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歇

　　

　　

　　

　　没想到，都2100年了，还有穿书这回事。她的男主角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主角，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总不按照剧本走，而且为什么，他好像比她更清楚剧情？

　　一、穿书这回事

　　何曼曼摔在地上一身泥泞，她故作柔弱姿态，等着远处的宁长泽扶自己，然而她没想到，宁长泽只远远看了她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这和剧情不一样啊！

　　何曼曼迷茫地抬头望天，她清晰地记得，这段剧情应该是宁长泽看到了摔倒的何曼曼，虽然一脸嫌弃但仍扶起她。从这里开始，男女主角的感情应该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然而，这样的转折并没有发生在穿越过来的何曼曼身上。

　　何曼曼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地撇了撇嘴角，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思考自己哪个环节有问题。

　　没想到啊，科技如此发达的2100年，离人们能够进行时空旅行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穿越了，穿进了自己的书里。这本书是使她成名的玛丽苏小说，女主角何曼曼一路像开了挂一样拿下了高岭之花顾长泽。

　　这本来就是以她为原型写的书，写的时候纯属妄想，肆意发挥。最后的成功是始料未及的，她也因同名女主角而感到无比羞耻。

　　可能就是这种羞耻，让她遭到了报应，一觉醒来，她就穿越了。

　　不知道书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究竟是不是一样，反正自她成为顾长泽手下的一个小员工以后，她完全无法像女主角一样顺利推进。

　　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她，而是顾长泽的人设崩了。

　　同部门的小林倒是很殷勤，跟在何曼曼身旁嘘寒问暖：“曼曼，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

　　何曼曼无奈地看着小林。这个家伙皮肤白皙，眼神单纯，是个好苗子，要是在现实中，她可能就动心了。可惜啊，在故事里，小林只是一個和女主角没有感情戏的工具人。

　　不知道是不是小林的主动献殷勤激发了顾长泽的好胜心，他终于纡尊降贵，迈着矜贵的大长腿走了过来，将何曼曼带离小林的身边：“去换衣服吧。”

　　顾长泽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窝很深，看人的时候总是坦坦荡荡地直视，给人一种很倨傲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是个很冷淡，也没什么感情的人，不会高看他人，也不会鄙视他人，就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罢了。

　　这是人物小传中的描述。

　　顾长泽是何曼曼笔下最成功的男主角。他是虚拟的，并没有现实原型，只是何曼曼的想象。

　　不管他有多么温柔，多么好，她永远不能爱上一个纸片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个刹那，何曼曼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她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宁长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帮何曼曼擦了眼泪，有点儿好笑开口：“摔疼了吗？这么大的人了，还因为摔倒哭鼻子？”

　　他这个动作无比自然，仿佛做过很多遍一样。

　　两个人双双愣住，好半天，何曼曼才压抑住自己乱蹦的心，低下头慌乱地回答：“嗯。”

　　实际上不是的，她不是摔疼了，她是想家了，想回到现实的世界。可另一方面，顾长泽那样温柔，竟然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刹那的眷恋。

　　二、你最想要的东西

　　除了那个擦眼泪的动作，顾长泽什么也没做。短暂的暧昧，快得像是错觉。

　　在原著中，何曼曼是公司财务部的小职员，顾长泽是大老板。她在新手时期，报错了一次账，犯了大错，顾长泽从而认识她，让她做了跟班学习的秘书助理。

　　这一部分剧情，确实是发生过的。

　　自打何曼曼穿越过来后，她一直努力回想着原剧情，努力做合适的事情，生怕行差踏错后就回不去了。可奈何顾长泽不按常理出牌，该他生气，他微笑，该他深情，他忽视，总之就是人设崩得一塌糊涂。

　　何曼曼心情不好，且持续到了第二天。

　　这本小说其实不太长，是标准的小甜文。理论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走完所有剧情，她应该就能从书里出来了。

　　兴许是她的情绪低落得太过明显，顾长泽难得在看报告的时候分出一点儿神来和何曼曼说话：“今天你怎么总走神？”

　　“嗯嗯？没有啊……”

　　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穿越过来，自然而然就和女主角有了共情能力，虽然知道顾长泽只是纸片人，但只要他用那双眼睛一看何曼曼，她的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抓着。

