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什么了不起啊,不过也是一个妓女,王爷过几天肯定就腻了。”一个女人过来跟猗房打听镇南王的事情,却得到她说不知道的答案时,嘲讽地说道。
“是啊,我听说王爷连皇上赏赐公主给他做王妃他都不要,宁愿要霍将军的女儿霍水灵。你在那里清高什么?”
霍水灵?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替他缝制袍子的水灵吗?
“你们看看,她一来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过,仗着有蓝将军撑腰,眼睛都看到天上去了。”
清乐见状,拦在猗房的面前:“喂!你们要干吗?一群唧唧喳喳,充满了忌妒心的臭女人,你们知不知道她是……”
“清乐。”
猗房缓缓地抬起头,阻止清乐将自己的身份说出,而后扫视了一眼激愤的人群。
只那么一眼,没有虚张声势,却让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并慢慢退了下去。
连清乐也吓了一跳,她的眼神不怒而威,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傲气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李猗房,出来。”
突然,外面有守卫在叫她的名字。
猗房站了起来,不再看众人,走了出去。
找她的人就是她——段世轩的新宠霍水灵。她穿着白色的衣裙,站在那里,就像个一尘不染的仙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水灵,她是那种男人都会想要好好儿呵护,生怕她会摔碎了的乖巧女子。
如果说,她是野地里命贱的杂草的话,那么霍水灵就是在温房里生长的美丽的水仙了。
“你是猗房吧?”水灵微笑着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
猗房后退一步,抽回自己的手,她从来就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有亲密的接触,水灵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空中,而后她了然地笑了笑。
“你有时间吗?”
“请说吧。”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我听说你在军中很受欢迎,我有一事相求。”
霍水灵所说的事,原来是要她在段世轩招待萧国皇帝的晚宴上替她抚琴。
她听人说,镇南王近日流连兵营,皆因一个叫猗房的女子,蓝将军又说这个军妓会弹琴时,她便决定让她代替自己在今晚的宴会上表演。
许久不曾弹琴,手都疏了,当霍水灵命人将琴拿到她面前的时候,本想推迟的,但当手拂上,婉转动人的旋律从琴弦上溢出时,猗房觉得自己恍惚间就着了魔了,再不愿离手。
清澈的声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细心静听,那如歌的旋律,“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余音袅袅,会绕梁三日,不绝如缕。
猗房在自己的琴声中忘记了俗世的一切,只觉得坐在云端之上,眼前所见,皆是清澈的美好。
霍水灵不懂韵律,但是那仿佛能看见的、如花般绚烂的声音让她也呆住了。
正弹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箫声,清空逍遥、缥缈而又若有若无,猗房愣了一下,这箫声似乎是奔着她的琴声而来。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之后和着那箫声一块弹奏了起来。
段世轩正在房中翻看军务,与蓝禄等人共同商讨今晚与邻国皇帝萧逝合谋之事。
突然,不远处传来琴箫合奏的音乐声,他抬手,示意身旁的人安静。
“蓝禄,你来听听……”
“王爷,您在听什么呢?”蓝禄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我在听一对男女琴箫合奏,他们正在借着音乐互诉衷肠。”
“互诉衷肠?”蓝禄也侧耳倾听。
“末将愚钝,只知是琴箫合奏,却听不出王爷所说的意思。”
段世轩没有答话,只是闭上眼睛,随着节奏两指轻敲桌面。
在将士们的眼中,镇南王是个狂妄跋扈甚至不解风情的人,万万没有想到他还会有像现在这样颇有兴致地听琴音,论琴音的一面。
一声流转之后,箫声停了,琴声也戛然而止,那音乐的旋律还在天地间萦绕,站在风里,漫天的粉色桃花瓣如雪飘落,扬扬洒洒,像一场凄美的聚散,又像一个少女飘零的心事。
也许,最美好的东西总是消失得最快。
美丽的花,早已注定了要被雨打风吹去,四处飘散, 风里每一缕清香,都是一声叹息。
萧逝之手持宫扇,闭上眼睛享受那心灵契合的美妙感觉,他心里的某个角落的种子如沐春风般,开始生根发芽。
“痛快!痛快!哈哈哈——本王已经好久不曾这么畅快地和人较过了。”他高兴地大笑,那笑声如山涧清泉,咚咚欢畅;如雾中荷香,幽然不绝……
“王,若奴也很久不曾见过您这般高兴了。”贴身侍女若奴见主子这般,也高兴不已,“王能遇此知音,这一趟中原之行已经是不虚此行了,不是吗?若奴猜想那弹琴的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
“这位女子情感细腻丰富且技艺高超,不管我怎么变调,她总能马上跟上,就连我刚才临时谱的一曲,她都能跟上,若不是担心她弹得太久会伤了手,本王还真不想停下来。”萧逝之细细地回味着刚才的美好。
“王,与镇南王的会面要等到晚上,咱们不如寻琴声而去,会一会那女子,可好?”
