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落魄的余小桥遇上了冤家对头闻绰,意外的是,这个男人冷漠的外表下藏着深沉的爱。他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变得足够强大,直到配得上她,在她举目无亲时,仍然将她捧在手心里,当公主一般宠爱。
1.落魄了
余家半个月前破产了,余豪也因为经济问题被关了进去。就连祖宅也要被查封,偌大的余家走的走,散的散,竟只剩一个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小姐。
从小带她的阿姨临走时的叹息仍徘徊在耳边:“小桥儿,这是命,你向郑家低个头吧。”
郑舒朗是余小桥的未婚夫,是她老爹一年前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女婿,他各方面俱佳,唯有家世比她差那么一点儿。
余小桥娇弱、任性,却也还有点儿她老爹的倔脾气。余家落难时,郑舒朗连面都没露过,余小桥心里怨着,凭着这点儿脾气躲在余家老宅扛了三天。她饥肠辘辘,饿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在现实面前那点儿倔脾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余小桥给郑舒朗打了个电话,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喉咙发干,电话接通后,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温和有礼的人已经先开了口:“余小姐,请自重。”
电话挂得毫不留情。
余小桥忍了三天的委屈此刻已到极限,她鼻子发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她窝在公主床上,很快便哭累了,迷迷糊糊中看见卧室门被推开,一雙修长的腿迈着从容的步伐朝她走来。
她想:是银行的人来收祖宅了吗?
可那个男人将她抱在怀里,似乎皱着眉,低声说:“怎么变得这么轻了?”
是闻绰。
余小桥下意识地抗拒:“放开我……不要你假好心。”
闻绰低嗤一声:“你确定?”
他一放手,余小桥可就直接摔到地上了。这一点想必她也回过味儿来了,于是乖顺了许多。她强撑了几秒钟之后,还是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但也睡不踏实,那可是闻绰——她这一年来的噩梦。
闻绰是在一年前出现在这里的,不知从何时起,人人都恭敬地喊他一声“闻先生”。所有人都说闻先生是个好人,但余小桥讨厌他到了极点。
她喜欢去拍卖行,看上中意的珠宝绝不放手,但这个闻先生次次都会出现在她面前,抢走所有她喜欢的东西。她气得跳脚,跑去质问闻绰,他却云淡风轻地擦了擦手,看也不看她,道:“我要你牢牢地记住我。”
闻绰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余小桥常去逛的奢侈品店突然拒绝接待她,即便她拿出黑卡,店员也只是抱歉地摇头。她去餐厅照常点了爱吃的食物,侍应生却上前鞠躬道歉:“余小姐,很抱歉,今天不能为您提供服务。”
她气闷极了,不怒反笑:“其他客人都行,就我不行?把你们老板叫来!”
“余小姐叫我?”前桌的西装男人转过身,手里端着的红酒杯倒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清俊又冷淡。
闻绰抿了口红酒,淡淡地道:“这些都是我的产业,我想我有权选择客人。”
“你神经病!”余小桥脸涨红,二十年来的教养让她憋了半天才费劲想出这一句骂人的话。
他却轻笑着举杯:“谢谢诊断。”
余小桥心里堵着气,二话不说订了张机票飞往国外,她就不信闻绰的手真有那么长,还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总而言之,那一年里,余小桥被闻绰闹得很狼狈。
余小桥想,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好好先生”闻绰内里其实是个“恶霸”,以欺负她这个女生为乐。
2.心动了
余小桥醒来的时候,闻家的管家早就预备好了一切。
她接过阿姨端过来的清淡米粥,听管家说:“余小姐身子虚,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喝米粥垫一垫,稍后会为您准备午餐。”
接着,他们又送来了衣服和首饰,时尚又漂亮,一整排摆在她眼前。饶是余家有钱,也没见过这等架势,她有些惊呆了,看到那些珠宝首饰时,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去年拍卖行拍卖的那些吗?”
