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时隔两年,霍氏掌舵人霍容铭终于和失踪的女友靳星鸿重逢。她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个相恋多年的男友,看他犹如看一个陌生人。他强行将她带回身边,却抹不掉她心底对爱人的依恋。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场错失的爱情?
1
沿着崎岖起伏的盘山公路一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原本精神奕奕的车队成员此时都有些萎靡不振,对讲机里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坐在大切诺基副座的特助忐忑地望向后座的老板:“霍先生,大约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嗯。”面沉如水的男人双指一揉眉心,抬眼望向洒满霞光的山林。良久,他意味不明地道了句:“明天,举办捐赠仪式。”
“是的,霍先生,需要再确定一遍流程吗?”
“不必。”
能够伴在霍家年轻掌舵人身边处理要事,特助在察言观色上自有一套,他看出霍容铭对明天的捐赠仪式有种别样的在意。说起来,像这种霍氏旗下基金会捐助山区学校的小活动,能够引起大老板的注意且驱使他亲自前往,本就很不寻常。
特助清楚地记得,原本只是要签字的霍容铭在看到捐赠主题和日期那行时背脊突然变得 僵直,眼中一恸,似是有什么心结,久久无法释怀。他沉思良久,继而提出要亲自参与这一项目。
抵达目的地时,夜幕中飘起了蒙蒙细雨。巴蜀之地多雨,特助替霍容铭撑起一把巨大的黑伞,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向站在村口迎接他们的教师和学生代表。
山村幼儿园的园长满面笑容地迎上前,道:“霍先生,欢迎欢迎,舟车劳顿,您一定很辛苦,前面就是我们为您准备的……”
原以为得体热情的欢迎词,没有引来霍容铭的丝毫回应,自停步那一刻起,他的双足便彷如陷入了泥泞的山路中,就连目光也一起凝固了。
园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找到了台阶下:“对了,霍先生,这就是咱们新园建设主题的灵感来源,靳星鸿靳老师。她是两年前来到这里支教的,教学水平十分过硬!”
靳星鸿灵动的双眸好奇地望向这位高高在上的霍氏总裁,披肩长发柔顺地散在她的脸颊旁,如同她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软糯而又温和。
“星星幼儿园……”霍容铭低声呢喃,神情恍惚,走向靳星鴻时,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她笑靥如花,带着幼师特有的亲和力,朝他微微鞠躬:“霍先生好,谢谢您的慷慨捐赠。早就听说您热爱慈善,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真是——啊!”
靳星鸿猝不及防被霍容铭拥住,愣了愣才猛地推拒起来,但霍容铭似乎忘记了现下的场合,抱住她就再也不松手,棱角坚毅的脸上露出与平日倨傲气质截然相反的眷恋。
“星鸿……”恰巧就在失去你的同一个月日,这样突然地重逢。
“霍先生……”特助眼看老板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只得硬着头皮出言提醒,连喊了好几声,霍容铭才回过神来,脚步退开的同时,左手牢牢地握住了靳星鸿小一号的手掌。
靳星鸿脸红红地想要挣脱,可霍容铭的手劲儿之大,她根本奈何不了,手心还沁出浅浅的汗渍,被男人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
什么情况?接受捐赠难道还有潜规则的?
靳星鸿正要请求领导主持正义,就见恢复镇定的霍容铭用右手理了理衣领,目露寒光地对园长道:“赵园长,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为何我失踪的女友会在这偏僻的山村里支教?”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同事和村民看靳星鸿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她自己却满脑子“嗡嗡嗡”,傻眼道:“啊?霍先生,您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有男朋友的!”
2
在这世间,两个人长着同样的容貌,有着同样的姓名和职业,究竟有多大的概率?
对霍容铭而言,答案是零。因此,他丝毫没有理会靳星鸿的控诉,在园长和几个同事不放心地监督下,他将人带到安排好的住处,沉声问:“你说你有男朋友,是谁?”
问话的同时,他的手依然将她的手握得死紧。靳星鸿作为幼教,情感和洞察力都很敏锐,她猜测霍容铭应该是有个和自己长得相似的女友失踪许久,他找得都有点儿精神失常了。眼下他正颇为威严地扫视跟来的同事,估计要是她从中指出自己的男朋友,对方就得立马倒霉。
她怜悯地望着他,解释道:“我和霍先生一样久居马来西亚,我的男朋友就是个普通的投行经理,不过我们很恩爱。”
霍容铭呼吸一滞,眸光中的震惊完全无法掩饰:“你说……投行经理?”