　　顾长泽微微一笑：“没走神？那今天的咖啡为什么这么苦？”

　　何曼曼的大脑响起一声惊雷——咦？刚才放了几勺咖啡粉来着？糟糕，她失误了。这是 穿越过来后，她第一次失误。

　　按照原剧情，应该是顾长泽夸她咖啡冲得很不错，她就得意地说，自己的梦想是开咖啡馆。

　　原本的对话是什么呢？如此一来，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走？何曼曼慌了。顾长泽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反倒笑了：“是报复我昨天没有去扶你吗？”

　　何曼曼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将剧情走下去：“我的梦想，是……”

　　顾长泽挑了挑眉毛，打断了何曼曼的话：“开一间咖啡馆？”

　　何曼曼一下子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顾长泽笑了好一会儿，才看着何曼曼说：“你自己想，想到了我有奖励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顾长泽的眼睛特别亮，让何曼曼恍惚间产生了一种他很深情的错觉。

　　何曼曼的心跳几乎乱了套，这是原著中没有的剧情。

　　头一次，她忘记了剧情任务，也不去思考这个细节能不能和原著对上，只是沉浸在顾长泽的眼神里，真心地想要知道，他会给她什么礼物。

　　何曼曼就这样度过了浑水摸鱼的一天。

　　下班时，何曼曼瞅见顾长泽走出办公室，立马跟上去谄媚地说：“顾总，我好像知道了。”

　　顾长泽看着她，表情有点儿难以言喻的样子。

　　何曼曼这会儿可得意了：“是不是我入职的档案上写了什么？”

　　顾长泽看着何曼曼没说话，眼神里却透出失望：“不对哦，重新想。”

　　过去每次和顾长泽说话，何曼曼都要回想一下剧情。现在大概是因为剧情早已经偏离原著，何曼曼破罐子破摔，反倒是自在了起来：“那你要先告诉我，奖励是什么？”

　　顾长泽轻轻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反正是你最想要的东西。”

　　三、山中遇险

　　何曼曼死活想不明白，她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更想不明白的是顾长泽那种一直在提示她，就是不明说的态度。

　　这很奇怪。

　　在何曼曼的原著里，顾长泽是个很直接的人。他会直接嫌弃何曼曼，会直接说爱她，也会直接告诉她礼物是什么。

　　可这个顾长泽，什么都不说，就等她猜。

　　不管何曼曼怎么旁敲侧击，顾长泽既不肯说出怎么知道她想开咖啡馆，也不愿意告诉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就好比游戏里的隐藏任务，因为没剧本，反而特别有意思。何曼曼绞尽脑汁，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打探出来。

　　何曼曼就这样被礼物的事分散了注意力，一直到她和顾长泽要去山里考察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她才想起来还得走主线剧情。

　　考察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可是很重要的剧情，他们共同体验了美酒、山间小屋，开始互相喜欢。

　　然而，何曼曼和顾长泽一进山，她就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雨下得很大，何曼曼本来精心化了一个妆，被雨一浇，立马素面朝天。

　　顾长泽拉住她：“雨太大了，我们别进山了。”

　　狂风暴雨中，何曼曼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惦记着主线剧情：“不行，我要去！雨应该马上就会停了，我们快点儿走，很快就上山了。不能不去，这是为了公司的发展！顾总，我都不放弃，你也不能放弃啊！”

　　说完立马就走，生怕顾长泽将她拉回去。

　　这可不行，进度慢太多了，错过了这个重要剧情，万一她和顾长泽不再有交集，她就会被困在故事里永远出不去了。

　　看她坚持要走，顾长泽只好跟上，费力地为她打着伞。

　　然而情况并没像何曼曼想的那样变好，雨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烦躁。变故就发生她分神的一瞬间，何曼曼一脚没踩实，从栈道一边滑了下去。

　　“何曼曼！”顾长泽大叫道。

　　何曼曼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便是坠落感，感觉无数的枝叶刮在自己身上。她从栈道掉了下去，失去意识的一刹那，她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她掉下去死了，就会回到现实世界？

　　然而并没有这样的好事。

　　何曼曼是被冻醒来的。此刻，她身上衣服已经湿透了，身上盖着一件西装，而自己正依偎在顾长泽的怀里，只有背后是温暖的，是真实的体温。

　　这让何曼曼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和安心。

　　看她醒了，顾长泽松了一口气：“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顾长泽看起来并不狼狈，似乎并没有受伤，衣服也干干净净。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的恐惧还没来得及消散，又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失而复得的喜悦。