管家点头:“是,这是闻先生特地嘱咐我送来给余小姐用的。”
这一应吃穿用度都正好契合余小桥的胃口。虽然旁人不知道,但余小桥有自知之明,她是出了名的挑剔,很少有人能让她满意。
去年闻绰抢下的那些珠宝是留着给她用的,这些定制的衣服都是她喜欢的款式,午餐是特地请来国外那家她最喜欢去的西餐厅的厨师做的……
难道闻绰暗恋她?
余小桥脸颊微红,清了清嗓子问:“闻先生去哪儿了?”
“闻先生有急事处理,让您安心在这里住下。”
她“哦”了一声,心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虽然自己无处可去,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但也没有留在闻家的理由。
管家似乎猜到了余小桥的心思,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旁,她焦虑又无奈,只能沉住气佯装回房间睡觉。傍晚时分,她趁管家在忙碌,蹑手蹑脚地走出闻家,刚迈出大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被回来的闻绰抓了个正着。
余小桥一惊,直接崴了脚,疼得直掉眼泪。
闻绰面容沉静,看着她歪坐在地上,语气生硬冷漠得没有一丝情感:“想去找郑舒朗?”
余小桥只顾低头揉着红肿的脚,懒得搭理他。
闻绰脸色又冷了一分,料想自己说对了,便又讥讽道:“余小桥,你挑男人的眼光真差,要是跟了我,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副模样。”
这话实在扎人,她抬起头愤恨地瞪着他,眼眶里还含着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下一秒,却脱了脚上的高跟鞋往他身上砸去。
闻绰没躲开,细长的高跟擦着他的手背落地,鞋子上的碎钻掉落下来,折射着夕阳的光,耀眼刺目,扎得余小桥难受得紧。
这鞋子是半个月前她生日时特意订制的,如今看起来像是在嘲讽她此刻境遇的反差。
闻绰抬手抹掉手背上刮出的血,嗤笑着她的幼稚,进屋拿了双棉拖鞋出来,蹲下身强硬地捏起她的脚踝,把鞋套了上去。
余小桥气坏了,直接伸手去推他。
“余家祖宅外围了一群讨债的,你再动,我就把你扔回家。”闻绰抬起漆黑的眼,只看了余小桥一眼,她就偃旗息鼓了。
闻绰给余小桥穿好鞋,又打横抱起她,余小桥惊呼了一声,望着闻绰冷硬的下颌,莫名有一瞬的失神。
闻绰真是个谜,她开始有点儿陷进这道谜题里了。
他垂眼瞥向她,低声说了一句话,惊得余小桥出了一身冷汗。他说:“余小桥,你是不是从没想过你十年前帮助过的人,有一天会风风光光地站在你面前?”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记忆有些模糊,可那张脸确实是稍显青涩稚嫩的闻绰。
当时,她指着匍匐在地的闻绰对父亲说:“爸爸,你就当我做慈善了不行吗?”
那时候,他脸上都是瘀青和伤口,狼狈不堪,咬着牙,满眼悲戚。
画面再一闪,她生着病难受,挥手打翻了药碗,把端着托盘上来送药的闻绰的手烫红了一片,还大声斥责他做不好事情……
完蛋!
余小桥大脑一片空白,她小时候骄纵任性,父亲也很头疼,长大后才慢慢扭转过来。只是没想到,她从前作的孽,竟然有一天会要还回来。
再联想此前闻绰的种种行为,任何与粉红泡泡有关的旖旎猜想都被挤出脑外,她坚定又绝望地想:闻绰是回来报复她的!
3.迷茫了
余小桥被闻绰抱回了家,管家在门口恭敬地点头道:“晚饭已备好了,另外……是否调配两名安保人员守在余小姐身边?”
闻绰低头看了她一眼,某人躲在他怀里装死,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淡声说:“嗯。”
余小桥蓦地瞪大眼,心想:这是妥妥的监视啊!
