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白暮炎一直认为她心机深,为人阴险到极致,所以他毫不怜惜地用各种方式欺负她,可事实上,她做过的最“阴险”的事也只有不肯跟他离婚这件事……
A城的冬夜漫长而寒冷,泽秀却已经习惯在这样的夜里接到一通电话。
这回打电话的是奕声,泽秀印象中一个非常阳光俊朗的青年。他的口气里透着一股亲昵劲儿,“嫂子,我们跟暮炎哥在吃宵夜,你也过来吧。”
在得到泽秀的答应后,奕声又笑说:“天冷,嫂子出来时可要多穿几件哦。”
言语甚是体贴关怀,跟她好似十分亲近,可惜不是。泽秀嘴角的笑容苦涩,实际上哪次不是把她叫到酒吧里,一群高官子弟把她当猴子一样耍弄。
她文凭不高,他们故意用英语跟她对话;她不敢喝酒,他们用白酒灌她;她先天结巴,他们笑她是结巴的猪……
他们都是白暮炎的好兄弟,如果不是丈夫默许,甚至故意驱使的,他们也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那时,身材高大、剑眉朗目的白暮炎跷腿坐在沙发上,神色慵懒:“我早就说过,你要嫁给我,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除非你自愿签下离婚协议。”
可说这话时,盯着她的眼神像蛇,寒气逼人。
泽秀当时就白了一张脸,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坚决摇头,倔强的神色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明明白白地写着“放马过来”,于是耍弄变本加厉,她像极了跳梁小丑,被换着法子逗弄着。
这回他们又要做什么?
泽秀拉紧围巾心想着,白暮炎她是绝不会放手,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欺负她,她已经不害怕了。
然而泽秀却忘记了,她怕的从来不是冷嘲热讽,而是白暮炎的心有所属,她也不会想到,当她被服务员引进包厢里时,会看到这样的白暮炎,他敛去了身上的锋芒,面对她时的刻薄和冷漠尽数褪去,只剩下浅浅的笑容和细细的温柔。
这样的白暮炎泽秀曾经见过的,只有那个女孩能让他这般温驯,泽秀几乎是恐慌地看向他身旁的人......
【二】
泽秀和白暮炎是两个世界的人,能遇到白暮炎这个天之骄子也是巧合。
那时她在山下捡柴火准备回去生火做饭,正巧碰上了爬山失手摔下来的白暮炎,因为刚好有树木缓冲了他掉下来的冲势,他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可也摔得够呛,一身的擦伤,一条腿还折了。
与她四目相对时,他面露惊喜:“大妹子,救命啊。”他一口京腔,端的是平易近人的笑容,阳光下的眼珠子亮得扎人,泽秀默默红了脸,认命地把捆好的柴火扔地上,让他往自己背上趴。
泽秀忘不了那天,白暮炎最靠近她的那天,他说,你可真厉害,把我一个大男人都背起来了;你累不累啊;你这人可真好,我会报答你的......他的声音染了笑意,暖意袭人,可泽秀却只注意到他喷到她耳边的气息,温热却叫她的耳根子都发烫。
只是他那时对她有多感激亲近,后来就有多怨怼她,他看她时再无笑意和友善。
在他全心信任她的时候,她背叛了他,他更恨她,拆散了他和他的最爱。
“玲玉,我们就只认定你这一个嫂子。”
“当年你被她逼走,现在回来了,我们都会帮你的,像这种特别有心计的乡下妹就不该轻饶了她。”
从泽秀出现在包厢那一刻开始,那些个少爷更加言辞激烈地责骂着她。泽秀孤零零地站在门边,看着被他们众星拱月围坐在中间的玲玉,她比五年前更加漂亮耀眼,气质惹人怜爱。
泽秀与她相比就是云泥之别,不怪所有人都力挺她,更何况白暮炎所想所爱所念的都是玲玉。
玲玉对她却依旧友好,招呼她坐下,也让其他人不要再开她“玩笑”了。可玲玉越是这样,越是叫泽秀难堪,她被排挤得彻底。
一直不说话的白暮炎此刻开口了,“今天大家都在,我也有件事宣布,”他看向了泽秀,依旧是用那种看臭水沟苍蝇的眼神看她,然后给了她一个当头棒喝的消息,“玲玉怀孕了,我打算把她接回白家住。”
怀的这个孩子自然是他的。
啪。摔了杯子的却是坐在角落里的奕声,他似乎才回过神,笑容牵强:“玲玉怀孕了我们怎么也不知道?”
