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作为新一任江湖百晓生,魔教左护法陆白居然污蔑我卖假货,还扬言要追杀我。为此,我生意惨淡,四处躲藏。但是陆护法,您不是有洁癖吗,为何我躲进猪圈也会被你发现?还有,您要和我睡一张床又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章
身为新一任江湖百晓生,我快要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
魔教左护法陆白污蔑我卖给他的武功秘籍是假货,还扬言让我躲好点儿,被他找到了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觉得他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忆往昔,我和武当派的同门玩儿捉迷藏那会儿,我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彼时,为了躲避陆白的追杀,我已经在猪圈蹲了整整五个时辰。眼瞅着夕阳西下,皓月当空,我揉了揉蹲麻的双腿,寻思着陆白肯定找不到了,就推开猪圈的木门,躬身往外爬。
谁想我脑袋才伸出木门,就看到一双黑金靴立在我眼前。
这靴子我瞧着十分眼熟,一抬头果真看见陆白低头望着我,似笑非笑道:“一天零五个时辰,堂堂江湖百晓生,就这么点儿能耐?”
我趴着,他站着,单从气势上来说我就弱了半截。我站起身拍了拍手,质疑道:“你这洁癖不会是假的吧?猪圈这么脏的地方你也下得去脚?”
“从小到大一玩儿捉迷藏你就躲在猪圈,但凡你藏得有点儿新意,我也不想过来。”陆白说着捂住鼻子,猪圈散发的恶臭令他剑眉微蹙。
“谁在那里?”大抵是动静太大引来了猪圈的主人,我看见有人提着灯笼朝这儿赶来。
深更半夜的,被人误认为盗贼报了官可就麻烦了。
我急忙牵过陆白的手往外跑,直到和他一道躲进一条狭窄的小巷,我才意识到我刚刚就该趁乱开溜,怎么偏偏带着陆白一起跑了呢?
陆白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双眸微垂,盯着我和他紧握的手,嘴角微扬,表情看上去很是愉悦。
我当即甩开手,轻咳了声解释道:“你别多想,你现在武功尽失,救你只是出于同门情谊。”
算起来,我和陆白还是同一年加入武当派的,只不过后来他为了那女魔头李梦瑶又甘愿加入魔教,成了叛徒。
“同门情谊?”陆白轻声重复了一遍,不知怎的敛了笑意,冷声道,“你既知我武功尽失,也该知道是因谁而起?”
“你自己练功时走火入魔,和我那本武林秘籍有半文钱关系?”说起这事儿我就觉得冤枉,江湖上听说我百晓生卖的是假货,近来生意都淡了不少。
“你这是打算不承认了?”陆白望着我,漫不经心道,“梦瑶本意安排众教徒集体追杀你,是我好意拦了下来,说要自己解决。你既然不配合,那我只能重新考虑她的建议了。”
“梦瑶”两个字叫得可真恶心,我强压下满心酸涩,朝他露出讨好的笑,道:“配合!配合!不知陆护法准备要我如何配合?”
“我要住你家。”
“为什……”我话没说完,嘴巴就被陆白捂住了,与此同时,我听见不远处有人嚷嚷着“偷猪了!抓贼啊”,好半晌那声音才远去。
我悬着的心落地,后知后觉地发现陆白的手还覆在我的唇上。肌肤相亲,他手掌微凉,我却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正要拍开他的手,他却用另一只手握住我的,微微俯身向我靠近。
诚然陆白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似水的眼眸,靠得这般近我也找不出一丝瑕疵。
我倏地有些失神,鬼使神差地闭上眼,耳边却传来陆白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我睁开眼,就看到他侧头停在我的脖颈间,轻轻地嗅了嗅。
“你到底在猪圈里待了多久?”陆白直起身,用精致的五官诠释着嫌弃。
洁癖是病,得治!
第二章
陆白洁癖之严重,我是打小就见识过的。
那时候我上早课经常迟到,师父就罚我洗碗。
几百人的武当派,我一天不吃不喝能把碗筷洗完就不错了,可陆白还嫌弃我洗得不干净,非要替我重洗一遍。
如此往复,我索性把洗碗的事情推到他身上,安心睡自己的回笼觉,他竟也毫无怨言。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有洁癖。
所以,当我听到陆白要住我家时,我想起自己近半个月没有打扫的屋子和木盆里泛滥成灾的脏衣服,内心十分抗拒。
陆白一踏进我的家门,剑眉果不其然蹙紧,恨铁不成钢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就如此邋遢?”