抗议无效,余小桥被带去了餐厅,她气鼓鼓地别过头,闹起脾气来:“你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
闻绰慢条斯理地吃着牛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余小桥闻着香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余光悄悄看过去,白昼如瀑,亮光下的闻绰却显得很孤独。他垂着眼喝着红酒,一杯接一杯,余小桥看得心里发怵。
她不敢说话,直愣愣地看着他,有点儿担心他喝多了。喝多必出事这个道理,余小桥还是懂的。
她千防万防,闻绰最后还是喝多了!
“臭男人!”半夜惊醒的余小桥咬牙切齿地咒骂,小拳头使劲砸着躺在她身侧的闻绰。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摸进来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闻绰始终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她身侧,左手按住她躁动的小拳头,深沉的一声叹息随着酒气喷洒在她脖颈处:“别动,我只待十分钟就好。”声音低哑,像是含着无法诉说的留恋。
余小桥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莫名软了下来,小声嘀咕:“谁知道男人的话能不能信。”
寂静的黑暗里,他喉结滚动,藏了很多年的、裹上了一层又一层外皮的渴望,就这样被他缓缓地说了出来:“余小桥,在这里住一阵好不好?不用太久。”
余小桥的脑子瞬间清醒,警惕地推开他:“你又发什么神经?”
一串低低的笑声自闻绰喉咙里溢出,他的衣衫被她弄乱了,大片坚实的胸膛露出来,冷漠疏离淡去了不少,难得显出一丁点儿烟火气。
闻绰道:“就住一陣子,这儿起码算个避风港,等家里的事情过去了,你再做别的打算。”
这是他单方面的想法,以“为她好”为借口,余小桥满心焦虑却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时脑子里却飞速回忆起房间里的水果刀、剪刀以及书房里的棒球棍。
闻绰要是敢乱来,哼,看她怎么收拾他!
余小桥脑子里的狗血小剧场并没有发生,闻绰很安静,甚至安静得过分。说他喜欢余小桥吧,可在家里又对她视而不见,最多把她当成免费室友,时不时询问她一句还有什么需要的;说他恨余小桥吧,他对她的衣食起居照顾得十分到位,余小桥甚至有种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生活在余家祖宅的那个小公主。
闻绰会习惯性地坐在离她最近的阳台上,一个人安静地看书,有时会抬眼看她,凝视着她百无聊赖地吃着下午茶,对新送来的珠宝挑挑拣拣。
她常常看不明白,闻绰偶尔抬头看她的眼神里那汪深不见底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久而久之,余小桥先不好意思起来。她也不是来做客的,显得自己白占人家便宜,就义正辞严地问了管家一句:“有什么我能帮忙做的事吗?”
管家不敢使唤她,便去问了闻绰,回来后说:“闻先生说,您可以帮忙照顾木鱼。”
木鱼?
余小桥满脑子问号,被管家带到后院一看,她娇俏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原来“木鱼”是一只吐着舌头的“二哈”。
她小时候家里也养过一只,不仅拆家,还难伺候,从此以后余小桥再也不养狗了。
余小桥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牵着绳子去遛狗,那只叫木鱼的大狗“嗖”的一声冲了出去,把余小桥拽得踉踉跄跄跑起来,院子里满是她被惊吓到的叫声。
那方阳台,闻绰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余小桥气恼地揪着木鱼的耳朵教训,嘴角微微翘起。
4.脸热了
闻绰静静地望着院子里木鱼欢快地摇着尾巴舔余小桥的手,她嘴里嘟囔着,可弯起的眉眼显示她心情不错。
暖暖的晨光下,这方天地却被一线阴影隔断,一方是余小桥明媚的笑容,一方是闻绰的不得靠近。
他嘴角隐隐透着一丝笑容,却不太明晰。
余小桥从来没变过,一直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他只是她生命里一段不重要的小插曲,既然忘了自己,那就让她一直这样开开心心地生活吧。她的世界里,他从来都无关紧要。
管家忍不住摇头道:“您既然没有和余小姐故人重聚的想法,又何必让余小姐记恨您呢?”