　　何曼曼回过神来，有点儿失落——她还在故事里。但又因为睁眼看到了顾长泽，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就像经历了很多事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书里的缘故，虽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但何曼曼并没有受伤的感觉，甚至连擦伤都没有。

　　“我没事……”

　　话音未落，顾长泽一把抱住了她。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何曼曼顿了一下。她刚准备调笑一下，脖颈间传来的温湿感，却让她没有办法再多说一句话。

　　顾长泽，他哭了。

　　头一次，她有种错觉，仿佛对顾长泽而言，她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四、你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何曼曼想破头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么大的风雨，顾长泽竟然没有找搜救队，而是自己下来找她。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顾长泽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他捏得很紧很紧。

　　下了山，两人交握的双手已经有了汗意，顾长泽这才放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曼曼，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不要再吓我了。”

　　何曼曼怔怔地看着顾长泽，他脸上的难过和后怕无法掩饰。

　　她的心里一酸，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甚至觉得有点儿难过。她终究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如果她走了，眼前的这个人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剧情任务和原著一个都没对上，但两人之间突然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顾长泽啊，你不要对我太好……”

　　如果对我太好，我可能就舍不得走了。

　　顾长泽看着何曼曼，突然说道：“你还记得我让你猜的事吗？”

　　何曼曼不知道顾长泽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顾长泽像是有点兒失望，却又勉强笑了一下：“曼曼，没事，只要你好好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只要开心生活就好，好吗？”

　　何曼曼看着顾长泽的眼神，这一刻她是真的心动了。

　　经过了景区一劫，何曼曼和顾长泽的关系陡然升温。可能顾长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公司的人，并没有人提这件事。

　　只有小林很不高兴：“雨那么大你还要进山去，也不听劝，你知不知道顾长泽为了救你差点儿……”

　　“小林！”顾长泽很严厉地制止了小林继续说下去，小林不满地闭上了嘴。

　　虽然小林的话没说完，但何曼曼已经明白了。突然之间，愧疚感席卷了她。没错，之前她从来没有好好生活过，一直都在想着要怎样才能尽快从故事中出去，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对于这个故事中的其他人会产生什么影响。

　　想到在山中，顾长泽抱着她时那种茫然和恐惧的样子，她的心里一窒，难受得要命。

　　顾长泽进了办公室，何曼曼冲好了咖啡，跟了进去，磨磨蹭蹭站到顾长泽的办公桌旁边，开口叫他：“顾长泽。”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被何曼曼叫名字，顾长泽怔了好几秒才开口：“嗯。”

　　何曼曼看着他，特别认真地说：“顾长泽，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陷入那样的危险。以后不会了，我发誓。”

　　顾长泽愣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我自愿的，你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何曼曼以前写顾长泽这个人物的时候，就知道他很有魅力，穿越过来后，她发现顾长泽是真的有魅力。

　　晚上回家，何曼曼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一辈子都回不去的可能性。仔细想想，如果一直不能回去，和顾长泽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想开了这件事，何曼曼反而纠结起来了。要不要给顾长泽发消息请他吃饭呢？要不要主动和他说说话呢？

　　“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何曼曼静静等着，顾长泽却一直没有回复。

　　何曼曼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她想当然地觉得，自己是女主角，顾长泽是男主角，两人总是会相爱的。

　　现在，顾长泽对她而言，有了纸片人以外的意义，她却突然不确定了。万一呢？万一这个故事，根本和她的原著不一样呢？

　　万一，顾长泽对她，根本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五、三分钟快速约会

　　何曼曼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何曼曼收到消息，第一秒就赶紧打开，却发现上面写着：心动99，三分钟快速约会，现场报名即可参加。

　　顾长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何曼曼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她后悔自己发了消息，顾长泽却和平时一样，在她送咖啡进去的时候，只是看了她一眼，问她：“没睡好吗？”

　　何曼曼仔细看着顾长泽，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什么。

　　但顾长泽一切如常，看来是打定主意假装没收到短信了。何曼曼气不打一处来，答道：“是，没睡好，我下午要去相亲，紧张到睡不着。”