“好。”若奴的提议刚好说中了萧逝之的心声,两人往方才琴声飘扬的地方走去。
远处,萧逝之的燕陵十三骑隐秘地跟在后边,做着滴水不漏的保护。
“猗房,没有想到你的琴技竟然这么好,连我这个不太懂音律的人都听得动容了,那今晚的表演可就靠你了,琴我先拿回去。”霍水灵将琴拿了过去,再次叮嘱猗房。
其实,水灵说了什么,交代了什么,猗房并没有怎么听到心里去,她之所以会愿意晚上代水灵表演,也仅仅是因为她想要弹琴了。
她的脑海中回响的都是刚才与她合奏的箫声,弹完琴,她竟有一种酣畅淋漓且意犹未尽的感觉。
那是什么样的人,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他后来临时谱的那个曲子,让她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这位姑娘,弹得一手如此好的琴,让箫某好生佩服,不知可否能做个朋友?”
萧逝之如沐春风般的声音出现在身后,猗房和水灵同时转过头去,映入她们眼帘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眉清目朗、眼若流星的美男子。
猗房看到他身后的女子手中持箫,便知刚才与她合奏的人就是这个男人了。
而萧逝之看着水灵,这个怀抱古琴的女子就是方才与他合奏的人吧?
水灵愣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猗房,看来这个男子将她误认为是抚琴之人了。
“这位姑娘,我家公子绝无轻薄之意,只是知音难求,才过来与姑娘打个招呼,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若奴见水灵有些微愣,而她家主子又痴痴地看着人家,便出来打破了那有些尴尬的气氛。
“哦,不会,我……我也很高兴能遇到知音。”水灵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若奴见萧逝之那么久都不说话,继续问道。
今天的王是怎么了,平日温文尔雅的风度怎么不见了?
猗房静静地站在一旁,见这些人聊得热络,便默默地退了下去,萧逝之的视线被她吸引了过去。
“我叫霍水灵,很高兴认识公子。”
“水灵姑娘的技艺让箫某佩服,而我后来临时谱的那曲你竟然也能领会得如此之快,我想问问……”
“不好意思萧公子,水灵还有事要先走了。”水灵生怕若奴再问下去,那就要露陷了,于是转身匆匆离去。
萧逝之心中顿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王……王……您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不会是被那水灵姑娘把魂魄给吸了去吧?”若奴故意取笑道。
萧逝之却叹了口气:“其实初见到抚琴的姑娘时,本王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那水灵美则美矣,但气质一般,整个人仿佛是空的。”
“她能抚出这么美的曲子打动了我们的王,怎么会是……空的呢?”若奴不解。
萧逝之的脑海里浮现出猗房的身影,孤傲、冷若冰霜,尤其是当看到他出现时,所有的人,包括弹琴的霍水灵,都被他俊美的样貌给惊艳了一番,唯有她,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看她的穿着和打扮,应该是个丫鬟或者侍女之类的,但是她那气质却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到了晚上,整个军营里已经沸腾了起来,篝火将天空映成了通红的颜色,女人们都出来了,和将士们打成一片。
