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昔

　　简介：姜千音兴奋地公开吹捧自己的女神：“腰细、美貌、有魅力，我倾慕已久！”

　　她刚一开口，观众就私语纷纷，等她说完，已是满场哗然，连台上的主演们也交头接耳起来。旁边的男主角看不下去了，拉拉她的袖子小声说：“主持人刚刚是问你怎么评价管总！”

　　姜千音惊恐又尴尬，生怕就此被管渊封杀。

　　很久之后，管渊接受采访时澄清：“错了，小千音的腰更细。”

　　1

　　姜千音一进单元门，就看见有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在等电梯，是管渊。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弱弱地招呼了声：“管总好啊！”管渊沉默地点点头。他一贯不苟言笑，看不出喜怒，姜千音面对自己这位绯闻对象，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姜千音，七线小演员，戏演过不少，也算在全国观众面前混了个脸熟，就是毫无存在感。别人一提起她就是“啊，这不是演过那个宫女的？”“这不是演过那个女主闺密的？”或者是“她不是那个演过男主妹妹的小姑娘嘛，长得倒好，看演得也不错，叫啥来着？”

　　好在姜千音心态好，有戏接就很高兴了，前段时间更是走上了人生巅峰——拿下了“渊腾影视”本年度重点新剧的女二号，给当红女影星许寄风作配。经纪公司一高兴，给她租了个新的高档公寓。姜千音欢天喜地地搬过来才发现，管渊居然住在她楼下。

　　管渊就是“渊腾”的老板，姜千音從前也接过“渊腾”的戏，难免生出几分亲切之意，只是碍于他常年一副“生人勿近”的严肃模样，她只敢在电梯间偶遇时问声好。

　　上个月，姜千音收到物业请业主们去大堂领中秋福利的通知，她过去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福利”竟是结结实实的一大袋东北大米！这种高档小区，派送的不应该是蟹券、健身卡吗？！

　　大概是姜千音震惊的神色太明显，前台小姐解释说他们老总今年精挑细选，特意寻了好米回馈业主呢。姜千音抽抽嘴角，指了指身后的一排小推车，想要借用一辆，没想到前台却一脸抱歉地说，推车长时间不用都坏了。姜千音简直难以置信，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我帮你。”管渊大步走过来，扛起她面前的大袋子就往外走。

　　姜千音慌忙追上去，堂堂“渊腾”的老板，算自己半个衣食父母，居然帮她扛大米！姜千音手足无措地连声说“谢谢，不用”，管渊却沉默地摇摇头，一路不停地穿过小区，进了电梯才把大米放下。姜千音按了楼层，回头看见管渊笔挺的西装左肩上沾了一大块灰扑扑的土印。

　　姜千音怪不好意思的。管渊察觉到她的目光，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说：“没关系，掸掉就好了。”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半点儿动手的意思，反而一直皱着眉看着姜千音。姜千音被他盯得发毛，忽然福至心灵，犹犹豫豫地踮起脚帮他拍掉了灰印。她和管渊根本不熟，总觉得这动作亲密得不合时宜，生怕自己被他捏住手腕，转手一个反关节扭转把她拍进墙里。

　　没想到管渊不动声色，虽然脸上还是那么严肃，眉目却奇异地舒展了些。姜千音松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姜千音放松得太早了。

　　转天，娱乐版头条是：“渊腾”新夫人？管渊姜千音疑似同居，居家采购感情稳定。配图是管渊扛着大米大步流星地往单元门走，姜千音小跑着赶去给他拉门。下面的评论百分之七十在问姜千音是谁，百分之二十在调侃管渊接地气，剩下的在酸姜千音这个不知名的小麻雀竟攀上了高枝，却未必能当上凤凰。

　　姜千音慌里慌张地问经纪人是否要澄清，经纪人辗转打听后告诉她，管渊说无须理会。

　　果然是管渊的作风！以他的身份，贴着他炒绯闻的女明星一大把，从没见他回应过任何八卦。姜千音想着这样也好，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说管总是出于热心帮邻居扛大米，就算旁人肯信，她也不敢随便暴露管渊的住址呀！

