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是夜。
皇城里张灯结彩,凤仪宫的红绸子一直挂到了殿内。硕大的红灯笼在漆黑的夜里格外醒目。
今儿是丞相嫡女册封皇后的日子,普天同庆。
今酒头顶凤冠坐在床榻上,垂下一层层的珠帘遮掩了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地似乎只能看见桌案上的喜烛越燃越短。
“嘎吱——”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宫女缓步走进来。
“都准备好了?”那个宫女淡淡地开口。
今酒微微攥紧手里的帕子,点点头,道:“酒里下了迷魂药,加上我的易容术,你放心吧,不会出纰漏的。”
“那样最好。”宫女翠儿声音微冷,“今酒姑娘如今和丞相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放心,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在宫里坐稳你皇后的位置,顶多两三年,丞相大人自然会还你自由,到时候,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今酒抿了抿唇。
翠儿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推门出去了。
大概普天下不会有人想到,她这个皇后,是假冒的。
她是江湖百晓生的弟子,尤擅易容。半个月前,丞相府找到她,让她易容成逃婚的丞相府小姐,代替她嫁入皇家为后。
许诺的,是泼天的富贵。
今酒虽然爱财,可她更惜命。如今宫中皇帝病重,丞相对皇位虎视眈眈,必然会在宫中掀起一场风暴。
她知道这是个刀口舔血的活计,本来不想接,只是她师父百晓生中了毒,大夫说天下只有一种东西能解毒,就是宫中珍藏至宝——冰珠。
冰珠可解天下毒,一般被皇帝随身带着。今酒想偷冰珠,就势必要入皇宫。
这么一想,她干脆答应了丞相府的要求,代替丞相府的柳婉婉入宫为后。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今酒一只手揉着被凤冠压得酸痛的脖颈,一只手麻利地拿着床榻上放的桂圆、红枣,一个个地往嘴里送,不一会儿,床榻上只剩了一堆桂圆壳。
“看来这皇帝的确和柳丞相积怨颇深。”今酒在心底叨咕着,“不会今夜大婚也不过来吧?那真是太好了!”
谁知道刚刚在心底想了一遍,翠儿就猛地推门进来,她脸色煞白,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皇上……皇上他驾崩了!”
今酒嘴里的红枣猛地卡在嗓子眼里,她拍着胸脯好一顿咳嗽才咽了下去。
“真的假的?”今酒一把摘下凤冠,不可置信地看着翠儿,“你们丞相府当初不是说至少还有两年的工夫吗?”
翠儿脸色难看:“我也不知道,是刚刚乾坤宫传来的消息。你快换衣服过去吧。”
今酒点点头,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
“你做什么?”翠儿皱着眉问。
“反正柳婉婉平日深居简出,除了皇帝在大婚前曾看过她的画像,别人也没见过。如今皇帝都没了,我摘了面具也没什么事儿。”今酒苦口婆心地说道,“再说了,宫中能人异士这么多,万一有人看出来我戴了面具,岂不是麻烦?”
说实话,今酒只是觉得戴这个人皮面具太累赘了。
“好吧,你动作快点儿。”
今酒迅速取下凤冠霞帔,褪下大红喜服,找了一套素净的衣服换上,就匆匆忙忙去了乾坤宫。
此刻乾坤宫内,灯火通明。
今酒满心满眼惦记的都是冰珠,谁知道进了乾坤宫四下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皇帝的遗体。
问了别的宫人才知道,灵柩已经下葬了。
“这么快?!”今酒瞪大了眼睛,“宫中不是挺多章程的吗?”
“听说是陛下临去前下的旨意。”翠儿说,“这样也好,免得夜长梦多。明儿一早,万事自会有柳丞相安排,不必今酒姑娘忧心。”
今酒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她是进宫来做皇后的,谁知道一眨眼成了太后。
那冰珠八成和皇帝一起下葬了。
今酒想了想,对翠儿道:“你先去忙吧,我四处转一转。”
翠儿手里一堆事要忙,闻言点点头就离开了。
趁着周围的人忙忙碌碌,今酒小心翼翼地避过众人,径直去了陵园。
幸好在进宫前,她弄了份地图,否则现在还麻烦了。她得抓紧时间,赶在陵寝封死之前去灵柩中把冰珠拿出来。
陵园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今酒小心地避开巡逻的侍卫,趁着换岗的工夫,悄悄潜了进去。
一日之内,从皇后到太后再到盗墓贼,今酒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小时候算命的说她克夫还被她砸了摊子,谁知道竟然这么準……
今酒顺着主路,走到最大的一个墓室里。
前脚刚刚踏进去,她就僵在了原地。
幽森的墓室里,几盏青铜灯还在燃着,枣红色的灵柩孤零零地停在中央。
一个男子坐在灵柩上,身上披着玄色的披风,听到声音,他微微侧头,凌厉的眉眼如刀一般划在今酒的身上。
今酒咽了咽吐沫。
沉默了一会儿,她试探着打了个招呼:“这么巧?”
