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邀请,促成一段行程。自行车俱乐部的“庄主”头天晚上看我打羽毛球,随便问道,有时间去大云山么,为五一活动采点。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于是,早六点坐“庄主”的车出发,同行还有三人。
新路,旧路。
铁山附近来回几个圈,执意开新路,还是回到那条上山的游路上。
下山时,一条叉路,没有柏油,水泥,只有S形的路面直向山上伸去。“庄主”来劲了,呀!就是这条路!(十几年前,他与爱人谈爱时,骑摩托来过的路)。
也许被他的执意,也许相信他开车的技能,车内其余四个人都没有做声,让他一径开上去。
太阳的湿气仿佛都被自已的光所蒸发掉,恍若一个发亮的岩石。汽车往上缓缓地爬坡,岩石般的太阳也缓缓的沿坡朝向滚动。有时一个急转,有时又一个下坡,那太阳也跟着车在上中徘徊流连。
山色愈甚光亮,眼中只有一片眩晕。那绿的蔓草枝丛,那红的杜鹃,瞬息都染上了夏色,浓郁厚重几成黛深,鲜绝浓丽如残血,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感。不由得正襟危坐,不是被险峻的山路所吓到,而是隐约学觉得无法弄清又能莫名感知的东西会出现。
七拐八弯,终于到山顶,然而,却没有路了。只有两排极普通的房舍赫然眼前。
“不是这条路”“庄主”边跳下车去,边喃喃自语。
原来,山顶只有一座庙宇和供信奉神佛的修经人的住房。这路也仅仅只供上山信佛之人行走的方便。
哦,这是一条通佛神之路,是一条只能让信佛之人才能上的路,偶尔让外人闯入,难免紧张和神秘。
猝然象是参悟到一段偈。所有走过的路都是微尘中的旧路,无法解脱人们心底之困,日益厌倦了,潜意中强烈地要找新路。一段人生的出口和归宿。那就是如佛如一切神灵所指的大爱。
我们要寻的这条路,人类泛爱之路,一段久不走,而又冥冥中终归要走的路。
这路的尽头是展露真谛庙宇,是浓郁的山峰紫岚。是灿烂的四月阳光,是热烈的杜鹃花开!
逗鸟
车停在路旁,“默默”惊讶于路下,一片从山底直向上翻的梯田。田埂的线条,柔美曲致,宛转成绿水的层层涟漪。银蓝的山雾仿佛是从绿水中升腾弥漫,将本来透亮清纯的四月阳光,交幻成迷蒙而悠然的画境,
真好!
我走下车,却听到路那边的山崖上跌落下阵阵响声。细风吹叶的旋律上跳荡着清脆短促的鸟鸣,一种小夜曲般的精致美丽又在诱惑着我,忍不住,我模仿地吹起口哨。
“吱,咕咕,吱——”
停一会,那上面竟回复“吱,咕咕,吱吱——”声音当然比我的模仿要清丽而流畅。
真好玩!
我受到鼓励,继续吱咕着,那藏在密叶丛不见其影也不知其名的鸟,也一长一短的跟着我回应。
它无疑将我听成了它的同类,一时间,似乎有点感动,一种被认同的感动,一种与陌生灵魂而迅疾相通的感动。一种世俗孤独在自然之灵中找到归宿的感动!
真感慨!
