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个声音就好像是一颗石子突然丢进了平静的湖面。众人寻声望去,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的眼睛蒙了绷带,绷带上遍布深的浅的污渍,颜色发灰,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瞎女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女人的疯言疯语引起这些对章玦充满崇敬的人的不满。
他们把她的言语当作是对崇敬之人的诽谤:“有本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章玦公子不是真公子,也不是真君子!”瞎女人并不怕他们。
“你!我看你不仅眼睛瞎了,心也被猪油蒙了!”车上的其他人更生气了。
上官想见势不对,阻拦道:“大哥,您别生气,既然大家都在这车上就是缘分,也许她也是听别人胡说的。”
瞎女人腮边的笑窝露了出来,继续道:“眼盲心不盲,心盲眼何用?”
那剑客刚被上官想按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欲冲上去与之理论。上官想赶紧拦下,又对那瞎女人道:“姑娘,也请您别再说了。”
那瞎女人接受了上官想的好意,不再多言,而剑客在上官想的劝服下,也不再跟瞎女人一般见识。但这件事后,大家对这个瞎女人便没什么好态度了,几乎将之视若无物。
瞎女人也不在意别人怎样对她,拿着一把红梳子,默默地梳头。
商队行了半天路程,车夫要休息,马也要喝水吃粮。坐在车里的人也下了车,走动走动,活动筋骨。
上官想下了马车后便不见那瞎女人,找到瞎女人时,她正坐在溪水边沾水梳头。上官想走了过去,递给她一份干粮和水,瞎女人也不给她客气,直接把东西给收了,连装干粮的袋子也收了。
上官想:“……”
“既然你要做好人,我又有这样的需要,最后反正是要收的,我何苦和你推来推去?”
上官想被她说得心服口服,过了一会儿,又问:“我想问一句啊,姑娘,其实,刚才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跟章玦公子有什么误会?”
“没有。”瞎女人回答得十分爽快。
“那你……”上官想不解。
瞎女人不高兴道:“我是一个神婆,我眼睛瞎了,看不到你们看到的东西,却看得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我要么不说话,说的话就绝不是假话。”
这女人的出现很微妙,至少上官想在她出声之前,根本没发现车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小姑娘,我是一个神婆,我欠你一份人情。”她的手臂在她跟前相交,上官想感觉到她眼睛部位射出的冷峻寒光,“那我便送你一句话吧,看看我都看到了什么,流火飞星……高傲的蓝色贵族,人间的富贵花,甚至魔之魅影……看来命运的纺锥,既恨你,又爱你。”
上官想说:“我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紧,你以后便会明白,”瞎女人的头发已经梳得顺滑,她用一根红头绳把头发绑了起来,“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你既已出城,就不要回头。”
马车一路摇晃,十天后终于进入蜀国地界。
天像是被洗过一样蓝,白云朵朵点缀在瓦蓝的天上,纯净得像是一朵朵刚盛开的白莲。四周草木葱郁,枝繁叶茂,不像北方那种暗沉的绿,而是一种像翡翠一样盈盈的绿。
上官想钻出车厢,深吸一口气,又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胸腔肺腑里一阵清爽舒服。
这感觉很奇妙,好像连天都不一样了。
商队到达益州落脚的驿站后,众人作鸟兽散。与那神婆分别时,上官想心里堵死了,之前搞得那么神神秘秘,让上官想真以为她有什么通天本事,结果她不仅借看命一次减寿伤身为由在她身上讨走了一半钱财,最后到达益州扯掉绷带,上官想才知道她根本不是个瞎子。
“我又没说过我是真瞎。”那神婆眼神犀利简直目光如炬,“装瞎也是瞎!”
上官想:“……”
“上官姑娘,有缘再会吧,虽然我掐指一算,我们这辈子应该不会再相见了,所以就不多费唇舌了。”神婆说话一针见血。
上官想:“……”
神婆说完扭头就走了,离开几步后突然回头,望着上官想微笑。
“喂,我姓乐!上官想,再见了!”阳光的逆影打在她的侧脸上,嘴角笑窝特别可爱,上官想心中抑郁烟消云散,朝她挥挥手。
“嗯,再见!”
