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天玄教众人突然闯入会场,扰乱了比武招亲的进程。宋意天和上官想在混乱的人群中重逢,但宋意天为了保护上官想而受伤。夏游不知所终,与此同时,一个陌生人带走了上官想和宋意天。
第十三章
惊天动地的骚乱过后,现场一片惨不忍睹。沥青地面泛着水光,水光上泛着暗红色漂浮物。
傲剑山庄弟子清点完现场后,向唐晖一一回禀,唐晖了然于心后,回去向章玦回禀。
“天玄教众清理得差不多了,还生擒了数人,请师父发落。”
此时已是日月同辉,血色残阳还未落山,东天一轮满月已冉冉升起。章玦静静听着唐晖的话,端望残阳,手指不自然地痉挛。他全部心神都在自己那件染了血的披风上。
唐晖又看了一眼那两个原本该看管着上官想的师弟师妹,那二人现在一脸做错事的哀凄表情,只待发落。
唐晖知章玦虽向来整肃,但待人接物宽怀温厚,但不知此时唐晖心中为何有一道阴寒之气直侵自己心脉的错觉,全身冷得不住打战。
唐晖摇了摇头,将思绪收回:“师父,中原武林也受损严重。各门各派都有伤亡!”
章玦依然没有说话,唐晖急了,拱手劝道:“上官姑娘和宋师弟都失踪了,说不定他们在一起,有宋师弟在上官姑娘不会有事的,何况我们已派了人去找。师父,现在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
章玦双眼睛仿若秋水寒星,光华闪动。他望着唐晖,目光时亮时暗。唐晖郑重地朝他摇摇头,将披风从他手中拽出来。
“我知道了,我们先救人。”章玦拢起衣袖,平静地道。
月上枝头不久,突地阴云密布。山谷里起了大风,呜呜呼啸着如鬼泣,磅礴的风雨卷起满地的残花枯木,遍地都是雨打芭蕉的凄怆。
宋意天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全身发烫,稍微一动拉动伤口就有股热流朝外流,于是他只能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没有窗子,什么都没有屋子,木门从外面落了锁,地上铺着草席,草席既有潮气,又有霉味。
油灯处蹲着一个人,抱着双膝靠着墙壁,眉头紧拧。宋意天眉头一松,长舒了一口气。结果这时候,上官想也醒了。
她揉了揉发肿的眼睛,朝他走了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宋意天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她,着急道:“上官想,我们这是在哪里?”
上官想蹲坐在他身畔,宋意天看到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么久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宋意天心里有些焦躁,大声道:“那带走我们的人长什么样子,你认识吗?”
上官想被他莫名呵斥一声,脸上立刻没有了表情。起身走到角落,抱着肩膀蜷缩着。
“我也不知道他是男的,还是女的,而且我不认识,好像不是天玄教的人。”
宋意天听得上官想的话,顿时无语。“竟然连男人女人你都看不出吗?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去了!”
宋意天急在兴头,自然没什么好态度。
自打两人在一片混乱时遇到那个神秘人,两人一个受伤一个无还击之力,就被那个神秘人带走了。宋意天因为失血过多还没搞清楚情况就晕过去那会儿,她就如一根绷紧的弦,丝毫不敢放松。只等被扔进这破屋里,她才熬不住,终于喘息了一口气。
而现在,上官想不喜欢他用那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也不想和受伤的他争论。于是她闭上眼睛,侧头靠着墙壁。
破屋短暂生气后,再次回复了死一样的宁静。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时不时能听到来自远方的雷声。
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敢想象。当宋意天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刚才过分了。上官想原本就没江湖经验,遇到突发状况该做什么自然是不懂了,他又有什么权利去责骂她呢?