他这话从前也说过。
那天下雨,我偷溜到山下游玩,回来的路上脚底一滑,生生摔进一处泥潭里。
陆白就在這时打着油纸伞而来,他一手打着伞,一手替我擦脸上的泥巴,边擦还边轻声责怪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就如此邋遢?”
我作势要打他,却又听他低叹一声,轻柔道:“罢了,谁叫我心悦你。”
回忆戛然而止,我别开眼不去看他,随意找了块抹布要去擦桌子,结果动作太大,不慎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水洒了一地,陆白接过我手中的抹布,吩咐道:“你去洗衣服吧,这里我来。”
我又屁颠屁颠地去拿脏衣服,谁知用力过猛竟扯坏了一只袖子。
耳边传来陆白的一声叹息:“衣服我洗,做饭你会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正要去厨房,陆白却出声叫住我,朝我丢来一堆布料,语气别扭道:“这个你自己洗。”
我接过来低头一看,也红了脸,是我的肚兜。
等我洗完肚兜回来,陆白已经在烧饭了,原因是他嫌弃我菜洗得不干净,吃了容易拉肚子。
所以,我除了洗肚兜,对这次大扫除的贡献几乎为零。
吃饭的时候,我望着焕然一新的家具,啃了口猪蹄,由衷地感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么优秀?”
陆白伸手擦了擦我嘴角的油渍,朝我扬唇一笑,道:“我的优秀,你学不来。。”
等忙完这一切,夜色渐浓,我翻出一床被褥准备替陆白打地铺。
适时,陆白洗完碗筷走进来,望着地上那床被褥,语气不善道:“地上脏,我不睡。”endprint
“我拖过了!”我试图解释,可他那眼神看得我心底发虚,只得改口道,“算了算了,床让给你,我睡地上,行吧?”
“地上凉,你也不能睡。”
我一听气笑了,问道:“你不能睡,我也不能睡,床就一张,合着你要和我一起睡?”
“为什么不可以?”陆白说罢,当真揽着我一道躺在床上。他力气大,我挣扎半天无果,只好任由他搂着我。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床头,我凝视着陆白因月色笼罩而更加柔和的容颜,心念一动,索性倾身吻了上去。
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在陆白说心悦我的时候,又或是更早以前。
可我终归是胆子小,唇瓣将将碰上他的,就很快缩了回来。脸红得厉害,心也跳得厉害。我做贼心虚地瞥了陆白一眼,他正怔怔地望着我。
我尴尬地不知所措,下一刻,后脑勺却被他的大掌按住,他温热的唇再度覆上我的,良久才分开。
我枕在陆白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想了想,终是问出了心底的困惑:“你为什么要住我这里?”
陆白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柔声道:“如果我说我就是单纯地想你,想来见见你,你信吗?”
我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傻笑道:“我信。”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半晌,我才听到陆白淡淡道:“骗你的。我现在武功尽失却还占着左护法的位置,魔教对我的非议很大,我不想梦瑶为难。”
怕李梦瑶为难,所以甘愿离开魔教躲到我这里避风头。
其实我很想问问陆白:那我呢?你背叛师门,埋怨你的同门师兄弟那么多,你就不怕我为难吗?
可我终究没有问出口,而是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沈薇,你疯了!”
“对!我疯了!”我背过身不再看他,偷偷抹了把眼泪。
第三章
把陆白踹下床的后果,就是我替他洗了两天的衣服。
但这并不妨碍我好吃懒做当个闲人。一日三餐都有陆白照拂,我每天洗完衣服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如此闲云野鹤般过了半个月,我终于不得不正视一个严峻的问题。
我快没钱吃饭了。
“都说江湖百晓生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你这才半个月,怎么就没钱了?”陆白望着我空荡荡的钱袋,嫌弃道。
“还不是赖你,说我卖假货,现在根本没人愿意找我买东西!”我气得瞪他,末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背起一身家当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去?”陆白追上来。
“开张!”