商队领队顺便去帮上官想联系了一下去姑苏的商队,不巧下一班要等到半个月后。
“没关系,我正好要找个朋友,过几日再走吧。”
领队点点头,彼此拜别。
等领队走后,上官想站在陌生的街道,心里有种发空的酸涩。长达半个月的相处,她已经完全融入这堆人中,这便让分别十分难舍。不得不用“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来安慰着自己,然后走入人潮涌动的街道。
益州的官道比帝京的官道还要宽,却看上去十分破旧。一路行人匆忙,人流复杂。
出乎上官想意料的是,大街上外国人来来往往很多,上官想在帝京都没见过这么多外国人。满身挂满沉重银饰的,应该……是南诏人,穿得极其凉快,嗯,肯定是膘国人,皮肤很白颧骨被晒得紫红紫红的,看样子像是漂亮的大理人,哦,刚才走过去说话腔调扭扭捏捏不像话,一定一定是真腊人!
上官想边看边走,迎面与不少佩刀挂剑的江湖人士擦肩而过,这些江湖人面色匆忙,口中谈论。“风涵秀”“比武招亲”一类的事。
上官想略一思索,转过身,见他们衣服后绣有“岭南海鲨帮”的几个字。
这便不由得感叹从岭南到益州路途遥远,千里迢迢赶来,竟为了一个女人。
同为女人的上官想此时也感到深深的嫉妒,脱口道:“看这黑压压一片男人,简直是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上官想逛了一逛,逛累了便随便找了家客栈。
“那么,请问流镜派的比武招亲是在什么时候,哪个地方呢?”她咬着一串糖油丸子,一边等着前柜里的跑堂伙计递钥匙。
那伙计登记好信息,抬头对上官想笑道:“是三天后,在天府广场……”
伙计指着门口,对上官想口述了该怎么去。上官想点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然后她拿着钥匙上了楼。
茫茫人海,要找夏游委实不易,既然夏游说自己会去参加比武招亲,所以她也决定去比武招亲碰碰运气。
她刚进屋,客栈里又进来一个人。
“还有房吗?”
小二转身傻笑:“有有有,公子一个人,听口音不像益州本地人啊!”
宋意天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笑容仿佛春水上起涟漪,十分温柔。小二促狭一笑,很懂人情世故地没有多嘴,翻出册子拿出钥匙:“还有房,您来得巧,最后还剩两间。”
宋意天接过册子随便编了个名字,无意间扫到他之前登记那人——夏游。宋意天随手将册子关起来递还给小二。
翌日,上官想在房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实在是太无聊了,于是出门去瞎逛。
逛到九眼桥时,前方又被堵了,人群堵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上官想望了望天,不知该加入围观,还是绕道另走。
她突然咳嗽了一声,惊动了身边的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她。上官想笑着敷衍:“这位姐姐,是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那妇女面露喜色,眼角一勾:“哎哟,不知道哪个作孽的,有个男人昨儿晚喝了酒,回家路上被一女流氓给这样那样了,现在死活闹着要跳桥。”
“怎样……怎样了啊?”上官想歪头,很是疑惑。
“这还不懂?”那妇人翻了个让上官想印象深刻的白眼,“就是被劫了。”
“被劫了?不能请官府帮忙把劫匪逮回来?犯得着跳桥吗?”