闻绰沉默了。
谁知道呢,明明是早就决定了的事,却总忍不住做出一些令人讨厌的举动来。
过去的一年,他看着她挽着未婚夫的手在外游玩,明明她略显冷淡的表情表达了她其实没有多喜欢这个未婚夫,仅仅是听从了父亲的话,他却贪心地奢求,不甘心被忘得彻底,想要在她心里留下印象,哪怕不那么美好。
日子过得稀松平常,余小桥连时间都忘了,还是今天生理期到来,肚子疼得全身直冒汗,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闻家待了一个月了。
这天一大早,管家就跟着闻绰出去了,似乎是有重要的合约要签订。中午,余小桥给木鱼喂食,木鱼突然挣脱了绳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余小桥面色不好,捂着肚子追出门,喊道:“木鱼!回来!”
身上的睡衣和拖鞋没来得及换,等跑到脱力蹲下时,余小桥才发觉脚上的棉拖鞋也不见了一只,自己已经跑出了两条街。
这里接近繁华的主干道,路人眼色异样地盯着她,余小桥忍着小腹的疼痛正思索着木鱼会跑到哪里去,却见一辆车缓缓停在了她眼前。车窗降下,一道熟悉的女声轻蔑地道:“咦,这不是余大小姐吗?真是好久不见了呀!”
余小桥看了这人半天才想起她叫程盼,过去余小桥跟名媛小姐们聚会时,经常能看见她,她们并不熟悉,但是程盼好像很讨厌她,见了面总是要讽刺她几句,就像今天这样。
余小桥咬了咬唇,还是将请求的话说出了口:“程小姐,能不能麻烦你……载我一程,到郑舒朗家?”
程盼“呵”了一声,眼底的讥讽更加浓重,目光却落在她的脚上:“啧,上次你的生日宴多隆重,一双国外订制的水晶鞋就能满足你的公主梦。怎么,公主现在不穿水晶鞋,反而穿着拖鞋满大街跑了?”
余小桥脸上火辣辣的,别过脸不吭声,准备站起来离开,刚站起一半身子,难忍的腹痛又逼得她一晃,差点儿摔倒。
一个坚实的怀抱稳住了余小桥,头上传来闻绰低沉的嗓音:“怎么跟木鱼一样到处乱跑?”
闻绰脚边蹲着吐着舌头直哈气的木鱼。
虽然木鱼乱跑,但认得闻绰的车,他刚回来看见站在路边的木鱼,就猜到余小桥大概也在附近。
程盼的脸色更加不善,道:“闻先生,余小桥都这样了,你还管她干什么?何况,她刚刚可是求我送她去郑舒朗家呢,人家根本不在意你!”
闻绰把余小桥搂得更紧了些,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余小桥,只是声线冷淡道:“有我在,余小桥就会一直留在云端。”
他揽着余小桥上车,管家贴心地帮忙关上了车门。
余小桥有点儿蒙,下意识地为程盼的话而心虚,好像自己在背着闻绰做对不起他的事。但闻绰的那句话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回荡,荡着荡着,她心里一阵悸动,面上绯红一片,呼吸都急促了。
闻绰侧头看向她,问:“不舒服?”
她使劲儿地摇头,道:“只是有点儿……热。”
闻绰闻言降下了车窗,让风吹进来。
余小桥身体不舒服又折腾了半天,迷迷糊糊地在车上睡着了。她再恢复意识时,已经躺在了床上,床侧传来闻绰和管家的交谈声,她听见“余小桥”三个字。
她不动声色地装睡,闭着眼偷听,她想知道闻绰在背后说她什么坏话。
5.难过了
细碎的阳光里可以看见灰尘浮动,闻绰眼睫低垂,替余小桥掖好薄被。管家叹道:“闻先生,余小姐一心想去找郑舒朗,但那边似乎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聞绰收回视线,沉默了很久才说:“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管家皱眉道:“结婚这种事,哪有强按头的?”