　　她私下打听过，原来许寄风也在这边住，娱记是来拍她这个大明星的，没想到蹲到了姜千音和管渊。姜千音默默无语，只好自认倒霉。

　　2

　　电梯迟迟不来，姜千音独自面对管渊总有些不自在，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目光移到广告屏幕上。好巧不巧，许寄风代言的口红广告刚播完，立刻有一段过气的短八卦跟上。

　　姜千音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里一连串的抓拍——正是肩扛大米、走路带风的管渊和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的自己，节目主持人高亢激动的解说回荡在安静得近乎诡异的楼梯间，姜千音尴尬得简直要窒息了。

　　幸好，“叮咚”一声，电梯终于到了，姜千音逃命似的躲进去，管渊不紧不慢地越过她伸手按了楼层。姜千音冷汗涔涔，生怕管渊迁怒自己，哆嗦着摸出手机，假装对时间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

　　“弗朗大公和他的夫人？”管渊突然在她背后开口。姜千音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立正站直，迷茫了片刻她才意识到管渊是在说她的锁屏图片。

　　“是、是的！这幅画看起来挺温柔的。”姜千音紧张地回话，没想到管渊对绘画也有研究。

　　这张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是她的锁屏兼背景，画上的弗朗大公站在后面，左手搭在他新婚夫人的右肩上，凝视着她的侧脸，夫人则端坐在椅子上看向正前方，右手却轻轻落在丈夫的手背上。

　　姜千音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讨好道：“管总，上次的事儿……不好意思啊，我改天请你吃饭？”管渊这种大人物日理万机，肯定也没空理她。果然，管渊点点头，也没真问是哪个“改天”，就出了电梯。姜千音终于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姜千音含着牙刷去开门，门外赫然站着的是管渊。姜千音呆呆地看着他，管渊挑起眉，吐出两个字：“吃饭。”

　　姜千音如梦初醒，追着已经自顾自换了拖鞋的管渊跑进客厅。她万万没想到，管渊居然把“请吃饭”当了真！话又说回来，请吃饭不应该是那种正式的午餐或晚餐吗？怎么会有人来蹭早餐啊？！

　　姜千音胡乱洗了把脸，飞快地跑去煎蛋、烤面包。双人份的早餐上桌，管渊安静地吃了起来，仿佛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喝完牛奶，管渊优雅地用纸巾按了按嘴角，问：“一会儿去发布会？”姜千音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她演女二号的那个剧快上线了，今天开始宣传。

　　“我搭你的车过去。”管渊面无表情地说。

　　姜千音一惊，又想起这部“渊腾”的重点大剧，管渊还挂了制片人的名，他亲自出席也不足为奇。姜千音咽了下口水，小声说：“管总，我要提前化妆，会很早出发的，您去早了多无聊啊……”

　　管渊正站在客厅欣赏墙上的装饰画，闻言转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严肃地说：“那你还不快换衣服？”一副现在就要揪她上车的样子。姜千音没词了，乖乖地跑到里间准备妆容服饰去了。

　　3

　　“渊腾”财大气粗，请了知名主持人，发布会现场热闹又大气。姜千音往常是坐在角落里的小透明，这回身为有重要戏份的女二号，破天荒地隔着许寄风挨着男主坐上了居中的位置，与斜侧方制作团队的各位幕后大佬遥遥相对。

　　发布会气氛热烈，主持人为了贴合大女主的剧情，特地请各位演员用四个字描述一下对女主角许寄风的印象，又为了照顾配角，便请坐在两边的先发言。

　　姜千音最喜欢许寄风了，这次能合作，她一度兴奋地下楼跑圈儿，眼下正好有机会可以好好吹一吹自己的女神！不料，她想的“演技超群”“ 盛世美颜”一连几个词都被别人抢了先，只好绞尽脑汁，发誓非要把女神夸出花来。

　　姜千音正在搜肠刮肚，话筒已经递到了手里。主持人笑着问她想好了吗，姜千音突然灵光一现，大方地说：“倾慕已久！有魅力，身材又好，腰超級细！”