“这事儿官府管不了。”那妇人没好气地道,然后不理上官想了。
上官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皱了皱眉,踮起脚朝上头看了看,全是黑压压一片。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再待在这里了,她想。
她刚转身,背后就响起一片哗然。“跳了跳了。”
上官想被人流一冲击,势不可挡,脚下一空,心中大喊不妙,直接往后摔去。后背却撞进一个温暖平坦的胸膛里,那人在拥挤的人流中岿然不动,仿佛奔腾河水中的磐石。
上官想本能地拉开距离,但下一波剧烈的拥挤再次袭来,上官想步伐一乱,双脚相绊,直朝一侧倒去。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那双手按压了她一下,手从肩部滑下衣袖,拽住她的手拉着她冲出人群。
逆行而去,迎面撞来的人几次把两人冲散,但那人紧紧握着上官想隔着衣袖的手,一刻也没放松。
眼前一张张面孔,飞快地从眼前闪过,视线上的冲击让她脑子有些发涨,转眼看向别处,只能见到那人月白色的背影,全然陌生,莫名又像要她沉到海底的情绪。
他们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终于走到了一个石砌小门,上官想轻声喘息,那人走到另一头。上官想只匆匆看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谢,那人便已经走了。
上官想很无奈。
出来跑了半天,又渴又累,就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但是上官想发现益州一条街十家店家,八家是茶馆,茶馆里专心喝茶的人极少,而借着喝茶的雅兴趁机搓几圈的倒是不少。
于是整条街马吊声一片,上官想很憔悴。
后来上官想终于找到一个安静的听不到马吊声的店家,却是一家酒家,老板无聊地在门口打苍蝇,看到有客上门不管人家愿意与否直接拖走。
“客官里边走里边走,我马上就回来。”
老板不由分说地把上官想扔在一处,自己跑进了后院。
上官想坐了一会儿,老板提着个竹筒出来,波光晶莹的液体从筒里流进碗里,扑面而来的甘甜清美。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香?”上官想猛吸两口,还是猜不出来。
老板神秘一笑,收了竹筒把碗推到她跟前:“喝。”
上官想端着碗,一饮而尽。
“噗!”刚喝进去的东西又被她一口仙女散花般地喷了出来。
“这,这不是酒吗?”上官想涨红了脸,一边用衣袖擦下巴上的酒渍,哑着声音支吾道。
老板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笑眯眯地道:“当然是酒啦,不然你以为是茶吗?此乃我姚氏家族私坊酿制,五种粮食酿造,小姑娘,你觉得味道如何?”
上官想喝得太快,只觉得辣口,还真没尝出什么味儿来。很快,门外响起一个清逸的声音。
“酒要小酌,这么牛饮,怎么尝得出味儿呢?”
上官想与老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老板随即笑道:“公子,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一身亮眼月白色罩袍,内穿粹白云衫,气度高雅清贵,面相不失慈悲温和之色。上官想登时张口结舌:“咦?竟然又是你。”
这人不就是刚才带着自己突围人群的人吗?
上官想站了起来,老板迎了上去,那人走过来,却在上官想这方小圆桌前坐下。
“老板,也给我打一壶五粮液吧。”他嗓音温柔得就像春水上的涟漪,上官想不知就醉了酒,还是醉了他的声音,有些晕了。
老板很快把新打的酒送了上来,上官想这才回神,她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没有跟上官想攀谈,而是把她撂在一边。所以上官想很知趣地选择不惹人烦。她已决定要走,那人已倒好了两碗酒,其中一碗朝边上一推。
“坐下吧。”
上官想一屁股坐下了。
一碗烈酒下肚,不多时,那人白得透明的脸上,浮起一层绯色。老板笑了笑,抹了抹嘴离开。
上官想岿然不动,还没摸到头脑,只能小心谨慎地偷瞅他,那人也不看她,安安静静地喝了几口酒,便道:“你的目光,总是快要把人给灼伤。”
上官想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低头捧着碗喝酒,一口气喝得只剩小指头浅浅一层。她放下碗,擦了把嘴巴,抬眼看到那人侧坐,却认真地看着她。
“一口,十两银子就没了。”
那人的眼睛,有一点寂静像星辰闪亮,还有山岳一样的信念,上官想酒后壮胆,傻乎乎地托着两腮笑:“之前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那人给她满上酒,顾左右而言其他:“听姑娘口音,像是从东边来的!”
