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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你马甲掉了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B 热度: 16116
六笔小生

  

  

  

  密案局是专门除作恶妖物的机关部门,连渡继任A市密案局局长多年,一向顺风顺水,然而万万没想到,密案局突然来了个新人。这个新人在除妖方面没有任何长处,在胆小怯弱方面却是天赋异禀……

  一、还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吗

  深夜,浓雾笼罩着大地,树木在窗外影影绰绰地摇晃,屋内,连渡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一阵风吹得窗户吱呀作响,妖风卷着寒意钻进来,一道黑影缓缓地靠近床边,狼妖独有的恶臭倏忽填满了原本就不大的房间。眼看一只手朝着连渡抓过去,他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睛,指尖一晃,一片银色的刀片飞了出去。

  只听一阵惨叫,刀片刮到了狼妖的手。连渡单手撑床,从床上一跃而起,嘴角弯出一个冷淡的笑意:“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房中暗处突然蹿出来几个人,训练有素地布好阵,飞快地从腰间拔出特制的枪。

  狼妖此时还为人形,因近期害了好几条人命,吸多了阳气,养得白白胖胖的,俨然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此时被围在中间,无处可逃,他瞬间被激怒了,周围的妖气陡然动了起来,带着凌厉的杀气朝连渡扑了过去,被连渡崩了一枪,只好退了回去。

  连渡咬着烟,悠闲地朝墙上一靠,痞笑一声:“进来了就别走,射击。”

  几人朝狼妖射击,特制的火药中带着符咒,打在狼妖身上发出阵阵白烟,狼妖惨叫着想要逃跑,四面却都被堵得死死的。浑身的妖力被一点儿一点儿打散,他仰天长嚎一声,化作原形,是一匹威风凜凛的大灰狼。

  “这种小妖不用留活口,弄死……”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靠窗的位置没了枪声,他猛地看过去,只见新来的叫宋言的小年轻脸色惨白,四肢僵硬,惊恐地看着狼妖,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手里的枪“啪”地掉在了地上。

  “快躲开!”连渡手一抖,差点儿被烟烧了指头。他飞快地靠过去,狼妖逃命的速度更快,直直朝着宋言扑了过去。

  连渡一把抱住人躲过狼爪,撞在一旁的墙上,狼妖从窗口落荒而逃。

  “局长,跑了。”

  几人追了出去,连渡来不及多说,手掌撑在窗沿想翻身去追,却没想到手臂猛地被人死死拽住——宋言抱著他的胳膊,浑身颤抖,全身的骨头像是被吓软了,无力地靠在连渡的肩膀上,泪眼汪汪道:“妖怪!啊啊啊!”

  连渡心想,鬼叫什么?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

  这个人是谁招进来的?

  他简直气得七窍冒烟,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猛地掐住宋言的脸恶狠狠地说:“今天这妖要是跑了,我就弄死你。”

  年纪轻轻,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宋言,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领导比狼还可怕,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打了个哭嗝,有些蒙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凶?”

  “……我不仅凶,我打人还疼,你要不要试试!”连渡气得原地爆炸,甩开他飞快地翻窗追了出去。

  二、他一定要退人

  人族和妖族签订了和平条约,大部分妖族都归属妖管局管理,安分守己地混在凡人中生活,但有一部分妖野性难驯,于是国家在各地建立了密案局,专门处理作恶的妖族。

  此时A市的密案局中,气氛极其低沉。

  上回,几人去追捕狼妖,半途接到上头警告,有人报警说林中有妖怪,让他们密案局的人做任务低调点儿。作为局长的连渡从来没有这么丢过人,他恶狠狠地挂了电话,后来花了两天找到狼妖,连渡差点儿把那妖怪挫骨扬灰。

  妖收拾完了,就要收拾人了。

  果然,连渡今天一来就把宋言拎进了办公室。他的脸色无比难看,坐在办公椅上,神情复杂地扫了一眼宋言,压着脾气问:“你来这里也有七天了,知道我们密案局是干什么的吗?”