　　她刚一开口，观众就私语纷纷，等她说完，已是满场哗然，连台上的主演们也交头接耳起来。姜千音不明所以，眼下众人的反应太出乎意料了，她有些莫名其妙，却还维持着职业性的笑容。主持人看起来也十分错愕，“嗯、呃”了半天，憋出一句：“千音真的很坦率啊！”

　　姜千音微笑着点点头，旁边的男主角看不下去了，拉拉她的袖子小声说：“主持人刚刚是问你怎么评价管总！”姜千音的笑容凝固了，雪白的面颊“唰”地涨红了，再抬头时，正好遇上对面管渊沉沉的目光，脸上又瞬间毫无血色。

　　姜千音慌忙举起话筒解释，然而已经没用了，场内一片喧哗，到处是大笑和尖叫声。姜千音一阵眩晕，恍恍惚惚地坐在位置上，连最后怎么下的节目都不知道。

　　晚上，姜千音呆滞地躺在床上，不用看她也知道今天全网热议的是什么。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管渊了，虽然没有交集，可她一直知道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别有用心刻意炒绯闻，她不希望他讨厌她。

　　姜千音纠结了整个晚上，终于鼓足勇气给管渊发微信：“管总，对不住啊。”又发了一个“跪地流泪”的小人表情。她今早才把管渊加为好友，没想到晚上就派上了用场。手机一振，管渊回复：“当面道歉才有诚意。”八个字加一个标点，看不出喜怒。

　　姜千音战战兢兢地敲开了楼下的门，管渊坐在沙发里，手握一罐啤酒，不说话。姜千音低眉顺眼地站着，等待最后的审判。沉默到她怀疑自己就要生根发芽的时候，管渊才开口：“倾慕已久？”

　　姜千音心里一紧：“不敢，不敢！”

　　管渊又问：“有魅力，身材又好，腰超级细？”

　　姜千音腿都软了，哭丧着脸说：“管总，您放过我，我真的知错了，您知道我说的不是您……”

　　“不是我？”偏偏管渊抓错了重点，声音透着寒意，“意思是我人丑，身材差？”

　　姜千音哆哆嗦嗦地说：“我错了，真错了！让我怎么澄清都行，您说！我坚决执行！”

　　管渊哼了一声，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姜千音，突然若有所思道：“确实长得好看。”

　　“嗯？”姜千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管渊回过神来，猛地绷紧脸，咳了一声。姜千音看着一贯严肃冷厉的管渊脸上浮现的淡淡红晕，脑中却不着边际地跑火车，思忖着原来管总其实酒量不行呀。

　　她正走神，又听管渊说：“我有个助理最近休假。”

　　“所以……？”姜千音不明所以。管渊见她如此不上道，冷冷地说：“所以，你替她一周！原不原谅你，就看你表现了。”

　　姜千音一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被放过了，立刻眉开眼笑，说：“没问题！两周都没问题！”她本来就不红，没那么多活动，给管渊打工赔罪就能被他放过一马，何乐而不为！

　　4

　　管渊接受财经杂志的采访，姜千音戴着口罩端茶倒水，跑前跑后，十分敬业。访谈过后，栏目组客气地请他去摄影棚拍照，姜千音乖乖地蹲在摄影师旁，看着镜头里轮廓分明、线条冷硬的管渊，觉得他人帅又心善。

　　管渊的助理请假，“渊腾”有大把的员工愿意顶上，何必非要她一个笨手笨脚的小演员来顶班？不过是他顺势递了台阶，不想让她那么歉疚罢了。

　　姜千音摸出手机，对着棚中央的那个人拍了一张照片，却左看右看都不满意。管渊明明比相片上好看多了，她怎么拍不出来呢？

　　她正纠结着，摄像师已经离开去换镜头了，栏目组的实习生上前帮管渊解后领的扣子，准备换下一身服装。管渊摇摇头，示意自己来弄，让她先去忙。实习生放下西装去拿道具，不想却碰倒了小桌上的水杯。

　　实习生没有察觉，直到水杯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才回头去看，见管渊的西裤上湿淋淋的，吓得变了脸色。