上官想端起酒碗:“嗯。”
“来益州游玩,还是办事呢?”
上官想抿了抿嘴:“一言难尽,算是来看热闹吧。”
那人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浅笑,不表示厌恶。上官想不好意思,她好像给别人留下了爱看热闹很八卦的印象。她端起酒碗盖住自己的脸,那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抬手拦住她。
“这酒后劲很大,喝太急会醉。”
上官想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过来,神情略宽松了些。她浅浅地啄了一口,无比认真地道:“是好酒。”
这酒家不大,内里布置却十分精致。正对的墙面上,搭了个架子,紫藤就像瀑布一般倾泻出来。架子前头做了个小小的竹水车,水是流动的,竹筒一点一点装满,倒下,别有一番韵味。
“此酒,名曰姚子雪麴,清而不薄,厚而不浊,是好酒,但喜欢的人不多。”
“老板方才说这是用五种粮食酿造的酒。”上官想道。她看了一眼周围:“不过有好酒,没好菜,要是有酒有菜还有音律,就更好了。”
她话音刚落,老板端上几样小菜。“谁说有好酒没好菜的。”
上官想被打脸打了个措手不及。“哎呀,我就不信你能立马变出音律来了。”她嗔道。
那个人起身在堂里转转,在上官想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摘了一片树叶对折,放在唇边吹出奇怪的声响。
这回,上官想当真是痴了。
那人虽也喝了,除了一开始喝了一两口,剩下也只沾沾唇而已。
上官想听着他用叶子吹奏,继续喝酒,每回仰首而尽,五六回之后,也真难受。不知不觉喝多了,这五粮液不简单,叫人措手不及。
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蛋,眼皮很沉,睁不开。漆黑一片中,有声音说:“该醒醒了。”
“你叫什么名字?”上官想好像在问他,好像是在做梦。
那个人回答她:“我叫……”
她彻底晕陶陶过去,那人的名字在脑子里化作生硬的字眼,又变为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种种不安的景物浮现在眼前,所爱的,包括声音、面容,甚至是情感、朋友和过往的自我,再也回不来了,成了过眼云烟。
“有一种花,叫断肠草,这种花一旦被陌生人触摸就会枯萎死去,但只要被熟悉的人触摸就会很好地生长,传说放在枕边,能使人记起一年所做的梦。”
“那花长什么样子?”
“花做桃子状,盈白无香。”
“……”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十年来,深恩负尽,我亦飘零久。”
上官想这一醉,十几个时辰过去。等她从宿醉中醒来,天已大亮。
她正惊恐自己身在何处,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她住的客栈房间里。
想来,怕是那个神秘人在她酒醉后套话,然后送她回了这里。上官想心中不由得万幸,同时又懊恼得很,不知去哪里还他钱向他道谢?
因此又再去了一次那酒家,却也没寻得人。那老板只道若再看到那公子,便把上官想所托之事相付。
第十章
上官想到达益州的第三日,就是风涵秀的比武招亲了。
天府广场本来就很大,分为两个部分,看台和擂台。最外圈是看台,看台逐排升起,每一排的高度经过精心设计,能够保证席上看客对擂台中间的情况一览无余。擂台是石头建的,看上去十分结实,而且很宽敞。
流镜派对擂台稍微布置了一下,飞檐斗拱上披红挂彩,弦音雅笛,映着满城妖娆,当真是绝美。而往来宾客甚多,除了一些形单影只的江湖散客,那些名门名派都有统一着装,打着门派旗帜,走过她跟前时满脸倨傲,气势如虹。
上官想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江湖人聚集,兴奋得脸都红了。她跟着人流走到会场入口处,就被流镜派女弟子拦了下来。
“姑娘,你有请帖吗?”
