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嫁人了,进门就受尽欺负,觊觎财产的二嫂欺负她,长得惊为天人但残废的丈夫也欺负她。叶莺可不是好欺负的,她才不管丈夫脆弱的自尊心,狠狠怼回去,噎死他才好!两个人斗嘴,丈夫一气之下要出去眠花宿柳,叶莺在家里咬碎了银牙——你给我等着!
1.?这深宅大院的女人心思可真毒
迟家的中式大院占地广阔,池二爷从国外留洋回来后,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又扩建了一圈西式洋房,让本就大的家更加大了。
如此一来,叶莺每天领饭的路可谓跋山涉水了——她要在半刻钟之内从西头的厨房到达东边池丛的院子,一趟下来能要了半条命。
叶莺大汗淋漓、腿脚发软地跨过圆拱形的院门,小丫鬟有些心疼地接了食盒,轻声道:“六太太,您先去歇会儿吧。”
叶莺脱力地点点头,往旁侧的厢房走去,身子一软,被一个人扶住了。叶莺抬头,勉强地笑了笑:“二嫂。”
二太太松开手,掏出帕子擦了擦刚才扶叶莺的手,抬着下巴清淡地笑了一下。
“六弟妹,我把你们院里的小厨房撤了,让你每天大老远地给六弟送饭,你不怪我吧?”
叶莺没力气说话,只摇摇头。
“六弟身子不好,你是他新娶进门的媳妇,多费些心吧。”二太太又朝身后丫鬟手里的食盒看了一下,皱眉道,“我怎么瞧着这汤还是洒了些出来?以后你还是不要给六弟带汤了,浪费,干菜干饭的也不是不能下口。”
叶莺盯着二太太袅袅婷婷地出了院子,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从屋内缓缓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张脸。
这张脸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眉眼、鼻峰、嘴唇,均俊美得恰到好处,多一分便阴柔,少一分则寡淡,明明是谪仙般的人物,可惜……
叶莺的目光向下,移到池丛修长白皙的手上,那手指正搭在轮圈上。
轮椅做工优良,可那轮椅上的双腿半分知觉也无,因此池丛虽贵为迟家嫡出子弟,却只能娶一个小商户的女儿,夫妻两个都备受欺压。
叶莺作为这个家里最上不得台面的媳妇,十分有自知之明,稍稍擦拭了一番汗水就伺候池丛吃饭。池丛脾气不好,也不爱说话,眼风淡淡地扫一眼菜品,一脸的不满,转过轮椅就想离开餐桌。
叶莺及时卡住轮子:“六爷,你已经两顿没吃了,是想绝食吗?”
池丛:“没胃口。”
叶莺也不客气,自己劝也劝了,任务完成,便坐在桌边,对着一桌子快要冷了的饭菜大快朵颐起来。
池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眉眼间透出几分隐忍的嫌弃,语气也不大好:“贫者不受嗟来之食。”意思是叶莺丢了他的脸。
叶莺嘴巴鼓鼓包包的:“我这是自己辛苦提来的,不是嗟来之食。”
“迟家除了家宴,都是在各自院里的小厨房做饭,二嫂仗着二哥掌管家业,使了多少种手段来欺压凌辱,你竟然一声不吭就受了,简直是……”
池丛本想说叶莺简直是没有一点儿骨气,但是见到叶莺专心致志扒着饭,光洁的额头上有几缕碎发散下来,眼睛亮晶晶的,明明是一副不雅的吃相,却让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些,于是咽下了后半句。
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好心喂了狗。
叶莺实在是饿了,胡吃海塞一番过后,居然从屋外搬了个炉子进来。
池丛皱眉:“你做什么?”
“把饭菜热一热啊。”叶莺点上炉子,动作熟稔地扇风,道,“你不是嫌饭菜冷吗?说到底,你不吃是不行的,要是你有个好歹,我还不被你家长辈吃了啊?”
池丛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忍了又忍:“那你怎么不早热?”