  宋言贴着墙站着,浑身直冒冷汗。

  他长得十分精致,柔软的黑发耷拉在脑门上,面部轮廓很是分明。此时他眼睛通红,听见连渡的话,吓得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咽了一口唾沫道:“不不不……不知道。”

  “不知道?你来密案局之前没有受过培训?我们是除妖的地方,你一看见妖就给我哭,给我喊,枪都给我丢了,你吃得了这碗饭?”他顿了顿,脸色阴沉道,“是不是你报的警?你自己是警察,还报警?你怎么不上天!”

  连渡瞬间爆发,拿起桌上的文件就朝宋言砸了过去。他本来只是想吓吓宋言,出一口气,没想到宋言躲都不躲,就这样被砸中额头,破了皮。

  连渡眼皮一跳,有些心疼。他一向珍惜手底下的人,这还是头一次被气成这样。

  “对……对不起……”宋言浑身一抖,小幅度地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坚强地移了回来,双手乖巧地放在前面,眼里含着一汪泪,抿唇看着连渡。

  连渡觉得自己气得快要冒烟了——居然把这种小屁孩拨到密案局,还不够给妖塞牙缝的!他揉了揉太阳穴,朝门外大吼:“人资部的,把他带去资料室好好教一教!”

  人资部经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宋言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连渡,犹豫了一下,深深地鞠了个躬,弱弱地说道:“局长,我一定努力学习。”

  连渡烦躁地摆摆手,等人一出去他就给分配处发了消息,他要调宋言的档案,看看是哪个缺心眼的把人调到了他手底下。

  他的短信刚发出去,隔壁资料室传来一声极其凄惨的叫声。他猛地起身跑出去,刚到资料室门口就迎面撞到了一人,正是刚刚说要努力学习的宋言。

  宋言看见连渡也顾不得怕他了,他白皙的脸蛋此时更是白得像一张纸,眼睛中含着薄薄的水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连渡怀里,浑身颤抖着,崩溃地哭了出来。

  宋言的动作快得像是一个球,撞得连渡有些蒙逼。他低头就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自己怀里,胸前一片湿漉漉的,顿时呼吸一窒,怒火蹭地涌了上来。

  他猛地扯住宋言的后衣领,粗暴地要把他扯下来:“你给我起来,不准哭!”

  太可怕了!不能松手!

  宋言刚被扒拉开一点儿,又死死地抱了回去,就像抱住了救命稻草般,哽咽得不能自已:“里面……里面……”

  連渡费了半天劲都没办法把人扯开,他反倒越哭越厉害。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连渡喘了口气,目光如刀地看着人资经理:“你给他看什么了?怎么就这样了?”

  他的语气超凶,人资经理也很委屈:“就是普通的妖族标本啊。”

  连渡无语了。

  他真的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洪荒之力,他要爆发了!密案局成立几十年,头一次出现被标本吓成这样的人!

  他一定要退人!

  三、我太穷了,工资太高了

  虽然连渡迫不及待地想把宋言遣送回去,但他刚刚得了消息,宋言原本是隔壁花市公安档案室的实习学生,是因为分配到这里的同事出了事,又没有其他人愿意来,问到宋言的时候,宋言说没问题,上面调查了他无父无母,及其适合密案局隐秘的工作性质,才把他调过来了。

  连渡气得脸色铁青:“来之前没有培训?”

  对面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花市调过来的人,应该在花市密案局先调教,但是花市密案局局长休了年假,批不了报告,所以……连局长,你想清楚,退了就不给拨人了。”

  同职不同命,为什么有人就能休年假,他就忙得团团转?连渡很嫉妒。

  但是再嫉妒也没用,密案局三年没有进过新人,就这么退了,实在有些可惜。他抱着也许还可以拯救的心情,连夜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培训计划,一大早就去了密案局的宿舍。

  他慢悠悠地窝在客厅沙发上喝咖啡。今天休息,大家都还没起床,直到日上三竿,房间里才有了动静,宋言穿着宽大的遮到大腿的白毛衣,闭着眼睛推开门,直直朝前走,砰地一下撞在了墙上。

  宋言:“……哎呀。”