　　本以为顾长泽多少得问一句，没想到顾长泽笑了：“相亲？‘三分钟快速约会那种吗？”

　　何曼曼看了一眼顾长泽，他眼里有些微的笑意，像在故意逗她。她生气地说：“对，我嫁不出去，要去参加相亲。”

　　顾长泽再没说话，一直憋笑。

　　这是被拒绝了吧？难道就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原著里的何曼曼，顾长泽就不会按照剧情喜欢她了吗？

　　回到工位，何曼曼打开手机，邀请顾长泽一起吃饭的信息还好好地躺在那里。

　　不过是一起吃个饭，拒绝的话直说不好吗？

　　何曼曼纠结来纠结去，心道：还是去问问吧，万一是没收到信息呢？

　　等她走到顾长泽的办公室，才发现这家伙早就走了。

　　小林经过时道了一句：“咦？顾总今天走得挺早嘛。”

　　何曼曼委屈了一会儿，失落地出门了。

　　“三分钟快速约会”的场所，就在公司附近。何曼曼来到现场，麻木地交钱报名。

　　然而，刚刚坐在桌子边，何曼曼就后悔了。

　　她在做什么？她为什么在这里？在一个陌生的虚拟的世界中，她都没勇气问清楚顾长泽的想法吗？

　　就在这时候，何曼曼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拉住了她的手。何曼曼抬眼，正撞进顾长泽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像是有点撒娇的样子：“回到公司就发现你已经走了。果然被我在这里抓到了。你都有我了，我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相亲？”

　　何曼曼心里一跳，笑意从嘴角荡开。

　　“顾长泽。”

　　“嗯。”

　　这个名字，她叫得那么自然，对方回答得也是那么自然。

　　就像是在虚拟的世界里，只有他是真实的。

　　顾长泽像是怕她没听清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在。”

　　“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什么信息？”

　　何曼曼笑了，像是踩在棉花糖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顾长泽没有拒绝她，他果然没收到信息。

　　六、想开一个咖啡厅

　　何曼曼和顾长泽牵着手走在路上的时候，仍有种不真实感。

　　顾长泽突然问何曼曼：“你以前相亲过吗？”

　　何曼曼摇摇头：“没有的。”

　　顾长泽看着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笑着说：“我有。”

　　这次何曼曼真生气了。她甩开顾长泽的手：“所以呢？你是专门来炫耀的吗？”

　　顾长泽固执地再次拉住何曼曼的手，自然而然地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我很不喜欢相亲，却被家人强迫一定要去见一个女孩。第一次见她，她扎着马尾辫，戴着耳机，在咖啡馆里疯狂地敲键盘，说没空理我。”

　　很奇怪，这个场景不是书里的内容。可在顾长泽说完后，何曼曼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这个场景。

　　女孩说：“这个年代了还要相亲，真是无奈啊！我们速战速决，让咱俩各自的爸妈都别折腾……”

　　话还没说完，女孩突然抬头，一瞬间陷入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然后，她立刻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头发，伸出手笑着说：“帅哥你好，刚刚我说的话都是错觉，我们重新好好认识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顾长泽在说别人的事，何曼曼的眼角却湿润了。

　　顾长泽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对何曼曼说：“你猜到了吗？猜到我是怎么知道你想开咖啡馆的吗？”

　　何曼曼愣愣地看着顾长泽，他的眼睛里满含深情，这样的眼神，那么眼熟，却又那么陌生。

　　福至心灵一般，何曼曼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场景。

　　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有个女孩正在笔记本电脑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她突然转过脸问身边的人：“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

　　“开一间咖啡馆，看男女之间的恩怨纠缠，然后把它们都变成故事。”

　　“为什么是咖啡馆？”

　　“因为咖啡馆是很多爱情开始、发展和结束的场所。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这个年代，人们都不愿意出门，宁愿窝在家里玩游戏，但只要恋爱了，还是愿意坐在咖啡馆里和恋人一起喝咖啡。”

　　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些场景源源不断涌入了脑海。那个女孩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她自己。

　　她身边那个男人的面孔，却像是晕在光圈里，何曼曼看不清楚。

　　何曼曼下意识地说出那个答案：“想开一间咖啡馆，是我告诉你的吗？”

