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
1、
当今皇上风流好色、荒淫无道，后宫佳丽三千仍不知足。颁布皇榜，但凡各地妙龄少女，皆送入宫中供其享乐，不从者，杀无赦。一时间，各地阴阳失调，大批汉子沦为单身。
渔村七七四十九个光棍泪眼汪汪地看着我，道出心声：“我们苦无媳妇传宗接代，火柴姑娘若想报答我们，请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声明，我虽然叫火柴，但不卖女孩。
我是个杀手，一个有情有义的杀手。因受伤流落渔村受到善良渔民们的悉心照料，我决定报答他们。
夸下海口：“世上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因为我有钱。
没想到他们给我出这样一个难题，我虽然很想献身，但掂量了一下体力，觉得四十九个也实在太多了些。
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下，我咬牙，大手一挥：“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凭我和皇上的关系，一定给你们每人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哗啦啦！”我获得热烈掌声。
无人看到掌声背后的辛酸。我和皇上什么关系？没有关系……
但我已经在皇宫了，作为一个杀手，不能随意出入皇宫是侮辱。我很希望当今皇上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迷惑奸臣，不过根据内线提供的消息，他确实就是这么个可以和纣王比肩的皇帝。
不要怀疑，我的消息来源很准确，出自太监总管小荣子之口。
我放出接头暗号，等了好一会儿小荣子姗姗来迟。
“怎么才来？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吗？”我有些不高兴。
小荣子微微笑，从屁股后面掏出一副算盘珠子。这不是一般的算盘珠子，架子以白玉雕刻，珠子是一颗颗混元天成的翡翠明珠。他噼里啪啦算了一阵道：“最近开销太大，所以以后我给你提供的消息价格翻倍。”
我差点吐血：“你已经是我最贵的一个线人了，你还敢坐地起价！”
“火柴妹妹，不是我不上道，实在是宫中日子难混。”小荣子坐到台阶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我身上擦，“皇上宠幸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我一个一个都要拍马打点，早就囊中羞涩了。”
每次涨价都来这一招！我推开他：“放心好了，我正是为这件事而来。”
“什么事？”他眼中金光闪闪，“你为了给我涨价而来？哇火柴，我太爱你了。”他捧着我的脸狠狠亲了一口，留下一摊口水。
看在他是太监的分上，我一般不计较他吃豆腐。
我竖起指头摇：“你想多了荣公公，我是为了皇上而来。”
“皇上！”他眯起眼睛，笑得淫荡，“你何时看上他了？这样吧，你给我这个数，我安排你进宫侍寝。”他伸出五个手指，我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为了解救天下苍生，为了华夏儿女的繁衍。”我噌地拔出杀手的剑——小荣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道：“皇上独占天下女子，可有想过其他男性同胞的感受？我此番前来，誓要皇上不再摧残百花！”
小荣子退后一步：“弑君是株九族的大罪！”
“我不会这样蠢。”
“你果然是个善良的杀手。能先把刀从我脖子上拿走吗？”
我嘻嘻一笑：“安排我见皇上，女杀手放下狠话威胁恐吓，大约他自此收敛。”
小荣子，贪财大太监，平日里为了赚钱甚至连主子一天上几次厕所都出卖过。这会儿忽然贞烈，大义凛然道：“我不能这样做，皇上龙体安康是我此生最大心愿，你若是将他惊吓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这番忠心耿耿的话自小荣子口中迸出，着实让我震惊。
小荣子用宁死不屈的眼神望着我，我只得说：“你若是反对我同皇上和平谈判，我只得武力解决了。”
