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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唇上点胭脂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B 热度: 13502
一 大赛出黑马

  “夺得这次金陵第一绣娘称号的是……”裁判拉长着嗓音,挥手指向端坐在台上的红衣美人,“方胭脂!”

  “吧嗒”一声,我看到我爹,金陵第一绣坊坊主手里的青瓷茶杯摔了个粉碎,他激动得胡子抖动个不停。毕竟在此之前,他放了句狠话:“要是方胭脂能赢,那母猪都能上树。”

  如今母猪没有上树,但是方胭脂赢了。

  当然,不光是我爹,观众席上的人全部悔得肠子都青了。比赛前,有人发起了一场押注,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愿意压方胭脂赢,毕竟方胭脂臭名远扬,整个金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街坊邻里说起方胭脂,从来都不带一句好话。

  “女孩子不好好学女红,整天就知道打架斗蛐蛐。”

  “啧啧,调戏良家妇男就算了,连良家妇女都不放过,性取向至今是个谜。”

  “唉,这样不学无术,她方家的家业早晚要被败光啊。”

  ……

  可就是这样的方胭脂,居然成了绣娘赛上一匹黑得发亮的黑马。

  “来来来,给钱给钱。”不管黑马白马,让我赢钱的就是好马。我一边张开布兜,一边挨个收钱,“童叟无欺,愿赌服输啊。”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我不禁眉眼都乐开了花。没错,发起这场押注的人就是我,我早料到方胭脂会夺冠,至于原因嘛,我就保密了。

  等我收完银子,比赛也差不多结束了,大家收拾着瓜子板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我万万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张大春来。

  张大春是茶馆馆主的儿子,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和方胭脂并称“金陵双废”。

  只见张大春蹬着两条小短腿,费力地想把肥胖的身躯挤上台。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屁股上的线头越开越大,最终发出“刺啦”一声悲鸣,壮烈牺牲。

  白花花的亵裤露了出来,那画面简直美到不敢看。

  “胭脂妹妹!”张大春的嘴里发出一声便秘似的呼喊,然后居然小宇宙爆发,矫健一跃,上了表演台。

  张大春一步步走向台中央的方胭脂,一张脸红得像是醉月楼的东坡肉,他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麻绳结。

  这张大春是想干吗,送个麻绳结上吊用吗?我在台下深感困惑。

  “胭脂妹妹,送给你。”张大春朝方胭脂抛了个爱的小眼神,“我们永结同心。”

  我暗想不好,这情节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方胭脂对张大春手里的“同心结”嗤之以鼻,冷冷地发出了一声:“哼。”

  但在张大春看来,这是方胭脂傲娇的表现。他伸出咸猪手,色眯眯地道:“掀起你的面纱来,让我摸摸你的……”

  可他那个“脸”字还没说出口,就飞出了表演台。

  方胭脂收回手,眼神冷若天山上的冰雪。

  “金陵双废的爱恨纠葛,这简直是今日头条啊!”台下不知哪位好事者喊了一句。

  他的话音刚落,无数说书人蜂拥而上,为了争夺这新鲜出炉的说书素材。方胭脂一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拥挤中,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扯掉了方胭脂的面纱,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容颜。

  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一丝冷傲,美得让人窒息。

  可但凡见过方胭脂本人的人,都知道方胭脂那张脸,最多只能算是天生励志,对,就是这个“励志”。

  “你是谁?”我看到我爹愤愤地站起身来,“为什么假扮方胭脂?”

  完蛋了,我顾不上其他,飞身跃上台,拉过“方胭脂”就跑。

  好不容易到了小树林里,我气喘吁吁地靠着树干大口呼吸,“方胭脂”慢慢靠近我,用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语气中透着丝丝凉意:“方胭脂,看你出的馊主意。”

  没错,我才是货真价实的方胭脂,而眼前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美人儿,是我青梅竹马的邻居,柳子卿。

  二 备赛有奇招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绣娘赛前一夜,我被我爹叫到了祠堂里。

  “我们方家世世代代都是金陵一等一的绣娘,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方家在赛上出丑吗?”我爹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

  祠堂里的烛火忽明忽灭,仿若无数列祖列宗在对我的斑斑劣迹进行无声的指责。

  “爹,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做了一番练习的好吗?”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了这场比赛,我可是熬了几个晚上练习刺绣,十根手指都快被刺成血窟窿了。

  听完这话,我爹眼里开始放光:“真的?”