叶莺翩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是狡黠的笑意:“你要是愿意吃了,我就得等你吃完再吃。每次都是我吃你的剩菜,今日也换个位。六爷,以后你若是依旧不好好吃饭,我就还给你吃剩菜。你不吃是不行的,赌气更是不行。说到底,二嫂欺负的只是我罢了,或许只因和我做妯娌她觉得丢脸。外面的事你不用管,我扛着,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好好地过日子。”
池丛感觉自己太阳穴的青筋在跳,听到后面却莫名地被这个为冲喜而娶进来的妻子安抚了。
好好过日子啊……
残了的人,还有好日子吗?
池丛自嘲地笑了。
“对了。”叶莺的声音又响起来,“刚才二嫂来找你,是什么事儿啊?不会是又来磨你该得的那份家产吧?”
“没。”池丛的眼神变冷,“说市面上出了一种新药,可能对我的腿有好处。”
“那咱赶紧去买啊?什么药?”
池丛淡淡地剜了自家那傻娇妻一眼,眼神好歹是没那么冷了,“你以为她会那么好心?别说我的腿根本没药治,就算有药,她也只有千方百计瞒着我的份。如今来说,要么就是根本没这药,要么就是有也弄不到,让我巴巴地眼馋,更加煎熬而已。也就只有你这榔头会信。”
叶莺倒吸一口凉气:“这深宅大院的女人心思可真毒。”
池丛睨着她,俊美的眉眼总算多了几分风情:“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叶莺粲然一笑,漂亮的小脸如花儿一样绽放。
“我是榔头啊,你说的。”
2.?快变疯子的残障丈夫
面不和,心也不和的两夫妻关起门来斗嘴已经成了日常,旁人都只道新进门的六太太是个好欺负的软包子,被二太太使绊子也不知道回击,只有池丛发现,自己这个新婚妻子不像人前那样软和。
起码对付起他来一套一套的。
可是叶莺有着不同常人的狡黠,总是在他快要发飙的时候低头认错顺毛捋,让他脾气也发不出来。池丛从小残疾,性子本就沉郁,如今还摊上个令他窝火的媳妇儿……他使性子和叶莺绊了几句嘴,就要离家几日,说是“眼不见,心不烦”。
叶莺秀眉一蹙,杏眼圆瞪,头次與池丛针锋相对:“你去哪里?是不是要去眠花宿柳?”
“关你何事?”
“你真要去?你也不想想,你这副样子,能爬上外边姐儿的床吗?”
池丛当场捏断了伸进院子里的一根竹枝。
叶莺到底也没能拦住他。成亲以来,池丛头一回夜不归宿。大宅院里无秘密,第二日,他们两夫妻吵架的消息就传出去了,二太太特地来“安慰”叶莺道:“弟妹你放宽心,咱们这种人家的公子哥儿,哪有不出去玩的?不管爷们儿在外有几个相好的,你总归是正妻,咱们池家只有一个六太太。”
叶莺泪水涟涟,模样十分柔弱可怜,钻到“贴心”的二嫂怀里一顿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二太太一身,二太太眼见自己宝贝的料子被糟蹋,脸色难看起来,偏偏叶莺又拉着她不让她走,硬是要问她那日说的新药是什么,哪里有。
二太太心里暗骂叶莺不是蠢就是憨,男人都不回家了,还想着给他找药。她急于摆脱叶莺,便将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说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祥云堂进了一批国外的新药。不过你也知道,祥云堂的门槛,就算是你二哥也攀不上的。”
二太太走后,叶莺便开始打听祥云堂的门路,小丫鬟不落忍,劝叶莺:“六爷都好几天没回来了,您还这么辛苦……”
叶莺收起了戚容,想象着池丛左拥右抱的模样,咬着后槽牙道:“他越是不回家,我越要找到这药。他若真是去眠花宿柳了,我就拿着这药,在他面前毁掉,这可比二嫂不痛不痒地馋他几句让他痛苦多了。”
小丫鬟看着自家六太太嘴角的冷笑,抖了几抖。
叶莺虽是打定主意要弄到药,但祥云堂哪里是叶莺能探听到内情的?叶莺四处碰壁,最后还是用了师父云真的关系,通过云真救过的一个护卫打听到了新药存放的仓库。
叶莺虽成功地溜进了仓库,但仓库守卫严,她很快便被发现了,被黑衣打手围住。还没等人动手,叶莺就服了软,嘤嘤地哭着:“我一个弱质女子,不会拳脚,不要动手。”
人越来越多,脚步声纷杂,叶莺被押在地上,她隐约听见“堂主来了”的声音,马上声泪俱下地恳求,说什么“残障丈夫生活不便”,“最近更是性情大变,若是不能医治,恐变成疯子”。
叶莺自觉发挥得特别好,沉浸其中,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都静了下来,当她擦干眼泪抬头的时候,身子一僵,如遭雷劈——她口中快变疯子的残障丈夫,为什么被一众人等簇拥着坐在自己面前了?