  连渡看呆了。

  他对自己的培训计划突然没了信心。

  宋言皱着眉揉了揉额头,看见连渡时脸色一变,瞬间魂飞天外,反应过来后扭头就想跑,被连渡像拎小鸡一样拎到面前。他皱眉问:“我是鬼吗?看见我就跑。”

  基于前几次的相处经验,宋言全身的寒毛都奓起来了,紧张得冒了一头汗,结结巴巴道:“局局局……”

  连渡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拔出了枪,宋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把舌头捋直了:“局长早上好。”

  十分钟后,宋言的房间里。

  宋言心情十分忐忑地坐得笔直,柔软的短发贴在颈边,露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局长要给他开小灶,他揣着小本本,眼睛发亮地看着连渡。

  连渡瞟了他一眼,忽然起身将房门关好,室内一暗,他从包里翻出了一只麒麟香炉,取了一根檀香点上。

  他坐在沙发里不说话,宋言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盯着他的手。这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尖处带着薄薄的茧,忽然从额头移到下巴,接着这只手朝下移动,滑过白晳的脖子,在咽喉处轻轻点了一下,缓缓移动至锁骨。

  宋言微微一愣,这手走势不对啊?眼看着这双手顺着领口滑了进去,朝着少儿不宜的部位移过去,他的脸上飞速地飞起一片红霞,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慌成一团:“局局……局长……”

  就在此时,连渡忽然取出了三张无字白符,飞快地钉在宋言周围,空气中的檀香味变得浓烈起来,熏得宋言昏昏沉沉的,脑中轰然炸开一道白光,神智瞬间粉身碎骨,他的表情登时变得迷茫而呆滞。

  “摄魂术必须在人慌神的时候才能一击而中,用标本怕吓死你,只能牺牲本局长的美色。”

  连渡极其不要脸,他捧着香炉坐到宋言对面,开始办正事。三张符三个梦,可以循环渐进的让宋言克服恐惧。他伸手轻轻地弹在一张白符上,白符无火自燃,转眼就化成了灰烬。

  第一个梦境里有一只兔妖,宋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褪了一半,虽然反应有些夸张,但还在连渡的接受范围之内。他等了三分钟,才点了第二张符。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个梦境中的狼妖刚冒了个头,宋言整个人炸了,神智直接吓崩,猛地尖叫一声,强烈的恐惧让他冲破梦境,清醒了过来。

  连渡制作梦境时对宋言还抱有期待,所以这三张符烧的直接是自己的道行,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宋言会如此没用。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记重拳打在了胸口,猝不及防地被反噬,一口血喷出了半米远。

  宋言睁开眼睛,还没有从惊吓里缓过神来,就遭遇如此血腥的场面,又吓得面色惨白,哇哇大叫着扑到连渡身边:“局长!局长你怎么了?”

  连渡心力交瘁,气得脑仁疼。他伸出手捏住宋言的手腕,拎住他的衣襟微微一用力,将他翻了个身压在身下,吼道:“档案室不香?为什么要来密案局!”

  宋言全身颤抖着,眼里顷刻间就涌上了一层水雾,睫毛黏成一片。尽管吓到崩溃,他还是有问必答的好孩子,张口就抽泣道:“因为我太穷了,密案局的工资太高了!”

  两个“太”字像两座大山压下来,他硬生生咽下去的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连渡自诩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自从认识了宋言,他觉得自己的见识还是太短浅。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宋言这个孩子在除妖方面没有任何长处,胆小怯弱却是天赋异禀,平生只怕两种:怕这个和怕那个。

  对于这种选手,只能以毒攻毒。于是连渡挑了个时间,把人带到训练室,给他辟出了一块幻想空间。

  “这个地方可以勾出你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你在这里待着,多经历经历就不怕了。”连渡修眉长目,眸色格外深。

  宋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虚心求教:“我没有听明白。”

  “比如你想象你现在身处在一片荒地。”连渡的话音刚落,宋言的想象力立马跟上,两个人瞬间站在一片荒地上。

  惨淡的月光从头顶洒下来,宋言哆哆嗦嗦地朝连渡身边靠,压低声音问:“局局……局长,这是假的吗?”