  我得意地扬眉,从兜里掏出一块绣帕:“看看这绣工,完美无缺!”

  我爹接过绣帕,细细端详、摩挲,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

  “美不美?”我得意扬扬。

  “美。”

  “绝不绝?”

  “绝。”

  我沉浸在我爹的夸赞中不能自拔,不料下一秒,我爹就朝我劈头盖脸地揍来。

  “方胭脂,你当我是瞎子吗!”我爹一边追着我打,一边骂道,“绣帕上那么大一个‘卿字当我看不到吗!”

  我去,我只顾着半夜翻进柳子卿的卧房偷绣帕了,没料到这浑蛋还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署名。

  “爹!饶了我吧!”我赶紧从兜里掏出另外一块绣帕递上去,“这才是我绣的。”

  我爹盯着那丑得离奇的绣帕良久,一挥手:“罢了,要是你方胭脂能赢,那母猪就能上树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空留我对着祠堂一堆牌位大眼瞪小眼。

  一阵阴风而过,熄灭了所有的蜡烛。突然,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到一个白衣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我身后。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我方胭脂做的亏心事还少吗?

  我瞬间虎躯一震,颤抖得停不下来:“祖宗,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丢方家老脸的!”

  “祖宗”缓缓地把一只手放在我肩上,却没说话。

  “不要带我走好吗!我才二八芳华!”我的眼泪唰唰地流下来,“方家就我一棵独苗!”

  这次,“祖宗”终于开口了:“方胭脂,你偷了我的东西。”这声音我一听便知道是柳子卿。

  “原来是你。”我长舒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绣帕递给他,“还你。”

  柳子卿小心翼翼地把绣帕贴身放妥当,然后问我:“里面的刺绣你偷看了?”

  “没有。”我诚实回答。我方胭脂是这种需要偷看的人吗,要看早光明正大地看了。

  “那就好。”柳子卿转身欲走,看着他衣袂飘飘,我突然心生一计,赶紧上前抱住他的大长腿。

  “柳子卿,我们青梅竹马多年,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我哀求道,“我不想在绣娘赛上丢人。”

  柳子卿毫不留情地出言打击我:“你丢人的次数还少吗?”

  “这次关乎方家几百年的老脸!”我一下子把问题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那你可有法子?”柳子卿果然动了恻隐之心。

  “当然!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儿,我抱着一袭红色华服递给柳子卿,我的计划简单粗暴,让柳子卿假扮成我的样子参加绣娘赛。

  听完我的计划,柳子卿蹙着眉,冷冷地瞥我。

  “我还特意选了红色呢,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穿红色裙衫。”我一边念叨,一边回忆着我初见柳子卿时的情形。

  那时候,我家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据说是卖胭脂发财的暴发户。我对暴发户一向没什么好感,毕竟一夜暴富的人怎能和我方家几百年的家业比。

  柳夫人领着个漂亮的小姐姐来登门拜访,看到我,柳夫人递上一盒胭脂:“你就是胭脂吧,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彼时,我已经知道“可爱”并不是什么好词语了,因为不漂亮,才只能被夸可爱。

  那个小姐姐由始至终都冷着一双眸子,羡慕嫉妒恨吃掉了我的理智,我抓起胭脂盒扔向那张漂亮脸蛋:“这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小姐姐的眸色更冷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小姐姐是柳家的小公子,柳子卿,小时候遇到个算命的说他必须男扮女装至十三岁,才能避免被黑白无常勾了魂去。

  柳家为了保住这棵独苗,真的按照算命先生的话去做了。啧啧,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方胭脂,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柳子卿咬牙切齿道,转身就走。不管我怎么拉他,都快把他的裤子扒下来了他都没有搭理我。

  真是的,我有说错什么吗?

