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江也与从悦之间的暧昧氛围,已经到了周围的人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13.
从悦和江也开始了冷战,不能算是冷战,应该说是回到大一的状态更贴切。
江也没有再来缠着她,电话不打,短信不发,有两次在校内碰见,也只是远远打了个照面。
他高大清瘦的身形越发懒散,神态依旧恹恹的,视线扫过哪里都是不带温度和情绪的。
冷战后第一回碰上是在自动贩售机前,一个女生上前拦他,似乎想要表白。
江也微微仰头喝水,没等女生把话说完就直直地从她身旁走过,视线始终没有移动半分。
和他一道的林禧歉然地对女生解释:“他戴着耳机,没听到。”
谁都知道这话不过是托词,即使给了个台阶下,女生当下还是羞愤地跑开了。
从悦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但另一次大概是看到了的。
他们走在同一条小道上,迎面相对,江也眼睛都没眨一下地从她旁边经过,微拧的眉间,不耐烦和烦躁显露得那样明显。
江也还是那个江也。
计算机系的天之骄子,如今进了名院,更是目下无尘,傲不可言。看人目不斜视,即使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进得了他眼里。
从悦早就知道,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他在她面前卖乖讨巧,放下身段撒娇,无所不用其极地纠缠她,那些仅仅只是他的一部分。
他可以有温和的一面,而暴躁、戾气、高高在上,也是他的另一面。
全在转念之间。
这样的情势之下,周嘉起和林禧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儿,但从悦没给他们询问的机会,她将自己扔进书海之中,不作回应。
整整一个星期,从悦和江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又是一个下午,从悦独自在宿舍温习,林禧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
“你有空没?找你帮个忙!”
林禧甚少有这么失態的时候,从悦笔尖一顿:“怎么了?”
林禧道:“江也跟实验室的一位老师吵架了。刚刚研究课题的时候,他们讨论到一半,两个人意见不合发生了分歧,争着争着就吵了起来!江也把电脑一收直接走人,那老师气得冒烟,在实验室里破口大骂!”
从悦听得发愣:“啊?”
“我们都在找他!他一个电话都不接,我们宿舍几个人都快找疯了!你帮个忙,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
从悦抿唇。前阵子或许能,现在想都不用想,江也不接别人的电话,更不可能接她的。
“那我试试吧。”她没拒绝,反倒叹气应下。林禧这么焦急,她不好袖手旁观。
“好好好!要是打通了,你帮我们劝劝他!能当面劝就劝,电话里劝也行,跟老师闹成这样不合适,你让他把脾气收一收……”
从悦不禁苦笑,林禧对她还真是寄予厚望。
挂断林禧的电话,从悦点开通讯录,盯着江也的号码看了半分钟,犹豫着点下拨号键。
铃声一直响到结束,那边都无人接听。
果然。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她抬指,指尖在屏幕上滑过。
她又拨了一遍,这次仍旧无人接听。
八成是帮不上林禧的忙了。从悦心下暗叹,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谁知这一次,竟然通了。
那边江也并不说话,沉默弥漫了足有七八秒。
“江也?”从悦试探出声。
他不应,听筒里传来沙沙的轻响。
从悦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好继续道:“你是不是和老师吵架了?”
其实有点儿尴尬,一个星期前怒骂他的场景,想必他和她一样都没忘。
他还是不说话。
“你在哪儿?”从悦问。
她皱眉,语气生硬少许:“你在哪里?”
电话那端仍然沉默。
“我问最后一遍,你不说就算了。”她微微吐气,“江也,你在哪儿?”
