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爷要请客了!”这消息像长了翅膀,霎时飞遍了张顺屯。人们感到非常震惊;等明白后又感到特别欢欣。
众位也许要问:“请客”这个词和它所表示的事儿,古今中外,尤其是在这些年来,这个词儿更是神通广大,几乎遍及人们生活的字典。有谁没有请过客?又有多少人没被请过?人们对请客已经司空见惯,为什么王三爷请客却有这么大的震动力?若知来龙去脉,请耐着性子,听我从头道来——
第一回蒙奇冤王玉山游街泄私愤李武们逞凶
王三爷名叫王玉山,今年三十八岁。
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四年,在县一中读书,品学兼优的他,受“有的人”不上大学,回乡务农事迹的鼓舞,不上高中,回到了城南公社张顺屯。
王玉山这一“壮举”,虽然没象“有的人”那样轰动了整个六亿神州,成为千千万万初高中毕业生的光辉楷模,却也成了祖国边陲小县A县的新闻人物,广播播,县报登,着实热闹了一阵子。
张顺屯离县城十八里,W河从屯西蜿蜒而过。按理说,河套地应该肥沃,可这里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盐碱滩。远近几十里的屯子,每到春季,大车小辆都到这里拉碱土抹平房。天长日久,甸子上已被挖得千疮百孔。
有人编了句顺口溜:“穷张顺,穷张顺,人没精神,地没劲……”这确是张顺屯的真实写照。屯里三十几户人家,年年吃返销粮,靠自留地或房前屋后种的叶子烟和辣椒穿衣和日常零用。
王玉山回乡后当上了公社团委委员,大队团总支书记。他带领团员和青年,战天斗地,决心经过长期的艰苦努力,改变家乡的落后状态,摘掉“一穷二白”的帽子。
正当他信心百倍,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空前绝后的大灾难降临了。顿时,“出风头”、“政治扒手”、“小爬虫”……一顶顶大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大会批,小会斗,游大街,施高温,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一天,王玉山被公社造反派押着到张顺屯游街示众。张顺屯的父老乡亲眼瞅着他长大,平时都夸他忠厚老成,所以不忍心出屋看他。只有那些半大小子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被游街的锣声吸引出来,跟着游街的队伍屁股后起哄。
王玉山闭着眼,含着泪,低着头,在熟悉的屯街上,一步一打锣地走着。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使他睁开了眼睛:原来已经来到自家门前。院子里,披头散发,面色青灰,涕泪双流的嫂子张云,向这边扑着。哥哥王玉江流着眼泪,一边小声哀求着,一边拽着她。王玉山手中的锣掉在地上,哽咽着喊了一声“嫂子”,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自从王玉山被关押以后,张云一直眼泪没干过。由于焦急上火,她一头扎到炕上,病了。她几次想去探望缧绁中的小叔子,都因体力不支,且听说不让会见亲属而作罢。今天躺在炕上,听到一个公鸭嗓时不时地喊着王玉山,间杂着一声声单调的锣响,她猛地睁开眼睛,一挺身坐起来,侧耳细听了一会,又瞅了一眼蹲在地上熬药的丈夫。只见他一声不响,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她什么都明白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她一下子跳下炕,向外冲去。王玉江看见妻子吓人的神色,急忙跟了出来……这时,游街的队伍已经来到门前。张云看见小叔子衣服褴褛,漂亮的分发头被弄得乱七八糟,本是白净的团脸灰个呛的,瘦成了尖下巴,仿佛年老了十多岁。她的心好像插进了万把钢刀,几乎流尽了的泪泉又重新喷出泪水,不顾丈夫的阻拦,向王玉山的跟前扑来……王玉山大步迎上去。几个看押的造反派站在街上,束手无策。
正在嘴对半导体传声筒吼叫着王玉山罪状的造反团团长李武,见到此情此景,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他一面命令弟兄们拽住王玉山,一面冲着张云怒喊:“老妖婆,你知道不?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小扒手王玉山从小就在你的跟前长大,一定是受了你的熏染,二十多岁的人就这样的混蛋。你还有脸哭丧!……你这是对造反派的不满,妄想用哭声引起革命群众对你们反动派的同情,一千个办不到,一万个办不到!我们……
