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为了不让宋子迁失望,陆雨桐在争取签下合同时不慎摔到头部昏迷不醒,却在刚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宋子迁即将和夏雪彤订婚的消息。
雨桐?他温柔含笑地喊她的名字。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他的话语,化作一个个带着回音的字眼,敲入她的耳膜。可是,字字句句如山风冰冷无情,让她喉咙发紧,寒意自指尖蔓延到脚底。
皮特转向陆雨桐,见她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忍不住大笑:“宋少总,开玩笑的是你吧!陆小姐这么柔弱,怎么可能……”
“不!”陆雨桐艰涩地开口,嗓音微弱却清晰,“我可以做到!”
皮特的笑硬生生停住,眼角抽搐:“陆小姐,你确定?”
“是,我确定!”
跳台旁的冒险者纷纷停下,扭头看她,有人朝她竖起大拇指。
宋子迁深幽的瞳孔迅速紧缩,英挺的浓眉微拧了一下,很快又舒展,露出复杂难解的神色。
夏雪彤难以置信:“迁……你们都在说笑吧?”跳崖这种极限运动,男人都不敢轻易尝试,更别说弱女子。谁知陆雨桐真的答应了,而宋子迁竟然没有反对。
风,吹开陆雨桐一头乌黑的长发,她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指,将散乱的发丝绑住。她缓缓转身,对宋子迁露出一抹凄然绝美的笑:“少总,因为这是你想要的,所以我不会让你失望。”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他眼中只有她的笑容。
她说,因为他想要,才甘愿纵身一跳……
这些年,她因为欠他,才甘愿承受一切,才会毫无异议执行一切。她亲口说过不爱他,那么刚才这句话、这个笑容算什么?为何他感受到了一丝说不出的怪异情绪?
宋子迁死死地盯着她,喉头灼热,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悄然紧绷。他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笑容在扩大,说话的声音却极其沙哑:“陆雨桐,如果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陆雨桐笑着摇头,从包里掏出合同文件,递给皮特:“我想皮特先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皮特之前的愤怒与嘲弄已然消失,接过合同,怔怔道:“当然,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谢。”陆雨桐扫过宋子迁和雪彤,冲他们点头。
有人劝道:“小姐,这项运动不适合你,很危险。”
“会死吗?”
“那倒不会,我们凌江这座桥梁跳台经过精心设计,目前为止还从未出过任何事故。”
“那就行了!”她可不打算就这样死掉。心里镇定了一些,她学他们整理衣服。
宋子迁双脚定住似的,站在原地。他一直知道,这个女人顽强而倔强,精心栽培她,要的不就是她这样奋不顾身为他工作吗?可此时此刻,压在胸口沉沉的疼痛为何而来?
“迁,你担心吗?”夏雪彤轻声问。她虽怨恨陆雨桐,但此刻很不愿承认自己生出了一种佩服。拿性命做筹码,她自问没有这种勇气。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宋子迁低沉回答:“担心?是,我担心她会临阵退缩,功亏一篑!”
“她说因为你才去跳的,她对你……”
“别胡思乱想!”他严肃地打断她。
夏雪彤细看他的神色:“雨桐喜欢你,你知道吗?”
宋子迁眼底有道不明的光一闪而逝,他忽然手臂收紧,俯首吻住她。夏雪彤一怔,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惊喜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甜蜜。
“迁……为什么?”她不是迟钝的女子,感觉到他这一吻之中隐含着异样。
宋子迁扬起嘴角,目光闪烁:“别多想!其他女人对我如何,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承诺的话语,说给怀中的雪彤听,也似说给自己听。
陆雨桐瞥过这亲密的两人,眼中蓦然冲上湿润的热气。她仓皇地背过身去,却忘记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经意看上一眼,心脏就难以控制地惊悸颤抖。
“陆小姐,你还可以改变主意。”工作人员在了解完她的身体状况后,再次提醒。
“谢谢。帮我扣安全带吧!”陆雨桐强忍酸涩,连做好几个深呼吸,稳定心神。
皮特万万没想到他的一句刁难会意外成真,不禁重新审视这位纤细的女孩。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克制恐惧,可是,她勇往直前的意志那样坚定,义无反顾。
再观世兴集团的少总,跟夏家千金你侬我侬,一副提前庆功的样子……
皮特惋惜地皱眉:“宋少总,我想说一句,像陆秘书这种人才,是贵公司最大的财富!”