冥冥中,忽然就有了神秘,有了神圣,有了虔诚的感觉。那种清脆自由的鸟声,让我感到自己的希望和归宿所在。在回归自然中做一个鸟样清纯而自由的人,做一个鸟样不显影而低调的人。做一个如此原生态的真实的人。
他们拍完照,又要走了。
车子向前而行,我忍不住朝后看那山崖,鸟声化着山风一直追遂着我们的车子。
过错
一路,车子歇歇停停,我们五人,上上下下。他们不断地去拍铁山的梯田和那眩目的映山红。
而我,别重于名不经传的野花。
那一路散开的花,有的淡紫如燕子花,有的黄灿若象野菊花,絮白的宛然芦苇,绯红的婉约梅花。犹如彩色的星星,攀附崖壁闪烁,坠落路旁发亮。
于是,每停次车,我就跳将下去,数星星似的花,看它在风中摇曳,看它尽显娇小活脱。不由得你不腑下身去,细闻它体内散发的一丝丝似有似无的微香。体味它紫的幽雅,黄的轻俏,白的纯清,红的晶亮。
它柔弱而活泼的气质,娇小而不乏艳媚的风度,甘于寂静而又独自闹腾的骨格,无不在告诉我,一个关于生存与美丽的传说与故事。
近中午时分,正对着阳光,花色透明和纯粹到如此好看,真让人感到既惊既喜。一丝怜爱之情轻掠心头,更象从未经历事的少年,不经意地撞上了窃窃私情,逢人想倾诉,又暗守秘密的无法言语的幸福。
瞬时的美丽是否长久?花开花落是否能固守?望着风中摇曳的花,一丝不安,一点轻愁象山崖上轻垂的青滕从山顶缠绕到我的心底。
多想伸手去摘细花碎朵,采一片花的美丽,守一朵花的幸福。但我极力忍住,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的错。然而,花仿佛是有意的风中摇曳着美,又仿若不知自己的极美的诱惑。终究抵不住这难耐,将手伸向一朵朵艳丽,一朵朵娇嫩。
我知道错了,知道野花的生性是野,她不属任何一个人所有;我也知道,她的野性,才使她让美丽布满各个角落;我更知道,它一旦离开了生于斯的空间,就会即刻萎缩凋落。
然而,我似乎清楚,一个美丽牵出一段多么美感的忧愁,忧愁的极至让我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关于美的错!
然而,我似乎更明白,宁愿固执的认为那美可以在手中成为永恒标本,去犯一次次的过错,却不肯轻意地一次次错过短暂的美,美如春天的感觉!
阿门,过错,罪过!
一块石头
车行一拐弯处,猛见山岩滑体堆堵了半个路面。
几个形如小房子,状如大座莲的石头与山体裂开,但根脚还连在一起。仰身向上的姿态各异。散落的岩石和细沙泥自然垒成新的山丘。
岩石是极浑的黄褐色,其中夹杂一些银色的波纹线,一层一层地,极富岩石的节理,让人似乎听到了它体内极富韵律流动。还有些黑黑的斑点呈现各种花状,一朵一朵地,竟相盛开,让人恍惚窥测千万年黑色的高贵与玄机。
我不禁驻足,细看它们苍老的裂痕,粗糙的风霜,倔强的嶙刚。
亿万年奔涌翻腾的岩浆不知那一天突然喷壳而出,又迅疾止住,丝纹不动的屹立成巍然的峭壁。又不知是那一天的急风暴雨将它们与山体分离,以千万年为周期的生命重复多少次断裂?
阳光下,一堆乱石,呈现着金属的光泽,闪烁的云母和石英片在眼前竟是一个个神秘的问号和硕大的惊叹号。一时间我不知所措,脑子好象一片空白,无法适应时空的激转,无法直面生命的演化,太古的幻象。一时间敬畏得近乎恐慌,象是突然跌进幽不见底的深渊,猛然窥到扎眼的神灵之光。
我久久地伫立,在喘息中深深呼吸,让思绪慢慢地沉淀下来。
这一堆乱石,恍若真理的金山银石,仿佛是神灵的光晕。隐隐然有了一种探到上帝造物本源的喜悦与从容。浩浩然有了一种获得时空厚重与旷阔的永恒感。诚诚然有了一种面对渺小与伟大,卑贱与崇高的尊严与荣光。
于是,我腑身拾起一块石头,带回。
于是我带回了,岩浆炼狱的激怀,惊天动地的壮烈,带回了毁灭与再生的严峻和希冀,带回崭新的世界。是万物,是你也是我!
草创于二零一一年四月二十九至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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