叶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先前给了她莫大压力的黑衣打手,此刻正恭敬地扶着池丛的轮椅,低声道:“堂主,就是这个女人闯进了仓库,想动新药。”
池丛的目光冷冷地凝在叶莺身上,激得叶莺背上生出寒意。
此刻,她才明白过来,她这个平日在池家受尽欺负的六爷,实则是匹披着羊皮的狼——华北地区的地下王者,走私王国祥云堂的掌舵人,怎么可能是只任人欺负的小羔羊?
叶莺心神俱震,双眼圆瞪,看着池丛。可池丛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清清淡淡地吩咐:“当贼处理,先关起来,明天送警局。”
3.祥云堂的来历
叶莺气炸了!
这浑蛋,不仅不救她,居然还把她当贼?她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他?
被关起来的叶莺,也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了,多丢脸啊!
叶莺还真要被送去警局了,只是来交接的人也许是得了吩咐,十分有眼色,没动叶莺一根手指头,甚至没带她去警局,直接送到了外面的旅馆。
叶莺抬头一看,呵,也是祥云堂的产业。
进了房间,果不其然,池丛已经在里面了。
池家之外的池丛,完全没有了阴郁的气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令人触及生寒,那双残腿反而不引人注目了。
池丛开口便道:“你最好忘了从昨晚到今天的经历。”
“不然怎样?杀了我?”叶莺倚在桌边,旗袍之下玲珑的身姿显露出来,池丛瞳孔微缩,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池丛闭了闭眼,声音平缓了些:“你也不用跟我置气。父亲在世的时候,怕我受欺负,提前分了自己的私产,把我该得的那份提前给了。我用这笔钱盘了几间铺子,越做越大,后来才有了祥云堂。父亲去世后,为了池家这三瓜两枣,二哥、二嫂都能那般挤兑我,若是让池家人知晓祥云堂是父亲的钱开起来的,定会撕破脸皮来找麻烦。”
说完,见着叶莺脸色依旧不太好,想到那番“眠花宿柳”的言论,便多解释了一句:“这几天我出来,是有祥云堂的急事需要处理。”
叶莺反而沉默下来了。
她家里也是小商户,耳濡目染下,她也知道要将生意做大有多难。把几间铺子做成祥云堂这样的地下王国,池丛嘴里说出来却是风轻云淡的。
一个连站起来走路都做不到的人,究竟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达到如今的成就?
叶莺的胸口突然变得憋闷起来,眼睛也涩涩的。她只要一想到池丛经历过的黑暗日子,一颗心就酸酸的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当然了,我可是你这边的。你之所以不在乎二嫂的话,其实是因为这新药你已经试过了,对吗?”
池丛手指微屈,捏在扶手上,眉眼微垂,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失落的神色。
叶莺已经想到了结果,新药没用,甚至……甚至引进这批新药,应该也是池丛为治疗双腿刻意为之。
这些年,他守着一个商业王国,手里握着大把钱财和资源,依然治不好残疾,有多少次像这样满怀希望终又失望呢?