闻绰停顿了很长时间,就在余小桥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时,闻绰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就是一个郑舒朗,只要她想,我割让一半产业做陪嫁,不信郑家不愿意接纳她。”
同管家一齐震惊的,还有余小桥。她惊得差点儿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问闻绰“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等闻绰和管家退出房间,余小桥才掀开眼皮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忽然觉得空荡荡的,有点儿难过。
她再蠢、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闻绰所有的寂寞和不敢靠近,都是因为太过珍视她。
他爱重自己,胜过一切。
余小桥蒙着眼,有些哽咽,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笨蛋,为什么要替别人作嫁衣呢……”
傍晚时,管家过来轻轻敲门,余小桥还有些不舒服,她一时难忍,便探头说道:“我过一会儿就去餐厅,你让闻绰先吃吧。”
管家应声离开。余小桥蜷缩着身体,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天都黑透了,她疲倦地起身,慢吞吞地往餐厅去,想着让阿姨随便煮碗面条就行。然而,餐厅的灯亮着,长桌上的菜品没有撤走,已经凉透了。
闻绰坐在往常的位子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听见响动,他才抬眼看她,面上依旧冷淡,吩咐旁人:“把这些都热热。”
她呆呆地看着他清俊的脸,他这是一直在等她吗?她突然想起,以往她喝了下午茶后,晚餐时间总是不固定,但每每都能恰好碰到“刚忙完”的闻绰一起用餐。
她不禁脱口问道:“为什么要等我?”
闻绰顿了一下,说:“我还不饿。”
一顿饭吃得沉默极了,余小桥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餐盘看,心不在焉。闻绰忽然起身,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俯身在她身旁蹲下。
“你这几天不舒服,别贪凉。”他拿着一双棉拖鞋替她换上。
余小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可是良久后,她还是将那句话想了很久的话说出了口。
“闻绰,明天能送我去郑家吗?”
他的动作一顿,然后抬起头看她,嘴角极淡地扯了一下,笑得并不好看:“好。”
第二天,闻绰没有露面,是管家亲自开车送余小桥去的郑家。闻绰当天推掉了公司所有的事,闭门不出。晚上,饭菜摆上桌,餐厅却没人,厨师惴惴不安地问管家怎么办。
管家叹了一口气,径直往余小桥住过的房间走去。
闻绰果然在这里。
房间没有开灯,光线暗淡,那张小茶几上还摆着余小桥随手翻过的时尚杂志,床上放着余小桥叠放整齐的睡衣,他坐在余小桥常吃下午茶的小茶几前,背影显得寂寞萧索。
管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闻绰出声道:“明天帮我约见郑家人。”
这是要替余小桥铺路了。管家想,随即点头道:“是,闻先生。”
院子里忽然传来余小桥的声音,有车灯耀眼地闪烁过去,周遭一切又归于平静。
闻绰低嘲道:“这才一天不到,我就产生幻听了。”
“谁说你幻听呀?”女生娇俏清脆的嗓音在外面响起。
闻绰眼神微动,僵直着身体转过去,就看见余小桥喘着气跑上来,额头上都是汗,似乎是很急切地跑回来的。
闻绰喉结滚动,压下心底那一星半点儿的欣喜,稳住声音,平静地问:“落东西了?”
“我吃穿用住都是你给的,能落什么东西?”她擦着汗,一脸调侃的神情,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闻绰道,“喏,能再帮我一个忙吗?当初我爸因为婚约,在郑家资金流断裂的时候借过他们一笔钱,正好还给那些讨薪的工人。不过,我不会处理这种事,能不能麻烦你……”
闻绰站起身,呼吸轻颤:“你……你只是去找郑家要钱?”
