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静提着沉重的饮料在门口徘徊着,包厢里传出忽远忽近的伴奏声和咆哮声,让她的心跳也跟着快速跳动。
“要死啊!来了也不进来!渴死我了!”姚佳打开门便一眼看到进退两难的任静,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饮料,“快进来吧!”
任静任由她拖着自己进入包厢里的另一个世界,这里烟雾缭绕,觥筹交锚,灯光昏暗,就连说句话也得提高八倍的嗓门儿。姚佳一进来就抢过朋友手中的麦克风,继续咆哮着吼了半首的《死了都要爱》,将手足无措的任静丢在了一边。任静不满地白了姐妹一眼,在角落里找到了杜传峰的身影,他这次穿的是条纹衬衣和褐色牛仔裤,手里拿着酒瓶,像是在认真听歌。
“嘿嘿!杜传峰,任静来了你也不知道招呼一下啊?”
“哈哈哈哈……”
大家打趣着,任静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喜欢杜传峰从来都是埋在心里的,连最要好的姚佳都不敢向她透露半句,结果还是被姚佳那帮同事看得透透的。任静脸一红,钻到一个离杜传峰最远的角落里缩着,大家笑得更欢了。
聚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在大家的怂恿下,杜传峰大方地揽过任静的肩膀:“走吧!众望所归,我不送你回去就成罪人了。”
第二天上班时,任静的精神差到了极点,心情也糟糕透了。这算是有了进展吗?不算。两个人坐在一辆的士里,距离近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杜传峰却睡得香甜,任静叹了口气,看着姚佳弹出的聊天窗口:“今晚再聚,怎样?杜传峰也去哦!”
“走开走开!”任静发了个烦躁的表情,这个姚佳,干吗总揪着自己和杜传峰不放呢?
任静下班回到家,阿姨和一帮雀友正战得如火如荼,三岁的小弟弟抱住了她的腿:“姐姐,我饿了……”
任静将他抱了起来,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她说“阿姨,我下去买点菜。”
“自己下去就行了,把波波放下。”
任静知道,阿姨和爸爸都不喜欢她和波波走得太近,阿姨是因为没有办法接受只比自己小八岁的继女,而爸爸则是因为重男轻女,似乎在他的心目中,除了阿姨,其他女人在他心目中比大便都来得低贱。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找了个老的还得带上这个赔钱货……”
“算了算了,终究要嫁人的……”
阿姨和雀友的声音及时地从门缝中传了出来,让任静禁不住一阵战栗。这个家,待不了多久了,除了不谙世事的波波,没有谁希望她留下……
任静在菜市场里晃悠着,希望回去时,那帮雀友已经离开了,否则爸爸一定会责怪自己太蠢那么多人在家里你还做饭?当老子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叮铃铃……
手机响了,任静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手不由得僵在了半空——是杜传峰打来的!
终于,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摁下了接听键。
还没等她开口,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杜传峰急促的声音:“我是杜传峰,你先别说话,也不要害怕,我杀人了,我得马上离开这里,但我在本地的朋友不多,你借点钱给我,可以吗?”他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令她的心跳和思想同时停顿了五秒。
杀人?!杜传峰成了杀人犯?!