  三 含泪抄家训

  当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看着天蒙蒙亮,我心里越发焦急:总不能真让我去台上丢方家的脸面吧。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再去拜托柳子卿一次。

  据说,柳子卿的女红就连我家最出色的绣娘看了都要自惭形秽。我觉得,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毕竟我每次打架撕破衣衫,进家门前,都会翻墙去找柳子卿。

  看到我浑身挂彩的样子,柳子卿永远都是轻声叹一口气,然后起身进屋拿针线。

  “你下次再打架,我就不管你了。”柳子卿细心地帮我缝衣衫。

  我一边吃桃酥一边敷衍柳子卿:“嗯,下次我肯定不打架了。”可不打架,我还是叱咤金陵几条街的方胭脂吗?所以我依旧打架不断,柳子卿的女红也越发出神入化。

  不光衣衫上撕裂的口子能被缝得毫无破绽,而且即使实在补不好,柳子卿也能绣只翩飞的蝴蝶,或者一朵含苞欲放的花上去。

  当我再次潜入柳子卿的卧房时,他睡得正沉,呼吸平稳。

  我本想伸手推醒他,可又想自己毕竟有求于他,于是干脆趴在床头等他醒来。闲着无聊,我就一遍遍地打量柳子卿的睡颜。

  其实柳子卿长得挺好看的,白玉雕琢的一张脸,五官精致,眉眼如画。

  看久了美人容易醉,我的眼皮打架打得厉害,心想着就小睡一会儿,于是缓缓闭上了眼。

  “方胭脂!”

  睡眼蒙眬中,落入我眸里的是柳子卿冷冷的目光。屋外的公鸡扯着嗓子啼个不停,原来已经天亮了。

  我瞬间清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说明来意。

  “方家几百年的脸面……”我灌了口茶水,试图对柳子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可以帮你。”柳子卿显然没耐心听我的长篇大论,打断了我的话,“不过,我要你的一样东西。”

  说完,柳子卿抿着薄唇,望向我。

  “什么?”我被柳子卿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我要‘金翅将军。”

  “金翅将军”!我最爱的小蛐蛐!我百战九十九胜的小蛐蛐!我泪光闪闪道:“换一个好吗?”

  柳子卿用眼神明确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我犹豫再三,一咬牙,答应下来。

  小蛐蛐,不是娘不爱你,娘这是为了大我,牺牲小我啊。

  原本,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可我万万没想到,张大春这个浑蛋会出来搅局。

  画面回到小树林,我厚着脸皮冲柳子卿笑:“既然事情没有成功,那你能不能把‘金翅将军还给我?”

  “做梦。”柳子卿冷冷地扔给我两个字。

  就在这时,小树林外传来我爹的声音:“方胭脂!你给我出来!”

  柳子卿勾唇一笑:“你自求多福吧。”说完,便纵身跃上树梢,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悲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啊呸,我和他才不是夫妻呢。

  “方胭脂!”我爹冲过来,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今日这番闹剧,显然已经把方家的老脸给丢尽了,“回家闭门思过,给我跪在祠堂抄家训,一百遍。”

  原以为我爹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就会原谅我。可这一次,我爹居然跟我动起了真格,把祠堂的门给锁死了,一天就给我六个馒头充饥,任凭我娘怎么劝,我爹就是铁了心要罚我。

  我平生放荡不羁爱自由,读书少,自然不识几个字。所以抄家训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酷刑,我只能抓着毛笔,鬼画符一样照着描。

  更深露重,外面池塘里的蛙声此起彼伏,我在饥寒交迫中咬了一口冷馒头,然后便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我低头看了一眼馒头!嗷!居然是巴豆馅儿的!

  这是哪家产的馒头啊!

  结果还没等我呼救,眼前就黑了。

  四 往事纠葛多

  面对眼前眉眼慈善的打汤老婆婆,我问她:“我是吃馒头吃死了吗?”

  “不,你只是饿晕过去了。”

  哦,看样子过一会儿我就会醒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干脆盘腿坐下,准备跟老婆婆唠一会儿嗑,把我的“金翅将军”百战九十九胜的光辉战绩讲个遍。

  “话说那真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啊,‘金翅将军一个飞踢……”我刚讲到第三十二场胜仗,老婆婆就不耐烦地打断我:“你的蛐蛐就没败过?”

  我一愣,我的蛐蛐百战九十九胜,仅败过一次。

  那日,我趁我爹外出经商,偷偷溜去张家的茶馆斗蛐蛐。

  张大春的蛐蛐叫“银翎将军”,也是蛐蛐界的后起之秀,但是跟我的“金翅将军”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所以,我从不把“银翎将军”放在眼里。

  哼,草根英雄和世袭贵族,能比吗?

