿意凑这个热闹，好趁机在女人身上捏一把，咬几口，占个小便宜。再回头看小罗，已被这些个女人脱个精光，还有人嫌不过瘾，抓了把沟里的稀泥，在小罗的裆处抹了个遍。大家都在看热闹，没人去招惹，连队的娘们疯，只要不犯政治错误，领导也睁只眼闭只眼，拿她们也没办法。再说了，这些人精力旺盛，也要娱乐，也要精神生活，农场又能提供什么？也就是玩玩自个儿的东西罢了。闹腾得差不多了，小罗爬起来，顾不上穿裤子，抓起衣服，捂住裤裆，泪汪汪地朝我们跑过来。老辛对着小罗嚷：“唉，唉，男儿娃子值得你伤心吗？这等好事，别个还摊尸求不上呢！算了，算了，我老辛立马赋唐诗一首送给你，权当慰问和留作珍贵纪念如何？”说着，就捏着嗓子用四川话朗诵起来：“小罗本书生，撞上老娘们，扒光露出蛋，可怜无斯文。”
连队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开会，在连部开叫大会，在单身宿舍开就是小会，会越多越代表“突出政治”。三不隔五开个批斗会之类的还多少有点刺激，其它内容的会，比如读报纸、念文件，也就是些老话、套话，稍带点新动向，或有暗示话语的内容。我们实在也听不出来什么名堂。类似“批判假马列主义骗子”、“批‘先验论’”、“批资产阶级法权”啦，还有“批军内一小撮走资派”等等，稀里糊涂弄不明白都指些什么“大人物”。
最后事发了，有中央文件了，原来党中央毛主席早就有察觉了，早就高瞻远瞩地给我们亿万人民打过招呼了，人人才恍然大悟，深深感到党中央毛主席英明伟大。
那年月，开会有几多，最高指示多，红头文件多，“两报一刊”社论多，而且都特别长。连长、指导员很少连续读下来过，总是吭吭哧哧读上一阵就开始结合实际谈感想，一扯就不知拐到哪去了。以后我调过几个单位，也大概如此。只要是大会，连长、指导员话就特别多，有时还要加上副连、副指再补充“两句”，哪晚上的政治学习不到十一点就休想散会。天天如此，底下听会的人就开始找乐子了，你若留留神，周围“小节目”也真不少。女人们一把一把嗑瓜子，男人一根接一根地卷莫合烟，我们抽上烟大多是这阵子学会的。
整个会场就一盏小灯泡照着，烟雾腾腾，一片朦胧。有几堆男女混杂，窝在一起的，你别想看清他们都在干些什么，男人们的嘻哈声，女人们的惊叫声，时不时传出“贼流氓”、“骚驴子”的叫骂声，如果声音大了，人们不由把头伸过去，瞅上一眼，谁都明白，这帮货们又在玩占“便宜”的游戏了。互相打闹的动静只要别高过台上人讲话的声音，领导们也懒得管。我们这些知青们正值青春年华，男女之事受传统教育的束缚，有贼心，缺贼胆，平时都羞于谈论。听别人说过火一点的“下流话”都脸红害臊，现在可好，整天和连队的老家伙们在一起，你不听也得听，特别是婆娘们什么都敢往外说，哪怕两口子之间的那些事也能拿出来显摆。这些人三句话要不夹带点荤腥的、裤裆里的事，那叫不会说话。久而久之，我们耳濡目染也能搭上几句，不过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看人家连说带比划地给我们这帮“青瓜蛋子”上“青春启蒙”课。
前些日子大胡子从连部领来一个小男孩，姓罗。乍看活脱一个学校的初中生，小矮个，超不过一米六高，最有特征的地方还要算圆圆脸蛋上一对小眼睛，细看比一条缝宽不到哪去。
听大胡子说，小罗刚从乡下来，他哥哥前年当兵转业分到我们团九连当排长，乡下日子比这儿苦，就把弟弟也弄来了。小罗人显小，一问年龄已经二十一岁，和我们也差不多。
那天天热，小罗穿一身褪色的绿军装，可能是他哥哥穿过的，松垮垮的。最显眼的是上衣口袋里别一支钢笔。打过几天交道之后，小罗的情况我们大致也清楚了。这小子在老家就没干过活，爹妈一门心思就是养活小罗上学，可惜上到初二，碰上“文革”就没学上了，呆在家生吃闲饭。闲饭也难吃饱了，哥哥在新疆当上官，父母就凑了几个钱送到兵团农场来了。没干过农活的人一拿锨把子就能看出来。大胡子一锨下去足有三分之二插进土里，我们将就着也有一半入土，再看小罗，在锨头上连摇带跳戳尸求半天也只能啃个土皮子，干不了一会儿就喘上大气了。几天农活下来，小罗竟然戴上一双白白的线手套上工来了。大胡子一见就来气：“唉，唉，我说大，大知识分子，你当你是首长，跑，跑到地里检阅部队来了？妈个屁，你，你快摘下来，胡闹台！”小罗面薄，只好灰溜溜地摘下手套，上衣口袋里插着的钢笔可一直没见拿下来过。小罗平时话不多，说起话来有股书生腔，没人听他嘴里冒脏话。有一次我问他：“你在农村没上几年学，听你说话挺有文采的。”小罗得意地告诉我：“‘文革’这几年停学，家父成天让我到生产队里一个老私塾王老先生那里偷学古诗书，故而天长日久受益匪浅呢！”我明白了，原来人家也是有根底的。倒是我越来越感觉到在连队里自上而下对一切能显示文化的现象都存在本能的鄙视。小罗口袋里插笔不知让人数落多少次了，有一次老辛在大伙休息时对小罗说：“大家为什么经常窝囊你？你那只笔插错地方了。”“那依你说，郎个插方好唦？”老辛学着小罗的四川话：“插到鼻孔孔里方好唦，郎个鬼儿子！”惹得周围一阵哄笑。小罗的钢笔也不完全是摆样子，我发现干活之余小罗大多时间总是躲在一边，掏出小笔记本，若有所思地记点什么。我曾悄悄地告诉老辛：“这狗日的书呆子，仗着有“三块钢板”的哥哥，别是‘卧底’搜集黑材料吧？”数老辛黑话多，他该第一个害怕。
