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说媳妇不是件小事,特别是儿子茂盛的家庭。我们生产队就有一家,五个儿子,个个牛高马大,身强力壮。但家穷,吃饭都是大问题,更不要说娶媳妇。俗语说“穷生五子富,富生五子穷”,他家却是我们生产队最穷的一家。这家父亲生得高大,人们都叫他“散马”,那是绰号,我们小孩子是不敢叫的,否则被逮住就惨了。有天晚上他到我家找父亲说事,父亲叫我起来让凳子给他,他颤巍巍的坐下,低着头说着什么,内容我们是不关心的。父亲是大队支书,我家来客人是常事,但他确是第一次。父亲发给他一根纸烟,当时还没有过滤嘴,牌子好像叫“朝阳桥”。关于纸烟的牌子,我们编了句顺口溜来记:“朝阳桥断,南雁飞,乌江水干,芦笙吹。”其中都是当时最流行的纸烟品牌。农村都吃自家种自家加工的“叶子烟”,男人们几乎人人一根烟枪,有的烟枪做得很精致,烟嘴是子弹壳加工的,烟杆是密节的竹子根部,因长期的抚弄把玩而油光发亮,好似打了蜡,烟斗都是统一在地摊上买的,陶瓷做的,上面有蓝印印的花纹。父亲从不吃叶子烟,我家就没有这样的烟枪。外公有一根,但是从不让我摸。“散马”手里的纸烟都快烧到他的手指了,他还放在嘴里吸,差点就烫了他厚厚的嘴皮,但他还是舍不得扔下。我和表哥很是惊奇,从未见过如此吃烟者,他的节省在我们眼里确是丢丑,我们哪里知道是因为贫穷!我们甚至就围着他的手观察,直到他扔了烟头为止,却一定认为他的手是被烫伤了的。然后我们大笑着散去,看天上繁星未尽,趁着星光去偷张科儿家李子。
“散马”在亲戚那里借了点钱,给大儿子从高山说了个媳妇,大儿子甚是老实,结婚第二天老婆就被二弟带着跑了。据说二弟带着嫂子住进了老鹰岩的山洞,晚上就出来偷嫩包谷,烧了一大堆火烤来吃。我不关心他们吃什么,却经常幻想他们做爱的场景,感觉颇有些浪漫。其实当时能联想的并不叫“做爱”,这个词太洋气,我们是叫“做坏事”。经常这样去构思:老二带着老大的女人,趁月黑风高之夜,去掰了一大捆嫩包谷,围在柴火旁烤熟。第一个包谷应是给女人的,女人只有沉默,什么都听他的,因为他比老大强壮且有勇气。可能女人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吃饱后当然就是做“坏事”,我当时能想到的无非是脱女人的衣服和裤子,然后“坏事”怎样做却不得而知。
“散马”给父亲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自己做了错事,低着头,眼神迷乱,眼眶润润的。当然,即使他是低着头,也比父亲高出许多,我们当时喜欢用“长”这个字,总说他好球长!父亲马上就部署,叫了大队的几个青壮年,埋伏在老鹰岩山洞周围。过了三天,老二和女人果然落网。我没能看见父亲处理此事的场景,但知道了结果:父亲成全了他们!
我佩服父亲可能与这件事有关。后来总幻想:带着一个女人,住进那山洞,吃嫩包谷,脱女人的裤子,做“坏事”……
我喜欢那个山洞,当然要在月亮躲在乌云身后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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