我在集市一处热闹的街角摆好摊子,摇着折扇,老神在在道:“《武林秘史》便宜卖了!少林方丈的脑袋为什么那么圆?灭绝师太和昆仑派掌门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儿……你想知道的,今天买一赠一!”
我看到陆白默默地离了我两米远。
我又扯着嗓子号了半个时辰,只觉得口干舌燥,遂叫陆白替我看好摊子,自己跑去隔壁的茶馆喝茶。
结果我茶喝了一半,就听见屋外传来打斗的声音。我急忙跑出去一看,集市上的行人跑的跑,躲的躲,不知从何而来的数十名武林人士正围在我的摊位前,异口同声道:“消灭魔教狗贼,重振武林雄风!”
陆白在魔教当左护法的这段日子里,没少得罪人,他现在武功尽失,自然会有人趁机报复。
我心中暗道不妙,当即冲进人群中,却见陆泽蜷缩在地上,他面前站着两名壮汉,正对着他拳打脚踢。
我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我記起从前师父常夸奖陆白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每次比武考核他都是第一名,可他如今连半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
而这一切,皆是拜我所赐。
我急忙冲上去救起陆白,人群中有人见陆白要跑,便朝陆白投出飞镖。我手疾眼快地推开陆白,那飞镖便生生地刺进我的左肩。
“沈薇!”陆白大喊着搂住我,鲜血染红他的衣襟,他眼中似有猩红。
陆白有洁癖,我弄脏了他的衣服他竟也没责怪我,让我觉得这伤也受得值得。
我不敢怠慢,强忍着刺骨的疼痛,施展轻功带着陆白快速逃离。
在武当派的这些年,我别的没学会,唯有逃跑用的轻功学得得心应手。那群人很快就被我甩在身后,我带着陆白回到家中,强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险些摔倒,下一秒,就被陆白抱着放到床上。
他作势要去扯我的衣服,我此时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只望着他傻笑道:“陆白,你看了我的身子,会不会娶我?”
陆白不答话,脸却红了。我见了觉得新奇,还要再说什么,肩膀上的飞镖却在这时被取出。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恍惚中听见陆白问我:“沈薇,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只当他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遂配合道:“你我师出同门……”
“别和我说是同门情谊。”陆白打断我的话,眸光定定地落在我脸上,“沈薇,你喜欢我。”
他说得那样笃定,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索性便想承认了,还未开口,就听到陆白接着说:“但是沈薇,你不要喜欢我。”
第四章
我委实没有料到陆白会拒绝得这样干脆,忍不住问道:“因为李梦瑶吗?”
陆白不答,只是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撒在我的伤口上。
药物刺激得我伤口火辣辣地疼,我抹了把眼泪,强撑起身子把陆白推开,冷声道:“你出去,你既不愿娶我,就不该看我的身子毁我清白。”
陆白沉默了片刻,当真就推门走了。
“浑蛋!”我朝着紧闭的门骂道。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的抽泣声。我心里难过,正要把头埋进被子里,却见眼前闪过一道白色身影,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已然坐在我的床头。
“师父。”我低声朝他喊,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
师父见状叹了口气,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语重心长道:“傻丫头,陆白这般对你,你又何苦替他挡下那枚飞镖?”endprint
我知道师父这是在怪我坏了他的计划。
陆白背叛师门,加入魔教,于情于理,师父都要给众师兄弟一个交代。但他老人家好吃懒做惯了,武艺大不如前,又加上陆白身边常有魔教众教徒保护,他根本不是陆白的对手。
彼时,陆白为了稳固魔教地位,在江湖上重金悬赏武功秘籍,以求增强自身功力。
师父早年熟知各大门派的爱恨情仇,还没当上武当派掌门就已是江湖上公认的百晓生。武功秘籍在他手上,而我又与陆白关系最好,所以师父便将计就计,把江湖百晓生的称号让给了我,我又凭借陆白对我的信任,把一本假的武功秘籍卖给了他。
那本武功秘籍其实是本禁书,练功之人必将走火入魔,武功尽失。
我故意躲在猪圈让陆白找到我,与他厮混了半个月,甚至今日丢下陆白一个人躲到茶馆,都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可是看见陆白那般无助地躺在地上任人践踏时,我真心希望武功尽失的人是我。
“师父,你明明说好今日只是试探,可那飞镖分明是要至陆白于死地!”