快乐的工间休息
有次地头休息，小罗又躲在一旁准备记东西，老辛快步跑过去，一把抢过小笔记本，大声喊：“小罗偷着写恋爱信，要不要给大伙读一下？”当然，一呼百应。小罗急红了脸去夺，根本不是对手。我凑过去一看，什么“黑材料”，满本子的古体诗，半文不白的，有些字我也不认识。老辛结结巴巴念了几句，也就是些风花雪月卿卿我我之类的酸诗，大家听着也不刺激，老辛顺手又扔给了小罗。小罗气得嘴哆嗦，但也无奈。大伙的邪劲没能发泄出来，倒送给小罗一个永久的外号“酸秀才”。
来这儿混时间长了，我们远离文化，鄙视文化的感觉就越发强烈，有文化就是资产阶级的标记，就是“臭老九”，谁表现出自己的粗俗、愚昧，谁就容易成为“我们的人”。要不从上到下都争着抢着自称“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为什么，不骂街、不喊叫不算阶级立场鲜明，又为什么。来这不久，我就把眼镜摘掉了，看见看不见管它呢，反正从内心我反感别人把我看成“知识分子”。有一句风行一时的最高指示：“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这个道理是怎么推出来的！
严冬装束
夏收以后，大田班的活就杂了，除了地里的活之外，我们打过土块，掏过厕所，盖过猪圈，最苦最脏的活要算粉碎苜蓿草了。上粉碎机的劳力一般分几拨，一人抱一梱干草轮番往机子里“喂”，机转人不停，马达震天，草尘飞扬，加上天气炎热，衣服穿多了，干草渣子直往衣袖里钻，一会儿就能和汗水和成草泥，奇痒难忍。干这种活的人们衣裤都脱到不能再脱的程度。男人好说，一条大裤衩子解决问题；女人就看是成过家的，还是黄花闺女。结过婚的压根无顾忌，一条花短裤、大布背心，机器一转，个个汗流浃背，露出点什么来也没人在乎。粉碎的活儿紧张，但干不长，风风火火个把小时就需要喝口水，歇一会儿，否则谁也撑不下来。大胡子宣布休息的时候，个个立即撂下手里的东西，分团伙跑到阴凉处就地卧倒。小罗抹着满脸的脏汗，喃喃自语：“啥子活唦，一会会儿肚皮就空空如也啰！”大胡子瞥一眼小罗与众不同的打扮：上身长袖白衬衣扎进绿军裤时，活脱一个转业干部模样。他朝小罗招招手：“你，你过来，我正好带，带来两个大白馍，放在‘芦花鸡’那里，你去要，要来我俩分。”小罗一听有白馍，双眼乐成一条缝，屁颠屁颠向树荫下休息的“芦花鸡”跑去。“芦花鸡”是大田班四十来岁的胖婆娘，姓卢，平时开玩笑最没分寸的女人，一般浪男人都和她过不了几招。为什么起个“芦花鸡”绰号，我们不太清楚。
我和老辛望着小罗的背影暗自发笑，大家一齐盯着小罗，估计有热闹看了。
小罗跑了几步没敢再往前，那一帮女人们把背心撩起来，拿块纸板正使劲搧风凉快，小罗羞得脸都不敢抬，远远向“芦花鸡”说明来意。“芦花鸡”浪声喊道：“对，对，没错。小罗，你过来，我掏给你，只能现吃，拿走不行！”又一声喊给大胡子：“大胡子，你这个老杂毛，你要饿了，我给你，还是热的。你弄个小鬼儿子来，还不撑死了！”我们几个明白啥意思了，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小罗还真以为有白馍，往“芦花鸡”跟前凑。“芦花鸡”一把把小罗拽到怀里，嘴里嚷着：“我让你吃，我让你吃！”突然旁边几个女人嘻嘻哈哈地跟着一阵推搡，不一会儿就看见小罗手忙脚乱地喊叫起来。我领教过这种场面，一般都逗些婚后的老男人。听大胡子讲，他就让妇女们折腾过。不过，好些个汉子愿意凑这个热闹，好趁机在女人身上捏一把，咬几口，占个小便宜。再回头看小罗，已被这些个女人脱个精光，还有人嫌不过瘾，抓了把沟里的稀泥，在小罗的裆处抹了个遍。大家都在看热闹，没人去招惹，连队的娘们疯，只要不犯政治错误，领导也睁只眼闭只眼，拿她们也没办法。再说了，这些人精力旺盛，也要娱乐，也要精神生活，农场又能提供什么？也就是玩玩自个儿的东西罢了。闹腾得差不多了，小罗爬起来，顾不上穿裤子，抓起衣服，捂住裤裆，泪汪汪地朝我们跑过来。老辛对着小罗嚷：“唉，唉，男儿娃子值得你伤心吗？这等好事，别个还摊尸求不上呢！算了，算了，我老辛立马赋唐诗一首送给你，权当慰问和留作珍贵纪念如何？”说着，就捏着嗓子用四川话朗诵起来：“小罗本书生，撞上老娘们，扒光露出蛋，可怜无斯文。”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