　　玻璃碴儿飞溅，一地狼藉。姜千音“啊”了一声，刚要上前收拾，管渊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过来。他见实习生一脸慌乱，又淡淡地说：“不关你的事儿，是我不小心。”

　　等一切处理干净，管渊拿着小毛巾按在潮湿的裤腿上，突然听见姜千音在叫他：“管先生，看这里。”他下意识地扭头，看见姜千音正盘腿坐在灯架下，两手食指和拇指组了个框，直直地朝他举过来。

　　“咔嚓”。她为自己配了音，笑得一脸灿烂。管渊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傻乐些什么，却也没来由地心情愉快。

　　拍摄结束，管渊却突然开口问：“能帮我们再拍一张吗？”姜千音还在奇怪，管渊已经过来拉下她的口罩，将她拖过去按进座位里，他自己却站在她身后，对摄像师点点头，说，“就这样拍。”

　　姜千音终于反应过来，回头挣扎道：“管总……”管渊把她的脑袋转回原位，紧紧按住她的肩膀，不容置疑地说：“看镜头。”

　　“咔嚓”，这次是真的快门响，时光定格了一瞬。

　　5

　　姜千音陪管渊到“渊腾”上班，她大部分时间在管渊办公室的沙发上看书，偶尔跑腿取个文件，换换茶水。

　　下午的时候，管渊叫她到办公桌前坐好，推过去一沓稿子，说：“你看看这个本子。”姜千音不明所以，接过去发现是一个很著名的小说改编的剧本，大概是“渊腾”明年的项目。

　　“我看过原作，很精彩的！”姜千音是真心觉得不错，这是她大学时代最喜欢的小说之一。

　　“让你当女主，能演吗？”管渊突然问。

　　姜千音一愣，完全没想到在她有生之年居然还有剧本角色任她挑的一天。

　　管渊静静地看着她。姜千音思考了半晌，犹豫地说：“不想演。”

　　管渊明显地感到意外，挑了挑眉。姜千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女主沉稳内敛，和我目前这部女二号撞型了。反倒是这本书的女二号，媚骨天成，心狠手辣，我挺想试试的。”

　　管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姜千音又补充道：“不过……这种角色随意挑的感觉，好爽呀！”

　　管渊卷起剧本，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板着脸评价道：“蠢。”姜千音嘿嘿笑着，美滋滋地跑去换茶了。

　　姜千音正在挑茶叶，管渊突然说：“姜千音，你很特别。”姜千音奇怪地抬起头看向他，管渊又说，“娱乐圈是名利场，很少有人能身处其中又不被影响，我……你，很特别。”他还是一贯严肃的模样，最后几个字却说得又轻又快，很紧张似的，含糊着一带而过。

　　“也没有吧……”突然被夸，姜千音怪不好意思的，她呆呆地盖上茶叶罐，突然恍然大悟，“是说我没有事业心吧？唉，我不是当大明星的料，就是个普通演员啦，和别的工作也没差别。反正这份工作薪水不菲，我又喜欢演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管总才厉害。”

　　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回自己身上，管渊眨了眨眼。姜千音突然觉得他挺萌的，笑眯眯地坐回来，趴在桌上仰脸看他：“我很早就见过管总啦，管总肯定不记得了。我大学时就演过‘渊腾的戏，十多部呢。‘渊腾大大小小的戏，只要开机的，管总都探过班，我早就喝过你送的奶茶，吃过你送的蛋挞了！我不过是偶尔窥一眼这个圈子，管总却一直处在圈子的中心，是真正的知世故而不世故。”

　　管渊从来一视同仁，从主演到现场协调人员，他都会请一份饮料和甜点。他看起来严肃冷淡，可谁同他打招呼，他都客气地回一声好。

　　此时管渊正沉默地盯着姜千音，姜千音被他看得发毛，管渊却移开目光开始摆弄起手机。姜千音低头摸摸鼻子，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提示管渊发来了图片。明明人就在对面坐着啊，姜千音腹诽着点开消息，看见了他们的合影，正是那天在杂志社拍的。