“晚上才知道的,就当给大家一个惊喜。”白暮炎说这话时毫不掩饰他的心满意足,张扬的眉眼俱是喜色,玲玉被他半揽在怀中,面上飞了红霞。
所有恭喜和道贺声此起彼伏,他俩多欢喜,泽秀便有多可怜,她呆坐在椅子上却像被高高挂在了十字架上,一字一句对她而言都是鞭笞,玲玉回国,和白暮炎旧情复燃,甚至怀了她丈夫的孩子,她都一无所知。可是白暮炎是不毁灭她不罢休:“玲玉就交给你照顾,如果她少一根毛发都要算在你身上。”
泽秀诧异地看他。天底下就真的有这么荒唐的事,她是白暮炎的明媒正娶却被勒令照顾他怀孕的小情人。泽秀往日里所受的戏弄都不及此刻,白暮炎是故意的,这才是最狠的折辱她的方式,几乎是求饶似的,她抓过他放在桌上的手,“别这么,对我。”表情像要哭出来了。
可白暮炎对她不会有半点怜悯,他满脸嫌弃地甩开她的手,姿态高高在上,言语嘲讽,“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三】
白暮炎这人是知恩图报的,泽秀不过是救了他一回,就被他当成了自家妹子一样爱惜,他把她带到许多亲近的人面前说,这是我的恩人,你们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我啊。
是啊,可一旦是他瞧不起她,所有人都会踩她辱她。
白暮炎这样的人是泽秀从没见过的,她对他完全没有抵抗力,更别说他又对她那么照顾,他一个笑容一句话可以让她脸红半天。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就只好笨拙地对他好,尽管心里有过对他的奢求却也明白云泥之差不敢表露。
如果不是后来白暮炎给了她机会。
那时候玲玉和白暮炎的感情出现了矛盾,玲玉一气之下跑到国外来了个失踪,白家祖母又突发顽疾,重病在床,急于看到心爱的孙子成家,白暮炎无奈,只好把泽秀带回了家让她暂时顶替玲玉的位置,结果老实木讷的泽秀倒对了白家祖母的眼,办酒席赠股票,一气呵成让白暮炎猝不及防,面上顺着祖母的意,转身却要跟泽秀“谈判”了。
谁知道,他眼里不爱说话憨憨的小村姑像换了个人,执意说自己是“明媒正娶”,不会再有离婚的打算。白暮炎面上的笑容随着她的话语慢慢裹上了寒霜……
后来白家祖母病愈,泽秀和白暮炎的关系却如履薄冰,玲玉知道白暮炎娶了她之后更不肯与他和好,白暮炎只得日夜对她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最严重的一次,是白暮炎掐住了她的脖子。
“既然你要霸着这个位置,那么我就明白地告诉你,我不会碰你,也不会给你半分钱,你让我恶心坏了。”
泽秀当时双脚几乎要离地,近乎窒息之间只见到他眼中愤怒,浓烈得几乎到了灼人的地步,即使日后她俯小做低,任打任骂,也挡不住那份恨意的与日俱增。
他说她遭受的打击侮辱都是活该,本就没有错,她鬼迷了心窍,执意要让白暮炎对她有男女之情,就算是遭来他的怨恨也要把他绑在身边。
一旦放手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暮炎一直认为她心机深,为人阴险到极致,可事实上,她做过的也只有不肯离婚这件事。
那天晚上聚会散去后,白暮炎真的就把玲玉带回了家,而后更是恶劣地盯着泽秀让她事无巨细地服侍着玲玉,泽秀无可奈何更是无能为力去改变他的注意,只麻木按着他的指示行动。
白暮炎说她“顺从得像条狗”,可就算她再“听话”,在他眼里她始终是条恶犬。
那天晚上,泽秀热了一杯牛奶端去给玲玉,房门半掩,她不巧就撞见了白暮炎正亲着玲玉。
他于晕黄灯光下的侧脸温柔得像蒙了月色,泽秀直觉回避,可迟了,白暮炎发现她后,嘴角一勾:“你这么喜欢偷看,就站在那儿给我仔细看!”