  连渡瞥了一眼被抱住的手臂,循循诱导:“你想想自己最怕什么,它就会出现……”连渡的话还没说完,就跟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对上,他面无表情看向宋言:“你认真的?”

  宋言看见两个连渡先是一蒙,都快哭了:“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两个……哇,三个了,五个……啊啊啊,怎么这么多!”

  密密麻麻的“连渡”快塞满幻境,宋言吓得原地爆炸,撒手就跑,惨叫声高昂堪比美声,连渡被震得耳朵发麻,血压飙升:“我怎么你了?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宋言已经不能正常回答问题了,他泪眼汪汪,情绪失常:“不要咬我啊!”

  不说还好,他一说,周围虚幻的连渡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转瞬间,一个个化身豺狼虎豹,仰天长啸,像疯狗一样追着宋言。

  连渡:“……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

  他首次直面无数个自己的变身,震撼程度不比宋言轻,险些被惊瞎了眼。幻境看起来漫无边际,其实也就五十几米长,眼看宋言就要撞墙,他猛然飞身而起,光速扑了上去,想要拉住他。

  刚近身就见宋言忽然转身,闭着眼睛朝他脸上喷了什么喷雾,速度及精准度都配称得上是密案局的人,可以說得上是一次完美的偷袭。

  掉以轻心的连渡被喷雾糊了一脸,疼得睁不开眼睛,脚下一个踉跄朝前扑去,毫不意外地一脑袋撞在墙上,疼得他瞬间红了眼眶,忍不住掉了两滴泪水。

  幻境消失,面前恢复成正常的训练室。由于动静太大,训练室的门被同事一脚踹开:“怎么回事……局长,你们这是,老乡见老乡?”

  两眼泪汪汪的连渡和宋言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宋言从惊魂一刻中回过神来,泪眼婆娑,十分愧疚道:“自从上次我见了狼妖就每天做噩梦,所以带了一瓶防狼喷雾求心安,局长,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防狼喷雾能防狼妖?!

  连渡扶着墙默默地留了一会儿眼泪,眼中的酸辣感才渐渐消失。他眼底蕴着浓浓的墨色,如同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总而言之,他气得不轻。

  大腿被人死死地抱着,连渡低头就瞧着一双及其漂亮眼双眸,他气极反笑道:“别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局长!”

  宋言一愣,完了,局长已经气糊涂了。

  连渡算是想明白了,培养宋言这件事急不得,不然很容易造成自己英年早逝。

  最近A市不太平,已经连续发现好几具被吸干精气的尸体。验尸后,他们发现这些都是半妖的尸体,密案局头次碰到妖类之间如此互残的案子,凶手尚未查明,案件有些棘手。

  他忙得脚不沾地,把宋言的事暂时丢在了一边。宋言却坐不住了,鼓起勇气找到连渡的办公室,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耷拉着耳朵,有些拘谨地问:“局长,您最近怎么不培训我了?”

  宋言小朋友的心理,连渡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怕死。”

  宋言震惊:“局长……怎么可能死?”

  连渡坐在他面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皮笑肉不笑:“好巧,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你这么想的。”

  有些事情别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如自己想明白重要,连渡毫不掩饰对宋言的嘲讽。宋言被打击得魂不守舍了两天,终于大彻大悟,开始奋起学习。

  宋言简直像打了鸡血,不仅深夜加班,甚至频繁朝资料室跑,去看那满满一屋子的标本。他白天克服恐惧,努力学习,晚上恐惧反扑,导致噩梦连连,短短一个月就瘦了一大圈。

  怂的时候比谁都怂,努力的时候又不要命。

  连渡万万没想到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几年,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就要操老父亲的心,欣慰之余,终于看不过去,在一个深夜把宋言从资料室挖了出来。

  宋言在资料室显然过得不怎么愉快,脸色有些苍白,被连渡塞进车里的时候,漆黑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睫毛微湿,嘴巴张张合合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看了连渡一眼,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我觉得我还行。”

  连渡之前看不上宋言,时时刻刻以领导的姿态训人,现在把人看顺眼了,一不小心暴露了老流氓的本质:“怎么?你要跟我试试?”