叶莺很难过,可是难过的同时,又有些欣慰。
无妨,现在,池丛有她呢。
4.?这可太对他胃口了
池家六房的夫妻争执,最终以六太太出去将六爷寻回结束。好戏看不成,二房未免失望,二太太又在琢磨着给六房使绊子。
六房夫妻倒是和谐了许多,虽然每天还在上演小孩子的拌嘴行为,许是因为叶莺信守承诺,池丛觉得她顺眼了许多,也不挑她的理了,甚至破天荒地对叶莺说:“每天去厨房的路太遠了,你以后别去了,带回来的饭菜冷了不说,汤还洒了。我叫了酒楼每天送餐,你有什么爱吃的,拟个单子给他们。”他说这话时,脸色不太自然,却装出不经意的样子。
等到叶莺真的拟了单子来,池丛随手拿过扫了一眼——不对,一眼是扫不完的,那菜品单子大抵有年货单子那么长,池丛险生生忍住了到嘴边的那句“你是猪吗”,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单子递了出去。
见池丛没有异议,叶莺兴冲冲地接过单子,给了外面的酒楼掌柜。池丛抬眼,见着她欢愉的背影,好似有无限的活力,心里的那一点儿毛躁就被抚平了。
池丛想到,叶莺自打嫁进池家,不管是面对二太太的刁难还是自己的冷淡,都没有自怨自艾过……倒不是池丛喜欢以任劳任怨的女德标准衡量叶莺,他只是羡慕叶莺身上的活力,好像不管面对什么困境,只要有一点儿开心的事情,她都能满血复活。不像他,因为瘸了腿,从小承受着异样的眼光,阴郁得让人不敢接近。
若是从前,池丛生出这样的想法,情绪必然是低落的,可如今,他看着叶莺和掌柜交涉的模样,有种冷了很久的人靠近暖炉的满足感。
池丛自己也没发觉,他看叶莺的目光已经柔和起来。
二太太见着叶莺不再跑远路去拿饭了,又想了个新招,招了一伙匠人来,说要把他们院子东边的两件厢房拆了,话说得挺漂亮:“你们两口子别介意,实在是这隔壁的花圃要扩张,反正你们就两个人,少两间客房没什么的。”
池丛眼眸一沉,想着该给她一个教训了,正朝后方的心腹招手呢,自家媳妇儿倏地冲了出去,拦在院门口:“我看今日谁敢动!”
二太太愣了一下,没想到平日逆来顺受的叶莺突然换了副模样,但也不怵,下巴一扬,示意工匠强闯。
跟在池丛身边的心腹,是祥云堂身手最好的一个,被池丛隐匿身份弄进了池家,从未出手。此时眼见叶莺要吃亏,他想也没想便做了个出击的手势。
只是叶莺这边的动作更快。
只见她一个漂亮的下腰,躲过了工匠抡过来的锤子,同时向对方底盘攻去,几个接连的回旋踢,利落地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制伏。
末了,她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目瞪口呆的二太太吐了个字:“滚。”
二太太一行狼狈离开后,叶莺转头,正好对上池丛深邃的眼眸。
她蓦地有些心虚。
池丛自己推动轮椅,出了屋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莺:“弱质女子?不会拳脚?嗯?”
池丛的心里其实已经笑翻了天,本以为只是盲婚哑嫁的结合,结果两口子都是扮猪吃老虎的能手。
这可太对他胃口了!
叶莺扭扭捏捏地开口:“嗯……我从小就被家里人送上山去习武了,十五岁才下山。本不打算展露武艺,为你树敌的,但我看现在……祥云堂的堂主,应该有自保之力吧?”
池丛的心像被揉进了一团棉花里,松软又舒服。
原来她之前有反击之力却不反击,是因为顾着自己。
想到叶莺之前受的欺负,池丛对二房的憎恶又深了一分,在心中将原本定好的离家计划提前了些,道:“你不会再受欺负了,我尽快安排,尽快搬出去。”
“嗯,我师父下山了,我要回娘家见见他。”
“我陪你回去。”
“也好,是关于你的事。”叶莺露出浅浅的笑来,“你的腿,可能有办法治好。”
5.?夫妻两个的英雄梦
如今世道,正经习武的人不多,但有传承的都是拿得出手的,叶莺的师父云真就是其中一个。
叶莺年幼时,本是因身子弱而被送去习武的,云真时常挂在嘴边的“功法”啊,“传承”啊,她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后来见着池丛,她才想到了云真从前念叨的一句话。
“我们逐月派,最厉害的不是拳脚功夫,而是祖师爷自创的气功,取名月盛。修煉这门气功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能重塑体内筋骨,若是手脚残疾的人修习,极有可能恢复至与常人无异。可惜为师找寻多年,都找不到符合条件且有慧根的弟子,这门气功恐要在我手上失传了。”
叶莺觉得,池丛能创办祥云堂,怎么着也算有慧根了吧?
两人回到叶莺娘家,云真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摸摸池丛的筋骨,私下对叶莺道:“他的确可以通过修习月盛重新站起来,但你确定……要让他传承?”