她的瞳孔犹如被针刺一般骤然缩紧,没有眼见心爱的人和其他人亲密却无能为力更痛苦的事了。可白暮炎瞧着她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更是心烦,只觉她能当场哭出来求饶更好。
玲玉虽面有迟疑,但在白暮炎仔细的亲吻下也逐渐沉沦……
泽秀捏着杯子的手用力地指尖都泛了白,她是他的妻子啊,被他拥抱亲吻的本该是她泽秀啊!随着窗外一声闷雷响起,泽秀回过神来直直往外冲。
白暮炎余光中见她跑开,心里头总算是解了点气。这个死结巴,看他不好好收拾她。
泽秀从来不知道爱人的同时也会恨人,在方才有一瞬间她控制不住恶毒地想,如果玲玉死了该有多好,是否白暮炎就会更容易接受她?
就在泽秀贴着房门重重喘息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锲而不舍,泽秀接通了。
是奕声,他的口吻很迟疑,与其他时候截然相反的沉重:“……嫂子,我有点事想告诉你。”
【四】
泽秀朴素能干,少言稳重,在白家是深得长辈喜爱的,但这样的喜爱抵不上玲玉怀了白暮炎孩子这样的事实。
白暮炎叫她准备明日过去白家大宅时,泽秀正准备着给玲玉炖汤,闻言并没有多大的意外,果然迟早有这一天。只是如果连白家祖母都站到玲玉那边,那她还能继续待在白暮炎身边吗?
她的眼神有瞬间的落寞难过,白暮炎看见了,他冷哼一声,面上的嘲讽毫不吝啬,是在笑她不自量力,咎由自取。
泽秀收回视线,她看着锅里沸腾的气泡,声音很小:“不会就,这么,容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白暮炎原来慵懒靠在门上的身体挺立,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 “那么试试。”
大雨连绵下了很多天,天地间像蒙了灰。
玲玉喝了几口汤道了声谢后,便重新拿起了手边的书,她在白暮炎身边,像一朵羸弱的纯洁的花。只是此刻温暖灯光下,她的面颊细腻却疏离。
泽秀接过碗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走开,与白暮炎和其他人相反,玲玉对她一直是客气有礼的,可泽秀知道她也是看不起她的,因为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照顾。
用胜利者的姿态。
可是她还没有输……
泽秀想了想,开口了:“奕声说,你的孩子,可能是,他的。”
像平地惊起了地雷,玲玉手里的厚重的书本“啪”的一声落地:“你胡说什么?”
玲玉看向泽秀,语气是轻微的斥责和不满,泽秀性格想来安静的,但此刻她沉默的眉眼让玲玉心里愈发不舒服。
白暮炎说得没错,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我没有确凿证据。等你生了,验血就是。”
那天晚上奕声打电话给她支支吾吾地告诉了他的猜测,玲玉前段时间回国后心情不好喝醉了酒,奕声又一直暗恋她,便顺势接受了她意识不清下的索吻,只是等他第二天醒来,玲玉就不见了,再见面就在白暮炎宣布她怀孕的那个晚上。
时间巧合地对上了,奕声不得不心生怀疑,之所以告诉泽秀,也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盟友。
泽秀说完,转身就走,她说这话本来就是为了敲打玲玉,无论孩子是不是白暮炎的,她和白暮炎兄弟上床的事就足以成为泽秀制约她的把柄。
“你站住!”