　　姜千音愣怔地看着照片，上面的管渊身姿挺拔，侧脸凝视着茫然的自己，构图和姿势莫名眼熟。她突然反应过来，除了她的右手没搭着管渊的手背，这简直和她锁屏那张油画一模一样嘛！

　　“挺好的。”管渊评价道。

　　姜千音不知为何突然慌乱起来，心跳失控，她红着脸拼命掩饰：“我把这张照片设成我们的聊天背景。”没想到管渊却不满意，举起自己的手机朝她晃了晃，板着脸说：“这样。”他的锁屏图片和壁纸赫然是两人的合影。

　　姜千音大惊失色，拼命摇头：“被人看见又要误会！快换掉吧！”

　　管渊的目光直视着她：“姜助理。”

　　姜千音顿时蔫儿了，弱弱地屈服道：“至少锁屏图片换一张吧？”

　　直到管渊监督着姜千音把合影设置为壁纸，这才心满意足地在自己手机上点了两下，伸到她面前。姜千音一看，眼前一黑，管渊的锁屏图片也换成了《弗朗大公夫妇》。两人的手机同款同色，锁屏、壁纸又完全一样，乍一看简直分不清谁是谁的。

　　6

　　管渊加班，姜千音到楼下的茶水间给他拿零食垫肚子，却迟迟不回，管渊便下楼去找，却看见她背对着楼梯口，正跟两个员工家的小孩儿嘀嘀咕咕。管渊的产业集中在娱乐和时尚业，公司氛围轻松，特地设了育儿角方便员工照顾小朋友。

　　“来，哥哥把果汁给妹妹，妹妹把糖糖给哥哥，这样才对嘛！喝了别人的果汁，吃了别人的糖，那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不可以打架哦！”

　　她早就喝过他的奶茶，也吃过他的蛋挞了。管渊站在拐角，不太明显地翘起嘴角。

　　姜千音端着蛋糕和糖果上楼，管渊正坐在沙发里等她。她坐到他身边，兴奋地讲她刚刚遇见了两个可爱的小朋友。管渊看着她，心想，我也是。他也遇见了可爱的小朋友。

　　姜千音手舞足蹈，失手打翻了糖罐，亮晶晶的糖果撒得满地都是，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钻到茶几下去捡。

　　冷不防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有人闯进来叫道：“阿渊，许寄风她……”待那人看清管渊身边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大半个身子钻进茶几下，只有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时，那人拊掌大笑：“哇哦！阿渊你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严肃正经，原来也会金屋藏娇嘛！”

　　管渊也不解释，却不动声色地绕过去，挡住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遮住姜千音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的腰肢。姜千音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在茶几下瓮声瓮气地说：“谭总，我是姜千音啊。”原来這突然闯进管渊办公室的男子，是姜千音的经纪公司“飒飒娱乐”的老板谭飒。

　　姜千音虽然是万年小透明，最近却同许寄风搭戏，又频频出现在热搜、头条上，谭飒还是记得她的。他笑嘻嘻地道：“原来是我们家音音呀，怎么来‘渊腾了？”他人有些轻浮，长得倒还不错，总是三两句话就能哄得小姑娘欢心，管渊不太满意地瞪了他一眼。姜千音好不容易从茶几下钻出来，憋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说错了话，来给管总打工抵债。”

　　谭飒想起前两天发布会上的新闻，不由得失笑，抬手给了管渊一拳，说：“居然欺负我们家小姑娘给你白做工！我之前问你要不要公关，你还说不用……”

　　管渊咳了两声，打断他的话。姜千音看出两人有事商量，便借故去拿茶点。

　　办公室的门还没关好，她隐约听见管渊的声音：“不说这个，许寄风昨天……”

　　她突然有点儿失落。

　　7

　　一周转眼而过，姜千音左右无事，还跟着管渊去上班。

　　管渊去开会，她乖乖地坐在办公室里看剧本，突然收到他的消息，让她帮忙转发一封邮件。姜千音头一次坐上管渊的椅子，一阵新奇，又忙按照他的指示搜索收件箱。

　　她正眯着眼睛在中英文夹杂的题目里找文件，办公室的门开了。姜千音以为管渊回来了，拉长声音可怜兮兮地说：“找不到呀，管总你——”话音未落，急促响亮的高跟鞋声响起，姜千音愕然地抬头，女星丁盈正满面怒容地朝她走来。