他警惕：“你想干什么？”
“割掉皇上最重要的东西，让他变得跟你一样。”
2、
我没有见过当今皇上，虽然我出入皇宫不下数十次。也曾经有人出高价取狗皇帝性命，我思前想后愣是没敢答应，只能望着整箱整箱的金条流口水。
不是我胆小，我怕动摇国本、陷老百姓于水火中。皇上除却风流似乎无其他毛病，小荣子常常说：“皇上将女色看得重，却也勤于国事。虽宠幸妃嫔，却不叫女人左右朝政。”
皇上是小荣子的偶像。
所以为了保住皇上最重要的东西，小荣子只有再一次出卖主子。
为了表示我的尊重，我沐浴更衣焚香之后，从小荣子给我留的门里溜进皇上的寝殿。小荣子已经调走伺候的宫女和当值的太监侍卫，我畅通无阻。
皇上背对我，手捧书籍全神贯注。
我抻长脖子也只够看到他侧脸，线条刚硬如同雕刻，果然有美男资质。
“喀喀——”我提醒自身存在。
皇上懒洋洋道：“是荣贵人吗？”
“不是。”
“那么苏婕妤？”
“不是。”
“田嫔？”他仍然没有转过身。
我只得想皇上的宠妃果然很多，避免他将后宫三千佳丽一一点名，我做自我介绍：“回皇上，小女子是个杀手。”
“噢——”拖长的音调，并未慌乱，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真龙天子，“何人派你来杀朕？”
换作旁人恐怕早叫抓刺客了。
“小女子此番前来并不是要皇上性命。我带来忠告，若是皇上继续广纳民间女子入宫，休怪我不客气。”我拿出杀手的范儿，说话的同时拔剑出鞘，劈断椅子以示气势。
一般这么干的人都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撂下狠话便潇洒飞走。
但我好奇皇上的面貌，于是等待下文。
“你的话朕会考虑。”他扬扬手，示意我退下。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杀手，他伤害了我的自尊。
自尊已经被伤害，至少让我窥下庐山真面吧？那么以后在杀手界，我还有吹牛的资本。
“皇上，您能转过来吗？”
“区区刺客还妄想得见朕的真颜吗？”皇上的口气忽然严厉，“速速退下，不然休怪朕不客气。”
嗯，这话听着十分耳熟。
我悄悄拉近距离，冷不丁蹿到皇上跟前。
“啊——”他连忙拿宽大袖子遮住脸。
但我已经看到，不敢置信：“小荣子……”
“火柴你听我解释，其实——”
我一个巴掌拍过去：“拿了老娘的钱还敢弄虚作假。”别说，他穿龙袍像换了一个人。以前我从没觉得他长得好看——谁会去管一个太监好不好看？现下他去竞选京城十大公子也是有胜算的。
小荣子哭笑不得，表情像便秘。
这时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小荣子大惊失色：“被人发现我偷穿龙袍是死罪，火柴快带我走，用你的绝世武功。”
是的，我跟小荣子吹过，我是天下第一高手。
我有些为难：“其实我的轻功算不得高……”
“你不是这样说的！”小荣子义愤填膺，“你说你的剑术刀法轻功掌法内力统统天下无敌。”
我擦汗，这个似乎吹得有点过了。
小荣子四处找藏身的地方，不忘吩咐我：“你杀出去，不用管我，一切我来承担。”
我顿时热血沸腾：“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情分上，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就在我拔剑的刹那，门开了。小荣子顺势滚到床上，一把扯下纱帐。
四个太监抬着一个裹锦缎的赤裸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不管现在的情势如何，我只想说，我的姿势似乎有点突兀。
3、
就在一个太监张口想喊“刺客”，另一个太监腿软要倒下，还有两个太监要开溜的紧要时刻，小荣子悠悠道：“朕记得今夜没有翻牌子。”
朦胧的纱帐下，看得到小荣子斜靠在榻上的身影，装得十足像。
“禀皇上。”娇滴滴开口的，是现场唯一一个腾空的美人，“臣妾毛遂自荐，特来伺候皇上。”以她的视角，估计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劲儿卖弄风情：“皇上曾经说过，喜欢臣妾的毛遂自荐。”