可是,她就是个麻烦!如果她不出现在益州,不出现在比武招亲擂台场上,自然她就不会跟自己一起被抓走。
现在他自顾不暇,更不知道该如何护她安全。
他心里是有些埋怨的,眼角余光却丝毫不敢放松地只顾着看着她。豆大的灯火下,她细密的睫毛时不时地抖动着,墙上光影也摇移,好像人心浮动。
武林有正教亦有魔教,魔教因其练功手段残忍杀人方式毒辣,便被各大名门正派视为异端,百年间,魔教和中原武林积累了不少恩怨。但一直没有过正面大规模的冲突,外加上天玄教主要行动范围在南诏,所以与中原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章玦蹲在一人身边号脉察色,依据他们的毒发症状做出初步判断:“应该是某种跟蝎子有关的毒,可让人先去用大青叶和半边莲熬一大锅汤水喂他们服下,然后再看看情况吧。”
“师父精通药理也无法解毒吗?”阮幼笙好奇道。
徐治锋道:“这个问题我来答,即便精通药理,对于没见过的毒也要试验多次才能调配出比例最好的解药,如果是和蝎子有关的蝎毒,那解药必定来自蝎子身上另一种材料。”
阮幼笙冰雪聪明一点就通:“那意思是,要么去找到这种蝎子,要么从天玄教那里拿解药。”
章玦不予置否,对唐晖吩咐道:“先把受伤的人请去傲剑山庄吧。”
徐治锋和阮幼笙听候差遣,立刻下去办。唐晖却纹丝未动。章玦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唐晖迟疑一下道:“师父,你今天出来这么久还没用药,而且方才又是一番大动干戈,我很担心你的身体。”
章玦道:“嗯,我们这就回去。”
唐晖高兴地转身去牵马,章玦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唐晖牵来马时,看到师父单膝跪在地上,面具下沿不断渗出血来,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唐晖面色大变,马也顾不上了,扔了缰绳朝他奔去。
“走开!”他挥开唐晖。
他有他的骄傲,坚决不接受唐晖的搀扶。他依靠着玉杖支撑着重新站了起来,云遮月半边,无数寒鸦掠过天空,也带来淅淅沥沥的雨。
雨声淅淅沥沥,这个热闹活泼冲淡了颜色,章玦静静地走到雨中,让冰凉的雨梳理着纷乱的情绪,却也仿佛和雨诉说着道不清的心事。
这油灯骤然熄灭,外面又是一击惊天闷雷。上官想用手捂住耳朵,十分惶恐。她不喜欢黑暗,也不喜欢黑暗中电闪雷鸣。这样会让她想起小时候被人拐走的不好经历。
宋意天察觉到她在害怕,心里有点触动:“上官想,我有点冷,你抱住我吧。”
上官想岿然不动。于是宋意天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喊:“上官想,我受伤了。”
不多时,屋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感觉她朝自己靠近了。他猜测她是半佝偻着身体,先摸到他的脚,然后摸索着走到他的身边。
她刚才撞到他伤口上了,他忍着痛吸了两口凉气,担心这么一吓又把上官想给吓跑了,手臂一伸,把人给圈在臂弯里。
原本在发抖的上官想被他圈在怀中后,跟石化了似的,不动了。
宋意天略有些尴尬:“两个人这么靠着,暖和些。”
上官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我看书上也是这么写。”
宋意天一惊:“书上?又是雪山神女!她乱写什么了你什么都信?”
上官想老老实实:“不是说你们江湖人遇到什么麻烦,比如跌落山崖,都会找到山洞和秘籍什么的。然后,通常山洞里又没有取暖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就像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两个人就会靠在一起取暖,或者双修。”
宋意天听到“双修”两个字时,愣了一下,然后噢了一声,那个“噢”,还要音调上扬。
“这个雪山神女真是什么都敢乱写啊,”他突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按照雪山神女一贯的劣性……所以,双修的人,又是我是吧?”