“我知道。”宋子迁轻笑,看向一步步走近跳台的陆雨桐。公司里,她是不可再创的宝贵财富,私底下,也是他不可复制的宠物。
她的价值,他怎么会不清楚?
安全检查完毕,陆雨桐站在跳台边缘,山谷中白雾隐隐升腾,寒风彻骨。她再强的意志,也无法阻止本能的反应,手脚发软,冷汗涔涔,只能屛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
顷刻间,她成了主角,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宋子迁的目光,落在她寸寸挪動却坚定的双脚上,脸色也随之深沉。
突然,夏允风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疾步走过去,猛地握住陆雨桐的手腕。
她吓得惊喘:“夏允风……你做什么?”
他双臂如铁,没有迟疑地抱住她。刚才一直在人群背后等待好戏,将前因后果尽收眼底。宋子迁有多无情?而这个女人又有多愚蠢?他本打定主意袖手旁观,可看她当真抖着双腿走上跳台时,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心脏,按捺不住冲了出来。
“陆雨桐,是谁让你如此卖命?世兴集团,还是宋子迁?”
她有瞬间的僵硬:“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要我提醒你吗?你曾经发过誓,绝对不会爱上他!”
“不用你提醒!”她厌恨地推开他,“我就算众叛亲离,孤独终老也与你无关!”
被夏允风如此一闹,陆雨桐反而将怒气化为勇气,步子大胆了许多。
宋子迁盯着两人,也踩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却被夏雪彤拉住了。
“迁,你不要过去!那边光是看看都感觉危险,我会担心的。”正说着,她忽然睁大眼,“我哥不会也想……天啊!哥——”
夏允风熟练利落地绑好安全带,咧嘴笑道:“妹夫要不要一起来试试?”
宋子迁眯眸,冷哼:“你最好不要影响我的秘书工作!”
夏允风看看陆雨桐,半真半假地道:“工作?呵呵,陆秘书在我眼里只是个柔弱的美人儿,我甘愿成为陪伴美人的骑士。”
夏雪彤知道多劝无益,担心地提醒:“哥,你一定要小心点儿!”她抱着宋子迁的手臂往回拉。
夏允风潇洒地比了个手势,快步追上陆雨桐。陆雨桐背对大家,身子笔直,发丝飞扬。她已站到中央起跳位,短短数步走来,耗费了她生平最大的意志力。
她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这是人们寻求刺激和挑战的地方,自己却为赌注而来。夏允风问,她如此卖命究竟为世兴集团,还是为宋子迁?
答案,可以欺骗任何人,唯独无法欺骗自己……
她吸气,回头,深深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揽着心爱的女子,也注视着她,她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苦涩地吐出几个字:“我不会让你失望……”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忽然纵身一跃。
“陆雨桐,说了让你等我!”最后一秒,夏允风气急败坏地抓住她的手,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落下。
“哥……”夏雪彤捂着嘴,将脸埋在宋子迁胸前,不忍直视。
跳台上空荡荡的,宋子迁双手紧握,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生硬地将目光拉回。他转向皮特:“现在,阁下可以履行承诺了吧?”
皮特盯着他冷峻的面孔,纠正道:“宋少总确实是位做大事的商人!不过,今日是我跟陆秘书履行承诺,宋少总有如此下属,请务必珍惜!”
“谢谢,我会的。”宋子迁从胸前摸出一支钢笔递给他。
皮特刷刷地在合同尾页签上大名。
宋子迁扬起了笑,夏雪彤开心地亲吻他的脸颊:“迁,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而山谷中,陆雨桐牙根发颤,极速坠落感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心跳接近停止,整个人仿佛直落地狱,风声如阎王殿里传出的哀号。
突然,腰上的一条安全绳松动……
“陆——雨——桐!”夏允风焦急的呼声回荡在山谷。
宋子迁刚准备签字的钢笔陡然滑落,笔尖戳在石块地板上,心脏传来一股剧痛。
医院,安静的特护病房,空气中弥漫淡淡的药水味。
陆雨桐躺在床上,脸色跟床单一样雪白。她仿佛睡着了,平静,安详。纤细的手腕插着针头,药水顺着透明的管子缓缓注入。
已经过了半个月,她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掉,靠近发际处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痂。
意外的发生,由于腰间的一条安全绳突然松动,身体失去平衡,飞向旁边石壁。要不是夏允风反应迅速,及时拉了她一把,结果绝不是撞到头部这么简单。幸好她被及时送到医院抢救,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脑袋有个小血块,导致持续昏迷……
青桐坐在床前,脸上写满了无措:“姐,马上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记忆里,他和姐姐像没有父母的孩子,从小跟奶奶住在偏僻的郊区。奶奶是个哑巴,慈祥善良,尽心照顾他们,因为不能说话,他们也跟着变得安静。
一直以来姐姐就是他的保护伞,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倒下了。
青桐握住病床上那只纤白的手:“姐……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你要是有事,我该怎么办?”