小荣子嗖地扔出一个枕头——皇上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裹锦缎的美人终于竖起来，拢着身上布料跪下请罪：“臣妾妄自揣测圣意，罪该万死。”她的眼神瞟到我，诧异，“臣妾惶恐，不知这位姑娘是？”
谢天谢地，终于注意到我，我也终于可以换个姿势了。
小荣子慢条斯理：“柴妃正在给朕表演剑术。”
“柴妃？”美人身子一颤，“臣妾愚钝，并不记得宫中有这么一位妹妹。”
“朕刚刚封的。”小荣子打个哈欠，“好了，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叫侍卫们离远点，听着就烦，柴妃留下继续给朕表演。”
我轻声应答。眼瞅那位美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怏怏退了出去。
小荣子探出身子，与我击掌庆祝。
轻松过关！
我们蹑手蹑脚溜到冷宫——这是我同小荣子接头的地方。冷宫僻静，是安全地方。我拎起小荣子衣领跃上屋顶。
意外发生了。
跃到半空，砰地摔到地上。
他压在我身上叫苦不迭：“火柴你的武功退步了。”
“是你的体重增加了！”
我撩眼皮，只觉他近在咫尺，热气呼在我脸上叫我耳朵发烫。他的唇离我不过三寸之遥，仿佛我稍稍一动便能吻上去。
我很羞愧，因为小荣子是个太监，我竟然对一个太监有非分之想。更让我羞愧的是，昔年我和小荣子有更亲密的动作，比如他扑过来啃我耳朵，比如龇牙咧嘴掐我面颊，或者偷偷带我去御用温泉泡澡，他就在旁边看着。因为他是太监，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妥。
现在他依然是个太监，只不过换了身龙袍我就心如鹿撞。
可见我这个人多么肤浅。
我迅速爬起来，喝道：“脱掉衣服。”
小荣子手护前胸：“你干什么？我是不会出卖肉体的。”
我踹他一脚：“龙袍这样显眼当心惹来巡逻侍卫。”
他这才剥掉外衣，更惨，雪白里衣，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这个夜晚真是疯了。
我足尖点地，速速逃离。
小荣子在身后喊：“喂，去哪里？”
“另想锦囊妙计对付皇上。”
4、
其实不过去平复心情。
我这样安慰自己，杀手生涯导致我几乎没有朋友，只有偶尔在皇宫认识的小荣子，以他顽强的生命力成为我唯一的朋友。
其间，我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虽然这个感情建立在金钱之上，但到底也是个感情，难免有时产生错觉，误把友情当爱情。
一番自我调节之后，我觉得又能坦坦荡荡面对小荣子了。
鉴于他此次弄虚作假——虽然后期表现良好，但我觉得有必要收回付给他的资费以示惩戒。
他一见我就愁眉苦脸：“火柴出大事了。”
“你才出大事了。”冷宫的台阶上，我撑着下巴没好气地说。
“皇上封一位剑女为柴妃的消息已经传遍皇宫。皇上虽然没有印象，不过他向来滥情，随口封妃的事时有发生，他还真以为是自己口谕。”
我警惕：“既然随口封妃的事时有发生，那皇宫上下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荣子叹气，挨着我坐下：“你有所不知。皇上其实心里也有分寸，兴致所至一般也就封个才人、婕妤、昭仪之类，鲜有直接封妃的。”
据小荣子绘声绘色的精彩描绘，场面是这样的。
皇上面上浮起惊艳淫笑：“想来朕给这位姑娘如此高的位分，她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听说舞剑惊鸿，必定是英姿飒爽。小荣子，即刻举行封妃大典，安排柴妃侍寝，朕迫不及待要见她。”
小荣子靠在我肩上，不知道他是如何顺其自然完成这个动作的。他道：“火柴，你一定要帮我。”
“你随便找个宫女充数呗，想来不少宫女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吧。”
月色皎洁，小荣子睁着眼睛看我，长长睫毛忽闪，有那么点楚楚可怜：“火柴你忘了，那天有四个太监和一个美人见过你……”
我下意识后退：“不不不，我不能为了你的前程出卖我的肉体。”
他继续诱导：“你想想啊，你不是答应渔村的汉子们一定结束他们的单身生涯吗？这是好机会，你俘获皇上圣心，自此他只宠爱你一人，哪里还会迎其他女人入宫？看，凭你一人之力，不仅解放了天下女子，更为天下汉子迎来了春天。”