师父闻言皱了皱眉,道:“飞镖不是我安排的。”
“那是谁?”
我惊讶地坐直身子,因动作太大,撕扯到伤口,我疼得哼了声。师父把我扶回床上,淡淡道:“是谁不重要。陆白是武当派的耻辱,三日后我自当给武林正派一个交代。”说罢,眼前又是一道白影闪过,师父已经从窗前离开了。
若说交代,除了以死谢罪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我不想陆白死,可是师父心意已决,所以我只能赶陆白走,走得越远越好。
“天天就知道擦桌子,桌子上的红漆都要被你擦没了,陆白你走好不好?”我张口道。
陆白仿若未闻,转身走向厨房。
我追上去,不依不饶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红烧猪蹄,饭做得那么难吃,陆白你走好不好?”
陆白步履一滞,却还是走进厨房,然后端着一个瓷碗出来,递给我道:“该吃药了。”
明明不喜欢我,却还处处装出一副喜欢我的样子。
我鼻尖一酸,伸手打翻药碗,朝他吼道:“陆白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碰我的东西,我讨厌你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所以我拜托你走好不好?”
“不好。”陆白俯身拾起药碗,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你还受着伤,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又听陆白补充道:“更何况,我现在没钱住客栈。”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想把一沓银票扔到他脸上,让他滚蛋。
可是怎么办?我也没钱。
两个穷光蛋将就着住了两天,我赶不走陆白,夜里心烦意乱地睡不着,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睡梦中听见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吓得急忙睁开眼,一打开门,就看见屋外乌泱泱的一大帮人,为首的除了我师父,还有其他几个门派的掌门。
师父望着陆白,扬声道:“大胆孽徒!加入魔教,助纣为虐,败坏武林风气。我今天就杀了你,给武林一个交代!”
师父说着使出太极掌。这是武当派的绝技,功力深厚之人都难以承受,更别提陆白已然是个废人。
我急忙上前阻挡,陆白却跟预料到了一般,猛地将我推开,那太极掌便生生地落到他的胸口。
陆白当场吐出一口鲜血,他望着我,眼底满是冷意:“你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对不对?”不等我回答,他又接着道,“就连我武功尽失,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陆白终究是知道了,我流着泪想要去看看他的伤势,下一秒却见一道黑影闪过,快我一步将陆白搂在怀里。
“少在那儿假惺惺了,看着恶心!”说话的正是魔教教主的女儿李梦瑶,许久未见,她变得越发妩媚动人。
我望着他们二人交握的手,怔怔道:“陆白,你也这么觉得吗?”
陆白闭了闭眼,淡淡道:“沈薇,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
这般绝情的话,却是我第二次听到了。
第五章
盛元六年间,北方大旱,爹娘把最后一口水让给我喝后就渴死了。那年我才十岁,突然就成了孤儿。
彼时,恰逢师父游历此处,见我骨骼清奇,便将我收入门下。
陆白则先我一步入门。
在听师父说他和我的遭遇一样后,我当下便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喊道:“师兄好。”
陆白拎着我的衣袖,把我的手挪开,不满道:“手脏,别碰我。”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陆白是有洁癖的。
陆白是大户人家养的贵公子,嬌气些也可以理解。但我理解他,不代表同门师兄也理解他。
过分洁癖的陆白终是引起众愤,被大师兄下了战帖,说要好好切磋一番。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洗碗,闻言气得摔碎了一个碗。
大师兄练武已有六年,可陆白只有半年的学龄,说是切磋,其实也不过是单方面的挨揍。
本着爱护同门的想法,我火急火燎地跑到比武场,二话不说按着陆白的脑袋,替他向大师兄道歉:“陆白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师兄大人有大量……”
“沈薇,你干什么?”我道歉的话还没说完,陆白已将我推开,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我的后领,把我丢下了擂台。
我无奈,转身又跑去水云阁,把正在午睡的师父喊醒,让他去救救陆白。
结果等我拉着师父赶到现场,却看到大师兄拉着一众师兄弟,鼻青脸肿的同陆白道歉:“陆师弟,是师兄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保证以后每天都洗袜子。”
“沈薇!你把我吵醒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再去给我洗两天碗!”