“你已经是个大男人,应该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宋子迁出现在病房,听到他的话语,很不赞同地皱眉。
青桐慌忙起身,孩子气地抹着眼泪:“宋大哥……”
宋子迁十分严肃:“你已经守了五天,该回学校了。”
“我放心不下。”
“你先做自己该做的事!她现在这样昏迷,你守着也没用。”
“我只是想多陪陪她……”青桐似怕惊到姐姐,把宋子迁拉到窗户前,清亮的眼眸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勇气,“宋大哥,我拜托你,以后能不能别让我姐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宋子迁闪过讶异,青桐头一次敢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语气中带着指责,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青桐,这是你姐姐敬业的表现,我并没有逼她。”
青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宋大哥,这些年,我们经历的每件事我都记得,也打心底敬重你,但是,我只有一个姐姐,她为了工作、为了你可以赌上性命!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能赔我吗?”
宋子迁厉声喝道:“她不会有三长两短!医生说过,她随时会醒来!”
“我也问过医生,医生说姐姐也有可能永远不醒来……”
“陆青桐!”他的太阳穴隐隐跳动。
“好吧,宋大哥,这是病房,在姐姐面前我不想跟你辩驳。”青桐转身重回病床前,帮姐姐掖了掖被子,放柔了声音,“姐,早点儿醒过来,好不好?就算其他人都不在乎你,至少你还有弟弟啊!我每天都等着你醒来。”
宋子迁站在窗户前,窗外透进的灰蒙白光映在他的脸上。他下颌紧绷,眼神复杂,感觉自己看了七年的小男孩长大了。
青桐抬头看他,眼中有抹怨色:“我说过,姐姐很喜欢你,你忘了吗?”
宋子迁微微震动,避开他的话题,“好了,你先回去。我答应你,雨桐要是醒来,我第一个打电话告诉你。”
“就算你不喜欢姐姐,我也希望你不要对姐姐太残忍!”
“青桐,我跟你姐之间……”
房门忽然被推开,夏雪彤站在门口,看到青桐俊秀白净的脸,疑惑地打量。
青桐也看着她,而后回头转向病床,轻声道:“姐,我先走了。”病床上,陆雨桐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反应。
青桐离开了,夏雪彤看了陆雨桐一眼,上前挽住宋子迁:“迁,再过十天就过年了,我爸请人重新挑了日子,将我们的婚礼定在正月十六,元宵節后一天。你觉得怎样?”
“好。”他没意见。
“你不会觉得太仓促了吗?”
宋子迁摸摸她的头:“没事,你喜欢就好。”新年后凌夏集团计划上市,夏国宾想尽快与宋家联姻,并非没有理由。
夏雪彤思考着:“要挑婚戒,拍婚纱照,还要布置婚房……可最近你经常往医院跑,一心挂念着雨桐,哪有时间准备婚礼?”
宋子迁皱眉道:“又胡思乱想了?雨桐怎么受的伤,你很清楚。”
夏雪彤藏起嫉妒。怎能怪她胡思乱想呢?当日,在山崖上听到大哥惊喊“陆雨桐”的刹那,他立刻丢开手里的合同,飞奔到跳台旁,看那姿态,她差点儿以为他会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寻找。而他千方百计想要签订的合同,被遗弃在地上,差点儿被山风吹走。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对陆雨桐过于紧张,甚至不会表露出来。但是,因为她爱他,直觉比其他人都要敏锐,所以敢肯定宋子迁绝对是在乎陆雨桐的!而陆雨桐刚送到医院时,他不眠不休守了一整夜,说陆秘书为公司而伤,身为老板,仁义道德,绝不能弃之不管。
这半个月,宋子迁一有空就会来探望陆雨桐,她便也跟着来了。
夏雪彤走到病床前,俯身帮陆雨桐拉好被子,叹息道:“迁,如果雨桐就此醒不过来了,你会怎么做?”