  他的话十分有内涵,单纯的宋言还没有解析出来,就听到连渡惊呼:“小心!”

  连渡猛地一脚踩了刹车。

  宋言尚未反应过来,一只大手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一扯,随后他身边的窗玻璃不知被什么砸碎,连渡打开车门,拎起宋言飞快地带着人滚下了车。

  刚滚出车去,两人就察觉背后有阴风袭来,连渡还没来及躲开,宋言下意识把人一推,肩膀顿时传来剧痛。要是以前,他早就张口惨叫了,但是他想在连渡面前表现出自己有所进步,硬生生地把惨叫咽了回去,憋出了一行清泪。

  “母狼?”连渡眼角狠狠一跳,一把捞起宋言。

  宋言最近看惯了标本,现实中再一次真正对上狼妖,一时间脑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理论,手脚却不如头脑这么灵活,颤抖地结巴着:“快……我有……有枪。”

  “枪什么枪?先把话说利索吧。”连渡把他放到墙根,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低声道:“待着别动,捂住伤口。”

  宋言脸色惨白,咬着唇颤颤巍巍地去碰伤口,刚碰一下就疼得想叫,泪眼汪汪地贴着墙靠着。

  一个女人面目狰狞看着两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还我夫君命来!”

  “你夫君害了四条人命,死有余辜。”

  连渡和母狼打得难解难分,半面墙都快被掀翻了,他侧身躲过擦脸而过的一爪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飞快地朝母狼扔去,符纸还未近身便化作一团熊熊烈火。

  母狼不仅不怕,反而诡异一笑,忽然从口中吐出了一颗发着刺目光芒的金珠。

  连渡只看了一眼金珠,就觉得自己像是瞬间被攥住魂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动不了,身上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被抽取出去,额头瞬间冒起一层冷汗。

  查了一个月的半妖殒命案,竟然和这颗珠子有关?

  “局长!”

  一道人影飞快地从连渡眼前掠过,朝母狼扑了过去,母狼正在享受成功的喜悦,一时掉以轻心,猛地被扑倒在地。她脸色一变,正要收回金珠,却晚了一步,防狼喷雾怼了她一脸……

  宋言脚下没站稳,摔倒了,不慎把金珠吞了,他和母狼皆是一脸蒙逼。母狼立刻就疯了,眼睛被辣得泪水横流,癫狂地扑向了宋言。

  连渡没了金珠的禁锢,飞快地冲过去,手起手落把母狼打晕,随后从车里翻出缚妖绳,把母狼绑成团丢在一边。

  他喘了一口气,抿着的唇,如刀削的下巴线条紧绷着,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捏住宋言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不会开枪?自己冲过去干什么?”

  “我出门忘记给枪装子弹了。”宋言刚经历了生死大劫就被凶,无尽的委屈突然间倾泻出来,憋着泪仰头去看他,“局长,我以为我要死了。”

  连渡正要说话,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不是你以为,你看起来确实离死不远了。”

  宋言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他正打算说什么,忽然摸到了一根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他把尾巴捞到自己面前,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谁……的尾巴?”

  连渡已经无法用語言描述心情了:“你的。”

  “他这是怎么回事?”

  连渡的办公室中,他和苏医生面面相觑。宋言顶着两只狐狸耳朵蔫巴巴地坐在沙发上,被自己吓晕三次后,他的眼眶已经肿成了核桃,连镜子都不敢照了。

  苏医生翻了翻最近丧命的半妖资料,绞尽脑汁地试图解释:“那金丹吸收了这些半妖的道行,其中狐妖的修为最高。狼妖可以压制这些妖,但是宋言一个凡人压制不住,被反噬了。”

  连渡皱起了眉:“那也不至于咽下去就找不到了吧?难不成这珠子还化在他身体里了?”