只有猗房一个人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众人后面,沉默不语。
段世轩出来了,他一袭白袍,俊逸非常,浑身散发着如仙谪般的气质。
水灵羞怯地跟在他身边,娇俏美丽,众人对他们无不顶礼膜拜,他是英雄,她成了美人,而她呢?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跪倒在地,段世轩冷冷的眼神扫过下面的人群,在角落里的猗房身上停留了不到片刻时间。
“各位将士,今日萧国国君出访,让我们欢迎萧王。”段世轩的声音犹如洪钟,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阵欢呼之后,萧逝之手持宫扇现身,他身后仅跟了一个侍女,这多少让人有些意外,萧逝之对段世轩就这么放心吗?身边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猗房一看,才知今日吹箫的男子,竟是萧国的王。
段世轩笑了笑,抬手示意萧逝之落座,萧逝之微微点头,朝段世轩身边的水灵颔首一笑。
落座的一瞬间,萧逝之不经意间瞥到了藏匿在众人当中的猗房,她那将自己遗忘于尘世的神情,让他忘了坐下来,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而她却毫不知情。
“你过来,陪萧王。”段世轩出声命令道。猗房抬起头来,他的手正指着她,“过来,替萧王斟酒。”他冷酷如撒旦,像一朵有毒的罂粟,散发着一种引人走向毁灭的邪气。
猗房愣住了,他要她陪酒?
“聋了吗?”他不悦地挑眉。
猗房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地起身,段世轩身旁的水灵脸上露出了隐隐的笑意,谁说王爷被这军妓迷住了,明明就只是把她当成妓女嘛,她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用看好戏的眼光看着猗房。
“公主!”清乐低声喊道,手拉住了猗房的裙角。
“无碍。”将裙角从清乐的手里抽了出来,她离开了座位,那白色的裙边从椅子上缓缓地滑过,带起一道忧伤的弧度。
蓝禄看着猗房那仿佛无关紧要,无欲无求的表情,心微微地抽痛着。
“萧王请饮酒!”段世轩举起酒杯,嘴边再次扬起高深莫测的残酷笑容。
萧逝之看着起身前来的猗房,向段世轩问道:“王爷,不知这位是?”
“本王不认识,没见过,大约是下等军妓吧。若萧王喜欢,她今晚就是你的了。”
这话仿佛一柄利剑,将人刺得体无完肤,大家都看着猗房,可是他们惊奇地发现,猗房的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浅笑。
而萧逝之在听到段世轩的回答时,顿时对猗房充满了歉意,她的模样那样高贵,他完全没有将她和军妓联系起来。
“真抱歉,姑娘。”他诚心向她道歉,但是猗房并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按照段世轩地吩咐,替他斟酒,这样萧逝之就更加愧疚了。
晚宴正式开始了,整个宴会现场热闹无比,
猗房继续拿着酒壶替萧逝之倒酒,其间好几次,那酒都洒了一些出来,溅到了萧逝之的手上。
“不用斟了,我自己来便可,你若觉得不适,就回到你原来的位子上去吧。”萧逝之按住了猗房的手,体贴地说道。
段世轩那双锐利的眼睛没有放过这一幕。
“不必了,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猗房将手从他的大掌里抽了出来,用衣袖擦去他手上的酒渍。
“公主……今日镇南王宴请萧逝之,皇上请公主将这些药粉放入萧逝之的食物中……”脑海里响起尹承交代的话,她要这么做吗?