“是,师父,我确定。”
云真叹了一口气,只说:“那你带他上山,准备拜师仪式。”
陡然得知自己此生还有再站起来的一天,池丛激动极了,但没多久就沉稳下来,让心腹去将祥云堂的事安排好,自己放心跟着叶莺上山。
要传承功法,首先就要进入师门,叶莺就成了池丛的师姐。传承功法的时候,叶莺站着,池丛跪……呃……也没法跪,但突然间在辈分上占了优势,叶莺内心暗爽。
叶莺心情大好,也乐于给池丛答疑解惑:“嗯?我有没有练气功?肯定有啊。我师门弟子的拳脚功夫都是在气功基础上练的。不不不,不是月盛,是最为基础的气功,很多人都会的。有什么用?会让整个人的血气变得旺盛,长寿健康。你看我师父,看得出他已是花甲之年了吗?”
池丛在山上转悠了两圈,听到了叶莺两个师叔的谈话:“……叶莺这丫头真不错,两年前就说找到了合适的月盛传人,却一直没动静,师兄从前还只当她说大话,没想到真让她给找到了。”
两年前?
池丛蹙眉,叶莺嫁进池家也不过几个月。
当晚,池丛依旧是好奇宝宝,丝毫不拐弯抹角地向叶莺提出了这个问题。
“嗯……两年前,我才下山,那时年轻气盛的,做过一些……劫富济贫的事。”
池丛挑眉,敏锐地找到叶莺心虚的由头:“哦?劫过些什么?”
叶莺被池丛的眼神盯得发慌,她总感觉池丛眼里的炙热,不仅仅是探究而已。她脸上发烧,低声道:“就是你二哥嘛,不干好事,骗了很多农户的收成,我气不过,就翻了一下你们家的院墙,把收成换的钱都拿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你。”
池丛想起来了,那时父亲刚刚过世,二哥总觉得父亲偷偷给了自己一大笔私产,逼着他交出来,同时祥云堂又处在扩张的关键时候,弄得他焦头烂额的。
叶莺继续道:“……你二哥在训你,那时候下雨了,他把你推到院子里,让你淋雨,还不许别人来帮你。我当时看到你在雨里被淋得跟只可怜的小狗一样,都要忍不住出手了,可我还得顾着怀里的钱,所以就跳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吓了吓你二哥。”
那天晚上,头顶的树枝突然无故抖了起来,屋檐下的白幔还没有去除,二哥心虚,认为是父亲显灵,忙告罪,推了他回屋。
“所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想让我传承月盛?后来嫁进来,也是你故意的?”
叶莺点头:“是啊,嫁进来也不算什么难事,二太太又不是真心为你好,也不会谨慎挑选你的妻子。”
池丛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酸了,他忍了忍,还是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嫁进来会受苦,我可能会对你不好?”
叶莺拍了拍池丛的肩,爽朗地笑道:“六爷,你创办祥云堂,也是因为心里有个英雄梦吧?我也有啊!”
6.?生平头一次僵了身子
修习了一个月,池丛真的感觉身体不一样了,不仅血气充沛,而且腿部隐隐约约有了触感。
这个变化让他欣喜异常,他好似一株得到阳光滋养的绿树,彻底摆脱了阴郁的气息,生机勃勃,眼角眉梢都是盎然的活力。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腿。
池丛睡得早,叶莺会睡得晚些,某日池丛半夜醒来,突然感觉自己唇上一片温热。
贴上的那片唇,软软的,微微湿润,又香又甜,池丛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见叶莺正闭眼吻他,生平头一次僵了身子。
不是害怕恐慌,而是不知所措,像捧着珍宝,害怕一动就消失了。
这一吻虽然不长,可余韵悠长,池丛一晚上都没睡好,到第二天,叶莺来给他送早饭的时候,池丛老感觉不太自在,脸莫名其妙地就红了。
叶莺觉得稀奇,摸了摸池丛的额头:“你发烧了?”