[第二章]
破空声响起,在寂静的墓室里有些刺耳。
没等今酒回过神,一柄长剑已经横亘在她的脖颈上,隐隐泛着寒气。
“有……有话好说。”
今酒想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估计在面前这男子手里坚持不过五回合。她咽了咽唾沫,讨好地冲男子笑了笑,道:“别冲动,你……你要是杀了我,你也不可能活着逃出去。”
男子冷冷一笑,微微扬眉道:“试试看?”
说着,手下微微用力。冰冷的剑刃贴在脖子上,让今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闭了闭眼,慌张地开口:“我是当朝太后!”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酒微微睁眼,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试探着开口:“你是来盗墓的?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宫中戒备戒严,你肯定出不去。不如……我带你先藏到我宫里,等过几天你再伺机出去?”
男子瞥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异色,他淡淡地开口:“为什么帮我?”
“你……有没有在灵柩里看到一颗冰珠?”今酒小心地问,“你能把它给我吗?就当作我帮你的报酬。”
男子沉默了一瞬,从怀里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蓝色珠子。看到珠子的那一刻,今酒的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
男子手指一动,又将冰珠收了起来:“成交。”
幸好当初因为今酒是假冒的,柳丞相怕被别人发现,动用了宫中所有的人脉,将凤仪宫上下都安排成自己的人。此刻,这些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儿,丝毫没有搭理这个假太后,才让今酒能悄悄地把男子带进宫。
凤仪宫里,桌子上的喜烛已经快燃尽了,底部积了厚厚的一层蜡油。
男子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那堆桂圆壳上。今酒顺着男子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忙过去收拾干净。
“你叫什么啊?”
“沈四。”
今酒动作一顿,随即又笑了:“你放心吧,我说到做到,这些天一定会护你周全。”
沈四微微垂眸,轻笑了一声:“听说柳家嫡女娇弱无比,自小被藏在闺阁娇养。如今一看,果真是传言不可轻信。”
今酒心中警铃大作,她咳嗽了两声,特意放柔了声线:“人云亦云罢了。”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今酒脸色一白,忙拽着沈四的手把他拽上了床榻,紧接着放下纱帘,遮掩住两人的身影。
翠儿推门进来,看见垂下来的纱帘,微微皱眉。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将桌案上的灯烛吹灭就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
“太后娘娘是邀我做您的裙下之臣吗?”
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今酒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她忙要推开沈四,谁知道刚刚动作慌乱,将她手腕上的金玉手钏挂在了沈四的衣服上,这么一推,反而将自己带过去。
鼻尖撞到了有些滚烫的胸膛,今酒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疼得差点儿掉眼泪。
胸膛微微震动,沈四的闷笑声在头顶响起:“若太后娘娘有这个想法,我也不会拒绝。”
今酒窘迫得耳尖通红,脸颊跟火烧似的。她咬了咬牙,想着若不是不能声张,肯定要一脚把他踹出去。
“放开我!”今酒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沈四举起双手自证清白:“我可沒动你。”
今酒挣扎着要起来,可手钏偏偏和沈四的衣服绞得紧紧的,她一只手怎么也弄不下来。
挣扎了好一会儿,今酒最终还是放软语气:“这位英雄,麻烦你帮我弄下来。”
英雄沈四弯了弯嘴角,大发慈悲地帮了这个小忙。
只是此刻两人离得近,今酒差不多是在沈四的怀里。他抬手去解手钏,双手环过今酒,若是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一对相拥的爱人。
好在沈四没有太难为今酒,很快就解开了。
今酒立刻躲得远远的,指了指地上说:“你下去睡。”
沈四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第三章]
虽说皇帝驾崩事出突然,可柳丞相谋划多年,怎么会毫无准备?仅仅是一夜的时间,他就安排好了一切。
柳丞相从宗室里挑了个年幼的王爷继位,由今酒这个冒牌太后垂帘听政。至于柳丞相……自然是掌控大权。
“丞相大人说,再过几个月今酒姑娘就可以假死逃脱。许诺给今酒姑娘的报酬,一分也不会少。”翠儿跟在今酒身旁一板一眼地悄声开口。
今酒打了个哈欠,有些恹恹的。
昨儿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儿一大早又被叫起来准备新帝登基的一系列麻烦事儿。她实在是没兴趣管这些皇家纷争,只想着赶快把冰珠拿到手逃之夭夭。
到了凤仪宫寝宫门口,今酒刚要推开门,想到身后的翠儿,突然动作顿住:“你先回去吧,以后不用帮我收拾屋子了,我自己就行。”
翠儿皱了皱眉,有些鄙夷。她只以为这个今酒是个土包子,不习惯人伺候,当下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走了。
等看不见翠儿的身影后今酒才推门进去,出乎意料的是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看见沈四的身影。
出去了吗?