　　“丁小姐……”姜千音慌乱地直起身。丁盈也是娱乐圈内的当红影星，一贯霸道，姜千音得罪不起。和姜千音这种毫无背景的小演员不同，她是大小姐出身，她父亲特意开了家娱乐公司专捧她一个人。

　　丁盈毫不客气地将她拽起来，厉声问：“谁准许你坐在这儿的？”

　　姜千音瑟缩了一下，解释道：“我帮管总找个资料。”

　　“管总？”丁盈冷笑着重复道，回头瞥见桌上姜千音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壁纸赫然是她和管渊的合影，不由得大怒，“好啊，你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

　　“丁盈！”管渊突然出现在门口。姜千音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而丁盈一推姜千音，已经跑到管渊面前，骄横地说：“阿渊，你怎么什么人都让进办公室？”

　　管渊看了一眼姜千音，沉默片刻，只说：“你今天先回去吧。”说完，便陪着丁盈出去了。

　　姜千音到家时，管渊的消息正好也到了：“抱歉，丁盈脾气很坏。”姜千音愣怔地看着，眼泪终于“唰”地流了下来。管渊是在以什么立场道歉呢？明明是丁盈对她发火，他又为什么替她说抱歉呢？她长久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眼泪滴在聊天背景里两个人的脸上，她才慌张地抹掉泪痕，回复道：“没事儿。”

　　她恹恹地躺在床上，手机又振了一下，她飞快地抓起来一看，却是大学寝室群，有人发了一个链接。她哽了一下，为自己方才不切实际的希望而难过。姜千音本想丢掉手机，没想到群里又弹出一条消息：“看来丁盈跟管渊是真的了，管渊怎么看上她了！”

　　姜千音感到心脏一阵密密刺刺地疼，她不受控制地点开那个链接，是一小段商务宴会的视频，背景纸醉金迷，舞池的中央有两个人在跳舞，姿态亲密，是管渊和丁盈。发布者大概是个名门千金，配文是：被老爹拖来，竟然偶遇丁盈！惊喜！男神和女神超配！刚刚听见他们要去南欧度假，我酸了！

　　有八卦，四人群里活跃起来，有人感叹：“管渊疯了吧！明明他和许寄风才是绝配！”

　　“之前我们同剧组，丁盈就总当众给管渊打电话发嗲，还说管渊是她的未婚夫。我看管渊挺冷淡的，还以为只是她一厢情愿，没想到啊！”

　　姜千音忍着眩晕，点开管渊的头像，一字一字地敲：“管总，我最近有工作，明天起不方便去‘渊腾了。”

　　没想到管渊的消息回得很快：“好，正巧我也要出差一周。”姜千音的鼻子一酸，她知道，他陪丁盈去度假了。

　　8

　　姜千音关了手机，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周，才游魂一般对着镜子冰敷眼睛。今晚有时尚庆典，群星荟萃，她还得盛装出席。

　　姜千音去得早，提着裙摆在场地里慢慢地寻找“飒飒娱乐”的工作人员，冷不防被人握住手臂。管渊一脸焦急地问：“姜千音，你最近怎么没开机？”姜千音一点儿一点儿慢慢地抽回手臂，对他礼貌地说：“管总好，我还有事儿，先失陪了。”

　　管渊愣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要问，视线相交的瞬间，却意识到姜千音的眼底无比疏离，他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管渊整晚都注视着姜千音，除了走红毯时，她今晚走路都格外慢，他以为她不舒服，在姜千音去休息室补妆时，便寻了个机会跟过去。他刚要敲门，却听到里面化妆师在惊叫：“千音，你的脚磨得这么严重呀，鞋里都是血啊！怎么不叫赞助商换大一号？”

　　姜千音轻声回答：“大一号的也不合脚，我担心走红毯时掉。”