张云根本不顾李武咧咧的是啥,仿佛没有听见,挣脱开丈夫的手,奔到王玉山的面前,把他的头搂在怀里,哭着、说着:“玉山哪,你的命真苦啊……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呀……”
扯着王玉山的造反派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李武见状,一步跨到跟前儿,一拳头重重地打在张云的脸上。张云眼冒金星,顿觉一片黑暗,慢慢地松开手,倒在了地上。
王玉山看到自己慈爱的嫂子惨遭毒手,怒从心中起,气打胆边生,一轮胳膊,挣开造反派的手,说时迟,那时快,使出平生力气,一拳砸在李武的嘴上。李武趔趄了一下,口吐鲜血,两颗门牙落地。李武嘟囔着:““好……你这小爬虫,竟敢打造反派……现行反革命,看老子如何收拾你!……”
造反派“战友”看到头目被打,如梦初醒,,一齐向王玉山围来,七手八脚,一边捆绑,一边踢打。
蹲在地上,搂着妻子哭叫的王玉江,把妻子交给旁边的两个年轻媳妇,站起身,眼喷怒火,略显苍老的脸抽搐着,攥起拳头,闷声闷气地喃喃道:“唉,没王法了!不让人活了!”随即冲入围打弟弟的人群,抡起了拳头……
李武的瘦长脸更长了,还在出血的嘴又对上了传声筒,声嘶力竭地发布命令:“造反派战友们,又跳出来个现行反革命,把他也给我绑起来!”李武的战友们立即围绑殴打起王玉江……
院子里响着咒骂声、殴打声、呻吟声、孩子们的哭爹哭妈哭叔叔声。屯街上人声鼎沸,,张顺屯的人都来了:老人们唉声叹气;妇女们唏嘘抹泪;青壮年们感言不敢上前;小孩子们躲在大人的身后,用幼稚疑问的眼光偷觑着这凄惨的一切。
……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王家哥俩被扔上开来的胶轮拉走了。于是,发生在公元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祖国这一偏僻小屯,极其普通、平凡的一出小小的悲闹剧第一幕第一场,就这样结束了。
众位也许要问:“请客”这个词和它所表示的事儿,古今中外,尤其是在这些年来,这个词儿更是神通广大,几乎遍及人们生活的字典。有谁没有请过客?又有多少人没被请过?人们对请客已经司空见惯,为什么王三爷请客却有这么大的震动力?若知来龙去脉,请耐着性子,听我从头道来——
第一回蒙奇冤王玉山游街泄私愤李武们逞凶
王三爷名叫王玉山,今年三十八岁。
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四年,在县一中读书,品学兼优的他,受“有的人”不上大学,回乡务农事迹的鼓舞,不上高中,回到了城南公社张顺屯。
王玉山这一“壮举”,虽然没象“有的人”那样轰动了整个六亿神州,成为千千万万初高中毕业生的光辉楷模,却也成了祖国边陲小县A县的新闻人物,广播播,县报登,着实热闹了一阵子。
张顺屯离县城十八里,W河从屯西蜿蜒而过。按理说,河套地应该肥沃,可这里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盐碱滩。远近几十里的屯子,每到春季,大车小辆都到这里拉碱土抹平房。天长日久,甸子上已被挖得千疮百孔。
有人编了句顺口溜:“穷张顺,穷张顺,人没精神,地没劲……”这确是张顺屯的真实写照。屯里三十几户人家,年年吃返销粮,靠自留地或房前屋后种的叶子烟和辣椒穿衣和日常零用。
王玉山回乡后当上了公社团委委员,大队团总支书记。他带领团员和青年,战天斗地,决心经过长期的艰苦努力,改变家乡的落后状态,摘掉“一穷二白”的帽子。
正当他信心百倍,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空前绝后的大灾难降临了。顿时,“出风头”、“政治扒手”、“小爬虫”……一顶顶大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大会批,小会斗,游大街,施高温,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一天,王玉山被公社造反派押着到张顺屯游街示众。张顺屯的父老乡亲眼瞅着他长大,平时都夸他忠厚老成,所以不忍心出屋看他。只有那些半大小子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被游街的锣声吸引出来,跟着游街的队伍屁股后起哄。