“有什么……奇怪的吗?”
霍容铭手掌颤抖,片刻才问:“你的男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靳星鸿十分警惕:“霍先生,你不会是想去找他的麻烦吧?”
他闭了闭眼,道:“不会,我保证。”
靳星鸿对以信用著称的金融巨鳄霍氏还是很信任的。她微微一笑,眉目间满是甜蜜的幸福感:“他叫季明,等支教期结束,他就会来接我回去……”
霍容铭忽然放开她,双手捂住脸,肩背剧烈地抖动着。靳星鸿以为他终于认清自己不是他女友的现实,安慰道:“霍先生,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你的未婚妻的。”
她起身和同事离去时,霍容铭没有阻拦。战战兢兢的特助也不敢说话,伸手想替他合上门,可就在眨眼间,霍容铭忽然暴起,一拳砸在惨白的墙上。同鲜血一同溢出的,还有他眼中嗜血的恨意:“准备直升机,预定航线。明天捐赠仪式一结束,立刻带星鸿回吉隆坡。还有……给霍容铎申请保外就医,看来,我跟他的仇还远没有算完。”
久经磨练的特助竟然也被他的戾气镇得动弹不得。虽然一直知道在兄弟夺权中上位的霍容铭不是个善茬儿,但头一次直面这种气场,仍旧令他心惊胆寒,除了服从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连绵的雨幕丝毫没有断绝的意思,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在破败的幼儿园前搭起临时展台,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捐赠仪式。室内的靳星鸿半跪在一排小朋友面前,手上拿着一沓漫威英雄的贴纸,问道:“一会儿就要上台致谢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小朋友很喜欢始终和他们平视对话的靳老师,纷纷举手请求提前表演。靳星鸿耐心地一一听完,鼓励的话语不断。
“真棒,来,奖励小磊一个蜘蛛侠贴纸,挺胸抬头。”
小朋友骄傲地亮出瘦弱的胸膛,让靳星鸿在胸前贴好蜘蛛侠,无比珍视地反复抚摸。靳星鸿和他们挨个儿互动完,抹了把额前的汗站起来,一转身,就看见站在墙角阴影处的霍容铭。
男人始终沉默着,即使是她主动打招呼,也不过是单调地“嗯”一声,这让人很不自在,但想到霍容铭很快便会离开,靳星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捐赠仪式举行的全过程中,霍容铭的目光都十分露骨地落在了她身上。渐渐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复苏,令她头疼胸口也疼,浑身都不舒服。
“园长,我想先回屋休息一下。”
赵园长刚一点头,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轰鸣。飞速旋转的螺旋桨朝不远处的空地逼近,霍容铭在巨大的声响中一步步地朝她走来,伸出手,眼神沉沉地道:“星鸿,我来接你回家。”
3
一直到飞机在吉隆坡国际机场的停机坪降落,靳星鸿呆滞的状况才有所缓解。她看着机场大道两旁眼熟的风景,终于意识到,长达两年的异乡漂泊竟然真的结束了。
她不明白,自己的双亲为何会在视频通话中泣不成声,为何会让她跟着压根儿就不认识的霍容铭一起回来,难道他们被挟持了?很快,霍容铭就打破了她的怀疑,他直接将靳星鸿带到居住多年的家中,让她和父母团聚。
二老的情绪很不稳定,满口的“谢天谢地”,好像她是遭遇了什么劫难才回到家一样。靳星鸿懵懵懂懂地听了半天,才搞清楚他们说的话。原来,他们以为自己去支教是被人贩子绑走的!
“怎么会呢?爸,妈,我那会儿是自愿去的。”
靳星鸿费尽口舌地解释,可二老非但不信,还谴责地瞪着霍容铭,呵斥道:“你看见没?我们星鸿被你祸害成什么样了!你走,我们靳家不欢迎你!”
霍容铭神情冷酷地道:“我必须要带星鸿走,只有霍氏能给她提供最好的治疗。”
二老正要施以嘲讽,靳星鸿忽然开口问:“爸,妈,你们有季明的电话吗?我以前的手机在山里丢了,不记得他的号码,我得告诉他我回来了。”
靳妈妈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难以置信地反问:“女儿,你、你在说什么?”