  打斗一开始,我的“金翅将军”就振翅扑向张大春的“银翎将军”,完全碾压对手。

  这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打斗,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强压在对手身上的“金翅将军”突然发出一声哀鸣,然后一蹬腿,肚子朝天不再动弹。

  这绝对是有人动了手脚! 我思前想后,除了我,接触过“金翅将军”的就只有柳子卿了,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

  柳子卿!我咬牙切齿地去跑去兴师问罪。

  我刚爬上墙头,就看到柳子卿一身红衫,跟个没事人般坐在池边喂鲤鱼。他黑发如墨,迎风而立的身影就像是象牙纸剪出的美人影。

  一阵凉意袭来,我忍不住浑身一颤,低头瞧去,手腕处赫然有一条小青蛇在爬。

  “啊!”我脚下踩空,整个人摔下墙去。

  电光石火间,我看到柳子卿望过来,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他顾不得其他,伸出手试图接住我。

  正所谓忙中出乱,柳子卿居然没出息地被裙摆绊了一跤,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了过来,角度力度恰当,正好成了我的垫背。

  “吧嗒”一声,柳子卿的手臂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发出惨烈的脆响声,断了。

  “疼。”柳子卿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他死死地咬着唇,额上沁出细密的汗。

  庞大的罪恶感油然而生,要知道柳子卿可是柳家的独苗,柳家捧着怕摔,含着怕化,如今却分分钟被我一屁股坐成了残疾人。

  想到这儿,我咧开嘴,“哇”的一声哭了。

  “骨折的又不是你。”柳子卿气若游丝地望着我,“你别哭啊,眼泪鼻涕滴了我一身。”

  “那……那怎么办?”我抹了把脸,继续把眼泪鼻涕糊到柳子卿身上。

  “去找人帮忙。”说完,柳子卿就疼晕了过去。

  最后,请来郎中接完骨,柳子卿足足休养了近三个月才痊愈。幸好他没把我的恶行抖出来,谎称胳膊是自己不小心摔断的。

  金陵好竹马!我忍不住给他点了三十二个赞!

  其间,我愧疚心作祟,经常翻墙去探望柳子卿。次数多了,连柳夫人都打趣我:“胭脂,你是要给我柳家当媳妇儿吗?”

  这玩笑足以让我脸红心跳,柳子卿在一旁看着,偷笑。

  那一年,我八岁,柳子卿十二岁。

  关于谋害“金翅将军”的事情,我后来问过柳子卿,他一脸淡定地回答我:“天气太热,你那小蛐蛐渴得直叫唤,我就顺手拿起桌上的壶浇了点水上去。”

  浑蛋啊!那壶里可是我爹的二锅头啊!我十分后悔没有多长些肉,让我一屁股压死他好吗!

  说起来,我现在还是有点想那浑蛋的,耳边隐约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声声不绝。

  “好了,你该走了。”老婆婆不耐烦地挥手赶我走。

  “方胭脂!方胭脂!”画面一切换,映入眼里的便是柳子卿那张放大的俊脸。哦!原来喊我的人是他呀。

  见我醒了,柳子卿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猪也不见得比你能睡。”说完,挥袖就走。

  啊喂!这是对待病人的正确态度吗!

  五 偏不嫁竹马

  在金陵敢给我方胭脂下巴豆,这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事情。

  当我第四次从茅厕出来时,我愤愤地踢翻了凳子:“到底是哪家的包子铺做的巴豆馅儿!爹,你知道吗?”

  我爹居然默默地避开了我的视线,只顾着低头一个劲儿地喝茶。

  “爹,你这态度有大问题啊!”我有些费解,“难不成这包子是你亲手做的?”

  “喀喀!”我爹被茶水呛了一口,然后把头埋得更低了,“怎么会呢?我可是你亲爹。”

  我想想也对,虎毒尚不食子,我爹虽然比虎凶猛些,却也不见得会害我。

  “既然已经没事了,这事情就作罢吧。”我爹有特别的转移话题的技巧,“我见柳家的公子待你不错,方柳两家又是一向交好的近邻,你嫁过去,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是什么破比喻啊!再说柳子卿哪里待我好了?我拿眼神剜我爹。

  我爹浑然不觉,继续说:“是柳子卿率先发现你晕倒的,他踹开门,然后抱着你跑到街上找郎中,这大半夜的,医馆都关门了,他就一家家地敲。”