今酒皱了皱眉,不过一想到沈四的身手,当下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昨儿乌烟瘴气地折腾了一天,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泡个澡。正好趁着沈四不在,今酒叫来门外的一个小宫女,让她去给自己烧一桶热水过来。
小宫女收了今酒的打赏,喜滋滋地去了,很快就提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
等今酒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凤仪宫后院有一片竹林,是最偏僻之所,平日鲜有人来。
沈四懒懒地靠在墙边,在他身侧,一个侍卫垂头恭敬地站着。
“柳丞相已经开始动手了。今日新帝登基,已经让他放松了警惕。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彻底下手了。”
沈四眼底闪过冷意:“没那么多时间等他,加把火催一催。”
“是。”顿了顿,侍卫斟酌着开口,“最近宫里不太平,主子是不是先……”
“不必。”沈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侍卫偷偷看了一眼,忙低下头:“之前主子要的消息,奴才已经查到了。”
说着,侍卫恭敬地递上一个信封。
沈四接过,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他上下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开头的那两个字上。
“今酒。”
沈四弯了弯嘴角,把信递给了侍卫。那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将信纸点燃。薄薄的信纸瞬间烧成灰烬,随风飘散。
“有些事情要烂在肚子里。”沈四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侍卫。
侍卫立刻跪地,道:“奴才明白。”
沈四点点头,转身消失在竹林里。
[第四章]
白日的时候,凤仪宫的人多了些,沈四费了些工夫才绕过那些宫人。他几个呼吸间从屋顶跃下,看着面前紧闭的寝殿大门,微微皱眉,推门进去。
屋里层层纱帘垂下,显得有些昏暗。
最里侧有一个枣红色的浴桶,今酒的头发散開垂下,被水打湿,有几缕贴在脸颊两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四,眼睛瞪得圆圆的。室内隐隐有水汽蔓延,浴桶里撒了玫瑰花瓣,只能隐约地看见她露在外面的香肩,如白玉一般。
沈四眸色暗了暗,声音有些沙哑:“我不知道你在……沐浴。”
今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她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你还不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有宫女的谈话声。
看这样子,是出不去了。
今酒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道:“能不能……麻烦你把衣服递给我。”
沈四点点头,把一旁的衣服拿起来,慢慢地向今酒走过去。越走越近,眼前朦胧的水雾像是一瞬间散开了一样。
今酒看着面前的沈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他的目光实在太肆意,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让她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
“嘎吱。”有人推门进来。
今酒心里一慌,几乎是下意识猛地抬手拽住沈四。沈四眸色微暗,没有抵抗,任由今酒把他拽进了浴桶。
巨大的水声响起。
几乎是同时,一个小宫女提着水走了进来。
“我再给您加点儿水吧。”
今酒一颗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浴桶不小,可容纳两个人还是有点儿勉强。今酒死死地按着沈四,整个人几乎都蜷缩起来,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
她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连脚趾都可怜兮兮地蜷缩着。
沈四不禁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水汽氤氲中的女子,湿发轻垂,像误入人间的懵懂小鹿,又像是勾人心魄的女妖。
心像是一瞬间被热火灼烧了一样,沈四眯了眯眼,忍不住一把握住了今酒纤细的脚踝。
今酒整个人都僵住了,动也不敢动,全身好似熟透的虾一样通红。被沈四握住的脚踝,仿佛有点点的火星落在上面。
一旁的宫女看着沉默的今酒,以为她默许了,便提着桶走近。
今酒见宫女一点儿一点儿逼近,忙开口道:“别……别过来!”
宫女愣在原地:“怎么了?”
“我……我不想泡了。”今酒努力找着借口。
“那我扶您出来?”