“放心,我不会在季明忙工作的时候打扰他的。”靳星鸿愉快地微笑,可这份快乐看在她双亲的眼里宛如寒冰般刺骨。
霍容铭牵起她的手,仍旧是牢牢地握紧,眼神既自责又坚定:“伯父伯母,现在你们知道了,星鸿是一定要跟我走的。”
“你在说什么啊?”靳星鸿恼怒地甩手,“等季明来了,他一定会揍得你找不着北!霍家难道就能强抢民女吗?”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无法理解,在南洋富商榜上名列前三的霍容铭为何会对她如此执着,爸妈为什么要同意陪着她前往霍家……
“妈妈,爸爸,你们都不爱我了吗?我不想去霍家,我要见季明,他会保护我的,我要见他!”
宾利后座上,靳妈妈抱着生气的她泪流满面地道:“星鸿,女儿,是爸爸妈妈没用……”
守卫森严的大宅前,一个小小的人影牵着保姆的手,手抱一只轻松熊玩偶,满目渴望地看著驶来的轿车。车刚一停稳,他就不顾一切地挣脱禁锢,边喊边跑过去:“星星姐姐,星星姐姐!”
靳星鸿下车后还未站稳,就被一个小炮弹一般的孩子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怀里,她本能地抱着小孩儿轻声询问:“小朋友,你怎么了?”
霍浩初仰起脸,稚嫩的皮肤红彤彤的:“星星姐姐,我是小初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初……”靳星鸿只觉得脑袋隐隐发疼,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记起自己究竟是在哪儿见过这孩子,可看他的眉目,分明有种熟悉感。
霍浩初含着眼泪,仇恨地瞪着霍容铭:“都怪你,都是你把星星姐姐害成这样的!”说着,他又哭着拉住靳星鸿的手,“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当了我的幼儿园老师,你就不会认识霍容铭这种人渣……”
幼儿园老师?模糊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出来:站在一排可爱动物挂件下的男人看不清面容,温柔地朝她伸出手。
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喃喃自语:“我在以前工作的幼儿园,认识了我喜欢的人,季明。”
霍容铭垂眼间看到满目诧异的幼弟,一句“住口”刚喊出来,就被霍浩初激动的话语淹没了:“星星姐姐,你还喜欢霍容铭吗?可是以前你和他谈恋爱的时候那么受伤!”
和霍容铭恋爱?怎么会?她喜欢的人明明叫季明……可是,她无论怎么拼命回想,都忆不起男友的面容,心底深处只有一个声音在强调——
“不是的,季明不是霍容铭!”
4
霍家投资的私人医院里,霍浩初愧疚地拉着哥哥的袖子,“对不起,我不知道星星姐姐脑子出了问题。怎么办,她不会有事儿吧?”
霍容铭紧抿着唇,道:“以后再说。”他根本没有心情和霍浩初具体解释,早在山区里发现靳星鸿不正常时,他就咨询过精神科和脑科权威专家的意见,他们一致认为在做详细检查前不宜强行改变她的已有观念,比如……她还在和一个叫季明的男人恋爱这件事。
一直过了十个小时,他们才被允许和靳星鸿见面。休克过一次的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倚在病床上,期冀地望着霍容铭:“霍先生,医生和爸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季明拜托你照顾我?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从非洲做完项目回来?”
霍容铭坐在床边,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警惕缩肩的动作刺痛了眼:“很快……很快他就会来接你。你之前摔伤过,脑部有些受损,需要接受治疗,先安心在医院待一段时间,好吗?”
察觉到自己的脑子的确会不规律地疼痛,靳星鸿点点头,笑道:“好,我会先治病,等季明回来的时候,让他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我。否则让他知道我连他的样子都快记不起来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刺啦”一声,霍容铭的手在床沿狠狠划过,他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猛地箍住靳星鸿的手腕,在她皮肤上掐出了显眼的红痕:“你喜欢的季明,他是什么样的?”