上官想无比认真地点点头。宋意天仿佛胸口中了一箭。
“对了,双修是什么意思?”上官想问。
“双修就是……两个人一起,复习学过的,武功……”宋意天故作淡定地解释,“唉,你别问那么多,你又不习武。”
上官想思索了一下,了然点头:“我明白了。”
“你这就明白了?”我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竟然明白了?宋意天嗓音都变了。
“双修就是两个人一起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宋意天:“……”
他突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当然,就上官想字面的理解,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总之……
“总之……你是这么理解,也没错,不过你就不要和别人双修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提出要跟你双修,一定要坚决反对,知道吗?”宋意天再三叮嘱。
“为什么?”好奇宝宝脑子里又冒出无数个问号。
这种事还有什么为什么,不坚决反对还要欢欣鼓舞地接受邀请吗?
“因为双修只有习武的人才能修,不习武的人修会走火入魔,走火入魔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轻则全身瘫痪,重则早登极乐!”
上官想的脑子瞬间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啊!“原来双修这么厉害!那我以后还是远离双修好了。”
宋意天终于满意了,摸了摸上官想的头,点头赞许:“是的是的,这是非常严重的事,珍爱生命,远离双修。”
那一刻,大雨滂沱而至,电闪雷鸣,粗重的雨点冲刷着一切。
两人的姿势很别扭,或许不是姿势别扭,而是气氛别扭。两人靠得很近,彼此呼吸清晰可闻,宋意天几乎是全身压在了上官想身上,他额上一绺碎发,搔着她的眉心,鼻尖都快触到她脸上了,让她无端心里发痒。如果大家都继续这样不说话,气氛就会越来越尴尬。
“你怎么突然就变成傲剑山庄的弟子了呢?我觉得好奇怪。”上官想小声说,同时往右侧缩了缩。
“你突然出现,还跟我师父师兄攀上交情,我才觉得很奇怪!”宋意天完全没有注意到上官想想刻意保持距离的想法。
上官想这时就把自己如何从去姑苏来到益州的过程坦诚相告,又把如何在会场门口被“傻白甜三人组”带走的事也说了。
宋意天思量了一下,然后说:“真不知道师父是偶然撞见你在会场门口晃荡,还是一早就知道你来益州了,我都不知道。”
说到会场的事,上官想不知有句话该问不该问。但她感觉到宋意天突然动了一下,沉吟半晌,恹恹翻了个身。
上官想感觉他有些不妙,忙问:“你怎么了?”
宋意天的语气有些含糊:“没事,有些犯困,你不困吗?”
“我,我睡不着。”
“还是要睡,你靠着我,多少眯一会儿,养精蓄锐,明天才好逃走。”他说完,拍了拍她的背。
她闭上眼睛又翻过了身,宋意天也艰难地翻了个身,手搭在她的腰上,好她整个人半蜷缩着枕着他的手。宋意天很快就睡着了,气息平稳,良久后上官想转过身,盯着他的侧脸出了神。她总之觉得有些不对劲,等他睡熟以后,用手探了一下他身下,发现他不仅在流血,整个人浑身发烫。
“宋意天……宋意天!”她推了推他,却发现他根本不是睡觉,而是昏迷过去了。
上官想立刻吓坏了,顾不上害怕,直接扑到门口拍打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救命!”
一开始根本没人理她,上官想使出浑身解数,闹着要见他们头儿,还恶语相向,终于让那些关押他们的人带她去见头儿。
上官想被人从破屋里拎出来后,发现外面乱石嶙峋不见草木,似乎是在一山沟内,又跟着走了一段山路,炊烟袅袅照进眼里。
这里好像是一座隐在深山老林里的山寨。
寨子规模也不大,零零散散几个屋落,从屋子的腐朽程度来看,也不像是常住的样子。上官想一路记下沿途的所见,直到看押的人把她推进一间大厅。
屋门的石臼被推开,厅堂里灯火通明。
厅堂正中站着一个年轻人,头发只高高束成马尾,额上戴一墨色抹额,抹额中心镶一块碧色玉扣,身上是深蓝与绸黑相间的武袍,领口是红色翻边,画有一些奇怪的花纹。
穿着打扮不讲究,但身上凛冽气势逼人,长身而立,负手于身后,飒爽英姿,神采不凡。
他转过身来,上官想看清他的脸,不禁抽了口冷气。他们的头儿果然就是那天莫名其妙抓走他们俩的神秘人。
那神秘人看到是上官想要见自己,目光在她脸上逗留片刻,随意把手中的书一扔:“我还没找你,你倒找上门来了,赶着送死比吃饭还积极。”
上官想用力挣了一下身后的押解,没有挣脱。
“我来向你要些治伤的药,要是有大夫也行,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受伤了!”
