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弯弯的小河流,是长江的支流。曾是孩童时候懵懂的少年,我就喜欢坐在河边,尤其爱河边的大桑树。
河边桑树很多,其中有一棵荒草丛中的桑树,像把大伞,苍劲而有力,历经沧桑的变幻,聆听着这条河涨水和枯涸时的乡音。
沸腾如血的泥沙,总能带走少年的视野,势不可挡的细流奔腾不息,流向大海的方向。迂回曲折的沿岸,抑扬顿挫的狂想,那里注入了太多的期盼和渴望。熟透了的马桑果滴落水面的声音,多么清脆悦耳,爬在树上的孩子嘴角乌黑,傻傻地笑。
枯水的季节,光滑斑斓的鹅卵石袒露,这里有被岁月打磨的见证。光着脚丫的孩子翻来拣去,找一个彩色的带回,夜晚放枕边,沉沉地睡去,这是童真。梦里依稀可见的大桑树,虽凋谢了枯叶,依然在荒草丛中傲立风霜。岁月的黄叶是否能穿过高山丛林,滩头湿地?多么婉约和静谧。
没有看过大海的孩子,望眼欲穿的那条弯弯的小河。悠悠的岁月从大桑树旁流失了春光,幽幽的期盼停留在了风雨飘摇的桑树下。
总想着能走出大山,到外面看看,平淡而从容的记忆却永远陪伴着大桑树的四季轮换。从小到大,每当苦闷,烦躁,困顿的时候,我都会到桑树下坐坐,如同打伞的寄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为我遮风避雨了。
朝出暮归,踏破晨露,送走晚霞。春种秋获的希望播种在农场的田地。沿河围起的田畴,河岸绿树排排成林,我的足迹将踏遍这里视像的范围。长年累月,收悉了所有一草一木对我的感动。相伴我的大草帽黑水衣,流水似的面容。身心疲惫的时候,一人喟问茫茫无际的原野。我的心里历程,流走的容颜早已融入茫茫人海去了,只有天地知道我的付出,还有那棵大桑树。天地苍莽,桑树无语……
来去匆匆耕耘在田野间奔忙,风吹日晒的有对悔悟的感伤,风里雨里的汗水,雨水,泪水模糊不了憔悴的脸庞,淋湿不了忧伤的眼神。职业的信仰用最美丽的青春温馨寂漫的风霜,职业的操守用最挚热的情愫送走风尘的流浪。用救赎的祝福来宽慰日复一日的忧伤,用大桑树的写照和精神来解脱年复一年的苦愁。最美好的青春换回的是破茧化蝶,我愿意。
那年百年大旱的夏天,干裂的大地欲哭无泪,难熬的人们历经煎熬。酷暑天带领大草帽种植葡萄,无处可躲的烈日下我故地重游,相逢在刚工作时常坐的那棵大桑树下,久违的重逢,格外亲切。只有树下才有凉爽的风,我如乘清风,暇思万千……
十年的情思,徘徊在桑树下的工作。热天在树下纳凉,看桑果满枝,颗颗红遍,自由坠落在我翻阅的书间,留下记号。雨天在树下避雨,狂风怒号,暴雨大作,电光闪动,只有相伴的桑树让我等待在树荫下透过的阳光晾晒干春裳,疲乏的身体在躺椅上寻思做一个树荫下的美梦,被多少突如其来的大雨扰乱的平静。
上千亩的田地里,视线所及范围是每天必须用汗水进行辛劳的管理的场所。铁锄飞动,尘土满面,汗流浃背,大草帽黑水衣的装束,一年只为兑现成丰收的产量。那个水稻包谷堆积如山的时代,一天的时间看多少次手表都无用,以太阳的升落为准,天黑还有很多的活要干。薅包谷的时候刚下地,首先要掘地为泉,又忙着让人会虚脱的培土,渴了趴下喝几口,人均十亩多的包谷面积忙得身后尘土飞扬。晾晒山堆般的粮食,扛起的箩筐来回飞跑倒晒;如果天气不好,雨天收回又晒,口里还喊着“飞起来”的口号。冬天冰冷的沟里,挽着裤腿咔咔下水清淤,泥浆淹到腰间,刺骨的疼痛,劳动中没有打心里害怕的人太少。年年如此。
苦苦追求的希冀的叶子,如同大桑树的叶片,一年长出一年零落,凋谢了我多少的希望,落在沉静的田野;苦苦追求的希冀的宁静,就在树下让阵阵清风洗涤我一身的尘埃;苦苦依恋的希冀,就在树下让缕缕清风给我宁静的天空。
我站在沧桑的桑树下,黄叶飘飞。那条路走过的人太少,盘旋风中的桑叶,落到河面,几乎没人看到,我一直思索的希冀,难以找到答案。
那条弯弯的河水,终会带走岁月的真实,不管来回的乡曲是否改变。我的情感,将永远寄托桑树的精神,历经风雨,虽柔弱而挺拔;树上那桑果里的酸酸甜甜,是我喜欢的味道;扎根荒草间,奉献家乡的绿叶,百折不悔的誓言,是我喜欢的风采;桑果落尽后,几乎无人问津的淡定,聊以慰藉的宁静,是我喜欢的风貌。
每每看到桑树,我就看到了宁静和硬朗。我渴望在岁月的河水中,有绿绿的树荫,清凉的风拂,硕果满枝,还有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每每看到桑树,我就看到了坚毅和力量。即使烈日如焰,我的心底有颗微风习习的大桑树,让我不再烦闷。期待桑树繁茂,桑果累累的心情,是与我相拥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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