如果父皇灭掉了段世轩或段世轩推翻了父皇,她都必死无疑,害了萧王,段世轩不会放过她;害了父皇,她就是个弑父的罪人。
不管谁赢,她都只是一个牺牲者,历史不会留下她的名字,人们也不会知道在这一场帝位的争夺战中,有一个女人牺牲得那么彻底。
身后的人在他耳边低喃了几句,萧逝之嘴角含着笑意:“原来,你的名字叫猗房。”拿过猗房手中的酒壶,给自己倒上,也替她斟了一杯,“不用伺候我了,坐下吧,喝一杯。”萧逝之将酒杯递到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
“我不喝酒。”猗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萧逝之再次对身边的女子感到惊讶,她真的是一名军妓吗?她的眼神飘忽得任何人都捕捉不到,即便是卑微地跪在地上斟酒,他依然能感觉到她那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
“既然不需要斟酒,那猗房告退了。”
萧逝之还来不及将杯里的酒饮尽,猗房已起身离去,看着她雪白的身影远去,仿佛一团白云从他的视线中慢慢飘远,遥不可及,却又忍不住伸手触摸。
“王爷,水灵想要弹奏一曲,为王爷和萧王助兴。”喝到酒酣耳热之际,水灵提议道。
“去吧。”
段世轩将她扶起,说道,眼睛却看着那个走出大厅的白影,孤寂落寞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屏风后面,猗房穿上水灵的衣服,端坐在琴前。
“猗房,麻烦你了。”水灵轻轻地说道,猗房没有说话。
她从屏风的缝隙中看过去,段世轩正和萧逝之把酒言欢,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段世轩拊掌哈哈大笑,其实,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收回视线,开始弹奏。拧转轴子,拨动了两三下丝弦,还没有弹成曲调,声音里已经充满了忧伤的情感。猗房弹得那每一根弦似乎都在叹息,每一声似乎都在沉思,好像在诉说内心不为人知的心事。
忽然一阵乐声传来,段世轩和萧逝之同时怔住了,酒杯中的酒溢了出来亦不知。在座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侧耳倾听那流转的曲调。
猗房低着头,轻轻地拢,慢慢地捻,随着手,继续地弹着,用音乐说尽那无限伤心的往事。粗弦嘈嘈,好像是急风骤雨;细弦切切,好像是一个女子在对镜私语,嘈嘈切切,错杂成一片。
外面,花间的黄莺和着这琴声──叫得那么流利,冰下的泉水幽幽咽咽,与猗房手中弹出的声音融为一体。突然之间,手中一停,声音戛然而止,现场安静极了,那乐曲的余音却还在,流露出弹琴之人一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悲伤。
这时,段世轩和萧逝之手中的酒杯同时碎裂,酒洒在了桌上。两人大惊,对视了一眼,这曲子里含着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让两人瓷杯同时碎裂。
曲子弹完了,收回的拨子从弦索中间划过,四根弦发出同一个声音,好像绸帛撕裂的声音。
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不远处,一轮秋月在江心闪耀银波,风带着心事轻轻地吹过。
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滴在琴上……
良久,水灵从屏障后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段世轩和萧逝之面前,微微欠身道:“王爷,萧王,水灵献丑了。”
“水灵,本王没有想到你竟然有这番本事。”段世轩一把拉过水灵,拥在怀里,万分怜爱。
水灵娇羞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发出满足的喟叹。
“镇南王有此女子,此生无憾了。”一丝落寞涌上萧逝之的心头。
“哈哈,萧王,喝酒喝酒。”
命人换了酒杯,继续喝着。
萧逝之看着水灵,心中感叹,刚才那琴声弹到了他的心里,这个女人他也想拥有。
猗房换回自己的粗布衣裳,慢慢地走了出去,里面歌舞升平,英雄和美人儿在一起,而她更愿意一个人享受这宁静的夜,没有人来打扰,只有这夜,这寂寞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坐在草地上,脱了鞋子,反正现在没有人会来,她索性躺了下去,看着那月光。
“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闭上眼睛嘴里轻轻地念着这首《秋夜曲》。
“秋壁暗虫通夕响,寒衣未寄莫飞霜。”突然,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传来,猗房惊得坐了起来,“里面那么热闹,猗房姑娘怎么出来了?”