“她会醒来!”宋子迁肯定地说。
“是啊,我也希望雨桐快点儿醒来,到时候她就可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在未婚夫面前,她永远是温柔善良的好女孩,“说起来,幸好当时有我哥在她身边,否则雨桐现在已经……”
宋子迁的双手猛然握紧。
夏雪彤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望向宋子迁:“迁,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好不好?”
“说吧!”
“你当真不喜欢雨桐吗?以男人看女人的眼光……”
“当然没有。”他直接打断,将她拉到身侧,“彤,你不是多疑的女孩。”
“我只是好奇。雨桐漂亮又能干,在你身边三年,你不心动?”
他皱眉,沉声道:“喜欢她的工作能力,不代表要喜欢这个人。依照男人的眼光,还是你这样柔情似水、甜美可人的女孩更有魅力。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夏雪彤还要再说,他制止她:“说好一个问题,你已经连问了好几个。正月十六订婚,新娘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夏雪彤转为微笑:“那就是说,雨桐在你心里,什么都不算了?”
宋子迁顿时沉静下来,看向陆雨桐。周棣曾问过他,这个女人在他心底算什么?在她义无反顾地跳崖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是他养的宠物,是他精心栽培的工作机器人。
可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非要往死里拼,害他强健的心脏莫名其妙地跟着发紧,让他头一次尝到陌生的恐惧,而无法毫无芥蒂地说出“宠物”二字。
陆雨桐——变成了一个会让他心痛和恐惧的女人!他讨厌失控的感觉,掌控不了她,难道连自己的心也掌控不了吗?这两天没来医院看她,他终于冷静地想明白了,所谓的心痛和恐惧感,不过是陆雨桐跳崖时带来的震撼,以及生命垂危带来的惭愧罢了!
看他脸色变得难看,夏雪彤多少有些怯意:“迁,我是不是说错了?”
宋子迁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十分严肃地说:“你没说错。从决定娶你的那一天起,我这里便没有其他女人的位置。陆雨桐,确实什么都不算!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
“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全部回答你——”宋子迁眯起黑眸,冷酷地说出自认为最客观理性的话语,“陆雨桐聪明能干,重要的是忠诚。我出钱雇她,她替我卖命,没有老板不喜欢卖命的下属。她存在的价值,仅此而已!”
病床上那人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夏雪彤刚好瞥见,心里惊颤,立刻紧紧抱住宋子迁:“迁,我就知道你只爱我!以后,我会做你最好的未婚妻!”
陆雨桐挂着点滴的手指动了动,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
在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一对亲密的身影,心跳连同心痛一起复苏……
夜半,宋子迁突然从床上坐起,看了手表一眼,凌晨四点。
又是噩梦!
连续好几夜,都做了相同的噩梦。梦见她在悬崖边回头凄美决然地一笑,梦见她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梦见她说宋子迁,永别了……
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进浴室冲了个澡,剧烈跳动的心脏才稍感缓和。是梦而已,陆雨桐明明已经醒了啊!那日在他和雪彤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医生就打电话来通知了。距她醒来已有三天,她很配合治疗,只是异常安静。
他和孙秘书去看她时,她用沙哑的嗓音说的第一句话:“合同签了吗?”
孙秘书立刻为之动容,差点儿当面擦拭感动的泪。而宋子迁说不出为何,听到这句话,明明该高兴的,可他就是感到生气,非常生气,忍不住用尖锐讥讽的语气告诉她:“当然,陆秘书连性命都不顾换来的合同,当然会成功签下!”
她点点头,此后不再说话,最多点头,摇头,剩下的便是沉默。
起初,他怀疑她因撞伤头部留下了后遗症,仔细询问医生,医生说她依然思维敏捷,表达方面也完全没问题,除了血块一时半会儿难以取出,其他一切安好。
那么,陆雨桐的安静,单单只是刻意针对他吗?想到这里,宋子迁烦躁地抽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三年,这套曾经经常在此过夜的房子,没有她在,竟让他无比空寂。
他忽然摁灭烟蒂,火速换衣,顶着刺骨的寒风冲向医院。
病房里,橘黄色微弱的灯光化解了医院冰冷的气氛。
宋子迁的浓眉几乎打成死结。直到此刻真切地站在陆雨桐面前,他才感到心跳恢复正常,也同时意识到自己多么冲动,竟然深夜来探病。若被人发现,指不定会传出什么绯闻。好在,这家高级私人医院来往的都是名流贵族,医生、护士早已训练有素,懂得不管闲事,三缄其口。
他拉過椅子,坐在床前静静地凝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雨桐开始渐渐不安,双手紧攥被子。
宋子迁目光深沉,一只手悄悄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柔地拂过她冰凉的额头,拭去一层薄汗。看来,她也做噩梦了。
陆雨桐深陷梦境中——
“妈妈……”她含糊地低喊。梦里,妈妈的面容模糊,但身材苗条,打扮美艳,自己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跟在妈妈身后追着喊“妈妈,别走!妈妈,别丢下我们……”。
妈妈停下了脚步,她惊喜地抹掉眼泪,张开双手准备扑进妈妈的怀抱。
谁知,妈妈的声音那样冷漠,背对着她:“不要过来!”