“我既无倾城貌又无惊世才，阅历无数的皇帝哪里会看上我？”我才不上小荣子的当。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又温情：“火柴，在我眼里你是最美丽的女人。你可爱活泼，善良大方，乐善好施，武功高强……”此处省略数个形容词。
我并不是一个受到吹捧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我之所以飘飘然因为小荣子说的都是实话，大实话。说实话的人应该有福报，不然世上哪里还有人说实话？于是我道：“我帮你一回。”
“火柴火柴。”小荣子乐不可支，“你果真是最美丽的女人。”
怎么忽然，这话听着有点像拍马屁了？
5、
这是一个杀手到柴妃的血泪史。
我获得一处宫殿，皇上又赏下许多金银珠宝玉器。内务府将封妃的服饰送进来，许多宫女太监围着我打转，连绵不断的妃嫔借着贺喜的名义来打量我。我几乎招架不住，问身边的人：“小荣子呢，叫小荣子来见我。”
他们道：“荣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娘娘不宜随意召见。”
嗯，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小荣子。
我以为他会想办法来见我，毕竟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他是大太监，很是神通广大。有一回我去刺杀一个奸官，不料陷入埋伏，多亏小荣子派了高手来救我，不然我铁定死翘翘。小荣子虽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我知道他在宫中却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每朝每代，皇帝跟前的大太监都握着权柄。但是他寂寞，他说在宫中找不到一个说真话的人。
我在对小荣子的思念中沉沉睡去。他没有来见我，我承认我小小地伤心了，我是个脆弱的杀手。
这样到了第二日的封妃大典，经过冗长繁琐的仪式，我见到了皇帝。
他离我很远，又有珠玉在前，我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这个人威仪自成，举手投足间甚是霸气。
他吩咐：“柴妃到朕跟前来。”
我走过去，这台阶可真够多的，我本就穿着繁重，要不是我有武功底子，早滚下来了。真不知道宫里那些娇弱的娘娘们是如何扛住的。
但我还是滚下来了。
就在我看清皇帝的刹那。
不是天家风范震慑了我，是他有一张小荣子的脸。
小荣子，他、他、他真的是皇帝！
他身边的禁卫军首领甚是眼熟，就是救过我一次的高手！
我沉浸在小荣子是当今风流的皇帝的震惊中，好一会儿又沉浸到另一种震惊中。他，就是打着太监的旗号，一次次吃我豆腐。最可恶的是泡温泉那次，我叫他非礼勿视。他道：“我一个太监你怕什么？”我想他说得有道理，便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靠，老娘就是这样被看光光的。
史册记载，我是唯一一个在封妃大典上得意忘形摔断腿的妃子。
宫里甚传，我出身草莽，没见过大世面，只会舞刀弄枪，无大家闺秀的风范。
嘁，我不仅舞刀弄枪还杀人呢。
我想杀谁，我想杀小荣子，不不不，现在应该叫慕容词。
他是这样解释的：“我是高处不胜寒，所有人皆对我阿谀奉承、心生敬畏，我早就厌烦了。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后变得和他们一样，火柴，我不想失去你。”
我虽然摔伤了一条腿，但还有另一条腿。
我踹他：“就算你是皇帝我也不会奉承你敬畏你！你说你咋这么小气，这天下都是你的，你还假装太监从我这里赚了那么多钱，还给我！”
慕容词嘻嘻笑：“我就是喜欢赚你的钱，喜欢看你痛心的模样。”
“变态。”
6、
慕容词将他的喜欢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虽然我不能侍寝（也不会侍寝），他依然夜夜留宿我宫中。比如进贡的稀罕物什，不过寥寥数几，他尽数赐予我。比如我觊觎多时的藏宝阁中的宝剑，他将其命名为火柴，还大张旗鼓请大师开光。
老实说，我并不适合做什么妃子。