“不必!”今酒扯出一丝微笑,“我自己就行。”
小宫女狐疑地看了今酒一眼,点点头,就在她要转身要走的时候,目光突然在浴桶的水面上顿住了。
水面怎么冒泡了?
今酒咬了咬牙:“出去!”
今酒终于把小宫女赶了出去。
“哗。”身后水声响起,今酒回头正对上沈四漆黑的眸子。
他眸色漆黑,只是眼底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今酒心底发慌,面前的沈四让她有些发怵。她下意识地避开目光,结结巴巴地开口:“衣服……”
“已经湿了。”
今酒一愣,看到沈四从水里拿出刚刚慌乱中一同被按进水底的衣服。
沈四唇线紧抿,下颌线条也随之收紧,他紧紧盯着今酒,眸光更是暗得深不可测。
今酒像一只感受到惊吓的兔子,慌张地缩成一团。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沈四已经欺身压了过来。他低低地笑着,温热的唇碰了碰今酒的嘴角。
今酒攥紧沈四的衣服,那么一点儿抵抗在沈四的眼里不值一提。
她仰着头,眼底水气渐浓,意识渐渐迷离,恍惚中,她听见耳侧沙哑的声音。
“愿为娘娘裙下之臣。”
[第五章]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今酒感受着浑身的酸软无力,心里有些欲哭无泪。这真是天底下最赔本的买卖,她怎么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咚咚咚……”
这时候突然响起敲门声,今酒忙穿上衣服,特意又披了披风,把脖颈处的痕迹掩盖住。
“怎么了?”
打开门,门外是有些焦急的翠儿。
“今酒姑娘。”翠儿环顾了一下四周,闪身挤进来,压低声音道,“您明晚就可以动手了。”
今酒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皱了皱眉:“你们丞相府是怎么回事?当初说先帝还有两年时间,结果我进宫两个时辰都不到他就驾崩了。紧接着你们说让我再等两个月,结果这才几天的工夫就让我动手?”
“昨儿丞相大人找了一位高人算命,也不知道那位高人说了什么,丞相大人竟改变了主意,如此心急。”翠儿道,“总之,今酒姑娘早日得到自由难道不好吗?”
当然好,她巴不得早点儿出宫去。可是如今她身旁还有一个沈四呢……
看着翠儿有些狐疑的目光,今酒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明夜子时,奴婢静候。”
几乎是前脚刚送走翠儿,沈四后脚就跨步走了过来。他看见坐在桌子旁的今酒,皱了皱眉:“你怎么起来了?”
今酒没好气地说:“难道我要躺一天吗?”
顿了顿,她又皱着眉看向沈四:“凤仪宫难道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了吗?你怎么来去自如?”
沈四挑了挑眉走到今酒身边,手按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揉捏着,问道:“怎么,担心我?”
“怕你被抓起来,没人给我冰珠。”有些酸疼的脖颈被按得舒服,今酒忍不住道,“再用力些。”
脖颈处的手顿了一下,身后是男人低低的促狭的笑声。
今酒一愣,紧接着脸颊瞬间通红,她甩开沈四,气鼓鼓地瞪着他,眼睛圆圆的,活像一只波斯猫。
“你!”今酒咬了咬牙,冲沈四伸出手,“冰珠给我,今晚就安排你走。”
沈四眸色暗了一瞬,随即又弯了弯嘴角。他从怀里拿出冰珠递给今酒,淡淡地开口:“東西可以给你,不过今晚我可不会走。”
今酒一拿到冰珠,忙仔细地收了起来,头也不抬地开口:“宫里这么乱,你留在这儿做什么?小心小命不保。”
“有美人在怀,我才舍不得走。”沈四微微垂眸,拽住今酒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将人拽进了自己怀里。
今酒刚要挣扎,就听见沈四低沉的声音:“你没听过凤仪宫中的一个故事吗?”
今酒一愣,忘了挣扎:“什么故事?”
“前朝的宣仪皇后是个暴戾的人,经常打骂宫女。有一次,一个宫女实在受不住了,趁着给宣仪皇后守夜的时候上吊自杀了。她死的时候,穿了一身红。”
屋里静悄悄的,桌案上的烛火摇曳。外头树影浮动,映在窗纸上像是摇摆不定的人影。沈四特意压低了声音,带了几分幽怨之意。
今酒咽了咽吐沫,不自觉往沈四怀里缩了缩,结结巴巴地开口:“然后……然后呢?”