  苏医生:“你问我我问谁?我一个正儿八经的医生,你成天让我看这些稀奇古怪的病,我不要面子?找不到了就是找不到了,你赶紧给这孩子安顿好下半辈子吧。”

  宋言一听忍不住了,立马就想哭,连渡眼疾手快地伸出两根指头捏住宋言的嘴:“不许哭,这件事我一定负责到底。”

  宋言憋得眼泪汪汪,仰着头看着连渡,红色的耳朵跟着抖了抖,配上他精致的脸,简直可爱得逆天。连渡看着他的耳朵,手痒氧的,有点儿想捏。

  宋言实在是太害怕了,把头拱在连渡的腰间,闷声道:“局长,我不想当狐狸精。”

  连渡拍拍他的脑袋,毫不犹豫地捏住他的两只耳朵揉了揉,安慰说:“放心,不会的。”

  宋言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控制住,他抬起了头,泪眼迷茫地看着连渡:“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你捏的是什么?我怎么全身发烫,有点儿燥热?”

  苏医生提醒连渡:“你不要耍流氓,对狐族而言,揉耳朵是促进情欲最好的办法。”

  连渡和宋言尴尬得不再言语了。

  宋言这个样子肯定没办法住宿舍,连渡只好把人带回自己家。宋言对自己的样子避如蛇蝎,死都不去浴室洗澡,连渡手里把玩着水果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这么怕,不如我们切了它们,眼不见心不烦,你觉得呢?”

  宋言流了一会儿眼泪,心不甘情不愿地钻进了浴室,每隔三秒呼唤一次连渡,但凡连渡迟一秒回复,都能收获尖叫一枚。

  晚上睡觉也是麻烦事,宋言抱着枕头坐在他床上,一副死都不会走的样子。连渡就觉得奇怪了,这小朋友之前怕他怕得要死,现在怎么这么黏人?宋言察觉到他的想法,哽咽道:“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有狐狸精可怕吗?”

  连渡:“我又不是你爸爸,你再哭我都不会心软,现在马上去客房。”

  宋言的哭声微微一停,他抬起漂亮的长眸,那里面浮着一层水雾,他试探道:“干爹?”

  这孩子还真会揣测领导心思!

  连渡一口气差点儿没喘过来,他气得脑袋疼,再三告诉自己不能动手,粗暴地从柜里翻出了一床被子扔给宋言:“晚上不老实就出去。”

  宋言小心翼翼地打开被子,在连渡的注视下,蒙头盖好,不动了。

  两人一夜无梦。

  次日,连渡是被一声尖叫吓醒的,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宋言抱着被子,看着连渡哆哆嗦嗦地说:“你看看我的尾巴是不是换了一根?怎么成了白色的了?喵——”

  连渡本来脸色黑沉,听他这边一说,愣住了,看了半天后挑眉道:“这怎么还换了个品种?”

  宋言顶着毛茸茸的白耳朵,脸色惨白:“什么品种?喵呜——”

  连渡静静地看着他,随后宋言反应过来,神经猛地绷断:“猫妖?喵——”

  连渡收养宋言之后,家里像是开了动物园。

  宋言连续一个礼拜每天换个样子,堪比九九八十一变,他把自己搞得快要崩溃了,又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每天戴着帽子形影不离地跟着连渡。

  密案局的人都在兴奋吃瓜,不出一周,“前有霸道总裁甜心小秘书,今有强势局长哭包小助理”的传闻就传遍了A市所有机关单位,加上连渡光棍二十多年,“脱单”消息一出,竟然有人直接打手机恭喜他。

  连渡无语得很。

  脱单?脱他妹的单!

  他愁得头都快秃了,母狼的口太紧了,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那母狼都没有透露一点儿能让宋言恢复原状的办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而宋言不仅“千变万化”,还不知道从哪只半妖那里染上了梦游的习惯。

  昨天晚上他起夜,发现身边的宋言不见了,他找到客厅,发现家门大开,瞬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冲出门去,沿着大路找,最后在密案局门口发现了一脸蒙逼,瑟瑟发抖的宋言。

  “你大晚上来这里干什么?”连渡气得脸色铁青,一上去就要凶他。

  宋言却像是看到了救世主,顺势扑进连渡的怀里,欲哭无泪:“不是我要来的,我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连渡蹙了蹙眉,回局里打开了附近的监控一看,宋言顶着一对狗耳朵,半睁着眼睛走进监控区域,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到公司楼下,然后不慎被楼梯绊倒,一脑袋磕在墙上给磕醒了。

  此时宋言捧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连渡扫了一眼他的额头,果然看见一个红印。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从旁边的抽屉里取了药膏,给他抹伤口:“你是突然梦游的?”