低估了陆白的武艺是我的失策,我只得灰溜溜地回去洗碗。
谁想我刚走进后厨,陆白就跟了进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道:“你这样洗不干净。”endprint
我把碗放回水里重新涮了涮。
“一个碗该洗三遍。”陆白慢悠悠道。
我终是忍不住了,把碗一摔站起来朝他吼道:“你别告诉我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陆白不答,只是在我身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认真地刷洗碗筷,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做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我的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陆白就在这时开口道:“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帮他呢?
大概是听师父说陆白虽生长在大户人家,但爹娘早逝,姑妈对他很不好。大旱时举家逃离,他却被丢在半路上。
可我总不能说我同情他,于是,我回答:“我担心你啊。”
“担心?”陆白重复了一遍,好看的眸里似有波光流转。
我不知道他在高興什么,只点头道:“对,担心你。”
陆白闻言便笑了,眼角眉梢都笑得恰到好处。
大抵是晚霞太过晃眼,我一时间看得入了迷,直到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柔声道:“谢谢。”
我总算回过神来,心虚道:“如果我说我三天没洗头了,你还要谢我吗?”
我感到陆白落在我脑袋上的手僵了僵。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我和陆白的关系突飞猛进。具体表现为,我上早课再也不迟到了,因为陆白天天准点儿喊我起床;我武功大有长进,因为陆白时常给我开小灶……为此,我十分怀念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陆白。
就这样过了五年,我们武当派终于迎来又一位女弟子,李梦瑶。
李梦瑶长得实在好看,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连我一个女人都差点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是李梦瑶并不待见我。
她时常阻拦陆白喊我起床,害得我早课迟到,被师父罚去后厨洗碗;每年到了比武考核的日子,她便缠着陆白教她练武,让我成为垫底……不过这些事儿并不叫我难受,我只是不高兴她总是围在陆白身边打转。
我私心地希望陆白只属于我一个人,只对我一人好。
我被自己这种自私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每每见到李梦瑶,这个念头还是止不住地冒出来。
又过了两个月,陆白的生辰快要到了,我趁着众人不注意偷溜下山给陆白准备贺礼,不想回来的路上却下起了雨。
我不慎摔进泥坑,正绝望之际,就看到陆白打着油纸伞走来,一边嫌弃我邋遢,一边替我擦脸上的泥巴,末了,柔声叹道:“罢了,谁叫我心悦你。”
那一刻,我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回应。
直到陆白送我回到寝室,我看着他温柔地揉着我脑袋,忽然间福至心灵,傻笑着扑进他怀里。
所有因为李梦瑶带来的嫉妒与不甘,终于在这一刻找到答案。
我喜欢陆白。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喜欢上他的,却在这一刻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他。
我抱着陆白良久才分开,转身的一刹那,却撞见了李梦瑶。她不知在我们身后站了多久,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瞪着我,道:“给我离陆白远一点儿。”
输人不输阵,我挺起腰板瞪回去,道:“陆白名花有主,你才该离他远一点儿!”
许是我表现得太过嚣张,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当天夜里我就病了。五脏六腑像是火烧一般地疼,到最后竟生生咳出一口鲜血。
恍惚间我仿佛听见陆白唤我的名字,我想回应他,嗓子却疼得说不出话。然后我又听见有人说我中了剧毒,危在旦夕。
再之后,我便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等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师父正守在我的床头,见我醒了,老泪纵横道:“傻丫头啊,你怎么好端端地就中了胭脂红?这一躺就是五天,要不是我这个江湖百晓生……”
“我躺了五天?”我打断师父的话,见他点头,随手穿了件外套便往外赶。
陆白的生辰已过了两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不高兴。
当我捧着贺礼找到陆白的时候,却看见他正搂着李梦瑶立于山水间,溪水潺潺,郎才女貌,衬得我像是一个笑话。
我快步走上前,红着眼质问道:“陆白,我不过才躺了五天,你另寻新欢也未免太快了吧?”