沈四看着怀里的今酒,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那宣仪皇后醒来的时候,正看到一身红衣吊死的宫女,被吓得当场昏厥。自那以后,她身体每况愈下,不久就病逝了。后来凤仪宫空了下来,据传说,有守夜的宫女路过凤仪宫,常常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哭泣声,偶尔还会见到红衣宫女。”
“砰”,似乎是外头的风吹落了瓦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吓得今酒一个激灵。
“没事,别害怕。”沈四安慰似的说道,“夜深了,你快睡吧。”
“等等!”
今酒抓紧沈四的袖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颤巍巍地开口:“要不……你今晚同我在床上睡吧。”
沈四面上平淡,眼底却有笑意一闪而过:“谨遵娘娘懿旨。”
[第六章]
傍晚的时候,今酒手里攥着一个小瓷瓶,有些紧张地坐在床榻上。
估计……现在沈四已经走了吧。
今酒咬了咬唇,心里有些堵得慌。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那个登徒子。
明明不过是几日的光景,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过了许多岁月。今酒自幼在江湖上浪荡惯了,素来是没心没肺的,除了师父,几乎没惦记过什么人。
可这个沈四……
外面,夜幕慢慢地沉下来,今酒看时间差不多了,咬了咬牙,将瓷瓶打开,倒出一粒药丸,吃了下去。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今酒看着来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你……你怎么还没走?”
沈四皱了皱眉,道:“谁同你说我要走了?”
“可……”
话还没说完,今酒突然腹中绞痛。她知道,大概是假死药起了效果,她撑着力气,勉强开口:“你快走……”
“你怎么了?”沈四看出今酒的不对劲儿,快步过去扶住她,一向沉着冷静的脸上难得地带了些慌张,“怎么回事?”
今酒张了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哇!药效怎么这么好!
沈四的脸沉了下来,他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今酒,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不会有事的,别怕,有我在。”
今酒挺想告诉他,自己一点儿也不怕,只是拜托他能不能别抖,晃得她头晕。
可惜解释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她眼前突然一黑,昏了过去。
“今酒姑娘,您怎么样……啊!”门口传来翠儿的惊呼声。
紧接着,一个侍卫推门走进来,看着脸色阴沉的沈四忙垂下头,道:“主子。”
“快来看看她。”沈四的声音冷得可怕。
那侍卫心里一惊,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知道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侍卫不敢迟疑,忙过去把脉。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今酒手中的瓷瓶上。
他皱了皱眉,倒出一粒药,松了一口气:“主子不必惊慌,她没有大碍,只是吃了假死药。”
沈四脸色微微缓和,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今酒,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乾坤宫那儿发作了。柳丞相及百官已经去了。”
“知道了。”沈四抬手碰了碰今酒的唇,擦干净了上面的血迹,他微微低头,凑在今酒的耳边轻声道,“小骗子。”
侍卫跪在地上垂着头,心里怕得要命,生怕下一刻就被主子灭口了。
“叫个人来照顾她,不得出半点儿差错!”再抬头,沈四已经恢复了那副冷厉的模样。
“是!”
“走吧,去会一会柳丞相。”
深夜的乾坤宫灯火通明,百官都等在殿外,神色焦急。为首的柳丞相看起来也一脸焦虑,不过眼底偶尔有喜色闪过。
多年的谋划,终于要成了。
“陛下驾崩了!”
殿内传来太医的哭喊声,百官立刻跪下,都哀哀地哭了起来。
昨儿陛下去荷花池游玩,意外失足落水,这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回来就发了高烧……如今竟……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柳丞相的手笔,只有天知道。
柳丞相眯了眯眼,咳嗽了两声,义正辞严地开口:“各位,眼下还不是痛哭的时候,如今我越国后继无人,本官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后商议……”
话没说完,外头就跑来一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后……太后听说皇帝驾崩,心恸至极,也跟着去了……”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
“柳丞相,臣下有一言。”一个大臣出列跪下,“我越国一月之内,驾崩两位皇帝,一位太后。由此可见,越国国运已衰。柳丞相文武双全,心思敏达,何不为天下分忧?卑职恳请柳丞相登基为帝!”
“请丞相顺应天意!”又有几个大臣出来跪下。
其余百官看着这场面,眼神闪烁。出来进言的都是柳丞相的人,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这是柳丞相设的局。
“朕觉得也很好。”门外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柳丞相的脸瞬间沉下来,他紧紧盯着门口,只见一个玄衣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玄衣男子看着柳丞相,淡淡地开口:“柳丞相何时登基?朕也好送一份厚礼。”
大殿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一片哗然。
“先帝?”
