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写东西没有了所谓的“灵感”的时候,我每每就只是等,以为它究竟会来到我的脑中,到时候就忽的“灵光一现”,问题就都解决了。因为先前有过几回等到的经验,然而这一次却久等而不来,时间是过去半年,却只还是个题目摆在这里。看来,时间并不能解决一切,时间只能让一切成为过往。如果你要摆脱一样东西,把这交给时间是无妨的;但倘是要得到什么,就非得自己去行动不可了。
那么,我还是行动罢。先把这三篇东西连成的“线”放在这里:第一篇《原罪》,讲的是我们的“生物本性”的“原罪”,也就是我们的生存是以“占有他者”为前提的;第二篇《我们的责任》,讲的是我们作为社会的一员在这社会中的责任,我们在这社会中扮演的各种角色的各种“角色责任”,我们为使这社会走向更好所应当担负的责任;而第三篇《作为人的责任》,我准备要讲我们作为“生物人”的责任,我们在这生物界中扮演的角色的“角色责任”,我们为使这地球走向更好所应当担负的责任。而这,先就需要我们尽量摆脱我们的“原罪”,尽量摆脱生物本性对我们的束缚,以博取最大的自由。这自由,是我们可以担负起我们的责任的前提,也是我们要担负这责任的目的。
说到我们的生物本性到底怎样束缚着我们,第一篇里面已然长篇累牍的说过,至于有没有说清楚,我自己也不很知道。这里再概括的说几句:我们的“生物本性”的“原罪”,也就是我们的生存是以“占有他者”为前提的。于是,我们为了达到生存这一目的,而长时的以“占有他者”为手段,这就使我们的“本性”中多有欲望、残暴、贪婪之类,这也就使世界充满诱惑、战争、黑暗与残暴等等。在这世界中,我们俨然都在为着自己的生存与发展而努力奋斗,我们总想得到更好、更多的“他者”,而不管我们是以怎样手段来得到这些。我们总以获得更好更多为我们成功的标志。但我想,其实我们都做着我们的生物本性的奴隶,我们都被奴役着,自己不知道。我们其实就使“自私基因”的一架“生存机器”。而已。
我曾经把自由看做是不受管束,不受父母老师们的管束,我于是总想离开,一个人走路;我也曾经把自由当做随意,能随自己的心意去做任何事情,我于是就随着自己的意愿一直走着。然而,我终于还是觉到有太多的束缚在,或者简直有时候会无路可走。后来我以为是自己本身在牵制着我,是自己本身的缺失、蠢笨、劣性使我不能自由飞翔。于是,我将自己先包裹起来,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绑在书桌前面,还悬了一面“道德”的镜子,时时观照。我以为这样的“造茧自缚”,究竟有一天能够使我“化茧成蝶”,从此飞向广阔天空,获得大自由。
然而,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其实,即便是这种想要那样飞翔的愿望,也实在是一种牵绊。因为这样所谓的“飞翔”,无非也是得到我所想要得到,做到我所想要做到,而且更多的是对着外在的,跟“功成名就”之类无别,而导引这些个的,就是那追逐占有的“生物本性”。被一样东西强迫着去追逐所谓的“自由”,这本身就是很可悲哀的事情。
释迦牟尼早经看出“一切皆苦”,而这又是因了“我执”,破除之法,就是“不执著”、要“无我”。这也确实是个妙法,但我总觉得有些渺茫,因为他最后得出个“空”。这是有些矫枉过正的嫌疑的,我还是相信“有我”的,人只要还活着、存在着,就不能一味的去说什么“空”啊、“无我”之类。该吃还是要吃,该睡还是要睡,睡好之后,再去做事,再去追求,该执著的还是要执著。这些,都是维持生存或者体现这生存的事。“我”,就是区别于“他者”的自己的代号。
我的意思,是不单不能“无我”,还要把这个“我”立起来,立起这一个的“人我”,把那个驱使、奴役着“我”的生物本性驱逐开去,把我们先前误以为是“我”的欲求而其实是生物本性的决定给驱逐开去。只剩下“人我”的声音,只剩下真的自己的声音,使这个“我”获得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而是我可以坦然的不这样;真正的解放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得到,而是我们可以更随意的拒绝这样的得到。我们所“不这样”或“拒绝得到”,就是在反抗着生物本性的奴役,抛弃着生物本性所夺取来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要反抗它,因为它也是一切奴役着我们的外在东西的根本。就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被这生物本性所奴役着,我们就长久的被自己以及他者的自私、贪婪、卑怯、凶残、无休止的欲望所包围。过往的无量数的年月里,人们总在反抗别人的奴役。但现在开始,我们看清了这个奴役着我们的根本的东西,倒恰恰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自己身上。现在,我们要反抗自己对自己的奴役。反抗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的那个生物本性的奴役,反抗它从来携带着的原罪:占有他者,反抗它的自私、贪婪、卑怯、凶残、无休止的欲望对我们本身的奴役。等到我们完全挣脱了这些等等的生物本性的奴役的一天,就是我们完全得到解放、完全得到自由的一天。我们的成为真正的人,也就在这一天。
是的,我相信,一个新的时代将要来临了。