玲玉却不肯善罢甘休了,她追了出来,口气多委屈啊:“我知道你嫉妒暮炎喜欢我,但你也不能毁我还有我肚子里孩子的清白。”
泽秀停在了楼梯口:“我不会说,我会,好好照顾,你。孩子出生,就知道了。”
如果玲玉仍执意要跟白暮炎到白家长辈面前,那么到那之后她还是会说这句话。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却是泽秀始料未及的。
“我绝不让你再拆散我和暮炎。”
身后传来的玲玉的声音,却格外低幽而决绝。泽秀奇怪,回过头却看到一个身影猛地朝她冲了过来。
泽秀就站在楼梯口,她直觉往旁边避开玲玉的冲撞,玲玉从她身边掠过时,她的心脏跳动得剧烈,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再想伸手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伴着一声惊慌的尖叫,玲玉整个人滚下了宽敞的十来层楼梯。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白暮炎出现在门边时,他的身后背着光,高大的身形带来极浓重的压迫感,他的表情狰狞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一股寒意从脚尖直袭背脊,泽秀空白的脑袋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五】
急诊室外面的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白暮炎那些哥们都来了,有脾气火爆的上来就要对泽秀动手,不过是碍于不打女人的原则才生生忍住。
泽秀说:“听我,解释。”
换来的只剩一声声冷笑。谁还会信她,信玲玉要推她不成反而把自己摔了这么个真相。
白暮炎抱胸靠在墙壁上,不言语,无表情,他只看了她一眼,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如果玲玉出什么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泽秀如重罪之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被斥责被鄙视,好像就连白暮炎的呼吸都是对她的瞧不起。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泽秀迷迷糊糊地靠着墙壁睡着了,再睁眼已经是华灯初上,眼前是暮炎近在咫尺的面容,高鼻星眸,眸子里是怒火灼灼。
“你到底要害我们到什么时候?”
“我和玲玉的孩子没了,你欠下了一条命!”
白暮炎提着她的衣领,视线相交咫尺,以致于白暮炎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神在初初的迷茫后突然明晰起来,嘴角也慢慢上扬,他听见这个总是唯唯诺诺的女人说:“那真的是,你的孩子?”
清晰,讽刺,挑衅。
安静的走廊尽头,突然“砰”的一声声响,泽秀整个人都被白暮炎甩到了墙上。
这就是白暮炎被激怒的下场,泽秀捂着后脑勺慢腾腾地爬坐起来,她撞到了脑袋,头脑还在发懵,她模糊的视线里是白暮炎铁青的脸色,他似乎还要对她发难,只是一个突然的电话就让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急匆匆转身就走。
是玲玉醒了吧,也只有她,能让他露出担心却怜爱的表情啊......
这是泽秀陷入黑暗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泽秀没想到也会有人相信她,相信她并没有伤害玲玉。
她晕倒在走廊尽头,是奕声来把她带走并做了检查,所幸她没有大碍,只是轻微的脑震荡。
夜半月落时,昏睡好会儿的泽秀才慢慢醒了过来,眼前的白色天花板入目分外心凉。
只有奕声发现她也只有他守在她床边,这个往日意气风发的青年却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见她醒来,他笑得分外苦涩:“我刚出差回来就听见这件事了,我相信你,你没傻到去对付玲玉,把自己陷到被白暮炎更怨恨的地步。”
“我们跟玲玉从小玩到大,大概也只有我知道她并不像她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相反的,玲玉是个心狠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面对威胁时,弃卒保车,她根本就不想推泽秀下楼,不过是为了制造出她是被推下去的假象,把孩子没了的事赖在泽秀头上,既让白暮炎更恨了泽秀,也少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也因为如此,奕声更确认玲玉的孩子是他的。
泽秀听完他的推测就更加沉默了,她的面色苍白像白墙,刷满了无奈和茫然。
爱上白暮炎后的每一天她都不曾快乐过,比城墙更牢固的是白暮炎对玲玉的感情,纵使她有炮弹弓箭也无法击破。
可奕声说,我们都还有机会,玲玉休想就这么摆脱我。我现在就去找她,我有办法让她跟我走,你耐心等我消息,白暮炎会是你的。
奕声说完,起身走到门边,蓦地又突然回过头说:“泽秀,对不起,你是个好姑娘......”