“啊,嗯……”任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能量答应了他,她只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忽明忽暗。
“我在火车站等你,到了打我电话!”他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任静在原地呆立了两分钟,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疯似的往火车站跑去。当跑到公交站时,她才想起钱的事情,于是又转身往回跑,嘴里念念有词:“存折……存折……”
任静上了楼,进了爸爸和阿姨的房间,正做大胡的阿姨浑然未觉她急匆匆的身影在屋里穿梭着。任静在衣柜里找到了那张存有五万块钱的存折和她爸爸的身份证,来不及想后果了,她飞速地跑出门,坐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巴士。
任静到了那里,马上找到了一家邮政储蓄所,将存折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正准备打电话时,杜传峰竟冲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拉到一个角落里。
“趁还没被人发现我要马上走,票我已经买好了,一个小时后出发,我马上就要上车了。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的对不对?”他一脸狼狈地抓住任静的胳膊问道。
“嗯……这里有五万块钱。”任静将那个大大的纸包递给他,“可你为什么要……”
“我不是故意的!”任静话还没说完,他竟已急躁得带着哭腔大喊了起来。
“好,我不问了,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任静心疼地安慰着他。
临上火车前,杜传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没想到第一次亲密接触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发生,任静心里感觉怪陉的,一会儿很温暖,一会儿又很害怕。
杜传峰走了,任静的噩梦便开始了。
爸爸对她的做法暴跳如雷,抽出皮带狠狠地抽了她一顿,然后让她打包行李从这栋房子里滚出去。
从这栋房子滚出去?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待遇,只是梦中是有位王子来接她的,可现实中是她独自流落街头……杜传峰……如果他不是她的王子,那绝对是她的噩梦……
任静一身都是伤,眼泪流了一脸,虽然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但杜传峰能在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到自己还是让她心里暖暖的。任静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是个单间,除了阴暗潮湿,她找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了。可一想到逃亡在外的杜传峰或许连这样的地方都住不上时,就忍不住半夜哭醒过来。
可麻烦的事情还不仅仅是这些。每次一出公司大楼,任静都会感觉有十几双眼睛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瞅着她,像是在瞄准时机向她扑过来一般。任静宁愿相信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才会精神恍惚出现错觉的,可恐吓短信却一天不落地出现在她的手机里,如:血债血偿,不要以为可以逃走了事!再不把杜传峰交出来,就拿你开刀!
任静越看越害怕,她抱着膝盖大哭起来。谁能帮帮自己呢?
恐吓短信还只是开始,任静没想到这些人会找到公司来。他们进门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临走时抛下一句话:“任静,不怕死的就让那孙子继续藏着!”
领导愤怒的眼神让任静无言以对,她只好识相地递上辞职信,让自己像细菌一样远离健康无辜的人。
走在零下三度的街道上,任静绝望极了,是不是自己也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呢?可是,能去哪里呢?去找杜传峰,然后跟着他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吗?
叮铃铃……
杜传峰已经好久没跟自己联系了,任静忙不迭地拿出手机,却是姚佳打来的。
“听说你辞职了……”姚佳的声音里充满了内疚。
“嗯。”
“对不起,都怪我!那帮人来公司找杜传峰,我一时说漏了嘴,说你应该比较清楚……”
任静愣了一下,这个时候把姚佳大骂一顿有用吗?如果骂她能解决一切的话,任静会用上她所知道的所有的粗话骂她。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任静,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请你原谅……对了,我现在在机场,我爸帮我在美国找了所学校让我过去继续深造,估计要过几年才能与你见面了……”
“这是好事,祝你学业有成。”
挂了电话,任静只觉得脸上的泪水在寒风的呼啸中瞬间结成了冰,冻得人生疼。姚佳什么都好,有疼她的爸爸妈妈,有显赫的家世,有漂亮的外表,可自己呢?
任静蹲在马路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快,她发
现平铺在马路上的影子多出了七八个。
任静吓了一跳,猛一回头看到几个叼着烟、满脸凶神恶煞的小混混正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是来公司捣乱的那群人!领头的是一个留着紫色鸡冠头的瘦高个,见任静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满足地轻笑一声:“丫头,知道我们是谁吧?”
任静一咬牙,拔腿就跑。空空荡荡的街道上竟看不到一个行人,任静边拼命往闹市区跑边大声呼救,当被小混混们不费吹灰之力逮住时,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带着哭腔了。
“求你们放过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别害怕,嘴硬的女人最好对付了。别说哥哥不关照你,我数到三,你再不说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陪陪我们哥儿几个,要么让我们在你脸上划几刀,嘿嘿嘿……一……二……”
任静吓得脸都白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满脸坏笑的混混们,想要怒骂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只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若是这群家伙对自己做出什么禽兽的行为,她就一头撞死。
啊!