靳星鸿琢磨着,既然季明把自己交给霍容铭照顾,他们同是金融行业的人,多半是在工作时候认识的,便描述道:“霍先生,季明虽然在工作的时候很严肃,不过他其实是个又温柔、善良又勇敢的人。你知道吗?以前我们的校车遭遇过劫匪,是他挺身而出和歹徒搏斗,救了我们一车的老师和孩子。”语罢,她犹豫了一下,劝说,“我觉得,爱情还是要原汁原味的好,找替代品是没有未来的,你失踪的女友也是一样。”
霍容铭神色黯淡,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你说得对。”所以,后来即使他们妄图介绍再多像你的人给我,都不如你。
日复一日,霍容铭雷打不动地去医院报道。他不怎么和靳星鸿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陪她看书、散步、运动。偶尔她需要在脑部贴上奇怪的薄片和长线连接仪器检查很不舒服,霍容铭会隔着一层围巾握住她的手,悲伤又温柔地道:“别拒绝,我不直接触碰你,只是想给你勇气,就当是……代替季明照顾你。”
不知为何,渐渐地,靳星鸿竟然也觉得和他待在一起很安心。这让她对季明产生了愧疚感,便提出要在父母的陪同下到醫院外去散散心。
霍容铭不愿逼得太紧,便同意了,却没想到,这让霍浩初和靳星鸿有了见面的机会。
熙熙攘攘的唐人街内,靳星鸿正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品尝,忽然就被一双细细的手臂抱住了腿。
“你是……霍浩初?”
5
霍浩初仰望着自己最喜欢的老师,想起自己在书房的层层高架后打盹儿时,偷听到的谈话:“是的,霍先生,全部招了。原来霍容铎在争夺管理权失败后,不但把靳小姐挟持出境卖给了人贩子,在路上为了发泄对您的怨恨,他还搜集了你们恋爱时期留下的所有影像资料,跟您与林家小姐的订婚视频一起播放给靳小姐看,并口出恶语,诋毁您的形象。据他交代,靳小姐虽然伤心,可还是说了不少维护您的话,因此遭到毒打。渐渐地,她在身心受创中自我逃避,逃避与您有关的一切。可能正是如此,在同人贩子遭遇泥石流时,脑部受创的她才会在潜意识种虚构出另一个人的形象来进行自我保护。”
“知道了。”霍容铭手撑额角,语气沉沉地道,“希望霍容铎能享受他剩下的刑期。”
“明白,霍先生。”
是因为听了太多霍容铭的坏话,星星姐姐才会抵触他们吗?霍浩初不希望这样,他宁愿帮坏哥哥追回姐姐,也不要被隔离在姐姐的认知之外。
“姐姐,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同为霍家人,霍浩初小小年纪就懂得如何把握人心。当接到电话的霍容铭站在拥挤的独立广场上四处张望时,靳星鸿恰巧被聪明的小孩儿带入人海中,一个不注意,那豆丁似的小人儿瞬间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霍浩初!小初!”她正着急地大喊,忽然看见前方宛如摩西分红海般划出一道分明的界线来,高大英挺的男人穿越摩肩接踵的人潮,恰如记忆深处绝望时最可靠的那人一般,坚定地拥住她的肩,带她往游行队伍的边缘走。
“小初还在里面,我们得把他带出来!”
被带到角落的靳星鸿着急地抓住霍容铭的衣角,自责和无助淹没了她的内心。那双眼眸里交错的依赖和愧疚令霍容铭心中一悸,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当初在这里和她一起寻找幼儿园走失的儿童的情景。
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对稚嫩的孩子倾尽全部,眼底盛着的星光甚至能照亮他这样自私且狭隘的人。
“星鸿,你站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去把小初带出来。”
靳星鸿的瞳孔骤然紧缩,行动先于思考地紧紧抓住霍容铭的右手臂,失声喊道:“我不要!”
“你……”霍容铭愣怔一秒,随即想起她和靳星鸿作为情侣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是父亲即将签署遗嘱,确定要将庞大的霍家交给他掌舵的前一晚。密谈时,那要求他和林家小姐订婚的附带条款令他心烦意乱。
其实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他之所以会和靳星鸿在一起,不就是因为霍浩初只信任她一个人吗?
年迈的父亲在荒唐的玩乐中与风尘女子生下的小孩虽然上不得台面,只能以大姐之子的名义被隐藏收养,可也许是重病之下老来得子的缘故,老头子对霍浩初分外宠爱。
他调查到了这件事,先于二哥霍容铎找到了幼弟,并且成功与靳星鸿“陷入爱河”,由此也得到了霍浩初爱屋及乌的信赖。可在风流成性的父亲看来,女人是永远不嫌多的,有靳星鸿又如何呢?也不耽误和林小姐的联姻啊。
是的,本该是这样的。他霍容铭身上也留着霍家薄情的血液,他不能,也不该在想到要离开她的时候,胸腔中泛起钻心剜骨般的疼痛。讽刺的是,在约她出来见面时,一看到那双满心依恋的眼眸,他依然无法控制地陷入其中。
“星鸿,无论发生什么,相信我,等我回来。”
而今,早已记不起他的靳星鸿紧紧抓住他的手,掷地有声地道:“我不要站在这里等你回来,我要和你一起去找小初!”