不同于白暮炎英俊得极具攻击性的样貌,奕声是清俊的,此刻满面真诚地看着她,欲语却休时,泽秀蓦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为以前欺负她的事道歉呀。
这样的奕声,覆盖了他在泽秀记忆中的轻浮的印象,让泽秀记了很久,也许是因为这一天太过无助却得到了他的帮助,也许是他的承诺给了她得到白暮炎的希望,又或许是她过去所受的那些委屈,所有的隐忍终究得到了一丝慰藉。
泽秀想说,没关系的,怎样她都没关系。但喉咙却梗塞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奕声笑着,眼神温暖,他挥手告别,轻轻为她带上了门。
【六】
只是奕声最终带给泽秀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相反的,对泽秀无疑是灭顶之灾了。
那天天将凉时,泽秀接到了白暮炎的电话,那时屋内是黑暗的,只有曙光在遥远的天边隐约可见,万物仍旧沉寂,他的声音分外清晰。
“你现在立刻过来玲玉的病房,我等你。”白暮炎的语调平静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似裹上了雾气,让泽秀恍惚以为身在梦中。
即使这个电话出现得太突然,泽秀还是答应了下来,白暮炎在等她啊!
长长的走廊冷冷清清,泽秀站在病房前,就听到里头传来玲玉低低的啜泣声,她叩了叩门,声音戛然而止。
泽秀还奇怪着里头怎么就没动静了,她眼前的门突然被拉开,紧跟着她整个人就被拽了进去。
房门从身后关上,泽秀第一眼就看见玲玉按住了病床边的呼叫铃,而与她背脊相贴的是白暮炎的厚实的胸膛。
“泽秀,你赎罪的时候到了。”
他离她这么近,是泽秀做梦都想要的亲近,可是他在说什么?
泽秀眼中的疑惑在看清病房内的情景时顿时变成惊慌,夜里还跟她说过话的奕声此刻却躺在了地上,他的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生气。
而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玲玉就抱膝坐在床上瑟瑟发抖:“暮炎……”求助的像小鹿一般的眼神,可怜得要命。
泽秀的叫声却被白暮炎的掌心捂着,他双手控制住了她的自由,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头一次叫泽秀害怕。
“玲玉错手伤了奕声,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但是,我绝不可能让玲玉接受审问甚至审判。”
晚上白暮炎在隔壁病床上休息时就被哭泣的玲玉匆匆叫醒,才知道奕声一直暗恋玲玉,得知她没了孩子后,他干脆破釜沉舟地威胁她跟他走,玲玉在反抗之下才错伤了他。
他的玲玉多么无助……
犹如醍醐灌顶,泽秀方才知道原来白暮炎对她真的可以残忍至此,他为了玲玉可以理直气壮地定夺了她的生死。
她不曾顶替过玲玉被他所爱,却在玲玉伤人时,他要她当替罪羔羊。
泽秀说:“放过我。”
她一直在求他,求他的喜欢求他的不欺负求他高抬贵手不要害他,种种所求皆是发自肺腑,只是他也一直没有半分的妥协。
“你想得美。”
奕声被重伤了腹部,经过抢救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人却没有清醒过来,恐怕会变成植物人。
医生下定论的那天,被警察看着来的泽秀也跟着一起站在院长办公室外面等待,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愣住了,随即而来的狂风暴雨打破了这片沉重。
奕声是奕家的独子,这个消息对奕家人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他们甚至不顾体面地冲上去对泽秀拳打脚踢来发泄心头悲痛,饶是警察在也管不住。
白暮炎一边安慰着奕母,眼睛却在留意着泽秀。