而且，我很怀疑慕容词的人品，前提是这玩意儿他有。就冲他一步步请君入瓮，我就有权怀疑他。不要忘记当今皇上的代名词——风流好色啊。
我本打算养好伤后卷款潜逃，远走高飞。以我的绝世武功，走得悄无声息绝对没有问题。但想一想，又觉得不大符合我的气质。虽然和慕容词做不成夫妻，但做朋友还是好处多多的。
我觉得有必要知会他一声，想来整个皇宫也没有拦得住我的人。
听了这个消息，慕容词出奇地好说话：“记得常回来看看。”
人就是有点犯贱，他一点也没有挽留倒叫我心里不爽了。我张口嘴，他剥了一颗葡萄塞进来，我道：“我很忙的，不一定能抽出时间。”
他又露出淫荡笑容：“你若不能经常陪我玩，我只能下旨收更多女子入宫陪伴。”
我忽然心里一个激灵，慕容词很自然地将淫荡笑容过渡为奸诈笑容：“你没有忘记你进宫的任务吧？”
渔村的光棍们！
我“咕噜”把葡萄籽吞下去了：“其实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分上，经常来看看你是应该的。”
慕容词满意地笑了，为这段谈话做总结：“那就每两天回来一次吧。”
我差点从贵妃榻上摔下来。
是不是太经常了……
罢了，我大义凛然，就当是为天下苍生谋福利做出的牺牲。
内心有小小的声音说：他其实是想经常见你。
呸呸呸，我驱赶这种想法。我岂会为一个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男人胡思乱想？
7、
我一边耐心养伤，一边积极将慕容词赏给我的东西做财产转移。
我压根儿没有心思和那些莺莺燕燕宫斗。但我不和她们宫斗，她们却凑上来与我宫斗。
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先是诬蔑我刺杀某个美人，接着在我床底发现诅咒某个美人的木偶，然后栽赃我与某个侍卫私通。
人证物证俱在，甚至连我私通时穿的什么颜色的兜肚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我很认真地告诉她们：“其实我不穿兜肚的。”
“皇上——”这些美人们像是商量好了的，齐齐跪下，“请皇上惩治柴妃，以肃后宫之气。”
慕容词看了我一眼，也很认真地说：“其实你们都高估了柴妃的智商，她除了每天想方设法偷朕的钱外，是没有心思做其他事的。”
美人们瞬间沉默了。
我默默滴汗。
慕容词奠定了我柴妃的身份地位，他下旨将陷害我的美人们统统打入冷宫。但我是个善良的杀手，我建议把坏心美人们贬为庶人送出宫，可自行婚配。
那一天，美人们在宫门前久久不肯离去，高声咒骂我狠心恶毒。
我安慰她们：“你们在宫里只见了皇上一个男人，自然以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其实世界上的好男人多得是，尤其是渔村的男人们，他们可不像皇上三心二意……”
忽然美人们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一回头，看到慕容词在我身后十分不爽。
“朕不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自然不是。”
“柴妃。”慕容词道，“朕现在很不高兴，你这个月的俸禄没有了。”
每个月一百两的俸禄，是当这个柴妃唯一对我的吸引力。我虽然很爱钱，但我也不至为了钱昧着良心说话。尤其我和慕容词相交多年，更应该坦诚相待。
我拍拍他的肩膀：“其实论长相吧，你还说得过去。就是这个气质吧，旁人轻易看不出来。最重要的是你这个人没啥品，实在算不得好男人。”
“你敢这样说朕，朕是皇帝！”
我又拍拍他的脸：“哎哟，你不是最喜欢听我说真话吗？人，要坦然面对自己的残缺，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他低声埋怨：“我喜欢你在我一个人面前说真话，不喜欢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真话，尤其是诋毁我的话。”
他很傲娇地转身。