过了三秒钟,又像是过了许久,一直不说话的江也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西南园区,六角亭。”
问出江也所在的位置,从悦本想联系林禧,指间停在他的号码上,略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
她决定自己去。
走到宿舍门口,她记起东西没拿又折返回来,一时不慎撞上了柜子。
放置于柜子上的画是她前两天烦闷时画的,夹在画板上,随手搁在那儿。慌乱中,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没能托住,手腕却被画板边缘磕得发红。
“嘶——”
这一下砸得不轻,从悦差点儿叫出声。她揉着手腕缓解痛意,把掉落在地的东西归置好,而后顾不上皮肤泛起的薄红,拿好手机出门。
西南园区的六角亭,位置偏僻,前阵子因小水潭周围施工修缮,整日都是聒噪的机器运作声,来这里闲坐的人少了很多。
江也靠着圆柱而坐,静默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从悦走来的脚步声,他抬眸瞥了一眼,眼里神情消沉,情绪不高。
从悦踏进亭子里,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江也半垂下眼,视线落在地面,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前几天扮乖的模样大相径庭。
在他对面坐下,从悦轻咳一声,主动说话:“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淡淡道:“你不是知道吗?”
当然知道,不知道也不会来找他。
从悦劝他:“中途跑出来不好吧?林禧他们都在找你。”
江也没接话。
“就算不想见老师,也可以回宿舍。”总之让人担心不好。
从悦语气放得够轻,江也像是没听见,没有半点儿反应。
她眉头轻蹙,正要再说,他忽然抬眸和她对视:“你不是嫌我烦吗,又来干什么。”
不是疑问的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从悦一愣,还没来得及分辨,江也已经移开视线,百无聊赖地看向亭外花坛里的细枝绿叶。
“我现在不想回去,来劝我就省省吧。”
她还想再劝:“你和那个老师……”
“这是我的事。”
被他一噎,没说完的话被她尽数吞回腹中。
江也不看她,只说了這么几句,不配合的态度可见一斑。但他又肯接她的电话,肯告诉她自己的所在位置。
从悦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顿感不爽,当即没了耐心。
那天在女生宿舍楼下,她因为家里的事冲江也发火,虽说明面上是责怪他给自己找事,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但她心里清楚,当时更多的是迁怒。
有心想挽回稍许,所以当林禧找她帮忙她才来了。
现下江也一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她心底的火气又被勾起来。
从悦扭头就要走。
“是林禧让你来的,还是周嘉起让你来的?”身后突然传来江也的发问。
从悦不想再吵架,到底还是忍住脾气,站住脚转身,板着脸道:“林禧。”
他脸上一派了然,忽地扯起嘴角笑了下,转瞬即逝的刹那看得人一愣。
“也是。如果不是这样,你哪儿会理会我的事?”
从悦盯着他,怒极反笑:“理不理你又怎么样?理你是我待人礼貌,不理你是我的自由。爱理谁不理谁,这是我的权利。”
这人真的很有惹别人生气的本事,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又开始起伏,从悦忙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
“我没有资格对谁说教,但是你——”从悦面色沉沉,双眸里透出几分少见的认真,“江也,你明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应该要绕着你转。”
六角亭里全是她清朗的声音。
“那天我在宿舍楼外对你说的话,虽然有些过分,但并不全是无端的指责。你说你不接受分手,那我问你,当时你怎么不说?分开以后足足有一年,你又在哪儿?”
“当初在一起,你随随便便点头,交往的时候又压根儿不上心,分开以后也没有半点儿反应,结果过了这么久,突然跑来跟我说不接受……你到底有什么资格?”
所剩无几的树叶在冬枝上摇晃。
从悦敛眸,语气缓下来:“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真的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以前是、现在也是,一点儿都没变。”
“以前暂且不提。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林禧和周嘉起他们找不到你有多着急?他们担心你跟老师起冲突影响学业,拼命在给你打电话。你接了吗?你理他们了吗?”