她的嘴巴在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白暮炎知道她一定又是在为自己辩护了。从那天清晨护士进来到后来警察赶来,一直到上一次在看守所见面,是白暮炎听到寡言的泽秀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她在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甚至搭理她,所有人都轻易接受了她意图伤害玲玉,奕声为救玲玉被她所伤这个“真相”。
她说到自己喉咙沙哑,依旧逃不过此刻被奕声家人抓头发,捶打,一脚脚往身上招呼的现状,狼狈到了极致。
白暮炎内心无动于衷,这些都是她该得的,只是在她挣扎着看向他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心情慌张。
愤恨,不甘,难过……很奇怪,他心里预想的这些通通都没有在她脸上出现,泽秀清秀的脸上只有一种了然。
是的,了然。
白暮炎要到后来才能明白泽秀此刻的心情,她陷在他给她制造的囹圄中,身上的疼痛变得无关紧要,只有一种感觉分外清晰。
大梦终醒。
原来这就是她爱的人。
泽秀看着他,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的样貌依旧俊美如神祇,可他再也不是那个她在山脚下捡到的笑容温暖的大男孩了。
他一再误解她,甚至用这么残酷的方式生生扼杀了她对他的所有妄想……
此时警察已经把过激的奕家人拉住了,泽秀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将自己的头发衣服妥协地整理好。
白暮炎以为她会跟他说点什么,求饶也好,咒骂也罢,但没有,她轻轻地笑了下,笑容是历经千帆而看透一切的释怀,她顺从地被警察带走。
时值一天中日光最盛,整条长廊都被日光覆盖,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充满希望。
白暮炎目送着她,她的背影衬着明亮的光,平静却充满绝望,白暮炎的眼睛不适地眯了一下,就像被这日光灼了下。
【七】
泽秀是在阴雨绵绵的那天进的监狱,她仍旧背负着一身不堪的骂名,恶毒狠辣不择手段。她慢慢走进四角天空下,无人惦念。同一时间,白暮炎正柔声安慰着玲玉并且他们憧憬着他们的未来。
在此之前,泽秀还是和白暮炎离了婚,在白暮炎拿着同意书来找她时,她接了过来,云淡风轻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再多的挣扎抗议俱是徒劳。
后来白暮炎和玲玉筹备婚礼,红玫瑰浪漫火热,婚纱雪白迷人,白暮炎的笑容像是久藏的酒,一启封就醉人。泽秀透过狭小的窗口看着外面桃花纷飞,眼神平静,身体无恙,心口却突然痛得要命,像害了一场大病。
五月份的时候,白暮炎婚礼的前一天,白家祖母在夜里骤然长眠,婚礼只得延迟。泽秀在冷硬的铁床沉沉睡着,梦里不再有似锦繁花和白暮炎。
泽秀进监狱的第二个冬天,奕声醒了过来,好几天后,他才渐渐恢复过来,不久后,他和白暮炎关在屋内谈了话,半晌,房门一开,白暮炎脸色铁青,奕声稍显疲惫,等待的玲玉一脸惶恐。两人却下了一致的决定,无论怎样都要把泽秀弄出来。
白家和奕家本来就是权贵人家,更何况这次是“受害人”主动要求为凶手开罪,打点起来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行的。两个月后,泽秀无罪释放。
冷街冷雨,泽秀拎着简单行李出来时,只觉恍若隔世,更别说会看到白暮炎了,他就在不远处倚着车身,见她出现还冲她笑了笑,显然是刻意等她的。他穿着黑色风衣外套,整个人像是上了鞘的剑,气势不再咄咄逼人。
两年,说长不短,足够白暮炎和玲玉蜜里调油,更足够成为泽秀的一段煎熬一种磨砺。她客气地朝他点了下头后转身就走,仅此而已。
白暮炎却不愿意了,他追上前跟着她一起走,不管不顾地说着一些话。
说的是奕声醒后发生的事,奕声跟他说了很多,包括和玲玉上床,孩子的事以及那天夜里事情的经过,奕声后来在家里发现了朋友留下来的微型监控,记录了他和玲玉乱情的全过程,他借此要挟玲玉,玲玉惊慌失措下对他下了手。
白暮炎说:“我现在和玲玉分开了,我想我需要冷静。”如果不是看到视频,他根本不敢相信奕声的话,之后在他二人的逼问下,玲玉才含泪承认。