陆白将李梦瑶搂得更紧,连眼神也不愿施舍给我,只淡淡道:“沈薇,我们到此为止。”
第六章
李梦瑶的突然出现,使得场面陷入混乱之中。众门派忙着和她的手下打斗,她便趁旁人不注意,带着陆白离开了。
等众人发现陆白不见的时候为时已晚,我却偷偷松了口气。
陆白能活着,总归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又重新回到了武当山,成日里闲逛解闷儿。这天途经师父的书房时,恰巧听见他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声音:“五天后进攻魔教,能否成功,可就要仰仗各大门派了!”
自从三天前李梦瑶带着陆白跑了,师父就和众门派的掌门天天窝在书房里商议,我没放在心上,谁想他们这回竟想把魔教一锅端了。
魔教作威作福多年,早已成了江湖中的蛀虫,他们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可我只要一想到陆白也在其中,就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视而不见。
在失眠两天后,我终是忍不住偷偷潜入魔教,想要把此事告知陆白。可惜我武功底子太差,刚翻过魔教的外墙,就被里面巡逻的教徒逮了个正着。
他们一路押着我来到李梦瑶跟前,她捏着我的下巴,冷声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回望着她,淡淡道:“陆白呢?我要见他。”
李梦瑶忽然笑了,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狠戾。她道:“仗着陆白对你的信任,害得他武功尽失,险些丧命。你还想见他?你见鬼去吧!”她说罢,捏着我下巴的手向下移了一寸,掐住我的脖颈。
我强忍住疼痛,喑哑道:“我要见陆白。”
“梦瑶,住手!”
我心心念念的声音终于响起,李梦瑶当真就收回手,快步上前搂住陆白,关心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endprint
“无妨。”陆白回抱住她,柔声道,“放沈薇离开吧,杀了她会脏了你的手。”
他这话一出,我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李梦瑶却笑意盈盈道:“好,都听你的。”语毕,又有一群人押着我的肩膀往外走。
我挣脱不开,心下又酸又涩,只望着陆白吼道:“陆白,你以为待在魔教就安全了吗?你知不知道师父……”
“沈薇,我要和梦瑶成亲了。”陆白打断我的话,一字一句同我道。
我倏地怔在原地。
我想起我中毒的那段日子里,师父到处追查毒药的下落,最后竟发现毒是李梦瑶下的。
胭脂红这种毒药只有魔教才有,她此举自然就暴露了她魔教的身份,而她隐姓埋名潜入武当派,不过是想要从内部瓦解武林正派,武当派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此事一出,各大门派人心惶惶,李梦瑶身份暴露只得重回魔教。
我那时还担心陆白会因此难过,正琢磨着如何宽慰他才好,谁想一进他的屋子,却只看见他留下的一张字条,上面龙飞凤舞写道:“已去魔教,勿念。”
陆白就是这样,他做的决定里,从来都没有我。
可我不长记性,甚至还为了他险些将师父的计划和盘托出。
“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我想笑,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第七章
我一回到武当山,师父就围了上来,皱眉道:“你把为师的计划说出去了?”
“没有,陆白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儿!”我说着径直往屋内走去。
师父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那就好,否则陆白这段时间的努力可都要白费了。”
我正气头上,根本没听清,只发泄般把门狠狠关上。
三天后师父重整旗鼓,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魔教赶去。我武功不济,大师兄又在上次的打斗中受了伤,我们两人就一起留在武当山看门。
大师兄吃瓜子和我唠嗑:“今天是陆师弟大婚的日子,也不知道魔教教主会不会出来。”
我心下一涩,故作无谓道:“应该会吧,自家女儿的婚礼,总归要出来见见的。”
大师兄点点头,赞同道:“希望如此吧,要不然陆师弟可就白白牺牲色相了。”
“牺牲色相?”我听出了端倪,“你这话什么意思?”