“是呀,不然呢?”余小桥弯了弯眉。
他朝她走近,心底压抑的感情似乎到达了顶点,又问:“那为什么要回来?”
这个问题余小桥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耳根子发红,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回这里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拥进他的怀抱里。他抱得很紧,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余小桥嘴角微弯,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别紧张,我不会走的。”
回来的路上,她其实去见过带她长大的阿姨了,问起自己从前有没有欺负过一个叫闻绰的人。
阿姨年纪大了,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却还是坚定地对余小桥摇摇头,说:“我不记得那个少年是不是叫闻绰,但是我们小桥儿没有欺负过人,相反,我记得那年你得了肺炎,发着烧躺在床上,你父亲要赶那个少年走,你还不肯,偷偷躲在我怀里哭了一场。”
但是余小桥病好之后,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加上父亲刻意不提起,余小桥就这样把闻绰忘记了。
余小桥听得恍惚,她垂着眼小声说:“我那么不希望他走,是不是代表……我也曾喜欢过他?”
5.纠结了
余小桥发现自己病了,病根儿就在闻绰身上。
闻绰坐在阳台下看书,她下午茶也吃不安心,总忍不住悄悄地瞅他。她到今时今日才突然发现他的鼻梁又高又挺,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没有表情的脸有一种天然的禁欲感……
她周身仿佛飘起了粉色的泡泡,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地鼓吹呐喊:靠近他,走近他!
“怎么了?”闻绰察觉到那道炽热的视线,回过头去问道。
余小桥飞快地收回眼神,抿着唇瞪着没动几口的芝士蛋糕,满脸红霞,说了句“没什么”后,就立刻起身跑开了。
微风拂面,小茶几前空荡荡的,闻绰默默地看了半晌,猜想余小桥大概还是不喜欢自己,重新把视线移回书上,可一下午过去,那一页纸一直没有翻过去。
这几天,余小桥奇奇怪怪的,看见闻绰就躲,连管家都看不过去了,悄悄来问:“闻先生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您不高兴了吗?”
余小桥有苦说不出,一听“闻先生”三个字,她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干脆拿枕头蒙在脑袋上,郁闷地说:“没哪儿不好,他就是太好了。”
管家纳闷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躲在枕头下,满脸通红,犯起倔来:“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难道她要告诉管家,闻绰对她太好,她害怕自己喜欢上他?虽然闻绰人不错,可……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就像是有一个人苦心等了她很多年,猛然一下告诉她,她的确震惊又欢喜。但他许多年的感情她无从得知,彼此的进度不一样,像一个完整的故事中间漏掉了一截。
晚上,闻绰有一个宴会要参加,管家瞅着连日来两人之间的气氛都不对劲儿,好说歹说劝着余小桥也一起去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闻绰穿行其中,与商贾巨富们谈着生意上的事,余小桥自觉地溜进小花园透气。她走到幽靜的池塘边,转身盯着身后的人,扬眉道:“你有事?”
程盼有些意外,随即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说:“我要你离开闻绰,只要你走了,程家会和闻先生强强联手,我比你更适合闻绰。”
废话了一大堆,敢情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原来如此,接下来你是不是要甩支票给我了?”余小桥故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程盼也看得明白,扬手就要打过来,余小桥丝毫不惧怕,说:“闻绰往这边走来了,你可千万别碰我一根头发丝儿,不然我就会被你推下水的,你可别不信。”
程盼大概是气疯了,怒道:“你不就是仗着闻绰喜欢你吗?余小桥,你肆无忌惮地利用闻绰的样子真让人讨厌!”说罢,程盼竟然真的将余小桥推下了水。
余小桥掉进水池里,闹出不小的响动时,她居然还有心思腹诽程盼怎么不按电视剧里女配角的套路来。
池塘附近的女士发出一声尖叫:“闻先生!”