任静听到一声。惨叫,立刻睁开了绝望的眼睛,夜色下,一个背着运动包的男子正挥舞着拳脚在向混混们猛烈地进攻,在他们一个个应声倒下后,任静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运动装,不算帅气,但一脸正气。
“半夜没事欺负女孩子?还不快滚!”
混混们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临走时还不忘威胁道:“敢管老子的闲事?你等着!”
任静在他的护送下回到了出租屋内。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任静知道了他叫沈岩,不久前从韩国回来,是个跆拳道教练。
任静轻描淡写地向他介绍了自己目前失业的状态,见沈岩没追问刚刚那些小混混为难自己的事情,也就省略了虚构半天的谎言。
不过几天,任静就接到沈岩的电话,他帮她在一家商贸公司找了份文职,正好离她目前住的地方不远。
上班不过几天,任静就有些动摇了,文职工作虽然轻松,也比较适合她的个性,但薪水太低了,她必须赶快挣很多很多的钱,让杜传峰在外地漂泊的生活不至于太过艰辛。她发现公司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都在做电话营销,薪水是她的四到五倍。任静心动了,考虑再三后,她向领导提出要求换岗,领导怪怪地看了她一眼:“沈岩说你性格比较内向,我还以为你做文职会比较开心呢!”
任静听到这句话后,更加感激沈岩对自己的细心与关照了。
“总之,你自己做了决定后就要准备好,电话营销不是一般人做得了的,你得习惯不断被人拒绝,甚至被辱骂,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哦!”
任静沉重地点了点头,她已经没得选了……
任静第一天做电话营销就哭了三次,一次强忍着眼泪没有出声,一次躲在厕所里抽泣,还有一次是在出租房里抱着双膝号啕大哭。
叮铃铃……
“你还好吗?”是杜传峰的声音。
任静连忙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我很好,你还好吗?还……有钱花吗?”
“没剩多少了……”
杜传峰无助而失落的声音让任静在新的一天里更加发奋了。骂我又怎么样?我还是得拼了命地向你介绍,拼了命地要你买!任静这样告诉自己,但从小胆小懦弱的她还是没有办法像其他同事那样字字铿锵有力,句句自圆其说,她要崩溃了……
月底业绩总结时,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达到业绩要求的话务员,按公司规定,她得扣八百块钱工资,但领导却一分不少地给了她,会计问起,他也是含糊其辞地装糊涂。
任静知道,他是给沈岩面子,她现在得到的一切和享受的特权都是因为沈岩在背后帮着她。
任静将一半的薪水寄给杜传峰,剩下的,她存了一部分,另外拿出三百块钱来请沈岩吃饭。
“现在的工作做得开心吗?”沈岩已经知道她换了岗位,之前还打电话问过,但任静坚持,他也没有说什么。
“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本来应该假装很开心地说,当然!可我说不出口。”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我没有办法……”
沈岩的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疼惜与不舍,他站起身来,径自走到她的身边将她一把揽进怀里:“我希望你不要活得这么累,让我照顾你好吗?”