“我为什么要救你们,我本来就是要杀你们的。”那人见她相当理直气壮,似乎是看到很搞笑的事,嘴角扬得更开了:“你不会以为你是到这里来做客的?我脸上写着‘热情好客四个字吗?”
上官想早知道对方不好对付,所以昨天晚上就把该说的话给想好了。她也的确没什么价值可以和对方谈条件,她连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但既然对方当时说要挖自己的眼睛砍自己的四肢,想来也跟宋意天没什么恩怨了。
于是上官想的计策是,抬出崇安公子。江湖上无人不知崇安公子,说不定那人会因为忌惮章玦的威信,而放宋意天一条生路。
“好啊,你知道傲剑山庄的崇安公子吗?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崇安公子的徒弟,你要是弄死了他,崇安公子一定会替他报仇的!”
那神秘人把双手交叉,舒服枕在脑后,跷腿坐在椅子上。椅子是摇椅,他就这么前后摇晃,半晌不说话。上官想鼓着腮帮子死死盯着他,手心都捏出汗来了。
片刻后,那椅子突然停了,神秘人把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抵在两膝。
他的眼睛似一道寒光射了过来:“如果那小子真是崇安公子的徒弟,那你跟那小子又是什么关系,跟章玦又是什么关系?”
上官想见事情有转机,赶紧回答:“我跟这个人认识,跟章玦没有任何关系,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那人瞬间怒不可遏,拍了一下右手边的桌子,桌子上的茶水从杯子里溅出不少。
“放屁,我明明看到他命人把你带进会场,让你坐在他身边,他还把自己的披风取下来给你披上,这样都说你们没关系,我脸上写着‘愚蠢透顶四个字吗?”
上官想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她脸色煞白,双唇紧闭,完全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寻思着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追究着自己跟章玦呢,连他们之前在一起的一举一动,都没逃开他的眼睛?
难不曾……上官想不小心红了脸,她觉得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上官想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我也不过第一次见章玦,他待我好自然是他人好待任何人都亲切,而且我已经嫁人了,我夫君就躺在你的破屋里血流成河,快要一命呜呼!”
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宋意天,在破屋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不甘示弱地撇嘴:“我不知公子你抓我们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若你今日肯救他,我日后自然加倍相报,若你不肯救他,我就……”
“若我不肯救他,你又如何?”
上官想吸了口气,握拳说:“若你不肯救他,我又能如何?本来你就是要我死的,我也不指望能为他报仇。”
“听你的口气,倒像是要殉情的样子。”
上官想没有答话。
随即,那人迟疑片刻,好像在思索这是否是一笔划算的交易。然后他扬袖道:“我生平也敬重有情有义的女子,你的命我暂且留下,他的命我也救了。”
上官想喜出望外,但那人很快打住她脱口而出的感谢:“哎,不用急着说道谢,我不是白帮你,你知道的,你说过你会加倍相报。”
之后,那人就吩咐下去,让人把宋意天抬进干净的房间里。
大夫来给宋意天清理了伤口,又开了药,待诸事处理完毕,那人又把上官想从屋子里请了出去。
“既然你相公的事我已经帮完了,现在轮到你帮我做事了,你跟我来。”
上官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反驳。跟着那人又回了议事厅堂,那人拿出一沓信笺和笔墨,让上官想按照他说的写。
“现在你给崇安公子写封信,把你和那个……姓宋的小子是吧?把你们现在的情况跟他说一说,写得凄惨一点,然后叫他来救你们!”
上官想心跳不知不觉又快了。她没有立即下笔,却在琢磨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算计章玦吗,是设下陷阱要引他入瓮吗?上官想心思飞快地旋转,要怎样才能自然地在信中提醒章公子,有诈呢?