他还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这么诚恳,泽秀却没有感激涕零,她比以前更安静了,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不原谅也不怨恨,是她最柔软的报复。
白暮炎好说歹说,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真的是放下了架子,头一遭在她面前低到了尘埃,可泽秀终究不愿意接受他的照顾,住进他安排的房子。
“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
泽秀这时已经走到了马路上,分道扬镳的意味明显。
她头也不回,却听到车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她急急回头,一辆轿车和白暮炎的腿只有分毫距离……
泽秀呆站在马路中央,还是白暮炎把她带到路边,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都怪你不等我,害我差点被撞了。”
她呆愣愣的,没有回话,就好像方才是她差点遇险,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白暮炎趁机又问,“你跟我回去,让我照顾你,要不然我良心上过不去。”
他问这话时,露出了十足的愧疚,却不想想过去两年,自己怎么就没良心不安过。
泽秀回过神来,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头妥协了。
她比之前还要苍白瘦削得多,黑发黑眼,嘴唇是无血色的,她的眼神里沉淀的是疲倦和沧桑,就好像是一株幽幽的水草,柔软却是坚韧。白暮炎看着她脑海里这般想着,但更多的是沾沾自喜,因为就算她对他的态度变得再冷淡,她仍旧是被他予取予求着。
只是白暮炎却误会了,她仍旧跟以前一样怕他伤心难过不开心,可也不一样了,因为她不再爱他。
【八】
说是要弥补泽秀,白暮炎就真的给了她最好的照顾。
泽秀以前渴求的一切,白暮炎的温柔,贴心,笑容,如今他都毫不吝啬地给她,甚至更多,他给她做饭,跟她说公司里的事,也在雨天带她去后山散步,摘一朵小巧的花送她。
他态度真诚,行动积极,笑容只增不减,泽秀却始终表情平静,不悲不喜,宠辱不惊。
白暮炎也问过她,“泽秀,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不高兴?”
泽秀摇头,也不知是在表示他做的不好,还是她没有不高兴。
白暮炎没有追问,但看着很沮丧,像失宠的大狗。
只是没过两天,白暮炎就请了他那些朋友来,当初各个对她横眉冷对,如今各个对她笑脸相迎,“泽秀”喊得亲近,礼物送得大方,请求原谅姿态可怜,好像泽秀再皱下眉头就是不识抬举了,好像如此就可以轻易抹杀掉过往种种。
泽秀被动地成为他们的“好朋友”。
奕声没有出现,他被家人送到国外做后续的疗养了。
而玲玉呢,听白暮炎说是他们的关系处在冷静阶段,但有“朋友”私下偷偷告诉泽秀,所谓的“冷静”其实已是决裂。白暮炎是个自负的男人,就算是玲玉,做出这些事来也很难被原谅。
这点在泽秀再见到玲玉时等到了验证。
玲玉找上门来时是泽秀去开的门,玲玉依旧光彩照人但眉眼间仍看得出憔悴,见到她,她率先发难,连连指责是她毁了她的人生。
到底是谁毁了谁的?
泽秀面无表情,她以前也内敛,但不像现在会给人压迫感,瞧得玲玉移开了眼睛。白暮炎刚好从里屋走出来,见到玲玉脸色大变,第一句话就是要她离开。
接下来一面是玲玉祈求原谅别抛弃,一面是白暮炎决绝的不肯答应。
泽秀不着痕迹地离开。
那天泽秀在附近闲晃了好几个小时,等到天黑了才回去,她计划是想收拾了行李,再告诉白暮炎,她得到的照顾已经够多了,不需要了。然后离开,只是她才刚开了灯,就已经被人紧紧抱住了。
白暮炎的声音暴躁而不安:“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灯光刚好亮起,他眼里的惊慌失措一览无遗。
这是在担心她?