彼时,魔教内锣鼓喧天。
陆白身着喜服与李梦瑶并肩而立,魔教教主正端坐高堂之上,大笑道:“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可要好好待她。”
“不好了!武当派率领众人打上来了!”一名教徒高呼着冲上来。
乐声戛然而止,教主不满道:“偏偏这时候打上来,真是晦气!”说罢,他牵起李梦瑶的手,又道,“瑶瑶,爹爹这就先走了,这次婚礼不算,我们下次办场更盛大的。”
“借着你女儿大婚好不容易把你引出来,这次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武当派掌门手持长剑直直地朝教主袭去。
教主随即避开,可下一秒就被陆白藏在袖口的匕首刺中胸口。
“爹!”李梦瑶大喊着搂住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陆白道,“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陆白不答,只望着师父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你自己收拾。”
他说罢要走,李梦瑶却又出声叫住他,颤抖着嗓音道:“陆白,你可曾……爱过我。”
“没有。”陆白话语决绝,“从你毒害沈薇那天起,我就只希望这一天早点儿到来。”
末冬的季节,我发了疯一般朝魔教赶去。
大师兄和我说,陆白是最早查出李梦瑶下毒的。那时候师父正在筹谋消灭魔教的计划,只是苦于魔教教主神出鬼没,一直找不到機会下手。
在得知李梦瑶喜欢陆白,甚至因此嫉妒地毒害于我,却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后,师父便说服陆白假装加入魔教,守在李梦瑶身边,等待教主出现,一举消灭魔教。
可这一切,我都一无所知。
我刚赶到魔教的大门口,就看见陆白从正门出来,一袭红袍衬得他唇红齿白,好看得不像话。
陆白也看见了我,快步向我走来,我却猛地顿住脚步,哽咽道:“陆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
“你都知道了?”陆白步履一滞,苦笑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告诉你,只是怕……”
“怕我话多坏了你的大计,还是怕我不懂事儿,不让你去以身犯险?”我打断他的话,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我流着泪道,“当初你说走就走,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别的师兄弟说你是叛徒,我气得和他们打架被师父罚去洗碗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今天来也不是要和你和好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忍辱负重,你是江湖的大英雄,但在我沈薇这里,你什么都不是!”
我说完转身就走,不给陆白任何挽留我的机会。
我想起当初师父原本是打算把武功秘籍让别人卖给陆白的。可是我怕陆白真的武功尽失,所以硬着头皮把任务接下来,偷偷掉了包。
陆白没有武功尽失,我一直都知道。
我处处为他着想,到头来却是个笑话。
第八章
师父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西南的集市卖我的江湖八卦。
他坐在我摊子对面,笑得奸诈:“老夫问你一件事儿,你知道那天你为陆白挡下的飞镖,是谁投来的吗?”
这件事儿一直是我心中的疑惑,于是我掏出一文钱递给师父,讨好道:“江湖百晓生,您告诉我呗。”
“是魔教教主。”师父忽然正色道,“那老头子对陆白疑心重,除非武功尽失对他构不成威胁,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放下戒心。那次我安排人去袭击陆白,其实就是想告诉他陆白是真的没了武功。但是他不信啊,非要自己投飞镖试试,看陆白会不会反击。”
提到陆白我又不高兴了,低下头不去看他。师父却自顾自地道:“自加入魔教以来,陆白每天都过着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不让我把实情告诉你,只是怕若有一天他真的回不来了,你也能少伤心些。”
我感到心中一颤,想起那天对陆白的责怪,莫名有些心疼。
“还有啊,陆白武功尽失是真的。”
“不可能,武功秘籍我掉包了的!”
“你以为魔教的人都是傻子吗?我是亲眼看着陆白自断经脉的,没了武功,又挨了我一记太极掌,你又不要他,啧啧啧。”师父又贱兮兮地道。
我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去找陆白。我绕着武当山找了一圈无果,最后却在我山下的家中见到了他。
屋内炊烟袅袅,我看见锅内烧着的红烧猪蹄,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陆白见状朝我招了招手,柔声道:“来得正好,吃饭吧。”
我闻言鼻尖一酸,当即冲上前搂住陆白,哽咽道:“你伤还没好,做饭累不累啊?”我说着,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陆白把我推开,无奈道:“脏。”
我“哇”地哭出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嫌弃我脏?”
陆白叹了口气,终是伸手重新揽住我,解释道:“我是说衣服脏。”
我破涕为笑,更用力地搂住他。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爱陆白胜过陆白爱我,所以我感到委屈又不甘。
可现在我终于明白,陆白很爱我,和我爱他一样爱我。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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