　　顾长泽笑了，眉眼弯了起来，眼睛里却蓄上了泪水：“嗯，是你告诉我的。”

　　何曼曼的眼睛睁大了：“我不会恰好还告诉过你，咖啡馆是很多爱情开始的场所吧？”

　　顾长泽抓着何曼曼的手猛地收紧，眼里带着狂喜：“曼曼，你想起什么了？”

　　何曼曼被顾长泽吓了一跳：“什……什么？”

　　顾长泽死死地盯着何曼曼，像是要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何曼曼不知道顾长泽想知道什么，只好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相关的线索。

　　可是，一无所获。

　　她急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但偏偏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很久，顾长泽叹了一口气，突然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吻何曼曼。

　　“没事的，什么也没有。曼曼，我们在一起吧，一直不要分开，好不好？”

　　何曼曼沉浸在这个吻中，笨拙地回应了他。

　　七、我想要最矫情的求婚

　　何曼曼终于和顾长泽在一起了。

　　之前她绞尽脑汁，试图拉近自己和顾长泽的关系，都失败了。没想到进度条走得很顺利，在和原著差不多的地方，她还是和顾长泽在一起了。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她变得很困。

　　之前那种碎片一样的场景，不断地在大脑里闪现。她开始整夜整夜做梦，梦的内容大部分时候是她抱着电脑在写作。

　　梦里，一直有个人在陪着她。

　　“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看你写的东西？”

　　“我害羞。”

　　“害羞？难道在写我？”

　　“嘁，你怎么这么自恋？”

　　何曼曼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何曼曼急匆匆爬起来刷牙洗脸，赶緊往公司赶。

　　最近她几乎每天都要睡十几个小时，最夸张的是，上周一她睡了一天。

　　整整一周，她几乎每天都在为迟到道歉。这一次也是一样，她迟到了。

　　顾长泽在自己的办公室等她。

　　“对不起，我又迟到了。可最近我真的好困，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了，觉得自己从此有人养了，才放松的吗？”

　　何曼曼想说得俏皮轻松一些，顾长泽却认真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刻在眼睛里一样。

　　每次顾长泽露出这种表情，何曼曼总是很不安心。

　　“你要对我严格一点儿，如果我再迟到，就扣我工资！”何曼曼认真地说道。

　　顾长泽笑了，像往常一样，揉了揉何曼曼的脑袋：“今晚下班，我带你去吃饭。我承诺过的，如果你想起咖啡馆的事，就给你想要的礼物。”

　　何曼曼点点头，主动拉住了顾长泽的手，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舍得给礼物就算了，我觉得你好像要哭了。”

　　顾长泽低低地笑了：“不，想给你礼物，想把所有礼物都给你。”

　　何曼曼很期待。她猜了这么久，也没猜出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快揭晓了，她竟然还有点儿小激动。

　　没想到，激动着激动着，她竟然睡着了。

　　这一次的梦尤为清晰和真实。梦里的她抱着一个人疯狂地笑着：“我好开心，这本书这么成功。不行，你要奖励我！”

　　那个人也笑着说：“好，你想要什么？”

　　她笑着说：“我想要小说中那种，最矫情的求婚。”

　　于是在一家很漂亮的咖啡馆，缤纷的花雨下，那个人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何曼曼，缓缓跪了下来：“曼曼，我们结婚吧。”

　　画面一转，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工作室中。

　　“我希望这本书里的故事可以拍成电视剧，制作成游戏，这样每个人都能知道我们的故事了。”

　　“会的。”

　　“看你这么高兴，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

　　那个人拿出一样东西，得意地笑了，眼神似乎在说：“我做的不错吧？”

　　梦中的何曼曼惊喜地拿起了那个类似于头盔的东西，躺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仓里，好奇地摸来摸去：“好厉害啊。”

　　那个人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们玩一局吧，正式发售那天，我们就公布婚期。”

　　她笑了笑，戴上了头盔，闭上了眼睛。

　　这个梦让何曼曼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你要这样多久？她已经不会醒来了，放她离开吧。你问过她本人吗？她愿意这样在你的游戏中生活吗？她愿意这样被你控制吗？”

　　“只要她在，我会一直陪着她，哪怕永远不能回到现实中。”