她不摸还好,她一摸,池丛就回忆起晚上唇上软软的触感来,热度蔓延到了耳根。他怕被叶莺发现,操控着轮椅后退了半个身位。
叶莺更加担心了,蹲下来仔细瞧着他的脸色,担心地问道:“是不是进度太快了?血气上涌?不行,我得叫师父过来看看。”
池丛伸手抓住了叶莺的手腕。
面对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池丛内心逐渐清明。他明白了,叶莺并不是因为怀着英雄梦才救他的,也不单单是为了给月盛找一个传人,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叶莺喜欢他。
一想到这一点,池丛的心就热起来。
他甚至想立马就能站起来,堂堂正正地做她的丈夫,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
心里有了期望,进步也越快,池丛在山上住了大半年,间或听心腹手下上山禀告祥云堂的消息,心里筹划着分家的事。只是有一点,不管白天的事有多少,池丛总是每天到点就睡觉。
因为叶莺每晚都会来吻她。他当作不知道,只隐秘地保护着自己的小欢喜。
腿疾痊愈的那一日,他扶着叶莺的手,慢慢地站起来,在厅堂中走了两步。云真笑着拍掌,池丛回头,见到叶莺眼里的热泪,心一软。
“你喜欢哪里?”池丛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叶莺身前,才发现叶莺身高才他的颈项,却在他前面挡了这么久,现在也该换他来回报她了。
“城郊有座别院,比池家还大,风景很好。城里有四处宅院,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我都带你去看看,喜欢哪座就住哪座好不好?要是都不喜欢,你看看喜欢哪里,我就带你去定居。”
池丛能站起来了,叶莺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她说:“我先下山办点儿事,之后我想长居山上,你再养养就可以下山了。”
池丛回过味来,不对啊,叶莺这安排,是他們以后要分居?
池丛觉得自己是有错的,起码在人家刚进门的时候,他对人家不好,池丛得给自己争取改过的机会。
他让人跟着叶莺,看叶莺要办什么事,让人有眼力见着点儿,悄无声息地帮叶莺办好。
几天后,手下上山,低声在池丛耳边道:“六爷,不太对啊,太太这些日子都在安顿娘家的人,我看这样子,有点儿像……在交代后事啊……”
池丛的心跳漏了一拍。
7.他二哥活腻了
云真的声音迟缓地响在内室:“……月盛一度濒临失传,并不是人选有多么难,而是练月盛者,需要另一个气功大成者日日渡气。待到月盛练成,渡气者的血气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池丛感觉自己胸腔里的血气都在翻涌,好不容易稳住声线,尽量冷静克制地问:“渡气者……结果会怎样?”
“多病,难享常人之寿,具体看个人体质。当初叶莺要你传承月盛,自己来做渡气者,我是不愿意的,可她求了我整整两年,这孩子,太过执着……”
池丛心里有惊涛骇浪在翻滚。他之前就觉得叶莺脸色不大好,还以为是她因为这段日子照顾自己太累了,没想到是她拿寿命换了自己双腿的康复。
异样严丝合缝地对上,就连之前叶莺每夜的吻,都找到了理由。
原来只是在渡气……
池丛气死了,又心疼不已。
这女人,以为自己真能当他的家,做他的主?他就算瘫在轮椅上一辈子,也舍不得她舍弃健康长寿的命格。
池丛一刻也等不了了,他立马下山,刚到山下,迎面就遇见了面色不好的心腹。对方颤声对他道:“六爷,太太她被绑了!是二爷,他知道了祥云堂和您的关系,意思是,您得交出祥云堂的产业,来换太太的命。”
池丛眼眸泛着冷光:“他活腻了。”
池家最近纷传,老太爷偏心,去世前把家里的绝大部分财产都给了六爷,就连祥云堂这样的庞然大物,原来也是老太爷的身家,如今竟全落到了六爷那个残废之人的手中。
池丛以前韬光养晦,不过是不想和那对夫妇扯皮,如今却不顾忌了,带着人破开了池家的大门。池家的人见到站着的六爷,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连滚带爬地去报信。
池丛一路来到了祠堂——池二爷一声不吭地开了祠堂,请了宗族耆老,上下都打点好了,为的就是瓜分祥云堂。
池丛不怕,进来后一句别的话没有,只冷冷盯着池二爷:“交出叶莺,你还有活路。”
池二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站起来后有这般气势,被震慑了一瞬,而后色厉内荏道:“你什么意思?我不过请弟妹来做个客。你私藏了父亲这么大笔财产,这笔账我们得好好算算。”
池丛丢出了一张契约,上面有老太爷的亲笔字,说明当初给池丛的是分家的财产,数目明明白白,根本就没有祥云堂。
“不可能……”池二爷夫妻两个都怔住了,他们总觉得池丛从父亲那里讨了很多好处,“你一个残疾人,怎么能创办祥云堂?”
