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四周出奇的黑,出奇的静。老天爷竟然那么巧,那么巧地给我留了一个不能磨动一毫也不能将我压成肉饼的空间。
我被埋在了废墟底下!
我们都被埋在了废墟底下!
那一声“轰隆”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地震!
地震后,我竟然还活着!但我却不知我活在哪儿,还能活多久。
我想动一下,可四周全是硬梆梆的水泥石块,稍一相碰就扯得你的血肉生疼生疼的。无奈,我只能蜷曲着,保持这个蜷曲的姿势一动不动。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得可以听到微弱的心跳。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不是对幽灵的恐惧,是脆弱的心突然被不可知的力量抓到宇宙中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的恐惧,是与同类相隔几亿光年千般牵挂万般无奈孤独无助的恐惧,是被抛弃在茫茫太空不知归途何处的恐惧……
“有人吗?还有人吗?”我大声地呼喊,渴望能有一声回应。此时此刻,若能听到一丝人声,那一定是人世间最美的音乐啊。
隐约地,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从地底发出的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仿佛所有的重负一下子释放出来了,莫名地我竟然感到一阵欣慰——还有人活着!和我一起活着!
不对!不对!是我的孩子们!天!是刚刚还和我一起上课,一起读书的孩子们!那些象花儿般灿烂,充满生机,美丽欢乐的小生命,都和我一起埋在了废墟底下吗?
不!不!我失去理智地拼命地想用手去搬开这一切可恶的钢筋水泥石块,可它们却象个恶魔一样露出狞狰的面孔,得意地狂笑,纹丝不动。可怜我心力憔悴,只能固定为这个唯一的姿势,连指尖都无法屈伸。
“你怎么样啊?”我大声地喊:“坚持住啊,别怕,我在你旁边呢。”
“妈妈……妈妈……妈—妈—妈……”我听到断断续续的带着哭泣的无力呼喊。
该死的石头,怎么可以压扎在孩子们娇嫩的躯体上啊!
我拼命地做着徒劳的挣扎,那“妈妈”的呼喊强烈地刺痛着我的心,真想过去拥抱着他,紧紧地握着他的小手。
“别怕,孩子,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强忍着泪水大声地安慰着他。“别乱动,要保住体力啊。”
“你一个人吗?身边还有其他同学吗?”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喂!喂!”
回应我的居然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刹那间,更大的恐惧和不安从四面八方朝我一起涌来。
老天,请你痛快地压死我吧!不要让无边无尽的黑暗和寂静包围我,不要让空气一丝一缕远离我,窒息我。更不要让孤独、恐惧、绝望、担心一点一滴吞噬我……因为此时的我,只是一个很柔弱很柔弱的生命!一个怎么努力也无法停止思绪的生命!
他们还活着吗?我们被埋了多久?埋在哪里?是废墟边沿,还是废墟中心?上面有多少层水泥石砖?会不会又猛然坍塌?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呢?有救援吗?我的亲人们呢?我年迈的双亲呢?我结发的爱人呢?我天真可爱的孩子呢?……
天,请你不要这样死一般的寂静!请让我知道一点亲人的信息,请让我听到一丝亲人的声音!
“大家再坚持一下,部队正在抢救你们!”仿佛一缕阳光从废墟的空隙中曲曲折折射了进来,我听到一个老人发自肺腑的呐喊,那声音里有关切、有着急、有鼓励、有坚定、还隐着不易觉察的如同自己亲人遭难般的心痛……
紧接着,是小心翼翼搬弄重物的声音……
就算是死,也很温暖呵!泪水汩汩地从眼中涌出,斑斓了我满面尘土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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