  “疼疼……我从来没有梦游过。”宋言被迫抬着下巴,疼得龇牙咧嘴,眼眶瞬间就红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顿了顿,企图给领导留下好印象,“可能是我太热爱工作了。”

  连渡手一顿,放轻了力度,直接忽略最后一句,沉思道:“难道是你现在继承的这只狗妖梦游?”

  两人猜了半天也没什么进展,只好打道回府。

  经历了梦游事件,次日晚上连渡睡得很浅。果不其然,大半夜宋言又起了身,连渡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出了门,晃晃悠悠地朝密案局的方向走去。

  连渡的家离密案局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连渡跟在宋言后面,他倒要看看宋言无缘无故梦游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眼看宋言就要走进局里,他脚下忽然一绊,一脑袋撞在了墙上撞醒了。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看海,有人同一个地方绊倒两次,显然智商不过半百。

  连渡觉得自己气得心疼。

  宋言的额头经过连续两天的撞击,终于见了血,他疼得泪眼汪汪,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迷茫地看着连渡:“局长,我又梦游来工作了?”

  连渡语气尖酸刻薄:“不要胡说八道,你这哪里是来工作?你这分明是来撞墙。”

  宋言委屈得不再言语了。

  连渡气归气,还是给宋言处理了伤口,并且打电话给后勤部门,让他们把门口的台阶改成斜坡。

  就在他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宋言又经历了梦游撞到路灯、忘记开门密码等一系列的事情,连续四天,居然连密案局的大门都没踏进去。

  宋言每晚被梦游搞得筋疲力尽,连渡更是绝望得想死,于是当宋言晚上再起身的时候,连渡为了睡一个好觉,直接把人打昏,压在怀里睡死了过去。

  帮宋言恢复正常的事情因为狼妖死不开口耽搁了下来,连渡经过观察,发现变身对他的身体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坏处,就将此事先放在了一边,因为局里发生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隔壁花市的密案局突然传来简讯,说想两个局一起聚个会,维护一下感情。连渡把传真压在桌子上,一头雾水。密案局的工作不同于其他机关,由于其保密性,自成立以来就是每个市局各扫门前雪,本就没有感情,维护个什么鬼?

  他调出了近期两个市的工作往来,发现狼妖案正是从花市转过来的。按常理来说,花市的狼妖案转到A市,便全权由A市负责除妖,这个时候花市主动联络他们,难不成有其他事情?而且宋言也是花市调过来的……

  连渡觉得事情蹊跷,干脆直接黑了花市密案局的网,看到某一处的时候猛然一顿。

  聚会安排在了周六晚上,由于宋言顶着耳朵不方便,连渡便留他一个人在家里。连渡找了两个手铐把人拷在了床上,避免他梦游。

  两拨人到了包厢,在连渡勾肩搭背自来熟的调和下,不到半小时,众人就喝得上了头,包厢一时之间鬼哭狼嚎的。连渡借口去卫生间看了一下手机,果然手机不知道被谁开启了飞行模式。

  他调出了手机里的监控查看,宋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手铐的钥匙,一路梦游到了局里,然后打开了关狼妖的监门,被狼妖挟持着跑出了密案局。

  他又查了之前在宋言身上安装的追踪器,发现信号停在了距这里不远的郊区。连渡漆黑的双眸缓缓半眯,随后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出了酒店,开车去了郊区。

  夜黑风高,路并不好走,等连渡赶到定位到的地方时,那里只有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宋言的哭声。连渡心口一紧,猛地冲了进去。