他的怀抱很暖很厚实,任静差点就点头了,可她和杜传峰又算什么呢?她矛盾得不敢去看沈岩的眼睛。
任静开始逃避沈岩了,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就连去公司找她也能编出一大堆理由让他回去。
“你是因为真的讨厌我,还是不敢承认自己喜欢我?”沈岩质问道。
“我们俩不合适。”
说完这句话后,沈岩居然从任静的生活中消失了。任静来不及失落,杜传峰那边又有了新的动向。
“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地过日子了!我要回去!”他爆发了。
“你回来有什么用呢?你家人又不在这里,你不可以再待在这里了。”任静劝他不要回来。
“我想回来和你在一起!以前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其实我爱你,真的,所以我一出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他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过去我太自负了,总觉得对什么都无所谓,直到你那样帮我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是真的对我好……”他在电话那头大声地哭泣着,而任静在电话这头矛盾地流着泪。
“我知道有个办法,我认识一家私人医院,那个医生说,只要十万块钱,他就可以让我完全换一张脸了!你再帮我一次!等我回去了,我们一起还这个钱,好不好?”他的声音中包含着祈求与希望,让任静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十万?!她已经无依无靠了,要到哪儿去找十万块钱呢?任静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人的脸,又一张张地被自己排除了。或许,沈岩可以,但任静已经找不到他了,即使找到了也开不了口。姚佳虽然家境好,但那毕竟不是她自己的钱,而且那么久没联系了,一打电话就向她借那么多钱终归说不过去。
任静苦恼极了,而杜传峰却一天几个电话不停地催促她。任静突然想起前几天偶然遇到的郑灵,郑灵是大学同系的学姐,而且听说她现在混得挺好的。任静决定找她试试。
才不过几年光景,郑灵的变化让任静感觉无地自容。
“你是任静?和姚佳一块的那个?”她依旧保持着爽朗的笑声,手上亮闪闪的首饰在空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嗯。好久不见。”任静有些拘束。
“你找我来有什么关照啊?”郑灵乐呵呵地问道。这是他们日语系的学生比较喜欢用的词汇。
“我就直接说了吧!我现在急着用钱,差不多需要十万块钱,听说你那里工资很高,可不可以……”任静感到难以启齿,虽是鼓起了勇气还是没能把话说完。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郑灵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就像是看着一个童言无忌的小孩子一般。
“不知道……”
“这么跟你说吧,你和我都是学日语的,要做的事情也算是专业对口了,陪西班牙客人聊天,怎样?”她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爽快地说道。
任静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问
“只是……聊天?”
郑灵再次笑了笑:“如果想来钱更快也可以陪上床。不过十万块钱而已,你只用陪聊天,差不多一个月就能赚到了!”
任静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反正我的电话号码你也有,什么时候想来就联系我!”郑灵起身准备走,突然又回过头来,“有个道理你一定要懂,没有谁是绝对干净的!”
任静呆呆地回味着她的话,这时,杜传峰的短信又来了,又是没完没了地催促她赶紧给他打钱。任静紧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喊住了走到门口的郑灵……
任静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做了这份工作,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更重要的是,她害怕听到有人劝她,因为她太清楚,在这个社会,做这个决定无疑是走向堕落的深渊。
任静有些窘迫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兔女郎装,暗自用力想将它拉长,可以多遮掩一点。负责管理她们的经理瞪了她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熟练地往她扁平的胸部塞进去一对厚厚的胸垫。任静看着自己畸形的身材心里充满了恐惧。
她跟随那位经理来到包房,里面坐满了人,除了她们这类小姐就是来消遣的西班牙人和零星的几个中国人。他们在酒桌上唾沫横飞地炫耀着什么,攀比着什么,任静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盼望着时间能快点过去,这一切都陕点结束……
啊!
发呆的任静惊呼一声,一位西班牙客人在她暴露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见她反应这么大,便仰头大笑了起来。
其他小姐也跟着笑了起来,挑衅般地看着任静,好像在说装纯还来当小姐?婊子立牌坊啊!
那位西班牙客人意犹未尽地研究着任静的身体,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她的胸部,他用考究而严肃的眼神打量着,众人均屏住了呼吸,定定地看着他。
任静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身体不断地躲闪着,但最后还是被对方一把抓住了。他右手从她腋下伸进衣服里,麻利地掏出了胸垫,像举起奖杯似的高高举了起来,随行的客人狂笑着,前仰后合地举起酒杯赞叹他的好眼力。
任静的身体遏制不住地颤抖着,像是要抖掉所有的脏东西和屈辱,她强忍着眼泪,一次又一次地默念着:忍耐!忍耐!为了杜传峰!