原来说话的是萧王萧逝之。
当霍水灵弹琴的时候,他真的有种想要把她带到他的身边,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的冲动,可琴声停止后,他却又被猗房那孤傲清高的背影所吸引了,放下和段世轩的谈话,像着了魔般地就跟了出来。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出来透透气。”不像一般女子一样慌慌张张地将鞋子穿上,也没像一般女子那样被人看了足就局促不安,她索性就这么露出一双玉足,放它们和清凉的露水接触。
这是一双怎样美丽的足啊,迷离的月光下,柔润的玉足像件巧夺天空的珍宝。男人但凡见过这最绝美的一双足,这辈子大概是难以忘记的。
萧逝之蹲了下来,单腿跪立在猗房的脚边,双手轻轻地捧起她的玉足,而后低下头去,将唇印在足上。
“这是我见过的最绝美的一双足。”
一种温润的感觉袭上双脚,猗房一愣,要将脚缩回来,萧逝之却握住了,拿起放在一旁的绣花鞋,庄重细心地为她穿上:“秋寒露重,寒从脚入,不要着凉了。”
然后,他脱下身上的披风为她穿上,再细心替她系好披风带。
“猗房该回去了。”猗房站了起来,将披风解下,递回给他,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萧逝之作为萧国的王,此番到访,必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想必此刻的行为也已经映入了各处盯梢的人眼里,不是她怕什么,而是实在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
“等一等。”萧逝之有半刻的错愕,而后走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明明知道他就是萧王,但是她竟然对他连半点感谢的话也没有,甚至从头到尾她的眼神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停留过,他不相信一个下等的军妓在面对他的绝世容颜和高高在上的地位时会如此无动于衷。
“萧王还有何事?”
“猗房姑娘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萧逝之正要追上去,一旁,若奴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这里是段世轩的地盘,虽然燕陵十三骑的保护从未失手,但若奴认为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她现在已经断定,这个奇怪的女子是段世轩的诱饵,是他布下的美人计。
“好吧,我们回去。”怅然若失地看着那消失的一团白影,萧逝之转身回到了宴会现场。
“不知萧王刚才去了何处?”段世轩看着自从出去了一次之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萧逝之,不动声色地问道。
“哦,正想请教镇南王,方才王爷叫来替本王斟酒的女子,真是你军中的妓女吗?”
“怎么,萧王真对她有意思?本王已经说了,今晚她是你的。”段世轩嘴角含笑地说道。
“不,这个女子本王想要带回萧国。”
“哦,只是个军妓,萧王随意便可。”段世轩淡淡地说道,握着酒杯的手蓦然收紧。
“那就多谢镇南王了。”萧逝之不理会若奴的眼神,举杯向段世轩道谢。
“萧王客气。”段世轩没发现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开始变得生硬。
这时,他的近身高手之一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王慢用,本王出去一趟。”
“王爷请便。”
放下酒杯,段世轩跟身边的水灵说了些话,然后走了出去,水灵呆呆地看着他,他对她很温柔,但她依然感觉到了他心里隐藏的怒气,这是为何?
猗房回到了住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女人们大抵都被拉去陪客人了吧,也好,难得有片刻的清净,她没有点灯,也没有脱衣裳,整个人就躺到了床上。
月光如许,倾泻在窗户纸上,她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清澈的光芒,数不清的隐忍藏在瞳孔之中。她终于彻底相信,人的宿命是早已经注定的事情,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上天就已经决定好了你的一辈子的颜色,做再多的努力,老天爷也不会怜悯。
曾经她想过要逃离,但是不论怎么逃,又怎么能逃得过命运的安排呢?她只生就了一个公主的外衣,却要用最卑微的方式活着。
军妓?赐给蓝禄?今晚,她是萧王你的了……
她到底错在了哪里?从不被承认的公主到无人认识的王妃,再到他嘴里所说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人,他若想要她,她便将臣服于他的身下;他若不想要她的时候,她就成为他献给别人的物品。
泪,再也装不下了,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打湿了脸庞,打湿了衣襟,打湿了枕头,也打湿了自己的心,冰凉得彻骨,让人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无望。她兀自流泪,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直到身子遭遇袭击。
“谁?”心里一惊,有人来了,而且来者不善。
她的手腕被扭至身后,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袭来,嘴巴立即被人用手捂住了,使她动弹不得,只觉得鼻息间传来一股清凉的气息,她呼吸了两口之后,意识模糊了过去。
这回她是真的要死了吗?