程盼眼前一花,只看见闻绰想也没想就跳下了池塘。
池塘没有多深,可惜余小桥掉进去后还没扑腾起来,就呛了水,迷迷糊糊地沉了下去,模糊的视线里,她仿佛看见少年时期的闻绰朝自己游了过来。
余小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年梅雨季节,天阴沉得可怕,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更加不好起来,余家上下都哄着余小桥这位小祖宗。余小桥养的那只叫雪莱的狗狗死掉了,她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至今想起来还会落泪。
她听见屋子外有吵闹声,忍不住去看,只见一个瘦削冷清的少年直挺挺地跪在自家别墅前,怀里抱着一个与他模样七分相像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像是病得不轻。
天下着小雨,他的头发和衣衫都湿透了,却倔强地不肯走,像一匹荒野上的孤狼。他对余小桥的父亲说:“求求您了,帮帮我吧!”
余父说:“我说了,我家人手够用了,目前没你能干的活儿。”
少年拳头紧握,面露艰涩,动了动,似乎要起身。
她心里莫名一紧,第一次这样怜惜一个陌生人,甚至不知道对方品行是好还是坏,诉说的艰难是真还是假。但是余小桥连思考的空隙都没有,在父亲将人赶走之前,出声道:“爸,他可以代替雪莱陪我,你就当做慈善了不行吗?”
她的父亲不喜欢这样上赶着找来的人,她知道父亲说一不二的性格,这是她当下最好的理由。
最终,余父点了头。余小桥循着视线望过去,少年漆黑幽深的眼与她对上,她愣怔了片刻,对他展露笑颜。
但她不知道,那抹笑容,在一个少年的心里如同绚烂的烟火。
6.回忆起了
之后,闻绰称呼余小桥为小姐,陪伴她左右,尽心尽责。
余小桥很少看见闻绰的弟弟,她好奇地问起,闻绰微微颔首解释:“小希待在房间就好。”
闻绰父母双亡,带着一个弟弟讨生活。弟弟小希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有办法根治,余小桥出面留下他后,闻绰才有薪水给弟弟买药,勉强控制着病情。
闻绰少年老成,知道余父不喜欢看见他,所以尽量不让弟弟露面,免得被人说闲话,说余家白养两个闲人。
“闻绰,你很重要。”她皱着眉强调。
闻绰眼睫一颤,摇摇头说:“这个世界很宽广,小姐现在只看到我,所以觉得我好,等你看见更多的人,我就不再那么好了。”
那时,她不高兴地摆了脸色,说:“你是不是想看更宽广的世界?你别想了,不可能,说好了你永远只能陪在我身边的。”
好像回头一想,闻绰的离开,比雪莱的离开让她更不能接受。
这一切仿佛早有预兆,或者命运早有安排。
那一整年的天气都很坏,冷得人心里发抖,余小桥得了肺炎,一直高烧不断。同样状况不太好的,还有闻希。
余小桥有专门的家庭医生,但闻希只能去医院,那一阵,她很少看见闻绰,鲜有的几次,闻绰也是被她父亲要求回来照顾她、陪她的。
闻绰又瘦了,闻绰又憔悴了,闻绰又……
余小桥看得眼睛涩涩的,蹭着他的手心说:“闻绰,生病很难过,你不要生病了。”
明晃晃的吊灯下,闻绰黑眸漾出几分水光,他低着头,很久才哑哑地应了一声:“好。”
当时,余小桥还不懂这一声“好”是什么意思,到了第二天,阿姨忍不住在她耳边念叨,说昨晚闻希已经被宣布救治无效,闻绰是回来收拾兄弟俩仅有的几样东西,今天一大早就要离开了。
余父心疼女儿,好说歹说,闻绰就是不肯留下来。也不知道闻绰当时顶嘴说了什么话,让余父怒火中烧,不顾颜面,抄起登山杖就往他身上打。
闻绰硬气,被打之后仍不肯服软,更不肯留下。
余小桥病中听得又惊又怕,她挣扎了许久都没有力气爬起床,只能喘着气,流着眼泪大声喊闻绰的名字。
余父爱女心切,把闻绰带了过来,他恨恨地说道:“狼心狗肺的东西!看看小桥,你还忍心走吗?余家对你的好,全被你忘了?”