“还要请帖?”上官想怔住了。
“当然要请帖,不然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进去了。”那女弟子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带着微笑,却笑得十分轻蔑。
上官想被这不善的目光激怒,大声道:“我没有请帖。”
“那就不好意思了,”那女弟子也不在乎动静大吸引周围人的目光,用鼻子冷哼一声,做了个谢客的动作,“姑娘,那就麻烦您靠边站,别挡着我们的贵客。”
然后她就不理上官想,忙活着招呼其他人,笑得脸都快开花了。
有什么了不起!上官想皱着眉头,在原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去了别处。
刚走没几步,有个声音她背后揶揄道:“小姑娘别生气,这个流镜派里全是些个女弟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被江湖里那些娶不到媳妇的粗汉给宠坏了。方才她看不过你,一定是嫉妒你长得比她好看。”
上官想转过身,发现是个卖画的小贩,复而笑道:“老板您真会说话。”
“我说的可是实话,”他走上来和上官想并肩,“早见不惯那人狗眼看人低的调调,被人欺负了掌门被暗杀了,纯属活该。”
有人撑腰,上官想心中怨气去了一半。这才又瞅到小贩扛在肩膀挂在架子上的画。
“咦?”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发现不是眼花,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腔调,默默地吐出了剩下的六个字,“就这……也能卖钱……”
“那是当然,还挺抢手。”那卖画的小贩已经把这句陈述句听成了疑问句,见上官想感兴趣,取下架子又取下宋意天的画像,递了过去,“你们小姑娘就喜欢这种小白脸,给,白送给你了!”
上官想挥挥手,不肯接。小贩有些不明所以,挠了挠耳朵:“不喜欢?可是我见别的小姑娘都很喜欢啊,宋小国舅的画像可是卖得最好的,每天供不应求。”
画中的宋意天脸倒是没大变,一眼就能认出来,还是那样完美无缺精致到让人咋舌。画像中加了很多他天马行空的想象,比如他就把宋意天的眼神,神韵,画成了不食人间烟火飘逸出尘的谪仙模样。
经过艺术加工后的宋意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遗世独立,跟他辣手摧花的本质完全背道而驰。
上官想撇了撇嘴,表示好像在做梦。
“哎,是真的呀,我上午都卖了一批出去了,中午回去又催着画工赶工,这又拿着来了。”小贩一脸坦荡地说服着上官想,“国民相公嘛,脸蛋好身家好,性格好,谁不喜欢?”
“他都成亲了还喜欢?”
“这就是已婚男人的魅力了,已婚男人身上的成熟感与责任感,更吸引小姑娘咯,而且得不到便更加想念,现在小姑娘们爱他爱得都要疯了。”
上官想也是微醺。
她好像嫁了个不得了的男人,上官想突然有种我捡到宝了但是我一点都不知道,还有一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算了,宋渣渣还是先放一边吧,她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惊喜。
“除了宋小国舅的画像,还有没有别人的?”
“这里还有今天主人翁风姑娘的画像,”小贩又取下架子上放在最醒目处的画,“风姑娘的画像今天也卖得很好,买的人大多是汉子。”
画中女子额头光洁,额心挂有一颗水滴状的珠子,双手各提一把桃花刺,做进攻之势,因容貌很是清丽脱俗,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多看两眼。
上官想看了一眼后,不想再看第二眼,看比自己美的女人就是找虐。
“那是不是名人的画像,您这里都有呢?”上官想又问。
“有名气的,我这里都有,若是无名小辈,估计就没有了。”小贩笑道。
“那有没有宋意天媳妇上官想的画像?”
小贩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畅销小说大家雪山神女的画像?”
小贩流下瀑布汗,摇头:“没有。”
上官想有点郁闷:“你刚才说有名气的都有,他们两个就没有?”
小贩也很郁闷:“无双才女以前卖得很好,成亲以后,就不是很好了,所以就没画了。”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个身价一跌千丈,一个身价一夜暴涨!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雪山神女,根本没人见过,性别不详年纪不详身份不详,有人说她其实是个男的,还有人说她是个尼姑,你说说,这可怎么画?”
上官想也不再纠结了,这次说:“那崇安公子章玦,这个可该有了吧?”