  只见大厅里,宋言浑身是血,疼得在地上打滚,狼妖在一旁哈哈大笑,扭头看见他,眼睛顿时发出绿光,飞快地一把抓起宋言,亮出爪子抵在他的咽喉上。

  “连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电话联系不到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狼妖丧心病狂地龇着牙,宋言神志不清,被她那么拎着,像是随时会断气。

  连渡心中十分焦急,却强装镇定:“他现在看起来离死也不远了。”

  狼妖哈哈大笑:“放心,他死不了。他一介凡人,竟然敢吞我的金珠,被我控制心智来找死,等我的金珠重新凝聚,我就放了他。至于你,身上有枪吧?对着自己脑袋开枪。”

  连渡面色阴沉,额头浮上了一层冷汗。他像是在内心经过了剧烈的挣扎,颤抖着从怀中摸出自己的枪,抵在太阳穴上,缓缓道:“我不信。”

  狼妖的爪子微微用力,宋言白晳的脖颈上被划出一道血痕,连渡心中登时一惊,像是被什么扼住咽喉:“别杀他。”

  两人僵持着,宋言全身的经脉都微微暴起,一股股血气像是有生命一样朝咽喉处涌了过去,他痛苦地闷哼一声,顿时俯身,一颗金珠带着血被他吐了出来。

  狼妖兴奋极了,欲收回搭在宋言脖子上的爪子去捡金珠,收了一下却发现没有收回——宋言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满口都是血,却眯着眼露齿一笑:“别着急,还没完呢。”

  话音刚落,他将手中藏的灵符点燃朝狼妖一丢,顺势松开她的手往旁边滚了几圈,灵符燃烧放出一团白雾,迷了狼妖的眼。

  宋言捞起金珠从地上爬起来,随便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呼喊着连渡的名字朝他跑过去:“局长!局长救我!啊啊啊!”

  连渡一手捞住宋言,对着狼妖开了数十枪,废旧的工厂传来狼妖凄厉的惨叫声,震耳欲聋,半晌后消停了下来。

  连渡低头,宋言把头埋在他怀里,奄奄一息,一汪泪含在眸中要落不落。他哽咽道:“我差点儿死了。”

  连渡皮笑肉不笑:“您计划得如此周全,怎么可能死,宋局长?”

  宋言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在这里看到连渡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笑了一声,在连渡的胸口蹭了蹭:“我……”

  只说了一个字,就昏死了过去。

  尾声

  花市和A市离得不远,两个市的密案局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很少有交集。

  但是花市的狼妖案还没完,两只狼妖就跑到了A市,按理说,这件事情就不归花市管了,但是宋言不甘心。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案子轉给A市,越想越气,最后干脆花了大价钱,买通了调拨处的人把自己调去了A市。

  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他伪装成新手,用炉火纯青的演技征服了连渡,成功地让他相信自己是个废柴。

  由于当时转交案子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金珠的存在,无意中发现后,宋言又不慎将金珠吞了。

  之后他发现金珠不仅无法控制,还无法取出,而且会趁他睡觉诱惑他的心智。幸亏他修为较高,没有被迷惑。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取信狼妖,取出金珠,他装作被迷惑的样子梦游。

  连渡成天跟在他身边,他没办法,三番五次地装疯卖傻,以便中途醒来。狼妖越来越愤怒,宋言怕拖下去狼妖会起疑心,只好让同事来帮忙拖住连渡,又想到狼妖会用自己威胁连渡,还让同事把他的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他原是想趁狼妖取出金珠的一刻动手的,没想到连渡直接黑了花市密案局的网,看到了他的职业照片,才有了后面那一出戏。

  宋言在A市孤身奋战受了一身伤,连渡作为东道主,非常不情愿地去医院看望他。宋言正笑眯眯地吃着橘子,一看见连渡,顿时把橘子一扔,眼中飞快地汇聚起两汪眼泪,鼻子一红的,委屈地说道:“连局长,我好疼啊,你快来给我……”

  连渡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枪,宋言抽了抽鼻子,往被子里一缩,泪眼汪汪道:“你怎么这么凶啊!”

  连渡没忍住,上前一把捞起旁边的枕头就朝他身上招呼,气得直冒烟:“我说过,我不仅凶,我打人还疼,今天就让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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