不过三天的时间,任静就拿到了一万块钱,她将钱全部寄给了杜传风,让他先做一部分手术。
每次卸完妆,她都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很久。这边脸今晚被一位满嘴酒臭味的西班牙人亲了一口,又有人在身后拧了自己的屁股一下,还有人故意将酒洒在她的胸脯上,然后假装抱歉地死命将它蹭干……只要想起这些,任静就忍不住要抓狂了。
这天,她又化好了妆,在化妆问候台。这次,当经理不按顺序特地将她挑出来时,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打开包间的门,最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段时间没见的沈岩。
沈岩一点也不意外地;中她招了招手:“我是来给你捧场的。”
任静颤颤悠悠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沈岩毫不温柔地将她扯进自己怀里,端给她一杯烧酒,用她陌生透顶的语气说:“喝!”
任静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包你一晚怎么收费?”沈岩突然轻佻地从怀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卡,在她的眼前挥了挥,“这里的钱,买你一辈子都够了。”
任静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连他也不放过自己?
任静负气地想要站起来冲出去,但经理满脸赔笑地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寒到了心底,让任静的身体像固定在了位子上似的一动都不能动。
“你们认识?她叫什么?”同来的客人坏笑着问道。
“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外头的小姐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不要瞎说啊!”沈岩自己喝下了一杯烧酒,然后一脸玩味地笑道,“我喜欢的女孩单纯善良,可不是半夜跑出来陪男人消遣的她……”
任静忍无可忍了,好像自己全身被扣上了屎盆子,肮脏、下贱、无耻。她哭着跑出了包房,半天没有听到经理的咒骂声,她知道他们没找自己的麻烦,心里凉凉的不是滋味。
那次之后,沈岩没有再来了。任静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失望透顶,他让她看不懂了……
魔鬼般的一个月过去了,任静很庆幸,终于赚到了十万块钱,这十万块钱让她觉得屈辱,成为了她这一辈子都不能抹去阴影。当她将最后一笔钱寄给杜传峰时,她只身来到他们以前常去聚会的KTV包房痛快地大哭了一场,想着自己有了这样糜烂不光彩的过去,想着杜传峰知道后所有可能的反应,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扎烂。
按杜传峰说的,这天他应该就动完所有的手术了,任静尽管心里很激动,但不知道他具体情况怎样,不敢贸然打扰他,只是抱着手机等待他欣喜若狂地向她宣布我要回来啦!
任静幻想了很多和杜传峰在一起时的画面,他们可以找到糊口的工作,租间小房子,开开心心地生活。虽然他们的结合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但这一刻看起来是值得的,也是美好的。
可事情总是不往顺利的方向发展,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任静忍不住打电话过去——竟然成空号了。顿时,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想。他出事了吗?又或者……他骗了自己……
任静害怕极了,如果是被骗,她会伤心失望的。可若是手术失败了的话,杜传峰他现在到底是死还是活呢?
沈岩像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系统一般,不论她去到哪里,做了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在经历了与杜传峰失去了联系的一段捌京受怕的日子之后,他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是因为受不了你为了钱而去受委屈才会那样的,其实我比你更难受,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关心我,也很照顾我。”
“你明白就好。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其实我过得很痛苦,但我知道,你不是很愿意见到我,所以我只好每天默默地跟着你……”
任静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感激地看着他的脸。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你,想要照顾你,你可以给我机会吗?”
任静鼻子一酸:“你不介意我之前做的事情?”
沈岩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我只会心疼,不会怪你,更不会介意。以后你再也没有机会受委屈了,因为我会一辈子保护你!”
