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了这座城市,春天里飘满了柳絮,稍不留神,便会有絮末儿覆上发髻。走在那条种满古槐的小道上,有白衣少年的身影跌进双眸里,定睛一看,确乎不是他,而是一群刚放学的穿着白色校服的小男孩。我现在可以很自然的从嘴里吐出“小男孩”这三个字,因为在时间的缝隙里,成长的车辄越来越深。十九岁,一个无法掌握未来的年岁,一个不能回忆过去的年龄,终究不能说自己还是孩子了。
偶尔,会有一两对情侣从身旁走过。女孩浓密的长发遮住娇羞的脸庞,间或,男孩会用厚实的臂膀搂住女孩的腰。学生时代的恋爱是纯洁的,没经受过世俗的污染,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是是非非。只是喜欢了,就喜欢了,可以为彼此付出很多很多。
从地上拾起一片树叶,多么清晰的轮廓,展现的是生命的迹象,也是大自然的神奇之所在。记得在初三的那一年秋天,自己很喜欢拾起一些独特的叶子,夹在日记本里,过几天去看,会留下浅浅的痕迹。有时候,人就会为一种说不出的但又喜欢的感觉牵引着,以至于明明知道这样做没多大的意义,却还是会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满足。
有春风的柔媚攀上我的脸颊、脖颈、肌肤,处处残留着春风吻过后的清新。一座城、一个人,没有目的地的任意游走,这种感觉美得有些虚幻。
假若人总是把自己固定在学习、生活、工作的轨道上,而不想着给自己的灵魂放放假,使身心得到适当的休憩,那么这样的生活未免太麻木、单一,来自外界的、内在的压力便会像铅球一样,沉甸甸。最终,有限的精力被现实榨干,只剩下一副躯壳罢了。所以,有时候人要学会为自己找若干个借口抑或理由,放自己一条生路。
走进旁边的一家小超市,映入眼帘的是老板清秀的面容,只是在我离开这座城的这几年,岁月的刀痕又在他脸上添了几笔。他看着我,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而我却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那时候,我总在放学后邀三三两两朋友走这条小道,然后,会在这家超市里买我喜欢吃的香草巧克力冰淇淋,吃着吃着会故意把冰淇淋弄在朋友的脸上、相互打闹着,一条静默的小道上洒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老板问我“姑娘,买什么?”经他这样一问,那些纷乱地遥远的记忆也就不见了踪影。我毫不犹疑地说:“给我来两个香草巧克力冰淇淋”老板愣了半秒后对我说“不好意思,姑娘,我们这里只有夏天才有冰淇淋卖?”我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样啊!那我不买了,打扰了!”就那样,我慌乱地退出了超市。“我们这座小城只有夏天才有冰淇淋卖,我怎么就忘了呢?”许是自己真的离乡太久,许是自己已经太世俗,而终究把那些认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就在转身的刹那遗弃了。
从刚才和老板的对话来看,他确实已经不记得我了,内心有个小小的黑洞在缓缓扩张。其实,想想,他又何必记住我呢?三年前,我还留着齐腰的长发,每天会把长发束成高高地马尾,穿着纯白的校服,嬉闹着从这条小路上跑回家。而如今,已俨然是个大姑娘了,一身淡雅的粉色连衣裙;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粟色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这一切一切的改变,老板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有时候,对着镜子,自己都会觉得镜子里的容颜很陌生,退却了的婴儿肥,连同那无忧无虑的欢笑也一并退却了。
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上,有那么一瞬间,会有许多人涌进生命小道。在擦肩而过的刹那,有些人被自己某一闪光点所吸引,也就永远地成为了旅途中最好的伴侣。从此,那些尘世间的悲欢离合,也就有了分享的对象;有些人却是头也不回的朝前赶路。能够驻足的,是一种缘分,没有停留的,是上辈子欠了缘分吧?
我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冗长地思绪像落在我身上的柳絮,微风吹起,纷乱中晃了我一眼的迷离。踩在落叶上,会有“咯吱咯吱”地声响从脚下传出,像时间流逝的声音,又像是生命最后一刻的呻吟。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八点半了。在这近乎一个小时的游走中,心渐渐地变得透明,像沉淀后的茶水,升腾起宁静悠远的雾气。在这座小城生活了十多年,她永远像一位慈爱的母亲,拥有博大的胸怀,总能容忍我在外面犯下的一切过错,又能涤清在外面沾染的一切污浊之气。剩下的,唯有以一颗赤诚之心相待。在她面前,我是无需伪装的,都市的喧嚣总显得无地自容。
彼时,已有红彤彤地太阳爬上树梢,碎了一地的斑驳。再度,抬头仰视小城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天幕下,我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些光景幻化成朵朵白云,从头顶上方飘过;我仿佛又看到了未来的日子躲在五千米的上空向我招手…
在外面逗留了太久,是时候回家了!不然母亲又得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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