“对了,你要好好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余瑛则,是黑鹰堂的五当家,”那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以后,你会经常听到这个名字的。”
上官想听到黑鹰堂三个字时,身子一抖,在雪白的纸张上划下一道刺目的黑线。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去,明月当空,圆月将树影投在破屋的外墙,远处传来笛声断断续续,片刻后流畅了些,在月下回荡,带着一股清冷孤寂之意。
上官想的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但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远处的天空已经有了亮光。
第十四章
几日后,傲剑山庄收到一封来信。
章玦站在窗前,凝望朗月清辉。白蒙蒙的光下,他的容颜好像芝兰玉树,有静止于时光中的端丽,还有几分虚无缥缈的样子。
外头有人叩了叩门,说:“师父,我是唐晖。”
然后唐晖敲门进屋。
章玦负手而立,侧身望向他,他的眉间好像逐渐透亮。唐晖拱手行礼后,对章玦说:“刚收到的消息。有一位名叫夏游的剑客,带着流镜派风涵秀姑娘前来投奔。”
章玦连声音都是浅淡如烟:“你先安排他们住下。”
唐晖点点头,却见章玦走到书桌旁,慢慢地坐下来。唐晖继续道:“宋师弟和上官姑娘,还没有消息。”
章玦没有任何回应,而是拧着眉头,一脸戾气。他拾起笔来,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唐晖突然有些酸涩:“上官姑娘一定会平安无事。”
唐晖又道:“还有一件事。”
他话音落后久久没有下文,章玦抬头望向他,唐晖脸一阵红一阵白:“是……余姑娘她,又来信了。”
他说完,把信从衣服里掏出来,正准备呈上去。章玦闭眼摇了摇头,再睁眼时眸子里闪烁着夜的阴影与灯火的空明:“你帮我处理掉吧,告诉余姑娘,章某人配不起她,请她寻觅值得珍惜的人。”
“是……”唐晖声如蚊蚋,毕竟这件事,也算师父的私事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拆开了信,看了一眼,一脸吃错药的表情:“师父,原来这次写信的人不是余姑娘,落款是上官姑娘!”
得到精心照料的宋意天的身体也好转了,腰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了。但他脸上还是少了些之前的神采奕奕,多了几丝憔悴。上官想在他身边照顾了他好几日,待看到他身体好些了,才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如数相告。
宋意天说:“黑鹰堂我是知道的,它原是一些乌合之众地痞流氓集结而成,本没有统一的门派,做的也是些为江湖人不齿的拐卖妇女贩卖小孩偷抢盗杀的勾当,分明是一群强盗,却因为在“诛魔之战”(诛灭魔教行动)中奋起杀敌,保护普通百姓而立功,赢得美名。之后,黑鹰堂堂主估计是尝到了当英雄的滋味,也依葫芦画瓢学着江湖人成立了一个门派,这就是黑鹰堂,不过成立了这个门派他们的本质依旧没什么变化,做的还是老本行,偷抢盗杀,只是比起以往随便杀人越货多了些规矩,上升到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通常是别人出高价请他们帮忙杀人抢人越货。”
这间供宋意天养伤的屋子,虽然比那间关押他们的破屋好上一点,却也实在寒碜。屋子多年没有人住,散发着一股霉味儿,只有一张木床,一个桌子,外间还有个灶房。
门外有余瑛则派来的人守着,明面上说以备他们差遣,实则也是监视。
所以,上官想和宋意天说话时,两人就躲在床上小声说,以防被别人听见。山中苦寒,到了夜晚更是清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厚重的寒气,就是用力呼吸起来,也是整个心胸皆凉。
“既然是坏人,官府为什么不管呢?”上官想有些魂不守舍,心有戚戚道。
上官想盘腿坐在宋意天对面,她正脸对着窗户。一阵微风,一帘花影,外面的明月光照进屋里来,是冰莹的清光,她的脸就像浅色琉璃种美玉,美得让人窒息。
宋意天毫无察觉地一直盯着上官想的脸,他的嘴唇动了动:“据说背后靠山很强大,又涉及朝廷内盘根错节的关系。”
上官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酸涩的药味儿从灶房方向传来,上官想朝那边张望了一下,立刻下床穿鞋。
“你等我一下,你的药好了,我去帮你拿。”
她刚一离开,宋意天觉得身上骤然寒冷,便用腿卷了被子,挟在身体上。
过了一会儿,上官想把药吹凉了端来,宋意天接过碗:“我听说,对了,你说那个捉我们来的人,是黑鹰堂五当家,叫余瑛则?”