池丛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叫人围了祠堂,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他逼问二太太叶莺的去处。
二太太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不是我的错啊!她前段时间还打了好几个工匠,我以为,关她一晚上不碍事的……”
一股极寒针尖般刺入池丛心里,池丛掐住二太太的脖颈,手上用力,险些捏死她。
二太太昏迷之前抬手指了个方向,池丛这才丢开她,大步往祠堂后面的屋子奔去。
8.?原來是真的六爷啊
叶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的身体大不如前,被二太太关在冰冷的祠堂里一夜,脸色白得可怕,身子怎么也热不起来,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二太太吓了一跳,请的大夫还没到,池丛就找上门了。
她看着冲进来的池丛,见他眼眶里似乎有泪光在闪,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或是已登极乐,见着了自己最想见的人。
“叶莺!”池丛颤抖着扶住她的肩膀,才发现她的肩这么瘦弱,好像一捏就会断。
叶莺笑了笑:“原来……是真的六爷啊。”
池丛忍住眼里的泪意,拦腰把她抱起,往大门外走。他一路走,一路说,希望叶莺别睡过去。
“不要怕,我会和二哥分家。来之前我想着,你身子不好,若是二哥以你威胁,祥云堂他要就给他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慢待你。这些黑心肝的!你要撑着,要看着!看我怎样封杀他们,让他们如丧家之犬般没有容身之地!”
叶莺费力抓住了池丛的衣袖,想告诉他,从一开始,她所求的就不是他的庇护,而是希望他能站起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她蹲在墙头,见着雨幕里那个少年,明明受尽了屈辱,却不肯低下头的模样。
叶莺想告诉他,她不要他为了自己对亲二哥下手,可是想想那时候自己的心情,恨不得马上让那个少年站起来的心情,她就释然了。
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地护着对方,默契地做对方的英雄。
直到此时她才确定,池丛爱她,一如她爱池丛。
池家六爷大闹祠堂,抱着性命垂危的六太太,大步走出了这肮脏的地方。
9.渡气
好在叶莺自小是因为身子弱被送上山的,修习气功之时,不求快但求稳,底子深厚,所以渡了这么久的气,性命还是没有大碍。
那日之所以吓人,是因为祠堂过于阴冷。知晓这点后,池丛命令别院火盆不停,就算如今已是暮春,四处都还是有火盆,走到哪里都有人给叶莺递上手炉,弄得叶莺哭笑不得。
“我真的已经好了!”
“不行!”池丛一向由着叶莺,唯有在这点上十分坚持。他们站在顶楼,欣赏着别院景致,池丛怕她在风口受了凉,还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叶莺见那披风厚实得……都能穿着去玩雪了,推拒道:“别了别了,这么热,你再给我捂出汗来,晚上我还得洗澡,这不更容易受凉?”
池丛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一桩:“昨天祥云堂到了一批药材,说是什么特种的灵芝,应该对你有用,我让厨房做了给你补身子。”
池丛虽然站了起来,可祥云堂搜罗药材的人也没停着,天南海北地运来补药,叶莺觉得自己都快吃成灵芝了,说什么渡气之人难享常人之寿……扯吧,池丛绝对能把她从阎王爷手里抢过来。
晚间,师父云真来了一趟,给叶莺把过脉,欣慰地说道:“虽然不再能练武,但好好养着,你们白头到老是可以的。”
池丛感激涕零地送走了云真。
回到房间,池丛见着叶莺在灯下打着盹儿等他的模样,知晓这辈子就会陪着她走下去了,有些话问了他好安心。
“那时候渡气,你是真的想亲我,还是只是想渡气?”
叶莺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来,笑了,眼睛亮亮的,她环住池丛的脖子,说:“以前我想过,你要是没睡着,要是问我,我就答是为了渡气,可是现在我不想骗你了。渡气有很多种方法的,六爷,我只是选了我最想要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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