她又说:“江也,谁的感情都不是白来的。关心你的那些人,有的时候你至少也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
江也注视着她,许久未言。
以前,从悦也是“关心他的人”里的其中一员。
高中时,他生病缺课,她会托周嘉起把她的笔记转交给他,虽然他其实并不需要。
在一起后,她会在意他吹夜风,怕他着凉,会反对他抽烟,会不赞成他熬夜。他不高兴,她开解宽慰他;他烦躁无聊,她陪他说话解闷……
现在不了,她看他就像看一个普通校友,只不过他们之间比别人多了那么些渊源。就像如今,他情绪糟糕的时候她仍然会出现,却只是因为受人嘱托。
亭里弥漫起一阵长长的沉默,最终被风吹散。
“上次我说得过分了点儿,不中听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其他的不说了。”从悦不再多言,“我还有事,再见。”
走出凉亭,快到小道尽头处时,她停了停。
回头一看,六角亭里的那道身影,安静而落寞。
从悦的晚饭是在校外解决的,冬日天黑得早,她到附近商场闲逛,买了顶新毛线帽,到校门口时才想起忘了去药店。
手腕的红痕淡化,不过并没有完全消退。
明天大概会好一些,从悦懒得再返回去,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宿舍走。
离宿舍楼还有大半距离时,周嘉起打来了电话,从悦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和他说了好半晌。
等聊完,她稍作停顿,想起江也的事。
“对了,江也他……后来回宿舍了吗?”
“他没回宿舍。”周嘉起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见着他人,不过,他打了电话给我们说没事,而且也去实验室了。林禧不是发消息跟你说联系上人了吗?你没收到?”
“我没看手机。”从悦在意的却是另一句,“江也去实验室了?”
“对。就在林禧给你打电话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吧,他回实验室去找那个老师了。”
从悦莫名地心一紧,问道:“找老师,然后呢?”
周嘉起顿了顿,安静几秒,说:“他去找老师道歉了。”
“啊?”
“他不是第一次跟老师闹矛盾,以前也有,因为在课题研究上产生分歧,他不止与一个老师争执过。不过,今天是他第一回中途离开,也是第一次……道歉。”
周嘉起似是受到冲击,语气颇有些难以形容。
“他去找那个老师的时候,其他学生还没走,本来大家都以为他是回去找碴儿的,老师也是,一看他就气得瞪眼。结果还没等老师骂呢,他站在门口先说了一句——‘老师,对不起’。当时在场的人都听愣了。”
从悦也听愣了。
球场上敢跟品性不良的篮球队员打架,实验室里敢和意见不一的老师争执,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
江也的脾气有多大,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发起火来十个人都摁不住他。
周嘉起也说了,这是他第一次道歉,破天荒头一回。
“你下午是不是找到他了?”周嘉起忽地想起林禧找从悦帮忙的事,“你那时候找到他了吗?跟他说什么了?”
从悦从诧异中回神,不想也不便回答这个问题,避重就轻地岔过话题,挂了电话,继续往宿舍楼走,脚步却莫名滞慢减速。
从悦胡乱出神,快到女生宿舍时,瞥见路灯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柔黄的光线将江也凌厉的面庞线条刻画得温和了些,他站在那儿,黑沉的眼睛直直地朝她看来。
从悦愣了愣,慢步过去,被他叫住。
江也将手里拿着的那一小袋东西递给她。
“……什么?”
“药膏,消肿化瘀的。”他略略往她手上一瞥,“你手腕不是磕到了?”
从悦略感惊讶,他竟然注意到了。
“算了。”
见她默然,江也抿了抿唇,干脆从袋子里拿出药膏,当场拆开。
“干什么……”
从悦发愣间,手被他抬起,衣袖被撸上去,露出整个手腕。
江也手指蘸取药膏,轻轻给她涂抹。
从悦试着用力,挣不开。
“别动。”他皱眉,视线专注于她的手腕。
夜风寒凉,他的指腹温热粗糙,路灯下所有东西都平添了几分暖意。
药膏抹完一遍,江也忽然说:“对不起。”
从悦抬眸,视线扫过他的脸,暗暗在心里叹气:“我说的那些也有不对……就当扯平了。”
他抿住唇瓣,指腹将她手腕上的药膏抹得更匀更淡。
“对不起。”
“嗯?”她不知道他为何又说一遍,“你刚刚不是讲过一遍。”
“这一遍不是。”
“什么?”