王玉山闭着眼,含着泪,低着头,在熟悉的屯街上,一步一打锣地走着。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使他睁开了眼睛:原来已经来到自家门前。院子里,披头散发,面色青灰,涕泪双流的嫂子张云,向这边扑着。哥哥王玉江流着眼泪,一边小声哀求着,一边拽着她。王玉山手中的锣掉在地上,哽咽着喊了一声“嫂子”,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自从王玉山被关押以后,张云一直眼泪没干过。由于焦急上火,她一头扎到炕上,病了。她几次想去探望缧绁中的小叔子,都因体力不支,且听说不让会见亲属而作罢。今天躺在炕上,听到一个公鸭嗓时不时地喊着王玉山,间杂着一声声单调的锣响,她猛地睁开眼睛,一挺身坐起来,侧耳细听了一会,又瞅了一眼蹲在地上熬药的丈夫。只见他一声不响,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她什么都明白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她一下子跳下炕,向外冲去。王玉江看见妻子吓人的神色,急忙跟了出来……这时,游街的队伍已经来到门前。张云看见小叔子衣服褴褛,漂亮的分发头被弄得乱七八糟,本是白净的团脸灰个呛的,瘦成了尖下巴,仿佛年老了十多岁。她的心好像插进了万把钢刀,几乎流尽了的泪泉又重新喷出泪水,不顾丈夫的阻拦,向王玉山的跟前扑来……王玉山大步迎上去。几个看押的造反派站在街上,束手无策。
正在嘴对半导体传声筒吼叫着王玉山罪状的造反团团长李武,见到此情此景,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他一面命令弟兄们拽住王玉山,一面冲着张云怒喊:“老妖婆,你知道不?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小扒手王玉山从小就在你的跟前长大,一定是受了你的熏染,二十多岁的人就这样的混蛋。你还有脸哭丧!……你这是对造反派的不满,妄想用哭声引起革命群众对你们反动派的同情,一千个办不到,一万个办不到!我们……
张云根本不顾李武咧咧的是啥,仿佛没有听见,挣脱开丈夫的手,奔到王玉山的面前,把他的头搂在怀里,哭着、说着:“玉山哪,你的命真苦啊……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呀……”
扯着王玉山的造反派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李武见状,一步跨到跟前儿,一拳头重重地打在张云的脸上。张云眼冒金星,顿觉一片黑暗,慢慢地松开手,倒在了地上。
王玉山看到自己慈爱的嫂子惨遭毒手,怒从心中起,气打胆边生,一轮胳膊,挣开造反派的手,说时迟,那时快,使出平生力气,一拳砸在李武的嘴上。李武趔趄了一下,口吐鲜血,两颗门牙落地。李武嘟囔着:““好……你这小爬虫,竟敢打造反派……现行反革命,看老子如何收拾你!……”
造反派“战友”看到头目被打,如梦初醒,,一齐向王玉山围来,七手八脚,一边捆绑,一边踢打。
蹲在地上,搂着妻子哭叫的王玉江,把妻子交给旁边的两个年轻媳妇,站起身,眼喷怒火,略显苍老的脸抽搐着,攥起拳头,闷声闷气地喃喃道:“唉,没王法了!不让人活了!”随即冲入围打弟弟的人群,抡起了拳头……
李武的瘦长脸更长了,还在出血的嘴又对上了传声筒,声嘶力竭地发布命令:“造反派战友们,又跳出来个现行反革命,把他也给我绑起来!”李武的战友们立即围绑殴打起王玉江……
院子里响着咒骂声、殴打声、呻吟声、孩子们的哭爹哭妈哭叔叔声。屯街上人声鼎沸,,张顺屯的人都来了:老人们唉声叹气;妇女们唏嘘抹泪;青壮年们感言不敢上前;小孩子们躲在大人的身后,用幼稚疑问的眼光偷觑着这凄惨的一切。
……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王家哥俩被扔上开来的胶轮拉走了。于是,发生在公元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祖国这一偏僻小屯,极其普通、平凡的一出小小的悲闹剧第一幕第一场,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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