余小桥眼泪模糊,委屈地问了一句:“你想走?”
安静了一瞬后,闻绰低垂着眼睛缓缓点头。
余小桥气得咳嗽了一阵,却还强行撑起身体,愤怒地拿起床头柜上的便携小圆镜狠狠地砸向闻绰,他没有躲,脑门儿被小镜子砸得红肿。
“爸!我不要再见到他,这辈子都不要!”
闻绰被人带走时,他死死地握着那只小镜子,骨节泛白,忍着才没让那滴眼泪掉落。
他抬眼,正好与余小桥的视线对上,这个病得惨兮兮的小姑娘明明很难过,嘴角却扯出一抹弧度,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此后,余小桥病好了,许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在周围人的刻意淡化下,漫长的时光里,她忘掉了“闻绰”这个名字。
医院里,余小桥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闻绰一直守到了凌晨四点。
余小桥睡得极不安稳,一直说着梦话,她突然哽咽出声,嘴里重复着一句话:“镜子套里有钥匙,闻绰你快走,快走……”
她终于记起他了。
他浑身一僵,握住她的手都在发抖,眸光温柔如水,低声说道:“不会再走了,我已经回来了,余小桥。”
7.在一起了
那年,余父出离愤怒,只有闻绰自己知道。
余父问他为什么要走,说余小桥希望他陪伴左右,只要闻绰答应,他可以保证闻绰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闻绰沉静了许久,才緩缓答道:“您不是也很清楚吗?我留在余家,在您眼里永远只是雪莱的代替品。”他目光坦然,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这个中年男人眼前,“如果留在余家,我就永远不可能和小桥在一起。”
这个卑微如草芥的少年竟然这样露骨地表达对自己女儿的企图,余父气得手发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能保护小桥?真是笑话!”
可如今,闻绰确确实实保护好了小桥。他风光地回到故地,在余家落魄时,仍然把她当公主一般照顾,误以为她心心念念着别人时,也肯割舍财产,只为她的幸福。
闻绰去监狱见了余父,苍老的男人发出一声叹息:“好好照顾我女儿……”
这算是得到了余父的认可。
余小桥出院后的第三天,闻绰就让婚纱设计师上门来量尺寸。这一天,闻绰等了太久。
他乘车回家时,管家迎面走过来,擦着额头上的汗,舒了一口气道:“闻先生,您可算回来了。余小姐闹腾了半天,把设计师都赶走了。”
闻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我去看看。”
没等闻绰进去,余小桥就鼓着腮帮子,气冲冲地跑到他跟前。
两人对视几秒,余小桥率先熄火,她垮了脸,小声抱怨道:“你还没有跟我表白,没有说喜欢我,没有跟我浪漫地约会,也没有订婚,就想一步登天把我娶回家,你太过分了!”
闻绰扬唇笑了笑,朝前迈了一步,余小桥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怀抱,嫣红的唇瓣被他深深吻住,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如触电般延伸到四肢。
完了……
这是余小桥最后的理智意识,不过一瞬间,她就被闻绰哄着点头答应了求婚。
婚礼当天,余小桥想想还是生气,在司仪面前故意找闻绰的碴儿。
她扬眉道:“请一句话说出你对我的爱。”
闻绰沉思半晌,余小桥的脸都快黑了时,他才眸光温和地沉声道:“尽管世道艰难,可总有余小桥心疼闻绰,下半生我们相依相伴。”
余小桥是那盏灯,照亮了他踽踽独行的夜路,从此得以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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