江也看向她的眼睛,不曾退却:“第二遍是为了别的事。”
从悦愣愣地看着他。
“你说我烦,我已经躲得远远的,躲到了六角亭里,结果你又来了。”
从悦下意识想提林禧的名字,却被他截断话头:“是你自己找来的,这回想赶我没门儿。虽然你嫌我烦,但是——”
江也垂了垂眼,他向来高高在上,这一刻声音里竟然有些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
“对不起,我还是想追你。”
14.
从悦拎着江也送来的那袋药膏上楼,每一步都走得稍显犹疑。
江也没走,站在原地看她。
一回头,就能看到宿舍正门前的路灯下他的身影,这段距离明明足够长,从悦却觉得他的视线强烈到仿佛他就在她身后一般。
回到宿舍,从悦和舍友打了声招呼,在屋里站住脚愣愣地出神。药膏中有薄荷的成分,手腕擦过药的地方泛起清凉之意,又有轻微的灼热在脉动,突突跳着,一阵又一阵时有时无。
舍友撕下面膜:“从悦,班长找你有事儿,你看群消息。”
“找我?”从悦一边疑惑着,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机。
群里未读消息太多,从悦还没点进去一一浏览,班长已经单独私聊她了。
班长言简意赅,挑重点讲:“是这样的,这周我们院的汇报演出,原定的《足印绘舞》那个节目有个女生临时上不了,你能不能帮忙替一下她的位置?”
……
几分钟后,本就不是太坚定的从悦成功地被班长说服。
第二天,和其他人道过再见,从悦从舞蹈房出来,卓书颜早就在楼下等候多时。她上午有课,一结束便过来等从悦一块去吃午饭。
卓书颜絮语不绝,从悦正听着,手机铃声突兀插入。
来电显示是“从盛”两个字,从悦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我接个电话。”从悦往旁边走开几步。
前几句还很正常,从悦的语气虽然淡,表情仍是沉稳的。不知他们后来说到什么,从悦眉头拧了拧,足足好几秒才展平。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去,你们死心吧。”
她冷然说完这句,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卓书颜担心地问道。
从悦却笑了笑,摇头:“没什么。”
见卓书颜满脸忧心,从悦反倒宽慰她:“说了没事就没事,这么久了你见我吃过什么亏?放心。”
从盛打电话来,为的还是变相相亲的事。
这件事她不会服软。
其实很多事她都不想服软、不想低头,但是现在还不能。
从悦掩下眼里的坚毅,和卓书颜说笑转移注意力,暂时将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
她总会摆脱这一切的,总有一天,一定可以的。
先前因为学生家里的一些事情,从悦做家教带的那位学生暂停了两周的课,他家里的事情似是终于处理好,周日下午两个小时的一对一课程重新恢复。
作为被雇佣的家教老师,从悦从不过问雇主的家事,伍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暂停课程两个星期,她虽能猜到一二,但并不想探究。
但见伍秋兴致不高的低沉模样,任凭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教不好一个不专心的学生。
两个小时过去,从悦说了通鼓励的话,正收拾东西要走,拿着笔对着画纸发呆的伍秋突然说:“老师,我请你吃饭吧。”
伍秋说的请客吃饭,结果就是把从悦带去了麦当劳。或许是心情不好,伍秋想到处逛逛,以送从悦回学校为由,特地到盛大附近的几条街逛了一圈。
学校附近玩乐消遣的东西多,转着转着,他的情绪逐渐好转。
见他周身的低沉情绪散去,从悦也顾不上计较吃什么,进了麦当劳后,特意挑了个不靠窗的位置。
本想吃完早点儿把伍秋哄回去,谁想,伍秋刚端着点好的餐在她对面坐下,一个不速之客就杀了进来。
江也和伍秋大眼瞪小眼,前者连声招呼也不打,一進来就大大咧咧地在从悦身旁坐下。
“你怎么来了?”从悦一愣。
江也侧头,说:“路过,在外面看到了你。”还有对面的不知道谁。
于是,他就进来了。
他看向伍秋,眼神不善地盯着人家。
伍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问从悦:“他是……”
“我同学。”从悦同样尴尬,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安抚。
江也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伍秋,像是想用眼神吓死人家。
从悦暗暗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懒懒地换了个坐姿,稍有收敛。
伍秋被看得发毛,虽然不知道原因,还是决定先离这个奇怪的人远一点儿。
“我……我还有东西忘点了,我去一下柜台。”
江也殊不知自己吓跑了人,看着伍秋的背影,眼角余光睨向从悦:“你找的怎么一个比一个小?”