　　这是顾长泽的声音，何曼曼猛地惊醒，抬眼便看到了桌子前站着的顾长泽和小林。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顾长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红血丝。

　　就像从山里脱险的那一天一样。

　　刚刚那句争吵还在何曼曼耳际回荡。

　　八、是你在书里，还是我在游戏里

　　顾长泽和小林可能都没想到何曼曼会突然醒来，何曼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突然之间恐惧一阵一阵地袭来。

　　什么意思？什么游戏？

　　心头的不安慢慢蔓延，很多之前让她疑惑的细节突然冒了出来：她摔下山的时候没有受伤，顾长泽没有叫救援就找了过来。她没有说在哪里相亲，顾长泽却精准地找到了她。还有更多的事，比如这么大的公司，大家每天和她说的都是固定的一些话，只有小林会说一些工作之外的话题。

　　最可怕的是，她以为自己是掌握剧本的人。这样看起来，顾长泽才是那个掌控者。怪不得顾长泽什么时候都不会吃惊，什么时候都游刃有余。

　　何曼曼的脸一点点儿地苍白下来。她突然之间明白了。

　　她一直以为顾长泽是自己小说中的人。可是，或许她才是那个虚幻的纸片人呢？

　　何曼曼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片段。顾长泽生气的脸，撒娇的脸，笑着揉她脑袋的样子，都是她熟悉但之前并没有见过的样子。

　　“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何曼曼一字一顿地问。

　　顾长泽拉住了她，慌张地解释：“曼曼，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何曼曼甩开了顾长泽的手，她彻底混乱了，眼泪从眼眶掉落下来：“什么意思？什么叫控制我？我是谁？”

　　顾长泽突然抱着头跪了下来，哽咽着说：“我快疯了。曼曼，求你了，想起来吧。你看着我，想起来吧。”

　　何曼曼怔住了，从一开始，顾长泽就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他在引导她，要她想起来。

　　想起什么呢？

　　“这已经是第十次了，我第十次重置了游戏。何曼曼，你醒来吧，我求你了。”

　　何曼曼怔怔地看着他痛苦不已的样子，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她伸手想要扶起她，可不知怎么回事，眼皮越来越沉。

　　何曼曼晕倒了。

　　这是一个冗长的梦境，梦中她是一个自由写手，在父母介绍下认识了开游戏公司的顾长泽。原本，她是不愿意去相亲的。可父母说，只要她结婚，就不会逼她回自己家的公司做事。

　　2100年，被称为全息游戏开发元年。这一年，在神经交互系统已经比较成熟的基础上，众多公司开始研发全息网游。顾长泽的公司算是业界先锋，前期做的一些打斗类全息游戏都有很好的成绩。

　　梦里的她对顾长泽说：“喂，你知道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顾长泽笑着说：“我知道啊，想看自己的每本书都能拍成电影，做成游戏，有无数的女孩子能在疲惫的时候，玩一个恋爱游戏，做一场梦。”

　　“我很幼稚吗？就算你觉得我很幼稚也没关系，这个世界已经这样苦了，为什么不能给女孩子做梦的机会？玛丽苏不好吗？”

　　顾长泽笑得眉眼弯弯，低头吻她：“好好好，真是伟大的梦想。我们在一起，还真是天作之合。你当一个作家，我来开发游戏。”

　　何曼曼回吻他：“顾长泽，我好幸福。我希望大家，都和我一样幸福。”

　　九、第十次重置的人生

　　顾长泽取下头盔，身边的舱位里躺着何曼曼，周围的医护人员都用遗憾的眼神看着顾长泽。

　　研发部推出新游戏的时候，宣称这款游戏百分之百真实，说只要进入游戏就会得到百分百虚拟人生体验。他们连广告词都想好了：让你忘却人生的疲憊，在梦境中体会超感人生。

　　这款游戏经过测试半年的测试，都没有出过问题。但就在最后，他和何曼曼进入游戏时，发生了bug。

　　一年了，何曼曼需要输营养液才能维持生命。

　　另一个舱位中的人取下头盔坐了起来：“长泽，放弃吧，不要再重置游戏了。说不定，她会醒来的。”

　　顾长泽红着眼睛，看着何曼曼苍白的面孔：“不，再来一次吧。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来的，总有一次，她会自己醒来的。这一次，她不是已经想起了很多……”