我一瘸一拐跟上去，忽然感觉脊背发凉，似乎有特别强烈的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我。待我转头去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奇怪，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像从前我就怀疑过小荣子不是太监，猜测他是某个寂寞的宫嫔养在身边的假太监。结果我偷看他洗澡的时候被奸诈狡猾的他发现了。他弄了一个真太监敷着面膜来糊弄我，打消了单纯的我的疑虑。
“怎么了？”慕容词发现我的异样。
“觉得有什么人在暗处发疯地忌妒我。”
他倒是乐了，趁机打蛇上棍：“当然了，你现在是使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的柴妃，谁人不忌妒？”
嘁！我不屑，我真的不屑。
8、
女人的第六感，果真不容忽视。
这天晚上我虽然睡得像头猪，但仍然保持着杀手的警惕。在那把匕首尖离我心脏三寸的时候，我乍然惊醒，便看到一个女人目露凶光站在我床前。
我因腿伤未愈，灵敏度打了折扣，躲避的时候被她划伤了胳膊。
“你是谁？”我问她，“谁派你来刺杀我？”
“我是谁？”她步步逼近我，哈哈大笑，“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曹贵人——”
哟，曹贵人，对不起，真的不认识。
“后宫的女人太多了，多到我早早地失宠了。”她眼中滚下泪珠，“你的册封大典上，我只消看你一眼，就知道，原来皇上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你。你的眉你的眼你的唇你跳脱的性子，他纳了数不清的女人入宫，只是因为这些人身上有你的影子。”
她抚摸自己的脸颊：“他说我的侧脸最像你，所以喜欢远远看我……”
我已经说不出话，我没想到以我的姿色还被人这样暗恋。
慕容词，你实在太痴情太深情太专一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我在心中将他夸了一百遍，也许是我的表情太欠揍了，曹贵人冷冷道：“收起你这幸福的表情，你的死期快到了。因为你的出现，皇上已经遣了大批宫嫔出宫，迟早有一天，这后宫的女人都会因为你消失殆尽。”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曹贵人抬起匕首。
我道：“你知道我进宫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她皱眉，不知道我玩什么花样。我好心告诉她：“在成为柴妃之前，我是杀手组织排名第一的杀手。论武功，我在江湖上排名前十。你侥幸刺伤我，不过是出其不意兼之我腿伤未愈。你以为，我堂堂一个杀手会摆不平你一个深宫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吗？”
不要以为我是拖延时间胡乱编造，我凭的是实力。
显然曹贵人的想法和我背道而驰，她不屑一顾：“好啊，让我看看杀手柴妃的实力。”
她手起刀落，我在地上打个滚，摸到一个花瓶砸过去。
很好，混合了我内功的花瓶一下就把她砸晕了。
“火柴，火柴你没事吧？”在我干掉了曹贵人之后，慕容词和大批侍卫拥进来。罢了，我也不同他们计较，听说一般都是女主凭自身本事脱离危险了男主才出现的。
我扬扬手臂：“一点轻伤，不碍事。”
“曹贵人迷晕了外头的宫女太监，其中一个太监支撑着爬出去喊救兵，正巧遇到朕，不然朕哪里能及时救你？”
及时个屁……
我没好气：“就是你女人太多惹的麻烦。”
慕容词特别爽气：“那朕就将宫里的妃嫔通通遣送出宫。”
这时晕过去的曹贵人悠悠转醒，正好听到这样一个噩耗，我对她道：“看，你的预言成真了，恭喜你。”
她又给气晕了。
慕容词这时问我：“她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啊？”我看着他：“嘿嘿嘿嘿！等我哪天高兴了告诉你。”
其实我现在就很高兴。知道慕容词不是太监我很高兴，知道他拐弯抹角留我在宫里我很高兴，知道他顶着风流好色的恶名都是因为我更加高兴。我想等，等到哪一天他放下皇帝的架子跟我坦白这件事，我便告诉他，不管是慕容词还是小荣子，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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