“你乱说什么!”从悦抬脚踢他,比刚才克制的那一下用力得多。
他挨了踢却反应平平,只问:“你们在约会?”
“当然不是!”
从悦朝天翻了个白眼:“他是我的学生,我教他画画。他才上高中,懂事又听话,老实得不得了,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你别欺负人家!”
“他心情不好就找你一起吃饭?”
“差不多。”
江也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角:“我也老实巴交的,你怎么不也疼疼我呢?”
“……”从悦被他的厚脸皮震惊了。
这人怕是对“老实”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没多久,伍秋端着盘子朝这边走来,从悦小声警告江也:“你要坐在这儿就安分点儿,不许用眼神吓唬他!”
江也哼了声,似应非应。
伍秋一坐下,从悦正式介绍道:“我的学生,他叫伍秋。”
说罢,她又指着江也:“这个是江也,他是……”
江也臭不要脸地接上:“你老师的男朋友——”桌下的脚被从悦狠狠碾住,“……我自己认的,她暂时还没同意。”
伍秋满脸都写着无语。
这人是个傻子吧?
15.
一頓饭吃得伍秋食不下咽,不怪他定力不好,任谁遇上一个盯着自己不停打量的“怪人”,都会像他一样觉得不自在,哪怕这个怪人高大又帅气。
从悦贴了无数个笑容仍然于事无补,在喝完一整杯冰可乐后,伍秋终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这下好了。”从悦将责任全归咎到江也头上,满脸写着“看你办的好事”,暗暗怪他把人吓跑,嘴上叹气,“他东西都没怎么吃,晚上估计也吃不下了。”
“是啊。”江也跟着悠悠叹了一声,“大冬天的,喝那么大一杯冰可乐,吃坏了肚子够他难受的。”
合着他以为伍秋提前走是吃错东西了。
从悦再次领教了他毫无自觉的一面,无奈地拈起薯条往嘴里送,不再说话。
和他纠结下去,很有可能会噎死自己。
江也忽地抓住她手腕,她一愣:“干吗?”
他的视线在那皓腕上停了停,止住她的动作后很快松开:“别吃这个。”
“为什么?”
“带你去吃点儿别的。”他起身,见她坐着不动,回头看来,“走啊,傻坐着干什么?”
“这些……”看着桌上那一堆,从悦不想浪费。
江也懒散地一瞥,没说话,将东西全都装进纸袋里。他一只手牵起发愣的从悦,另一只手拿着纸袋,经过路边时,将吃食轻轻放在一个乞讨的男人面前,随意但并不粗鲁。
走过半条街,从悦才反应过来,手腕从他手中挣出:“去哪儿?”
“去你常去的那家。”他微抬下巴。
“你知道我常去哪家店?”
他撇嘴:“周嘉起票夹里的那些发票上都写着,有时候打包有袋子,偶尔还叫外卖,我又不瞎。”
待他行至目的地,从悦一看那熟悉的店门,确信他是真的知道。她和周嘉起、卓书颜三人常待在一块,她喜欢去的店,他们俩自然常去,时间一久,生活的痕迹就这么不知不觉互相渗透。
从悦瞥了江也一眼。
连这种细节也能观察到位,看来他未必不会察言观色,只是取决于想不想。
面对面在第二桌落座,江也扫视菜单:“雪菜肉丝,还是鱼香茄子?”