泽秀突然就看不懂他了,回了句不搭边的话:“如果只是因为愧疚,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她话音未落,他却打断了她,“玲玉让我很伤心,”他顿了顿,“刚知道真相时,我越愤怒难过就越觉得对不起你,想借着对你好忘记玲玉,也许这对你不公平,但请你给我给机会让我试着也喜欢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果然,他是有目的才对她好的,只是泽秀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目的。她过去为求他的喜欢,把自己都折腾坐了牢,那空空荡荡的日日夜夜那汩汩流血的心口不断告诫自己不再喜欢他,却在听见他说这话时,心头死灰开始叫嚣着复燃。
她犹豫了,犹豫太久便是默认了。
白暮炎笑了,依旧得意风发。
【九】
这是泽秀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快乐到几乎能抚平过去的伤口,也快乐到让她又差点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白暮炎是她人生里解不开的劫,纵使泽秀已然死心,但在他的种种示好下,仍旧被攻破了戒备,白暮炎他啊手里有她最渴望的爱情,是在遍体鳞伤过后最想要的安慰。
有时候泽秀在想,那不如就这样吧,她就用一辈子等白暮炎喜欢上她吧。
她好不容易从深渊爬上来,一起身就见到白暮炎带着献花带着笑意迎接她,她怕花里有刺,怕他笑里有毒,她双手背到身后抗拒着,心里却想要得要死,却没想到在即将要接过手时,白暮炎会一脚把她踹了回去,这次,粉身碎骨。
白暮炎给两人安排了个短途旅行,票都定好酒店也安排好了,他却公司临时有事去不了,泽秀便一个人过去。
只是那天刚到旅游景点,就碰巧赶上当地发布了暴雨预警信号,一行人又灰头土脸地折了回去。
泽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边早已下了瓢泼大雨,房子里的灯透着令人安心的光芒。
怕白暮炎睡着了,泽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只是才在玄关,泽秀就听到客厅里头传出了声音。
“暮炎,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要维持多久,我们两个人明明在一起,却要偷偷摸摸的。”
玲玉的声音柔软而委屈。
“她替你坐了两年牢,要是她联合奕声追究起来,也让我们够呛,我先稳着她,等她的申诉期过了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玲玉,一时的忍耐是为了成全我们以后的幸福,要不然陪着那个乡下妹我也不情愿。”
白暮炎的声音温柔也无奈。
他早就原谅了玲玉,就算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在艰难的纠结后依旧割舍不下她,之后在泽秀面前争吵也不过是做戏而已。
“啊。”
玲玉突然小声尖叫了一声,白暮炎回过头,就看到一身湿漉的泽秀走了进来。
糟了,白暮炎直觉地把玲玉护在身后。
泽秀的步伐有些晃动,整个人带着水气却没有生气,她站定在不远处,手里提的旅行袋掉在地上,她突然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眼泪随着雨水一起滚落在地上。
哭声从无至有,渐渐变大,和着雨声,格外凄厉。
原来人行至绝望崩溃时,是多悲痛的言语也无法描述。
白暮炎静静地看着,眉头微微皱着,她不该突然出现听到他说的那番话。
泽秀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她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步步走近白暮炎。她通红的眼睛里是绝望的疯狂和深刻的恨意。
白暮炎最大的孽不是对泽秀的几度伤害,却是他把一个老实人逼到了持刀行凶的地步。
白暮炎可不怕她的疯狂,他眉眼里冷漠:“我和玲玉谁死在这里,你都跑不掉。”
更何况,泽秀就算有刀,也根本敌不过他们两人。
“是吗?”她一句喃喃的反问裹了霜,“如果,是我,死在这?”
白暮炎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她已经反手将刀用力刺向自己的胸口。
白暮炎大惊失色,她自始至终平静地与他对视,通红的湿润的眼珠子好像在下一刻就要流出血泪来。
无论遭受多少,她从来都是无害的,唯一害过的也只有自己了。
泽秀就要倒在地上时,是白暮炎将她扶住,他眼里仍旧不敢置信依旧惊慌失措,泽秀这一刻心里没有恨意了。
谁也怪不了,不怪白暮炎对她太狠不怪他不爱她,也不怪她自己所爱非人,怪就只怪她爱上一个人却渴望得到回报。
她轻轻笑了,闭上了眼,白暮炎,这下我会不会成为你的噩梦,永远与你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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