“妈妈……”
“你已经六岁,该懂事了!以后跟奶奶一起照顾弟弟青桐,要是做得很好很乖,妈妈以后才会回来看你们。”
“那是什么时候?”
“以后!”
美丽的身影在一团白雾中消失,陆雨桐失声大喊:“妈……不要走!”双手惊慌失措地在空中抓动,她猛然睁开眼睛。病房里昏暗寂静,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回神,被床前幽灵般的身影吓了一跳。
他……他怎么在?
“醒了?”宋子迁嗓音沙哑,一只手正握着她。
陆雨桐怔怔望着,舔舔干涩的唇瓣,然后一点点抿紧。
宋子迁的脸色很快变得冷漠,因为,刚才亲耳听到她在叫妈妈!她的妈妈——那个如美人蛇一般的狡猾女人,带着罪恶的可怕女人!他放开手,站了起来。
陆雨桐迅速将手缩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别开脸,仍是一副不愿对他开口的模样。
宋子迁黑色的身影罩在她脸上,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还不打算跟我说话吗?”
陆雨桐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为什么不开口?”
为什么?陆雨桐在心底嘲笑自己!
宋子迁俯下身,双手捧住她的脸,执意扳正:“陆雨桐,你现在是在生气吗?怨恨吗?你别忘记,当初没人逼你跳下去,是你自己的选择!”
陆雨桐睁开眼睛,与他蕴藏恼怒的视线交缠,没有暖意,只有兵刃相见般的冰冷。她是倔强骄傲的人,克服心惊胆战的恐高症纵身跳下,没人可以让她犹豫。同样的,当她打定主意不想说话,也没人可以强迫!
他们直直地看着对方,沉默散布整间病房。
宋子迁的视线下移,落在她苍白紧抿的唇上。该死的倔强,又该死的惹人心疼,让他心里又充满了那股酸痛的饱胀感,难以释怀。他无暇思考,倾身吻下去。结果,还没碰到,她突然推开他,扬手就是一巴掌。
宋子迁彻底愣住了。长这么大,何曾被一个女人打过脸?她身体还虚弱,这一巴掌很轻,但举动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陆雨桐!”他强悍地按住她的手腕。她痛得皱眉,咬着唇不停地抽气。那模样……宋子迁只觉得心里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慢慢放松了力道,语气仍是粗暴得吓人:“你这个女人!究竟在闹什么?别挑战我的忍耐力!”
手腕得到自由,陆雨桐立刻将被子拉高,把他当瘟疫一般全身戒备。
宋子迁懊恼极了,怒气无处可泄,抡起拳头重重落在她的枕侧。病床剧烈弹动,她的身子也跟着弹动了一下,瞳孔急速收紧。也不过是瞬间,她忽又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不躲也不避,冷静得吓人。
宋子迁无奈地收紧拳头。谁来告诉他,女人这种生物为何如此难懂?尤其是眼前这个,直到今日,他才发现竟然一点儿都不了解她。青桐说她喜欢他,可他怎么丝毫感觉不到?女人的喜欢,不应该是雪彤那样柔情似水,娇俏可人,随时随地需要他一个拥吻安慰吗?她从来不找他,不缠他,不撒娇,连个笑容都吝啬。现在更好,全然当他是洪水猛兽,退避三舍。
他盯着她,挤出一句:“陆雨桐,你要明白,一直是你欠我,我可从没欠你分毫!”
闻言,陆雨桐眼底流泻出少许痛苦。她缓缓移开视线,望向窗外幽幽的夜空,隐约的白光从外面透进,天快亮了吧?