这家店专做盖浇饭,虽然小炒也拿手,但味道不如前者出众。
从悦没从他给的选项里选,要了一个常吃的:“红烧鱿鱼盖浇饭,谢谢。”
老板应声记下,看向江也:“这位同学呢?”
他却说:“我不用。”
从悦不解,江也略颔首送走立在桌边的老板,对上她的眼神,淡淡道:“我不饿。”
“那你请我吃什么饭……”从悦无奈地看着他。
“你吃就行了。”
从悦轻咳一声,低头取餐具避开他的视线。
服务员很快从后厨把盖浇饭端上来,被人看着进食,从悦实在吃不下,吃了三分之一就放下了勺子。
江也没有强求她吃完,等她擦拭完嘴角,起身说:“走吧。”
走出店门时,钱放在老板的桌上。
“饭吃完了,那就……”
从悦话没说完,江也指着前方人流会集的入口:“夜街亮灯了,去逛逛?”
盛大附近几条街都被称作“学生街”,这是校外的人起的名字,叫着叫着成了这些街的别名。不过盛大的学生一般都喊它们“夜街”,原因无他,这里晚上热闹,长街实属于夜晚。
从悦下意识地想拒绝,她和江也之间的气氛有所好转,但并未亲密到这种程度。刚刚那顿晚餐已是意外,再逛街……
话到嘴边,莫名却有些说不出口。
这是呼吸会在空气中化成白雾的季节,江也的眼睛漆黑如同一对漂亮的曜石,泛着灼然但不刺目的光。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发出邀请,耳垂末端因寒意泛起轻微的红。
有同级的学生经过认出他们,隐忍着雀跃和兴奋,眼神在他身上疯狂扫视。
他眼里只看着她,平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好。”
从悦微微低头,终归答应了他的提议。
夜街其实有三条,位于盛大三侧,围着这所学府连成一线。
街旁各色小吃摊生意红火,“滋滋”冒油的铁板、沸腾的汤锅、炭火旺盛的烤炉……各种香气热腾腾地交织在街道上。
逛着逛着,从悦就发现一个问题——江也好像在喂她。
不是把东西递到她嘴边让她吃这种动作上的“喂”,而是不停地给她找东西吃的投食行为。
每到一个摊前,江也都要问从悦吃什么,然后必定会让她选——
绿豆糕和桂花糕,她选了桂花糕;
鱿鱼串和章鱼小丸子,她选了鱿鱼串;
关东煮和麻辣烫,她选了关东煮;
奶茶和冰激凌,她选了冰激凌;
炸土豆片和猪肉脯,她选了猪肉脯……
半条街还没走完,从悦吃得有点儿撑。奈何架不住江也的热情,她连说“不”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已经帮她选好接下来要吃什么。
手里的猪肉脯只咬了一口就塞回袋子里,从悦长舒一口气,下一秒就见站在甜品摊子前的江也朝她看来。
“酒酿小丸子要来一碗吗,还是吃裹了馅的大汤圆?”
“……”太诡异了,真的!她十分怀疑这个人想要喂胖她。
胃着实没有容纳空间了,从悦忙摆手:“不了,我吃不下了,再吃就要吐了。”
江也一顿:“吃不下了?”
“对。”她做了个要呕的表情,摇了摇头。
“那好吧。”他收了期待的眼神,看着似是有些失望。
从悦暗暗翻白眼。怎么的,还真想看她撑到吐?
于是,后半段路便用来散步消食。
其实从悦没有撑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她真的不想再吃了。
走过长长的斜坡,快到街尾出口时,经过几家香氣煞人的小吃摊,江也多看了好几眼,满脸遗憾。
从悦见江也在她不能继续吃东西以后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好心捧场:“那几家小摊的东西闻起来挺香的。”
江也如同捕食的雄鹰,闻言,眼神熠熠:“去吃吗?”