　　化妆师笑道：“怕什么？有管先生呢！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嘛，女明星高跟鞋掉了，男主角都在闪光灯下单膝跪地为她穿上。”化妆师看了近期的八卦，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

　　门外的管渊一愣，心跳却加快了几分。休息室内一阵静默，良久，才听见姜千音的声音叹息般传来：“管先生……不是我的男主角呀。”

　　管渊闷着头往外走，却撞上了谭飒，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要是女明星走红毯时高跟鞋掉了，当众替她穿鞋的才是男主角吧？”谭飒莫名其妙，管渊摆摆手，黯然走远。

　　姜千音刚到家，门铃就响了，她打开门，管渊站在门口。姜千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管渊却问：“你的脚伤了？”姜千音一愣，管渊已经将她扶进客厅，放进沙发里。他跪在地板上握住她的脚踝，又重复道：“你的脚伤了。”

　　姜千音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抽回小腿，气恼道：“管总！请你自重！”管渊定定地看着她，姜千音咬咬牙继续说了下去，“之前搞出乌龙是我的错，我不知道管总和丁小姐有婚约，丁小姐误会，我愿意解释……管总怎能如此轻浮？！”

　　管淵抿紧唇，说：“我没有。”

　　“你有！”姜千音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是我不该靠太近，可……”

　　管渊打断她：“我和丁盈没有婚约。”

　　姜千音放声大哭：“你还说谎，你明明刚和她度假回来！”

　　“我是和她的父亲去考察项目。”管渊皱着眉解释。姜千音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哭成了泪人。他没办法了，笨拙地抹掉她的眼泪，将她按进怀里，声音放得低低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姜千音哭得泪流满面，却知道这样不好，挣扎着推开管渊，哽咽道：“你还……”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很轻很轻的吻落在唇上，管渊捧着她的脸，不许她错开目光：“没有丁盈，没有婚约，没有度假。”他顿了顿，认真地说，“只有姜千音。”

　　9

　　第二天醒来时，姜千音意识到自己在管渊怀里，两个人挤挤挨挨地蜷在沙发上，管渊的手臂温暖有力，紧紧箍在她的腰间。姜千音迷茫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她悄悄弯起了嘴角。

　　管渊也醒了，他轻轻抬手挡在姜千音眼前，不让清晨的阳光晃了她的眼。姜千音眨眨眼，长长的睫毛蹭过他手心。她转过头对他笑笑，管渊的脸上突然透出淡淡的红晕。他移开目光，轻声说：“千音，你真好看。”

　　早餐时，姜千音才看见昨晚推送的娱乐新闻，她和管渊又并列在上。娱记神通广大，居然拍到了上次二人共进早餐和她之前去管渊家认错的照片，标题格外惹人眼球。姜千音下意识地想反驳不是那么回事儿，然而她看着正专注地切煎蛋的管渊，又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她心底突然茸茸的，暖热一片。

　　吃过早餐，管渊出门上班，姜千音今天也要到经纪公司签到，她却磨磨蹭蹭地不想出门。之前媒体捕风捉影，曝了她和管渊的绯闻，她在公司赌咒发誓拼命澄清，如今再面对同事，自然不好意思起来。

　　拖拖拉拉地进了公司大门，姜千音就感觉气氛不对，一道人影风一般从她身边掠过，恍惚是许寄风。她茫然地拉住相熟的工作人员问怎么回事儿，工作人员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说：“真是苦了你，给管先生和许寄风作挡箭牌。”姜千音莫名其妙，同事却满脸写着理解，拍拍她的肩，“我们都知道了。”

　　姜千音更糊涂了，同事叹了口气，说：“怪不得你之前拼命辩解你和管渊的绯闻，原来他和许寄风才是一对啊！他怕不利于许寄风的事业，特地找你当烟幕弹，之前照片也是他找人拍的。啧，真是深情！不过，丁大小姐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今早来咱们公司，正好撞见许寄风从管渊车上下来，这不，大闹了一场……”