“嗯,他说他叫余瑛则,你认识他吗?”
宋意天若有所思:“好像在什么听说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他说完,闷头几口将药喝干净。
“所以,你师父他若是收到我写的信,真的会来吗?”上官想从他手中把碗拿了过来。
宋意天仰头望了她一眼,也顾不得斯文,用衣袖擦了擦嘴:“他一定会来,但是我们不能让他来,我们一定要阻止他,黑鹰堂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嗯。”上官想乖顺地点头,也只能听他安排。
上官想放下碗,又回到床边。她坐在床沿边,宋意天发现她一直用手绞着衣角,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以前宋意天很怕吃药,主要是怕苦,现在只能装着不关心药苦不苦,只想快点痊愈,这样才能带着上官想逃出去。但现在他不觉得药苦,是因为上官想的反常,让他根本没心思去关心药苦不苦。
“上官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上官想侧头看着他,目光清亮,甚至有一丝委屈。
宋意天沉默了一下,伸手拉住她的手:“你说,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两人一起解决。”
上官想摇摇头,用双臂抱住头,嘴角沮丧耷拉着。宋意天没有催促她,一直等她想好怎么说,再告诉自己。过了一会儿,上官想终于打破宁静。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事,合不合适。只是我这几日满脑子都在想这个事,心里难受得很。”
宋意天没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凝神细听。
“小时候,大约是七岁的时候,我被人绑架过,当时绑架我的人,就是黑鹰堂的人。”
“那时正是爹与政敌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爹担心他一日倒台,我和娘会受牵连,就让娘带着我回姑苏暂避。结果在回姑苏的途中,我和娘就被黑鹰堂的人给绑架了。那是我爹的政敌……雇佣黑鹰堂绑架我们,用以威胁我爹。”
“我不知道他们给我爹开出了什么条件,我爹没有答应,然后……我看到他们非常生气地,杀死了我娘……”
虽然过去时间已经很久,但有的画面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忘记。她依稀记得自己被关在一个箱子里头,几天没有吃喝,她时常能听到箱子外母亲的呼救声,却不知她到底遭了何罪。
最后一次,她看到一把银白的刀捅进了母亲的身体里,刀抽出来时,她满眼都是洗不干净的红。那个人叫人把她奄奄一息的母亲抬走,也不知道抬到哪儿去了,她害怕地扑上去要留下母亲,那人走过来,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摔到墙脚去。
瞬间头疼欲裂,眼冒金星,晕过去就不知后来的事了。
宋意天还不知上官想有这样的经历,听得竟有些愣了。上官夫人死得早他是有所耳闻,却不知道背后内情是这般不堪。
也可想而知,上官丞相在面对亡妻和女儿时,是多么内疚。难怪见到自己时,会说那样的话,有那样的举动。
“那之后呢?”
“我有些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偷跑出来了,也算福大命大,后来被人找到,送回了上官府。”
宋意天心中涌起一股血气:“那你要复仇吗?”
上官想不明所以。
宋意天眼波微动,一点不像开玩笑的口气说:“既然跟黑鹰堂有杀母之仇,如果你想报仇,我帮你!”