“不了吧……”她尴尬地笑笑,摇头。
“哦。”他敛了眼神,又沉寂下来。
从悦搞不懂他,但为了不再被“投喂”,还是选择不再自找麻烦。
几分钟后,他们走出夜街,时间虽然还早,但冬天天黑得快,大冷天也没谁乐意在外挨冻,他们便往学校走。
经过校门旁的便利店,从悦让他等等:“我进去买瓶水。”吃多了有点儿腻,感觉十分不清爽。
江也说了声“好”,安静地站在屋檐下等。
从悦付完钱出来,正拧瓶盖,瞥见江也捧着手机一脸沉色,眉头皱在一块儿。
他不知在看什么,连她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好奇心起,从悦轻轻挪到他侧边。
专注的江也并非在看东西,而是在写东西。他指尖轻触屏幕,在备忘录里记着什么内容。
从悦悄悄一瞄,愣了。
江也亦发现她的存在,收起手机,扭头:“买好了?”
她没答,几秒后才开口:“你不会是在记我刚刚吃的那些东西吧?”
红烧鱿鱼,桂花糕,鱿鱼串,关东煮,冰激凌,猪肉脯。
除了第一道盖浇饭,全都是他让她二选一时,她选了的东西。
“你在……记我喜欢吃的东西?”从悦脑海里灵光闪过,忽然明白他晚上的反常行为是为何。
从吃盖浇饭开始,江也给的选项就是二选一。
雪菜肉丝盖浇饭,还是鱼香茄子盖浇饭?菜单众多,于是他猜测着给出两个,但没想到都不是她喜欢吃的。
然后她要了自己喜欢吃的一道。再然后,他在夜街各个小吃摊前问她,她都选了喜欢吃的那样。
四下静了片刻,直到一辆大众从车道上飞快驶过,鸣笛声划破沉寂。
从悦说得没错,见她道破,江也便没否认。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玩儿什么,很多都不知道。”他微微垂眼,说,“我想知道。”
她的喜好,和她有关的东西,他都想弄清楚,一一了解。
可能有点儿迟,但他还是……
想知道,很想很想。
从悦愣愣地看着他那张略微暗淡但又认真的脸,好半晌才找回语言:“你想知道,为什么不问我?”
那样省事得多,她还不用吃撑。
他说:“怕你笑我。”
“……”笑话你的时候还少吗?她很有品德,没把腹诽说出口。
从悦默默在心下叹气:“走吧。”
她比江也快半步,等江也长腿迈开和她并肩,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她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地把薄荷糖递到他手里。原来,不管再聪明的人,犯傻的时候,也是很傻的。
江也拿在手里,打量着没拆:“这个你也喜欢吃?”
“是啊,喜欢。”从悦暗暗翻白眼,“你要不要拿手机也记一下?”
他一本正经地答道:“等会儿记。”
从悦撇了撇嘴。
气氛突然变得古怪,江也想着事儿不说话,从悦莫名也不再开口。
马路上的细微尘粒,在他们的脚下被踩得咯吱作响。一路行至校园内,江也送从悦到女生宿舍门前。前面的路要她自己走,他停在路灯下。
他道了声晚安。从悦闷闷地“嗯”了声,算是应过。往前走了几步,她忽地停下转身看向他。
江也以为她有事:“怎么了?”
呼出的热气化成白雾袅袅飘起,从悦抿了下唇。
“酒酿小丸子和裹馅的汤圆,我喜欢酒酿小丸子。”
说完,没等江也有反应,她转身就走。
没来得及吃的那家甜品摊子,她还是给出了答案。
她自己也弄不清突然停下说这句话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这样在意她喜好的人。
(未完待续)
下期预告:江也的转变让从悦吃惊不已,江也与从悦的感情将会何去何从?从悦试图摆脱原生家庭的阴影,家中却突生巨变,父亲找到从悦哀求她帮忙……“爱情这回事,谁都有可能逃不掉。比如你,比如我。”旧人重逢,破镜重圆,《我情切切》11月浓情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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