“有,当然有。”
小贩说着,又在背篓里埋头苦找。后来翻出一幅画卷,递给上官想,上官想急不可耐地打开,却失望道:“唉,戴着面具啊,那怎么看得到是什么样子?”
小贩解释道:“崇安公子脸上有块带毛大黑斑,丑得让人流泪,倘若直接把丑脸画出来,那还怎么卖啊?”
上官想:“……”
上官想还是买下崇安公子的画像,小贩用红绳给她一系。上官想又道:“老板,你说今天江湖上有名气的大门派都会来吗?”
小贩递过画卷,又取下一张宋意天的画像,同样用红绳系了:“你想打听谁?”
上官想心中不禁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崇安公子会参加比武招亲吗?”
“他一定会来,但是会不会争抢风姑娘,就难说了。”
“哦。”上官想话音刚落,小贩把另一卷画像又一并给她装了,上官想愕然,“这是……”
“送给你的,都说国舅一笑,阳光普照,你多看看国舅的笑脸,把不开心的事都抛到脑后去。”
上官想真想说,就是因为看多了他的脸,自己的生活才会变得像雾像雨又像风。但这陌生人的关怀,让上官想在异乡感到一股宾至如归的温暖。
和画贩子分开后,上官想又到别处去逛。
这种大型集会,会场外围的小商小贩特别多。有卖吃喝的,有像刚才那位卖画的,有卖装点兵器的饰物的,还有开赌局赌谁胜的……就跟庙会似的,特别热闹。
“应该就是这个姑娘了。”
“师弟,幼笙走,一起去问问。”
“请问,姑娘你是不是从安京来的上官想?”
上官想定睛一瞧,几个穿着蓝白相间武袍,一脸正气的武林高手。起初吓了一跳,她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安道:“请问什么事?”
三个武林高手相识一笑,对上官想恭恭敬敬做了自我介绍,态度非常温和。
“在下傲剑山庄唐晖。”
“阮幼笙。”
“徐治锋。”
那名叫唐晖的大弟子道:“我师父请姑娘跟我们一道进会场。”
你师父?傲剑山庄章玦?上官想像做梦一样,脱口道:“章玦!”
“是。”唐晖含笑点头。
可是她和章玦不认识啊!他怎么会知道她,又怎么会邀请她?她心中疑窦顿生,那另外三人将她脸上表情尽收眼底。
“上官姑娘,我们傲剑山庄是名门正派,断然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请姑娘相信我们。”
“总得有个原因吧?”上官想听到这话时心中一动,却还是无法全然放下戒备。
阮幼笙上前一步:“只要你跟我们进去了,一会儿便知因由。”
上官想心里颇有点忐忑,也不推让了,便跟着这三人走。再次走到入口处时,先前阻拦她的女弟子又看到了她。这女弟子面带厌恶之色走了过来,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说了没有请帖不能进。”
唐晖朝她拱手:“吴姑娘,这位姑娘是跟我们一并来的贵客,还请通达。”
那位吴姑娘显然有些意外这女子跟傲剑山庄还扯得上关系,脸上十分尴尬。傲剑山庄是大门派,开罪不起,崇安公子是大人物,她也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讪讪地笑道:“既然是傲剑山庄的贵客,就没什么好说了,几位请慢走。”
解决了入会场的问题,四个人继续向里面走。傲剑山庄的三位弟子走在前面,上官想走在后面。
当上官想从她跟前走过时,那吴姑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又是那副狗眼看人低的表情,眼神里还掺杂了不少嫉妒的情绪。
上官想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把眼睛放在头顶,在吴姑娘面前招摇走过。那吴姑娘被气得做了个白眼五连翻,给上官想留下相当深刻的阴影。