任静终于卸下防卫,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我知道一定会有一个人真心对我好的,我不会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从今天起,我只为你而活……”
任静在沈岩的介绍下进入到他们的俱乐部,当起了他的助理。运动能让人看到阳光,这是她最深刻的体会。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的生活中,不再去想那些事情的真相,或许,在她脆弱的心灵深处,早已知道了答案。
转眼,杜传峰离开这里已经过了三年。任静和沈岩成了相爱的恋人,很快就要成立自己的小家庭了。姚佳结束了学业,带着她在美国认识的未婚夫也准备回国完婚了。
他们回国的那天,任静带着沈岩去接机了。她见到了姚佳的白马王子,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任静冲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他没有怎么回应,但眼神明显有些躲闪。
“姐妹,我发现三年不见你漂亮了不少啊!当教练啦?看起来真阳光……”姚佳由衷地称赞着,“这是我的男朋友安桥,我们在美国认识的。”
任静重新打量着他,没锚,他的眼神,他的姿势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友好地笑了笑,毕竟是初次见面,这样瞅着别人,反倒让他浑身不自在了。
“恭喜你们!”任静与他们俩一一握手,当握住安桥的手时,她不由得心里一颤,姚佳却对她投以得意的笑容:“怎么?似曾相识吗?呵呵……”
任静不由得脸色发白,安桥的不自然,姚佳故弄玄虚的笑容都让她在心中打起了鼓……
四个人找了家饭店一起吃饭,饭桌上,姚佳总不时地向安桥撒娇:“安桥,我要吃鱼,帮我挑刺。杜……”
任静和沈岩同时停下了筷子,凝神看着姚佳的脸,姚佳有些惊慌失措,看了看任静又看了看安桥,发出几声假笑:“肚子……鱼肚子最好吃了……”
姚佳和安桥很快就举行了婚礼,伴娘当然是任静。婚礼当天,她叫上了沈岩,把他介绍给朋友们认识。大家总不时地提起杜传峰来开任静的玩笑。突然,有个女孩不经意地喊了声
“看啊!今天的新郎长得还挺像杜传峰的,那走路的姿势,看看看,还有那眼神,天啊!他不会是去整容了吧?”
这段话在大家的轰笑中停止,却被沈岩记在了心上,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其实我以前喜欢过一个跟安桥长得很像的男人,他叫杜传峰,后来他犯了事离开了这里,我去陪酒就是为了挣钱帮他整容。”看到沈岩满脸的不自在后,任静有些怪姐妹们不识趣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向他解释清楚比较好。
“再后来呢?他没有回来了?”
“嗯。手术之后他就没有跟我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沈岩,你不会介意吧?”沈岩的表情让她感到害怕,那不仅仅只是醋意,更多的像是仇恨。
“你没做错,错的是他!”沈岩冷冷地说道。他伸手抚了抚任静的脸,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今天的新郎——安桥。
婚礼就要开始了,大家却找不到新郎,任静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很快就从一位清洁工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有人死在男厕所里了!”
那人竟然是安桥!不,应该说是整了容的杜传峰!这一点任静已经不再感到意外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凶手竟是沈岩。
“我遇上你不是巧合,是我故意让那群人找你麻烦的,然后去救你,从而接近你。到现在我也没必要瞒你了,杜传峰杀的人是我弟弟,我唯一的亲弟弟!任静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给你幸福,不再想报仇的事,但偏偏他回来了,还恬不知耻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却理所应当地跟别的女人结婚了!我不能忍受!”沈岩歇斯底里地狂吼着,在警察的押解下渐渐消失在了任静的视线中。
任静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一旁姚佳清晰的声音。
她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任静,我一点都没觉得对不起你,我老早就喜欢上了杜传峰。但是他太自大了,因此他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拒绝我的人,我想忘记他就一个人去了美国。后来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在整容,只剩最后一个手术了,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他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但是要劝你不要等他。他在最后的时刻只想着你,我很生气,很不甘心!我什么都比你优秀,不是吗?”姚佳咄咄逼人地看着任静,见她已经麻木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叹了口气,“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你,其实,杜传峰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姚佳说到这里时又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任静,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在美国遇到了安桥。他的眼神,他的一举一动实在太像他了,我爱上了他,但我却故意不告诉你,还故意在你面前表现出他就是整了容的杜传峰,想让你瞎猜,让你忌妒,让你不得安宁……是我害死了安桥……”
“这么说,沈岩杀错人了?他白白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想到即将被执行死刑的沈岩,任静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她的世界,又回到了起点,那个一无所有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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