　　姜千音耳邊嗡嗡作响，只看见同事的嘴唇不断开合，她觉得自己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然而那声音真切地灌入大脑，她止不住战栗起来。

　　同事突然讪讪地闭上嘴，姜千音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丁盈正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走来。她蓦地在姜千音面前停步，见姜千音魂不守舍，居高临下地冷笑道：“怎么？你还以为管渊对你是一片深情？醒醒吧！”

　　10

　　姜千音昏昏沉沉地走在江桥上，拨通了管渊的电话：“我……管渊，我们那些照片，是你找人曝光的吗？”电话那边的呼吸声骤然停顿，漫长的静默后，管渊开口道：“是。”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姜千音茫然地挂断电话。手机退回主界面，屏幕里的管渊还在温柔地看着她，姜千音闭上眼睛，将手机抛进了滚滚江水。

　　她双手空空地住进了酒店。那间公寓，早上还是甜蜜温馨的天堂，现在已经是冰冷可怕的地狱。她不知道窗外是否有镜头正在窥视，精心筛选她的生活，对外界呈现她与管渊虚假的深情。

　　半个月后，姜千音强打精神参加“飒飒娱乐”的年会，她躲在露台半个晚上，刚寻了机会准备离开，迎面却撞上了醉醺醺的管渊和搀着他的许寄风。她一怔，来不及躲闪。许寄风眼前一亮，欢叫道：“正好，交给你了。”许寄风不由分说地将管渊的手臂搭上姜千音的肩膀，“休息室在楼上，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姜千音终是没忍心将不省人事的管渊丢下，艰难地拖着他上楼。休息室窗户大开，寒风灌入，姜千音忙着关窗，回头看见管渊正在脱衣服，满口喊热。姜千音怕他着凉，给他捡了西装披上，又忙着给他扣衬衫扣子。

　　管渊本来喝多了不配合，突然眯起眼睛攥紧她的手指，大着舌头问：“是小千音吗？”姜千音心头一酸，没说话。管渊也不说话了，半晌，才把脑袋小心翼翼地靠上她的颈窝，小声说，“我错了，我很喜欢你的。”

　　姜千音咬紧牙，明知道他醉了，却止不住委屈和心痛：“你为什么要利用我？你早早说清，我也不会陷得太深……”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谭飒探头道：“寄风——咦？”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衣冠不整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大叫道，“音音，你在干什么啊？”

　　姜千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回道：“没啊，我在给他穿衣服！”这听起来更糟糕了！她没说完就住了口，险些咬了舌头。

　　管渊黑着脸直起身，怒道：“许寄风在隔壁！”他眼神清明，口齿清晰，哪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姜千音一呆，管渊立刻反应过来，扶着头道：“头好晕……”姜千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管渊无奈，只好承认，“我真的错了……”他一五一十地坦白，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借机和她走得更近些，他不是故意要瞒她。姜千音诧异，难道管渊先暗恋她的？管渊却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脸红成了一片。

　　“总之，我和许寄风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和谭飒才……算了！”管渊放弃了解释，一把将姜千音抱上膝头，以唇封住了她没完没了的问题。

　　11

　　情人节的时候，管渊破天荒地接受娱乐采访。娱记大着胆子调侃他怎么看之前姜千音对他的评价，向来严肃寡言的管渊突然笑了：“错了，她的腰才细。”现场一片哗然，管渊视若未见，连眼睛都笑弯了起来，“我昨天刚量过的。”

　　管渊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去一个小剧组探班，从洗手间出来时，听到隔壁传来女孩子哼唱的小调：“管总在哪里呀，管总在哪里？管总在那小千音的眼睛里。管总有奶茶呀，管总有蛋挞，还有那冰镇过的小雪梨……”

　　声音远去，他听出是那个眉眼弯弯、每次见面都认真又高兴地朝他问好的小姑娘，他在好几个剧组都见过她，原来她叫千音。管渊万年冷淡的面容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他突然意识到，他正被人单纯而热情地喜欢着。

　　那时，他觉得很高兴，他想请她吃许许多多的蛋挞、奶茶和雪梨汤。为了能一直请她吃零食，后来，他的楼上住了一个小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