  我默不作声,心里有个地方感觉暖暖的。

  “请来郎中后,柳子卿又守了你一宿,这样折腾,换了谁都吃不消,所以见你醒了,他就立刻回去休息了。”

  这下子,我心中岂止是暖暖的,都快融化成汪洋大海了。

  我抹了抹眼角感动的泪水,无奈地说道:“爹,可我真的没想过喜欢柳子卿啊!”感动不是爱,这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这么好的男人上哪儿找!”我爹说的是实话,柳子卿不光长了副好皮相,才高更是远超了八斗,人送外号“金陵第一公子”。

  他是无数深闺少女的梦中情人,街坊更是流传着一句歌谣——嫁人要嫁柳子卿,娶妻避开方胭脂。虽然我私底下认为后半句是我的粉丝团们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故意黑我的。

  “爹,我要自由恋爱!”青梅嫁竹马这老梗真的不流行了好吗!

  或许是见我的态度太坚决,我爹扔下个眼神就走了,不过多年的默契还是让我瞬间读懂了里面的潜台词——你就孤独终老吧!

  嗷,对女儿下这么狠的诅咒,你这还是亲爹吗?

  我爹走后,我沉思了好久。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对柳子卿是种什么情感。勾唇一笑的他,眉头紧皱的他,年幼的他,及冠的他,无时无刻不穿插在我的年华中,我和柳子卿仿若两株一起长大的葛藤,谁都离不了谁。

  我不敢想象生命中没有柳子卿会怎样,就像我不敢想象生命中没有我的“金翅将军”会怎样似的。

  哦!我恍然大悟!柳子卿既然像我心爱的小蛐蛐,这感情就绝对不是喜欢了,毕竟我从未萌生过嫁给“金翅将军”的想法。

  想通了这件事情,瞬间让我整个人都轻松了。

  我带了些点心,准备上门好好感谢柳子卿一番。

  一出门,就看到公告牌前围了一堆人,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我凑上前去,才发现上面贴了张告示,大红的纸,金色的字。虽然里面的字我不认识几个,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黄金三千两”这样耀眼动人的字眼。

  我赶紧拉过旁人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将军府重金招女婿,不比武,反而比文,这倒挺新鲜。”

  又有人说:“不知道‘金陵第一公子参不参加,要是他参赛,其他人就都没希望喽。”

  嗬,笑话,柳子卿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我不屑地扒开人群,走进柳府。

  柳子卿看到我手中的点心,微呷了一口茶:“还想到要来看我,那还不算是狼心狗肺。”

  这浑蛋是被我爹附体了吗!怎么说话这么毒!不过看在他之前做过感人的壮举的分上,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方胭脂,你今年也十六岁了吧,我柳家正好缺个少夫人。”柳子卿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我嫁给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没回答。

  “怎么,你不愿意?”柳子卿加重了语气。

  我一咬牙,老实回答:“对!我不嫁!”我方胭脂还有一大片树林没去看呢,干吗非要吊死在离家最近的一棵柳树上!

  柳子卿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六 混进将军府

  万万没想到,柳子卿居然真的肤浅到去参加将军府的比文招亲了。

  我爹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差点被一个桃酥噎死。这不像是柳子卿的作风,我觉得我有必要去调查一下实情。

  柳子卿不在,我找遍了整个柳府都没见到他。

  离开时,正好在门口遇到了柳子卿,他一身绣竹白衫,墨发虚绾。我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

  “将军府。”柳子卿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送诗。”

  我的心猛地凉了半截,泛起一阵莫名的情绪。我一把抓住柳子卿的袖口:“你真的要娶将军府的千金?”

  “她可比你漂亮多了。”柳子卿轻笑着抽离手,“还比你有脑子。”

  他的话让我堵得慌,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哪有这样的人,前一秒还口口声声说要让我当柳家少夫人,转个身,就要娶别人了。

  我决定不理柳子卿这个花心萝卜了!我白了他一眼:“你爱娶谁娶谁去!”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嘴上是逞了一时之快,但回去后,一想到柳子卿要娶妻,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为此,我寝食难安,就连张大春约我去喝酒我都兴致乏乏地回绝了。

  “胭脂妹妹,你这样子像是害了相思病。”张大春关心道。

  啊呸,相思病也要有个对象好吗!难不成我真相思起了柳子卿?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这是事实。