打擂已经开始了,整个大会的气氛相当活跃。上官想根本看不清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外行人士只觉得剑光凛凛的,却是一眼都没看清楚。不过台上兵器哗哗哗几下,一个彪形大汉就被踹飞出去,胜负当刻便定。
“承让!”台上那个英姿飒爽意气勃发的女子,朝摔下擂台四仰八叉的男子一拱手。
“这风美人?”上官想上下打量了那台上的女子一番,心想也真是够能吹的,此等姿色很是一般嘛。
“台上那名女侠不是风掌门,是流镜派大弟子拂晓。”徐治锋道。
唐晖低头看了看袖子里,又轻轻地拍了两下,说:“前面这些小喽啰,都是拿来开场活跃气氛的,像风涵秀这种压轴好戏,至少得等到一个重量级开山怪才会出面。”
“那风美人没在现场?”上官想又问。
“应该是坐在那边那位。”唐晖和徐治锋异口同声,伸出手,指向同一个方向。
上官想歪头看了这对师兄弟,觉得他们俩一唱一和的,还真挺搭。
顺着两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全是漂亮小姑娘的门派之中,坐着一个格外扎眼的女子。那女子身穿绣着白花的淡黄色衣衫,发髻简单,部分盘在脑后,其余拧成一条长辫垂于左肩,头上没有贴太多配饰,只是在辫端插着一朵蓝宝石雕的莲花。鹅黄色素来很考究女子气色,若不是肌肤白皙胜雪,这穿得不好就把一个大姑娘穿出大妈之感了,此时那女子虽戴着面纱瞧不出真容,却也让人浮想联翩,因她在那儿一坐,已让人有荷塘月色之感。
上官想远观风涵秀一眼,竟然比画像上还矜贵。
此时擂台上,又有一个跃跃欲试的江湖客被一脚踢了下去,看来这名名叫拂晓的流镜派女子,踢人是踢上瘾了。这次下去一个人后,两旁看客叫喝声不断,你推我攘,却久久没有再上去一个新的要挑战的人。
阮幼笙见上官想脸上有太多的吃惊之色,歪着头望着她笑得甜美:“除了武林大会,甚少有这样的机会一次性看到这么多门派汇集的。”
上官想点点头,也笑了,嘴角两个梨涡深深陷下去。阮幼笙突然对上官想心生好感,牵住了她的手。
“走吧。”唐晖发出指令。
跟着唐晖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最后停在一处门派跟前。傲剑山庄三名弟子对着坐在最前的那人单膝一跪,拱手道:“师父。”
那正中央的人身穿黑纱袍,里面是湛蓝与深蓝相交的里衣,看不到长什么样子,因为他也戴了副面具,面具上画有忍冬花纹,工笔飘若惊鸿婉若游龙。那面具把整张脸都掩饰得极好,一点都看不出面具下有何端倪,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深沉而难以琢磨,让人格外有压迫感。上官想对此人的第一印象虽是傲气万千荣华不容逼视,但也拒人千里之外,如高天孤月般不可触摸。
上官想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崇安公子。
附《国舅秘史之风云再起》:
《月老斩桃花》:“才女当然不会坐看国舅左拥右抱,娥皇女英,但在益州,才女还未实现斩桃花的酷烈,就先被来势汹汹的桃花吹得风中凌乱。此男子原为异域魔教教主,他追求她,就跟今天很想吃烧鹅饭一样,是正常的需求。此男子既有成熟男人的宠溺,又有天真公子的撒娇,霸道掌门的壁咚,武痴智商的碾压,简直是人生最佳伴侣。第一男主角光辉闪耀,才女几乎要怀疑,作者前五十章是不是凑字骗稿酬乱写,男主现在才出现呢?才女在教主的糖衣炮弹,若即若离,欲迎还拒,猛烈轰炸之下,渐渐不可抵挡……
“作者云:后院失火,绿意盎然,麻雀喳喳叫。挖墙脚不可怕,可怕的是挖墙脚的是个暖男!”
下期预告:宋意天背弃承诺在比武招亲中拔得头筹,夏游看不过眼要上台揍他出气。魔教突然闯入,释放毒气,让比武会场一片混乱,上官想在维护章玦的途中被人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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