到这里,再来看看我们作为“生物人”在“生物群”里的角色的责任,也就是我们作为人的责任是怎样的。我在前一篇文字里已然说过:虽则我们也是“生物群”中的一个角色,但人类向来极少有这种角色意识,虽也每每自谓之为“高等动物”,骨子里所以为的却是“高于动物”,是“万物之灵”、是“非动物”的,倘谁说“某某人是畜生”,那分明就是一句严重的骂人的话。即便是自然所设定的“生物链”,我们也总以为自己早超脱了这一条链子,不受它的制约,不但不被制约,反倒自己们还可以随意的制约这根链子中的任一环。既然在这“生物群”中都没有我们自知的角色,当然我们不会感得有什么责任与义务在。
于是,我们只把自己看成是凌驾于一切其他物种之上者,而一切的“他者”,不管是有生命的或无生命的、“高级的”还是“低级的”,就都是我们可以掠取、可以占有的对象。这坏脾气,还一直长,至于我们把同类中的一切“他者”,也都当做可以掠取与占有的。
生物本性让我们不断的发展自身,使自己强大,因为生物界的一个不变的法则是:强胜弱。我们人类的体力跟其他的许多动物相比,是劣势的,但我们联合许多的同伴,又慢慢发展出智力,使我们的力量变强大。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之后,似乎一切都在了我们的脚下,我们可以支配一切,占有一切了。这智力让我们的生物本性发挥到极致,世间的一切似乎都被我们占有了。这智力也让我们的发展进到一个新的高度:因为有个叫做“智慧”的东西出现了。我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也意识到了他者的存在,智慧这东西,让我们知道了要和“他者”“共存”,而且唯有“共存”,才是保持我们自身存在的前提。
“智慧”这东西,还让我们每个个体在精神上与他者相通了,我们了解了“他者”的欲求与苦痛,甚而至于有了同情于怜悯。我们最先觉得,不能对身边亲近者施以残暴,慢慢的这态度转向稍远的同类,再转到与我们亲近的“灵长类”动物,再再转到别的哺乳动物,再再再转到其他的一切动物。我不知道这样的态度可有合乎道理的根据,我不知道人们是凭着什么来示出这样心安理得的态度,或许,这也不过是由这生物本性所决定。离得最近,当然最相关,当然对我们自己的生存更有益利。但这相比于把一切的“他者”当做占有的对象,总是进步了许多的。
当然,我们也可以全然的摆脱责任,就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一切众生,把它们都看做我们的附属品,我们只有掠取的权力,没有责任与义务。这看起来当然是不错的,但我以为,这样我们其实倒跟我们所以为的低等动物是同一类。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不在于我们会制造使用工具,不在于我们具有语言文字之类,这些的东西,不过是我们在生物本性的驱使下所发展出来的能让我们在竞争中更有利的法子。我以为,我们与动物们的最大区别,倒在于我们的“人性”。我们可以去摆脱原本的“生物本性”里面不好的部分,摆脱这些不好部分对我们的奴役,只留取那些好的,可以使我们互相协助、正当进取的部分,只留取那些可以使我们选择“共存”的部分。这就是我所谓的“人性”,真正的“人性”的选择,就是一切生物的“共存”,而要达到这“共存”,我们就非得要担负起我们人类该负的责任。
我一直在指责“生物本性”对我们的奴役,其实,这生物本性里面也并非全部是坏的东西。在第二篇里面,我就提到两种促使我们发展的“力”:“竞争”与“协作”。真正奴役着我们的,就是“竞争”里面的过分的、有害的那些无止境的欲望、残暴、贪婪之类。这也就使世界充满无止境的诱惑、战争、黑暗与残暴……所以,我们要自己和别人,都纯洁聪明勇猛向上。要除去生物本性里面的“恶”,要除去世上害己害人的昏迷和强暴。 我们重新建立起真正的“人性”,还要发愿:要除去于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赏玩别人苦痛的昏迷和强暴。 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并且这幸福不以其他许多生物的苦痛为代价。
自由与责任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我们担负起我们作为人的这一份责任,也由是而摆脱“生物本性”对我们的奴役,那么,我们就是自由的。我们因为担负了责任而获得解放,获得我们自身的自由,这是我们一切其他向外的自由的前提。真正的自由,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而是我可以坦然的不这样,这是我们解救了我们自己;而真正的解放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得到,而是我们可以更随意的拒绝这样的得到,这是我们解放了所有的“他者”。
“责任事实上--虽然不是时间上--以自由为前提,而自由只能存在于责任之中。责任是唯独存在于上帝和邻舍的约束中的人的自由。”
我想,我们到了应该重新定义“人性”的时候了,我们到了应该担负起我们作为人的这一份责任的时候了,我们到了我们要博取真正的自由的时候了。
是的,我坚信,一个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肖 复
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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