  不行,我必须阻止柳子卿娶妻!我想了个简单粗暴的法子,就是让柳子卿在比文大赛上输。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柳子卿好好谈谈人生!因为我拉不下我这张脸!哼,我方胭脂也是很傲娇的。

  将军府的比文大赛分两个流程,初赛是全民投稿,只要诗词写得好,性别年龄又适当,就都能交。

  然后将军府的人挑出最好的二十个人进行复赛,为了防止作弊,比赛场地设在将军府的庭院内。

  为此,我花重金雇了一个书生,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让他写诗词,写得不如柳子卿没关系,只要能过初赛就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什么菊酒!不行!”我摇头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啧啧,格调太忧伤,不适合。”我继续摇头。

  ……

  半天下来,书生受不了我的摧残了,向我提议:“你就不能去问柳子卿要一首吗?”

  对哦!我幡然醒悟,心动不如行动,我翻墙潜入柳子卿的书房。我自然不会当面问柳子卿要情诗的,我有特别的“要诗”技巧——偷。

  真是天助我也,柳子卿不在。我随手拿了他书桌上的一张纸就开溜。

  回去后,我把纸拿出来给书生看:“给我念念!”

  “待看青丝梳眉时,此心与春风同意。”书生缓缓念道,“春风拂动青丝梳眉,而我心,就似这春风。好诗!”

  果然大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我心满意足地把诗交去了将军府。

  结果自然毫无意外,我“方大旺”成功进入复赛。“方大旺”是我扮男装时用的化名,本姑娘要亲自上阵,使出浑身解数,不让柳子卿夺得第一名。

  复赛前一晚,将军府把我们二十个人聚在庭院内。为了明早的复赛,将军府决定让二十个人今晚都留在府里休息,由于房间不够,只好两人一间。

  两人一间?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一睡,我的清白不就给睡没了吗!但如果我抗议,我的身份就会暴露,我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犹豫再三,我决定硬着头皮上了。要是那汉子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踢到他断子绝孙。

  抽签决定完房间号,我飞快地奔进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片刻后,我听到门发出“嘎吱”一声,有人不急不缓地走进来。我背对着门躺着,心里万分后悔,第一次敢于承认自己没脑子。

  有脑子的人死活都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我欲哭无泪。

  那个男子也不说话,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脱衣服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居然脱!衣!服!

  七 拐得夫君归

  那个男子脱完衣服,在我身边躺下。他的身上有种若有似无的香味,这味道足以让我整个脸颊都发烫。

  突然,他伸手扯开我的被子,把脸凑近。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他的脸。不过既然是他耍流氓在先,就不要怪我下脚太狠了!我抬脚踢向他。

  他发出极轻的吃痛声,另外一只手抓住我的脚踝:“方胭脂,你这是谋杀亲夫你知道吗?”

  “柳子卿!怎么是你?”我一愣,心想不会巧到我和他抽了一个房间吧。

  “嗬,难不成你还想和别人睡?”柳子卿冷声道,“要不是我留意到你,然后和别人换了房,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其他男子了。”

  “哦!”我恍然大悟。

  “方大旺这么蠢的假名估计全金陵就你那脑子想得出来。”柳子卿继续不留余力地挖苦我,“你女扮男装进将军府是想娶将军千金吗?啧啧,方胭脂,我今日总算明白了你的取向。”

  “呸,我是为了阻拦你娶妻!”我一时口快,说漏了嘴。

  糟糕,真实目的暴露了,我捂着嘴不敢吭声。良久,才听到柳子卿发出一声轻笑,他的气息落在我的脸上:“方胭脂,你可算是开窍了。”

  开窍?开什么窍?我心生疑惑。

  柳子卿挪开我的手,他的唇瓣出人意料地落了下来。

  这感觉还不错,我的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心头似有无数个小人在打鼓。这感觉我在书上见过,叫“喜欢”。

  哦!我原来是喜欢柳子卿的,不是喜欢“金翅将军”的那种喜欢,而是想做他妻子的那种喜欢。

  柳子卿移开脸,打趣我:“现在想当我们柳家的少夫人了吗?”

  我没出息地红着脸答了句:“想。”

  柳子卿笑道:“那明早我们便一道回去吧。”

  “那比赛怎么办?总不能不给将军府面子吧。”

  “也对。”柳子卿想了个法子,“那我明日就胡乱写一些。”

  可我万万没想到,柳子卿胡乱写居然也能写个第一名!早知道我就应该按原计划破坏比赛,洒柳子卿一身墨水!