“居然是先帝……怎么会……?”
大殿中央,玄衣男子微微抬头,正是刚刚从凤仪宫出来的沈四。他弯了弯嘴角,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谁能想到,这个本该躺在灵柩里的先帝秦昭零,居然会活生生地站在这儿?
“怎么,众位卿家也是觉得柳丞相当皇帝更好吗?”
“臣等不敢!陛下恕罪!”
百官纷纷跪下,连忙表忠心。
“陛下居然还活着?!”柳丞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此时此刻,他也懒得再装了,“这是假死给我下套?!”
秦昭零冷笑一声:“实在是你城府太深了,否则朕又何必设那么大个局来诱你出洞!”
柳丞相咬了咬牙:“你以为我毫无准备吗?”
“朕怎么会小看你。”秦昭零轻笑一声,“你埋伏在外的那些人,朕已经清理过了。”
柳丞相的脸瞬间苍白了下来。
秦昭零挥了挥手,立刻有侍卫进来将柳丞相押下。
“先关进天牢。”
秦昭零淡淡地开口,扫视大殿,那几个刚刚支持柳丞相的同党面如死灰。
“明日朝会,朕自有处置。”
三日后,今酒苏醒过来。
按照约定,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被送出宫了,可她环顾四周,这……这怎么还是凤仪宫?
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嘎吱——”
推门声响起,秦昭零走进来,看着醒过来的今酒,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醒了?”
“沈四……”
话没说完,秦昭零已经伸手压住了今酒的唇,他弯了弯嘴角:“是秦昭零,是你的陛下。”
今酒眸色暗了暗,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秦昭零,目光停在他绣着金龙的衣袍上,果然……
秦昭零挑了挑眉:“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
“陛下生母姓沈,你又排行老四,也不难猜。”今酒的确早就有猜测,却一直不敢证实。这种皇家纷争,她可不想掺和进去。
虽说自己已经有了猜测,可一想到这人一直骗着自己,今酒心里还是有些憋闷。她没好气地坐起来,淡淡地开口:“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出宫了。”
顿了顿,今酒摸着空荡荡的荷包,皱着眉问:“我的……冰珠呢?”
“我已经派人给你师父送过去了,还有两个太医,一同去给你师父治病。”
今酒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多谢!”
“你是我的皇后,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应该的。”秦昭零笑了笑。
“你说什么?!”今酒瞪大了眼睛。
“你忘了吗?你是我三书六聘娶过来的皇后,我怎么可能放你出宫?”秦昭零一步步逼近,直到把今酒抵在床上。
他眸色漆黑,声音有些沙哑。
“不要再说出宫的话,我会生气的。”
“我……”今酒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個绵长的吻堵上。
在纱帘放下的一瞬,今酒迷迷糊糊地想着,那她是不是……不算是克夫了?
[尾声]
柳丞相被斩首,柳家成年男女一律被流放。至于柳家那位娘娘,也在小皇帝驾崩当日薨逝后,被草草葬于皇陵之外。
“可怜了这皇后,刚进宫就成了太后,没几日,就薨了。”御花园的小宫女叹着气,“平时瞧着这些千金小姐风风光光,没想到也会有这般下场。”
“这叫登高跌重。”一旁的宫女压低声音说,“不过我曾见过新后一面,同之前那位柳家小姐,长得极为相似。”
“什么?”
“听说这位新后出身江湖,陛下无缘无故怎么会立这样的人为后?”小宫女编造了一个凄美的故事,“估摸着,是陛下对之前的柳小姐不舍,所以就找了个相貌近似的人聊以慰籍吧。”
“啊?是这样啊!”
“可不是……”
还不知道自己成为替身的今酒正窝在凤仪宫里打牌,她叫了几个丫鬟,凑够了人数,正玩儿得不亦乐乎。
秦昭零踏进门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宫女们都退下,训斥道:“天天打牌,也不腻得慌。”
“整日待在这儿,有什么趣儿?”今酒轻哼了一声,“不然你放我出宫去看师父?”
“过两日我们大婚,我已经派人把你师父接过来,估计也快到了。”秦昭零坐在今酒身旁,偏头亲了亲她的耳尖。
“真的?!”今酒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着脸,“干吗还要办第二次大婚,麻烦死了。”
秦昭零低低地笑着:“因为要让天下人知道,你不是什么柳家嫡女,你是今酒,是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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