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飘飘然的很轻松惬意。这时就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庄周。一会儿醒来,对自己还是庄周就很惊疑。认真地想来想去的想一想,可真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庄周?
既然梦与醒之间的转换中会如此,那么我们清醒着的时候呢?也会看不清自己么?
“如果欺骗行为是动物间交往的基本活动,就一定存在有对欺骗行为的强烈的选择性,而动物也转而必须选择一定程度的自我欺骗,使某些行为和动机变成无意识的,从而不致因蛛丝马迹的自觉迹象,把正在进行的欺骗行为败露。”
我记得我先前有过一个梦境,便是我们自己观照自身、寻找自己的一种很好的譬喻。
梦境是在一条宽阔的路街上,前后四旁挤挨着许多人,我不认识他们,也没有人认识我,似乎也没有任何人认识任何人,人们彼此好像全不相干,脸面上尽是麻漠颜色,与空气中的灰晖连成一气,但分明又各各的有些匆匆。
路街的两边是高楼,向路的这一面的墙壁全由玻璃铺就,好像两面广大的镜子,立于两侧,这左右的两面墙镜将路街上的人们都拉进去,组成无量广大的人群聚,我看不到他们的结束。
这是哪里?我在什么地方、要走去哪里?我是谁?我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
我四下张望,想要寻些什么,想要弄清什么。忽而,我向着墙镜顿住身,那里面似乎有个我。他面含微笑,显着些微的慈悲模样,头发却长而且乱得出奇,衣服确乎是古时候的,我分不清是道袍还是袈裟?
这个人是我吗?我看不见自身,但我总归知道我的穿着,我的头发,他并不是我。然而我又分明记得我先前的脸面,就是现在墙镜中的他的模样。他是我吗?猜疑间,再旁顾别他,发见镜中的人像与路街上的人们都不很相同,我才知道路街上的灰晖气并没有延伸到墙镜里面去,那些影像似乎都是含笑的、慈悲的,而声音都是欢快的,他们跟路街上的一律的麻漠神色的人们全两样,但我又分明能指出哪一个对应哪一个,谁到底是谁。
在这里我看不出自己的真模样,我只得到另一面去。
这里面就全是短衣长裤了,但看不出新旧,似乎也没有颜色,不黑不白的一大群,这墙镜又分明在麻漠之上添加了什么,是什么呢?我不想明白,只知道悲苦的气息很浓重。
我姑且先去寻找,终于,我看见自己了。我知道里面那个他的穿着仍然与我本身的不相符,脸面上却是一副愁苦、悲哀表情了。但我知道我并不愁苦,也不悲哀,然而他就是那副模样,还用了愁苦而悲哀的眼目凝望着我,一如我的看着他。再环看两边的许多的镜中的影像们,也是大抵如此,我退后几步,生怕那个影像会把我拉进去,拉进这满是悲苦哀叫的群聚里面。
就是这样,两面的欢快的与悲苦的音响夹着中间的麻漠气息,我不知道这和音叫什么,算什么?似乎只是吵嚷,只是喧嚣。但忽而一切都似乎静谧了,我再环看四周,才见两面墙镜中间,各各的影像又分明与路街上的人们一致,并无不同,都只是一律的广大的麻漠,麻漠的上面,是更其广大的灰晖气息。
1月6日
肖 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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