喉间翻滚着难言的苦味,霍容铭声音沙哑,倾身轻轻拥住她:“对不起……”
我最爱的人。
即使下一秒他就被心里还想着“季明”的女孩儿推开,他也只能咽下这自食其果的苦涩。
6
霍家倾尽人脉在世界各地寻来的脑科和精神科专家轮番上阵,终于使得靳星鸿的情况有所变化。在心理辅导中,她渐渐意识到季明的存在有些不寻常,偶尔霍容铭带她去两人曾经约会过的地方重游,她也会恍恍惚惚地沉思许久。
靳星鸿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听完交响乐演奏会,从双子星大厦出来。靳星鸿望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轻声说:“那天是幼儿园的教职工年会,季明也过来陪我一起参加。结束的时候,我们都喝醉了,索性散步到这里醒酒。”
霍容铭的十指蜷了蜷,双眼紧张地盯住她。
“那时候我已经很喜欢他了。”靳星鸿露出怀念的笑容,“凭借醉意,我说出了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任性话,让他爬到双子塔顶层给我摘星星去。”
霍容铭和她深深地对视一眼:“后来呢?”
靳星鸿低头一看表,秒针正一下一下地往“12”靠近,她默念道:“十、九、八、七……三、二、一!”
八十八层的灯光骤然熄灭,正在市中心散步的路人好奇地朝蛰伏在黑暗中的大楼看去,很快,一闪一闪犹如星光般的许多小灯被点亮,组成飘逸的英文字母,从顶层一直延续到楼底。
“Happy birthday to my brightest starlight——生日快乐,我最闪亮的星光。”
漫天星芒下,靳星鸿朝沉默伫立的男人露出一个酸涩的笑:“霍容铭,你究竟是谁?”
霍容铭顾忌她不稳定的病情,并没有回答,而是带她坐电梯上到连接两座塔的天空之桥。因是雨季,高空中雾蒙蒙的一片,地面上的中心花园扭曲虚化,如同霍容铭此刻的话语,忽远忽近。
“星鸿,你说,稳固的财富权势和烟火般灿烂却易逝的感情相比,哪个更重要?”
她疑惑地望着他落寞的侧脸,反问道:“为什么要把感情比作烟火呢?”
“是啊……”霍容铭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曾经有一个在贫民窟长大的傻子,从懂事起就发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让辛苦抚养自己长大的单身母亲过上最好的生活。却忘记了,母亲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并不是顯赫的血统,而是即使吃不饱、穿不暖,也要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温暖。”
靳星鸿眼睫微颤,手抚上天空之桥上透明的强化玻璃:“霍先生,你说得我心里很乱。有的时候我会分不清你和季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侵占我的思维?我不想在忘记他的容貌后,连和他在一起的经历都一并被占据。”
霍容铭很想在这百米高空上逼问她,究竟是真的分不清现实,还是刻意逃避痛楚的过去。可就连最负盛名的催眠专家,也无法从她的脑海中挖出明晰的记忆。或许就像脑外科专家说的,她的脑部在泥石流中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很多事情忘记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又或许,记不起他曾经给她的伤害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就可以卑鄙地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去追求她。
这个女孩儿不是烟火,而是他永恒的星光。
此刻,他轻柔地抚过她柔软乌黑的发顶,眼神恳切,把姿态放得很低。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带你去看以前你们约会过的地方,不会再误导你。但同时,我会以霍容铭的身份追求你,期盼和祈祷你能彻底忘记过去,让我爱护你一生。”
靳星鸿的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痛苦,他没有逼迫她,只是尽力放松神情,收起自己在生意场上惯常尖锐的棱角,柔声道:“好了,我们回家。”
被护着朝出口走去的靳星鸿神思不属,反复咀嚼着“家”这个字。这个她一靠近就会隐隐感到心痛的男人,凭什么给她一个家,她就要接受呢?