  我暗暗踹了他一脚,用眼神示意:你脚踏两条船几个意思?

  柳子卿用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回应我,看样子,他似乎也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唉,要怪只怪柳子卿才华横溢,其他人都太弱。这弱得我都有些怀疑这群人是不是和我一样靠作弊进来的!

  老将军对柳子卿这个女婿万分满意,当即决定立刻成婚,这速度,简直快到虐人身心!

  “将军,我还没提亲。”柳子卿欲施缓兵之计。

  “形式都是浮云!”老将军做事雷厉风行。

  “将军,红绸之类的必须要有吧。”柳子卿又说道。

  “将军府都备好了!”

  ……

  敢情这婚是非成不可了吗!

  趁别人不注意,我把柳子卿拉到墙角,瞪他:“现在怎么办?”

  “逃。”柳子卿皱眉说道。

  我侦查了一下将军府的地形,发现侍卫们把每个出口都守得死死的,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随便进出。

  “难度系数有点高啊。”我把情况汇报给柳子卿。

  柳子卿皱眉,抿着唇思考对策。

  “不过,我倒是从将军府‘借了点东西。”我邪邪地一笑,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递过一身衣服,“换上,乔装逃出去。”

  柳子卿没有接,死死地瞪着我。

  啊喂,瞪什么瞪!

  “这么好看的凤冠霞帔!错过可就没得穿了!”

  “你故意的?”

  我点点头。没错,我故意偷来了将军千金的嫁衣,为了满足我的猎奇心态。我会告诉你我很早之前就想看柳子卿穿成新娘模样,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吗?

  天赐良机,我自然不会错过!

  良久,柳子卿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接过嫁衣一样样地往身上穿,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画面美到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美哭了!”说完,我赶紧从怀里掏出胭脂盒,抠了点胭脂往柳子卿的唇上抹去,“来来来,把胭脂也点上!”

  柳子卿的眼神看上去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啧啧,柳子卿不愧是个美人胚子,这胭脂一点,配上那幽怨的小眼神,真是人间绝色!

  出门的时候,侍卫拦住我。

  “没看到小姐要出门吗!”我嚷嚷道,“你不知道小姐要偷偷去买些‘特别的熏香吗!”

  这话一出,侍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立马放行。我知道他已经领悟到其中的奥妙了。

  好啦!夫君!我们开溜!

  番外

  大红的帷幔,龙凤图案的蜡烛静静地燃着,我无聊地吃着玉盘里的糕点。

  今日是我和柳子卿的成婚之日,我终于如我爹所愿“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想到我爹,我就气愤,敢情那巴豆馅儿的包子真的是我爹制造的!

  对此,他找了个好借口开脱:“我留意到柳子卿在暗处偷看你,便故意安排了这样一出戏。一来,我不光检验了他对你的爱的深度,二来,也让你感受到了他的一番痴心。舍不得孩子套不到女婿,做爹的可是用心良苦啊!”

  害我跑了那么多次茅厕,这绝对不是亲爹。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柳子卿喜欢我的?”我疑惑道。

  “这你就要问他那绣帕上绣了什么字了。”我爹神秘一笑。

  今天既然想起这茬事,我便决定等柳子卿进来,好好问问他。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门被推开,一身红衣的柳子卿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原本白皙的脸早就红成一片,看这德行被灌了不少酒。

  看到我,柳子卿对我勾唇一笑,风华绝代。他把脸贴近我,醉意蒙眬地说道:“胭脂,你肯定不知道,我去参加将军府的比赛是为了气你。”

  酒后吐真言果然不假,原来我的夫君挺傲娇。

  “还有,我和你那只小蛐蛐儿哪个重要?”他又问。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件事,原来我的夫君爱吃醋。

  我存心逗他:“那你告诉我,那绣帕上你绣了什么字?”

  “待看青丝梳眉时,此心与春风同意。”柳子卿的薄唇轻启,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

  不知道是情话太动人,还是酒味太醉人,反正我的脸一秒变通红。

  “说,哪个重要?”柳子卿又凑近了几分。

  结果我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柳子卿就压了下来,醉得不省人事。

  我顿时无语凝噎。

  这可是洞房花烛夜啊喂!夫君你醉死过去真的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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