　　“长泽，你忘了吗？那天山中大雨，你们两个人差点儿双双卡在游戏里。如果不是我出来调整程序，你可能也会掉进游戏。还有发消息，你记得吗？第二次你不小心掉线那次，她发消息你没收到，你连接不了游戏，也回不来，被卡在中间……问题太多了，这款游戏的很多bug都无法解决，你继续待在里面太危险。”

　　顾长泽的眼泪掉了下来，一滴一滴掉在了何曼曼毫无生气的脸庞上。

　　“重置游戏吧，我会等着她醒来。如果她没有醒来，那我就陪她一起死在游戏里。小林，这是我的错，我不能承担这个错误的结果。”

　　如果说顾长泽的人生有后悔的事，那便是让自己的未婚妻试玩公司新开发的刚开始测试的全息网游。

　　刚刚进入游戏的时候，顾长泽没有发现异常。他带着何曼曼看了山川河流，走完了故事流程，然后在游戏结束的时候，给了何曼曼一场绝美的求婚。

　　那时候，何曼曼一遍遍惊叹场景的真实美妙，那快乐的样子，让他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然而，变故也是一瞬间的事。

　　顾长泽从游戏中退出的时候，何曼曼没有出来。戴着头盔的何曼曼，心跳骤降，几乎丧生。虽然请了最高端的医疗团队，可没有人能说清楚是什么原因，可能是程序bug。

　　她出不来了，她被困在游戏里了。

　　等顾长泽又一次戴上头盔和研发人员一起进入游戏后，他们发现，何曼曼已经忘记了现实。她的人生中，已经没有了现实中的顾长泽。她忘记了自己是顾长泽的未婚妻，忘记了和对方的一切。

　　她完全成为了游戏中那个穿越进自己书中的女主角，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小心穿进书中的作家，开始按照游戏的设定，一次次攻略男主角。

　　只要试图将头盔取下，躺在舱里的何曼曼就会心跳失衡，生命垂危。甚至有好几次，在游戏中遇到危险的时候，现实中的何曼曼也遭受了巨大的伤害。

　　因为一个不成熟的游戏，她的意识被永远困在了游戏里。

　　最可怕的是，每到两人相爱，游戏的剧本走完的时候。何曼曼都会经历一次濒死的状态。后来顾长泽发现，只要在故事完全走完之前，重置游戏，何曼曼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个劫难。他也试过直接告诉何曼曼真相，可何曼曼不肯相信，甚至因为受到刺激，陷入呼吸骤停的险境。

　　一次又一次，他在游戏中和何曼曼相爱了十次。

　　他不断地试图唤醒何曼曼，但不管怎么努力，在游戏重置后，她都会忘记自己。而躺在舱里的那个人，一直没有醒来。

　　整整一年，他看着何曼曼一点点儿地变得瘦弱。

　　顾长泽跪在何曼曼的面前，将额头抵在她的手指上，像在祈求一般：“曼曼，求你了，醒来吧。”

　　但奇迹没有发生，游戏还是重新开始了。

　　尾声

　　何曼曼摔在地上一身泥泞，她故作柔弱姿态，远处的顾长泽迈着大长腿过来扶起了何曼曼。

　　按照剧本，顾长泽今天肯定会和何曼曼一起吃饭，男女主角会有第一个感情转折点。

　　但今天很不一样，何曼曼看着顾长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认识顾长泽已经很久了，她神色迷茫地问：“你有没有过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很多事情，好像曾经发生过。”

　　顾长泽怔怔地看着何曼曼，眼里的欣喜一点点儿增多。

　　何曼曼眼里的迷茫慢慢消散：“对了，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我们不是刚刚才玩过？你还想再玩一遍吗？”

　　顾长泽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曼曼，何曼曼吐了吐舌头：“我肚子饿了，我可不能玩了。快出去吧，还要准备婚礼呢。”

　　说完，何曼曼突然从眼前消失了。

　　顾长泽紧急从游戏中退出，取下头盔。果然，另一个舱里，何曼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顾长泽，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顾长泽冲过去抱住了何曼曼，眼泪慢慢流出来，温热了她的脖颈。

　　多么熟悉的感觉。

　　这是真实的世界。

　　纷杂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何曼曼深深地叹了口气，回抱顾长泽：“好久不见，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