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上官想感觉到一股从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这温暖瞬间驱散了这几日缠绕在心头的郁结、黑暗以及恐惧。
上官想闭上眼睛,只觉得额头发凉,一阵寒风将刘海儿吹到了一边。她在风中笑着:“不,不复仇,我现在只想我们俩好好地回到该去的地方。”
宋意天笑了笑,意气风发:“一定带你出去,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了,上官想,这次要不是你,我大概不会再站到这里。”
“现在都成这个局面了,你就不要再说这样生分的话了。”上官想有些发窘,似有躲避之意拿着碗要放回厨房。
这时她一不小心打翻了灶台上的水盆,水流到地上时她发现有点奇怪,便叫来宋意天一起查看。后来两人竟发现一条密道。
“你说这寻常农户人家,怎么会挖这么一条地道呢?还是藏在厨房灶台下。”
宋意天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他一把握住上官想的双手,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上官想,我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了,我们现在在渝州。”
上官想心中一震,但也没多嘴,只认真听他讲。
“我以前在傲剑山庄读过益州和渝州的城志,这种地道,渝州有。原因是渝州历史上几次遭遇外族入侵,烧杀掳掠让当地民不聊生,后来百姓为了躲避士兵,便纷纷在自己家中挖起了地道,又在地道里藏起干粮,以便再次遇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军爷就可以躲在地道中栖身。地道入口多开在隐秘难以察觉之处,而且每家每户在地下的通道都是相通的,利于互传消息和逃跑,虽然这方法看似十分荒唐,倒也真的躲过了士兵一次又一次的屠村。”
“这种地道,也不止渝州一个地方有啊,你就这么确定我们是在渝州?”
“益州到渝州,快马加鞭,一日足余,”宋意天继续分析,自从受伤以后,脑子第一次这么灵光,“你也说我们当天晚上就被抓来了这里,可见我们不会走太远,而大队人马也容易引起人的注意……我说呢,黑鹰堂的总部明明在琼州,琼州又热又平,哪里找得到这么偏僻难找的荒山野岭?而且,要是真走远了,傲剑山庄的人早就追查到了。”
上官想歪头思考着:“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抓了我们以后,只是把我们藏起来,掩人耳目,等大家放松戒备后再带我们走?”
宋意天道:“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嗯,那就先下去看看吧,”宋意天盯着黑漆漆的地道,决定一试,“既然这屋子地下有通道,那通道肯定不止一条,如果地下的通道都是相通的,肯定有通到外面的出口。”
上官想一声不吭,不敢打击宋意天的积极性,万一这里只是很普通的地窖,万一在下面只找到一坛辣白菜,那可就好玩儿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宋意天已经跳下了洞口,从上官想手中接过火把。
见上官想有些犹豫,他道:“那你就在上面给我把风,我去探探情况,倘若没什么危险,我再来接你。”
说完,宋意天拿着火把隐入了黑暗之中,再也寻不到半个身影。上官想坐在洞口,静了短短数息,才后悔自己该跟他一起下去。
附《国舅秘史之风云再起》:
《当花样作死撞上花样抢亲》:幻影妖人是个知识竞赛狂热分子,起先是冲着才女的才智才去抓她陪自己玩耍,现在突然上来一批攻山的人,妖人真是高兴得快要跳起舞来。为了厘清六人间复杂纷乱的关系,幻影妖人决定开展残忍竞争,谁先答对自己出的一百道题,谁就能先挑选自己要的人。教主大大表示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是为了真爱,也是豁出去了,结果才女和崇安公子对答如流,以一敌百地耍帅欺负着身为外国人的教主大大和没有文化的正邪双葩。崇安公子的傲慢和残忍,激怒了教主大大毁灭之神的气势。正邪双葩也起了秒掉才女,嫁给心上人,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念头……这批人果断出手了!
作者云:《国舅秘史》发展到这里,总体而言,除了节奏太慢、特效五毛,剧情高能以外,其他都甚好。
下期预告:章玦收到来信后,决定出发去渝州解救宋意天和上官想,夏游和风涵秀也一并跟随。上官想和宋意天在灶台下发现一个密道,原准备通过密道逃走的他们,却无意间偷听到黑鹰堂与天玄教的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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