7
随着靳星鸿不再表达出强烈的想要见季明的意愿,她的疗程也全部结束。出于私心,霍容铭很快和不希望女儿再受折磨的靳家二老达成一致,不再把她留在医院里。他们甚至还替她物色了一家离以前的工作地点很远的幼儿园,希望她能够和过去彻底告别。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霍容铭偶尔会带上甜点去幼儿园看她。香软可口的蛋糕在小朋友们中间大受欢迎,靳星鸿不得不常常勒令他们爱护自己的牙齿,并抱怨罪魁祸首霍容铭肆意乱来。
霍容铭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可以和她如此自在融洽地相处,即使无法尽情地拥抱和亲吻,也比她失踪的时候日日煎熬要好过得多。
一天,霍容铭刚把他特地从唐人街上买来的冰糖葫芦分给孩子们,抬首间却看见靳星鸿正注视着宽宽的壁挂电视,神色怔忪。
新闻里正播放着林家长女盛大的婚礼现场,她手挽陌生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霍容铭攥紧拳头,当年订婚现场的闹剧仍然历历在目。
两年前——
在霍容铎刻意的引导下,靳星鸿被带入了酒店内,她震惊地发现,让自己相信他、等他回来的爱人,竟然挽着长期出现在娱乐新闻中的富家贵女的手臂,摇身一变成了霍家遗落在外的少爷。
霍容铎嚣张地朝他狞笑:“我说三弟,订婚之前不解决清楚外面的花花草草,怕是对林小姐不太尊重吧?”
霍容铭蛰伏多年,决不允许自己在最后关头输掉。直到今天,他仍然能回忆起靳星鸿眼里的难以置信和浓浓的悲伤,她没有大喊大叫,甚至连一句控诉的话都没有,只是轻轻重复他曾经做过的承诺:“你说过,要我等你回来。”
“对不起,这位女士,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曾经抛弃过他母亲的老头子已经病入膏肓,再过段时间霍容铭便再没有顾忌。他会追回她,向她说明一切。而那一刻,他只是冷眼看她被保安带出去,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却未曾想,那时的离别已在他们两人之间划下了天堑般分明的界线。
看着靳星鸿伫立在电视机前的单薄背影,霍容铭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忐忑地道:“星鸿,当时的事,我可以解释。”
“嗯?你说什么?”她转头,神情平静而疑惑,“什么事情?”
深深的挫败感席卷而来,霍容铭揉了揉额角,道:“没事。”他总是会忘记,那段既甜蜜又苦涩的恋爱记忆是他自己亲手丢弃的。
“林小姐的婚礼还真是隆重呢,场地设计得很棒,花童也都好可爱。”她像是在真心地赞赏,或许是真的记不起那场订婚仪式带给她的阴霾了。
窗外的日光透过摇晃的树枝打在她白皙的脸上,阴影和光亮交织,明明灭灭。听她说着别人婚礼的事情,其中不乏羡慕,霍容铭的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他转身出去,飞快地跑到旁边商场里的蒂芙尼专卖店,买下他心目中最像星星的钻石戒指。
幼儿园里,靳星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却见一向精明稳重的男人略显狼狈地走进门,单膝下跪,将一个小小的红色首饰盒递到她面前。
“星鸿,你可以嫁给我吗?”
靳星鸿目露诧异:“霍先生,你这是……”
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霍容铭仰望着她,沉声道:“我可以等,等多久都行。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站在这里。”
只要他的星鸿能渐渐忘记过去,忘记那个离她而去、杳无音讯的季明,他就有信心慢慢打开她的心扉,用一生去等一个美好的结果。
靳星鸿摇摇头,失笑道:“抱歉,霍先生,你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她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霍容铭没听清她的话,只能起身,目送她自顾自地走向门外。
忽然,她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一个腼腆而期待的笑:“对了,霍先生,虽然知道总是这样问你会很烦,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既然你是季明的朋友,又被他拜托来照顾我,那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他,据说没有信号的地方,可以试着打卫星电话……”
彻骨的寒冷将霍容铭冻在原地,那曾经让他如在天堂的温柔语声此刻却令他如坠地狱。原来,不提及不代表忘记。她藏在心底最深的执念,仍然是那个可以在危机时刻找到她、保护她的男人,那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完美无缺的季明。
他伸出手,接住从她身侧照过来的阳光。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为了想一心一意守住的人,即使余生要活在自己制造出来的阴影里,求一场求不得的爱恋,他也义无反顾。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