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树林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我拖着早已瘫倒了的雷塞尔小心翼翼地避过从各个方向飞过来的子弹,艰难地来到我们营的战壕。我把雷塞尔丢下去,自己也快速躲了起来。
“我的上帝!哪有你这么对待伤员的?” 雷塞尔大声呼痛。我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土墙上。“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我反驳回去。“你这个笨蛋,谁让你没事到处瞎跑……你的腿怎么样?”
“ 还好,膝盖骨被打碎了,子弹还留在里面。八成得和第一批重伤员一起回家了。喂,我说你也快点受个伤,一起回去算了。”他半开玩笑道,一边抹了抹脸上的泥土。我没理他,只是把他的军大衣披在他身上。“这衣服太肥了。子弹总是穿过我的衣服打在别人身上。”他有搭没搭地说着。
“你这次怎么没这么幸运?”我问,顺便白了他一眼。我们头顶上的枪声越来越小,于是我把枪扔到了一边,半躺在他身边。天色暗了下来。有几个同营的人跳了下来。路尔坐到我们身边,说道“全挂了。”
我和雷塞尔吓了一跳。金是全营最快乐的小伙子,我们叫他“不知忧愁的小牛犊”。才21岁。气氛沉闷了下来,直到路尔注意到雷塞尔的腿。
“怎么?你被上色了?”他问。一边揭开衣服。“一颗流弹穿过膝盖骨。”我说。“要注意点,要不伤口会感染的。”他说,一边忧伤的看着雷塞尔。
“知道了,去睡吧。” 雷塞尔拍拍他的肩,看着他离去。然后,我们两个躺在一起看着深紫红色的天空。
“有多久没这么安静过了?”他突然问到。
“不知道。大学时我们不是经常这样躺在屋顶上看天?”我说/
“那时候多好!喂,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树上吃苹果,让村长发现了?”
“记得,我还让我妈打了一顿呢。”
“后来我见到苹果就躲。哈哈,还是小时侯好,也不用打仗。”
“就是,不知道我妈怎样了。”
“战火还没有蔓延到那儿,应该没事。”
“但愿如此。”
. . . . . . .
那天晚上我和雷塞尔谈了很多。关于家人,关于学校。关于童年。我们一直回忆那学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虽然是那么普通。
第二天早晨雷塞尔开始低烧,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但他还是叫冷。军医院里半个人也没有,我只好从那儿偷了点退烧药给灌下去。
可是没有用。下午他发烧发得越发严重了。我让他躺在我腿上,那样会舒服一点。他不停地打颤,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开始嘟囔着什么,听起来像是昨晚我们的谈话。我吓坏了,手足无措起来。
他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我一直在他旁边。晚上我打了一会盹儿,却被他叫醒了。
“答应我,伯利,不要再跟我说以前的事情好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长时间的沉默。我没有敢再睡,我怕他在醒。可他没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营长下来命令,部队放弃这块地方了。
雷塞尔醒了,我把命令告诉了他。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然后突然对我说:“你和部队一起走吧。”
我瞪大了眼睛。
“我的腿一点知觉也没有了。”他笑笑。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发了疯一般掀开被子,赫然发现他的膝盖已经溃烂。我心中一阵绞痛——该死!
“你走吧,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不是吗?”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摇摇头,强忍着泪水,说道:“我决不丢下你。”
“笨蛋,你想陪我死在这里吗?”他说到,用无力的声音。
“回了家你就可以治好的。”我说。
“八成我回不了家了。”他笑了,“可是你行。”
“我不回去,要回就一起回去。”我说,用坚决的语气。
“你疯了吗?”
“不管你怎么想,都不行,没的商量。就算要走,我也得……”
本想说“等你死了在走”。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在也没说什么,摸了摸我的脸,又睡去了。
第三天,队伍撤退。
上午,他醒了。说想坐一会儿。我扶他起来。他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面色也红润了。他喝了点水,靠在我肩上。
“我就觉得你会没事。”我说。然后摸他的额头。“烧也退了。”他什么也没说,疲惫地笑了笑。
他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我肩上,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吵醒他。
突然,他把手举起来,放在了我的脸上。嘴里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他整个人,从我的肩上,滑到了我的怀里。
我推推他,虽然心中早已清楚不会有回应。
终于,我的眼泪溅到了他的脸上,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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