他不走吗?还要继续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吗?他是没欠她,是她自己傻罢了!清醒后,听到的是他冷酷无情的话语,看到的是他跟夏雪彤甜蜜恩爱的画面。是她自己情不自禁爱上他,明知是错,还义无反顾,用生命为他换来一纸合约,完成他的心愿。然而,早在他冷眼看着她双腿发软地走上跳台时,她就该悔悟——一个男人若连你的性命都不珍惜,你的爱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奢望今生能得到一份美好的爱情,但是,既然爱上了,就希望自己的爱更有价值。宋子迁的确帮过她和青桐很多,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陆雨桐和陆青桐。这份恩情,她会永远记得,但是爱……
不,这个男人,她爱不起,也不值得再为他付出了!
陆雨桐蠕动嘴唇,终于对他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二句话。
“宋子迁,放我离开吧!”
闻言,宋子迁眼角剧烈抽搐了一下,几乎屏住呼吸:“什么意思?”
“我想离职,不想继续在世兴……”
“不可能!我绝不同意!”他断然拒绝。
她坚持把话说完:“我不想继续在世兴工作,还有你,我不会再留在你身边……”
“陆雨桐,我说了休想!”宋子迁恶狠狠地加重语气。
陆雨桐笑了笑:“可我,已经决定了!”说完她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第五章
宋子遷那夜之后,没再去医院。
距离过年只有一星期,宋夏两家因为联姻之事,忙得不亦乐乎。媒体也讨论得热火朝天,一方面积极关注这场盛大婚礼的筹备状况,另一方面大力报道由世兴代理的CHENL品牌入驻国内,以及凌夏新股即将上市的消息。
病房里有电视,陆雨桐打开,看了几眼,又关闭。她下了床,静立在窗前眺望。五楼,视野不算开阔,外面有三米高的围墙,墙边一棵光秃秃的杨树,几片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簌簌抖动,一切显得那样萧瑟。
围墙上刻有“爱德”字样,她知道,这是全市最高级的私人医院,保密性一流。孙秘书说,宋子迁已跟公司其他员工宣布——陆秘书顺利拿到了CHENL的合约,功不可没,这段时间特许她休长假。也对,照他的行事作风,向来注重隐私,也不喜欢有人背后议论她的是非。一句“休长假”,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陆雨桐抚摸额头快脱痂的伤口,丝毫不觉疼痛。医生说,她的外伤只有额头那处,基本痊愈。但脑部的血块,暂时不确定会带来什么影响,需要继续观察。但是,如此昂贵的医院,她多住一天,便多欠宋子迁一分。
“早该离开了。”她喃喃地对自己说。
宋子迁正在陪夏雪彤试婚戒时,接到了她私自出院的消息。电话里,他只对主治医生低低地回应一句:“知道了,谢谢。”
婚戒请了顶级的珠宝大师特别制作,设计精美,尤其是心形粉钻价值不菲。他跟夏雪彤坐在首饰店的贵宾室里,女经理介绍:“五克拉以上的粉钻十分罕见,尤其是这种成色纯粹的,实属珍宝。整个凌江市,恐怕也只有夏小姐有资格拥有了。宋先生三年前就预定了,很有心哦!”
夏雪彤脸上写满了惊喜与感动:“迁,你怎么没说呢?原来三年前就已经在准备了!”
宋子迁将钻戒套进她的手指,道:“我在等你回来。”
夏雪彤紧紧抱住他,“迁,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他笑着抚摸她的发丝,点点头,没有说话。
女经理忍不住赞叹:“夏小姐,宋先生,你们是我见过最相配的一对。夏小姐也是我见过最幸福的女子。”
“谢谢。”夏雪彤从小到大,一直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家世、样貌、宠爱她的父兄,每一样都足以让绝大多数女人艳羡。尤其身边这个出类拔萃的男人,是她很早就看中的理想伴侣,不管花费多少心思,都要一辈子牢牢地守住他!
宋子迁执起她的手,比量着戒指:“好像大了一圈。”
女经理立刻道:“请放心,我们可以尽快帮夏小姐修改尺码。”
“没关系,只要赶在我们订婚典礼前完工就好。”夏雪彤笑靥如花,心情极好,“迁,我也来为你试戴戒指吧!呵,你的手指真好看,属于艺术家的手……”
宋子迁看着她快乐的笑容,有些惭愧。其实刚才,他分心了,听医生说陆雨桐提前出院,他很生气,气得恨不得马上去找人……
【下期预告】宋子迁提出让陆雨桐筹办他和夏雪彤的婚礼,顺利完成就放她离开。为了离开,陆雨桐只能默默答应。夏允风趁机对陆雨桐展开追求,陆雨桐会答应夏允风的追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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