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莉
喜欢秋天,也最怕秋天,我常常盼着又躲着,走着又停顿着。秋天的美是用文字写不出的,一地的落叶会揭起心痛的感觉,满目的金黄又会掀起收获的欲望。
秋天就这样来了,来得轻松而又简单。秋天有很多的节日可以记忆,比如说中秋节,也是季节中最重的节日,中国人认为团圆的日子。
先前我是很喜欢这个节日的,儿时的快乐在一个又一个吃月饼的时光里翻过再翻过,那时月饼并不多,买月饼都得使粮票,到了中秋节的头两天,就盯着母亲在旧抽屉里翻出层层用布缠裹着的粮票,跟在她的身后,一路蹦着向合作社走去,逢人便说,俺跟娘去买月饼去。人家便回道,噢,买月饼去啊,快去,快去,要卖光了。我就生怕买不到,一路上埋怨母亲,你看,你看,我说你要早买的,去晚了就买不到了。于是她便在我埋怨声中一路加快了脚步,总能买上月饼的,母亲心里很有数。
两只眼睛盯着母亲拿回的月饼直想将口水流出来,依在门膀上,唾沫一个劲儿地往喉咙里咽,直到母亲一层层地打开那草纸的包裹,一股浓浓的香味直冲鼻子扑来,一下子被击倒了,想马上拿来塞在嘴里,可是,母亲总说,等一等,到月亮出来才能吃,那叫赏月,我们哪懂什么赏月,心里只想着那又香又甜的月饼。于是只好忍着,待到月亮升起来,露出极圆极大而又镶着丝丝金黄的脸来,母亲才将备好的月饼端到桌上来,将散发着原木香味的旧木桌子搬到院子中的枣树下,边抬手摘着红滴滴的枣子,边开始品尝想念已久的月饼,那时的月饼真叫香。我最喜欢吃里面带青红丝的那种,馅料丰富又有劲道,还有一直吃一直找的那夹在馅里的小块晶莹剔透的冰糖块儿,如果找出一块冰糖,是感觉最幸福的事儿,象是吃到了一种财富,也吃到了一种神秘,在内心长久地留下儿时最纯真的感动。母亲总是将石榴,栗子,花生,等等所有象征丰收果实的食品都摆上桌子,向嫦娥展示人间生活最美的境况。
那时她总坐在小板登儿上与我们一起围在桌前,指着天上明得让人心动的月亮说,看,看孩子,那上面住着嫦娥与玉兔,还有一棵桂花树,好好闻一闻,有香味儿,桂树的香味儿。我瞅着天,大叫,哪有,哪有,我看不见。她说,好好看就会看得见。于是,在那时,就有了奔月的梦想与对天宫的向往,在透过秋日多彩的云层里,我总希望能找得到神仙,总感觉那上面住着更美的人群,生长着更美丽多姿的植被与动物,有更丰富的食品。
事实上,那种向往到现在还时有存留。那痕迹是划在心灵边上的一道幸福的风景,而那风景在乡村的日子尤其显得清秀持久,全是因为那轮月亮,只有在乡村才毫无遮挡地看得到它的全貌,也只有乡村它才有最亮的释放空间,爽朗地将它洒在任何一个地方,是带着露珠儿的草上还是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小路上,原始却丰富,清淡却雅致。母亲总说,看,小草屋边的月亮是最无私心的,一直到现在我想着这句话,我想那是真的,也是母亲生活在乡村几十年的最深切的体会,她常讲着吃不上月饼的日子,让我们学会珍惜。
如今,又一个中秋的到来,母亲的话成了永恒也成了一种不能回顾的记忆。是在秋天,她与父亲结伴奔月去了,是在一个明月当空的中秋节,八月十五,他们还没来得及再品尝一口人间的月饼,也没有再说上一句关于月亮的话儿。
盯着秋天的衣衫,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它的裙边上沾满了湿乎乎的泪水。
我始终没有勇气走进乡村的田间痛快地看上一眼那轮明月,从月初到月半,在捅挤的城市的人群里,在高高低低的楼层里,我躲避着月光的来临。没有月亮的日子就忘记了忧伤。
秋天,秋天,在我的生命里秋天是一个停顿的符号,还有月亮,月亮还亮不亮?还圆不圆?月饼的花样越多起来,人们在选择着适合自己口味的那一种,只是吃起来总不是那么香甜。但岁月与快乐匆匆溜走了,却是真的,同时也将月饼的香味儿带走了吗?
我轻轻地将一盒月饼打开,放在父母现在的小土屋上,上面开满了淡黄的菊花儿还有淡淡的香味儿,与月亮上的那桂树的香味合在一起,清淡而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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