这是她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漆黑的夜里,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闪过,越过高墙后,终于消失不见,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
热浪向前涌动着,像—只无形的巨手,将沙海揭去了—层又一层。茫茫的沙海中留下了一串串坚定而清晰的脚印,炙热的沙海将热气透过双脚传遍全身,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戈壁滩犹如在炉上烤着,灼人的热浪席卷着每一寸土地,使人喘不过气来。大自然给这里铺上了一张黄色的地毯。风一吹,好像有人提起地毯在抖动,整个天空弥漫着沙尘。
猗房横躺在骆驼上,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她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骆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日近黄昏,眼前的沙漠呈现一派金色,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感觉到身后的人儿有了动静,男人转过身来,脸上即现开心的神色
是洛昇!第一个说要守护他,保护他的男人。
“你……”她记得前晚有人从屋子里将她掳走了,但那并不是洛昇啊。
“猗房,你醒了?喝口水吧。”从骆驼背上取下一个水壶,揭开壶盖,递到她的嘴边。
确实是渴了,猗房接过水壶大口地喝着水,这才发现,现在她穿着的是类似契丹人的异族服饰,脸上蒙着纱巾,头上别着挂饰,一直垂到胸前。
“前晚你被皇上的人掳了去,刚好被我撞见,我便把你救了下来。怕人看出,我请客栈的老板娘帮你换了装。”
“现在要去哪里?”
“前晚终于忍不住要去找你,却不曾想碰见有人掳你,我抓了他们来审问,是……是皇上要抓你回去的,……逼你无论如何要杀了段世轩,皇上已经知道了他和萧王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她的父皇让她去杀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仇视她的父皇,这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一个结。
“什么都不要管了,我们去大漠好吗?现在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不会有人跟上来了。”
“好。”是的,好,她早就在那被人像蹴鞠一样踢来踢去的男人的游戏中有了逃离的想法,现在这样也算是刚好如愿了。
听见这话,洛昇的脸上是一阵欣喜若狂的表情,虽然已经离开京城很远,但猗房此刻若开口说不,他还是会尊重她的意愿的,现在得到她的许可,他便可以后顾无忧了。
沙漠上有的是旋风,一股一股的,把黄沙卷起好高,像平地冒起的大烟,打着转在沙漠上飞跑。行走在沙山上,俯视下方,连绵不断、高低起伏的沙山下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林中花团锦簇,点缀着这绿色的“海洋”。
她回头,终于离那梦魇之地越来越远,从此,她可以逃开那一切了吧。
猗房趴在骆驼背上,渐渐地,京城在她的眼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圆点,她的心,亦失落于那灰色的地带。
“猗房,过了这片沙漠,就到了塞外的大漠了,我们牧马放羊去。”
走了那么远的路,洛昇的衣服上、头上全沾满了黄沙,他像所有即将迎接幸福生活的人那样,脸上、眉角、眼里都有藏不住的愉悦,相较于他,猗房则是沉默异常。知道她的性格,洛昇并未觉得自己的热情受到了挫折。
有人说,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但是前路茫茫,她那颗漂泊的心又该在哪里安家?一片叶子亦能化作春泥更护花。而她呢,她觉得自己既非生者也非死者,将注定被活着的和死去的遗忘,从此以后,不再会有人记得有一个叫做猗房的女子来过这世间。
母妃,终其一生,我也逃不出你那种宿命了。
“驾——”大漠的另一端,突然扬起漫漫黄沙,洛昇回头一看,几匹马在狂奔着,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旗子上赫然印着一个大大的“段”字——是段世轩!
那个男人手持缰绳,以撒旦般的姿态狂奔而来。她心跳猛然加速,走不了了,她比洛昇更清楚,从来没有人能从段世轩的眼皮底下逃走,只要是他想要毁灭的,那一定存活不了,即便他让其活着,也肯定比死更痛苦百倍。
“猗房抱紧了,段世轩追上来了,我们快走!”
【下期预告】:逃走的猗房被段世轩追上,无情的一剑刺向猗房,并挥剑砍断了洛昇的右手,杀了在她生命当中第一个关心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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