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母亲为了我们能够喝碗热粥上班,早就起来,到楼下车库里煮粥了,而且天天如是。每当我端起热气腾腾的粥碗时,总会不由地端详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并将湿润的眼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母亲那花白的双鬓之上。那一刻,我心里总是会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
今天,我还未坐定,母亲又将一碗热粥盛了上来,轻轻地放在我的面前,一脸的歉意望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冷粥放早了,可能有些米还没有好。”“不碍事,反正我就喜欢吃夹生的!”我连忙说道,生怕被母亲察觉出我有丝毫的不满意(其实我也没有不满意),因为我总认为,应该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感到不好意思才对。
母亲这么大年纪了,离开老父亲,和我们居住,一周才能回去一次,不就是替我们带带小锴烧烧饭,为我们解决后顾之忧吗?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呢?最让我不是个滋味的,是母亲因弄坏了塑料盆,打碎个把碗,煮个夹生饭而感到坐立不安的样子。虽然母亲每次向我们解释时,都被我和妻子那理解性的话语消融了,但是每次这样地面对母亲,我总是感到深深的内疚,感到无尽的惶恐与不安。
“这是萝卜干子咸,多吃两碗。”母亲把还剩一半的萝卜干瓶往我面前一推说,“要不然,到了九十点钟,肚子会饿得直喊!”说完,母亲又去忙自己的了。我无言以对,只好端起碗,埋下头,呼哧呼哧地喝起了粥。粥是热的,心也是热的,眼眶更是热的。
不一会儿,妻和儿子也下来了。母亲照例先招呼孙子刷牙洗脸,然后盛好早饭。这时妻说:“妈,你也吃啊。”“我就来!你们要上班呢,先吃!”母亲催促似的回答道。“奶——奶——,你也来吃!”小锴撒娇地喊着,还用长长的红筷子指向母亲,仿佛告诉母亲,快点来,不然的话,你的宝贝孙子,我,可要生气了!母亲好像是挺听小锴话似的,很快端起粥碗,坐到了桌边。就在母亲坐下的一刹那,我睥睨了一下母亲的粥碗,便惊疑地问道:“你怎么还吃这菜粥啊!都两三天了!锅里没有新粥了?”“两三天了,吃坏肚子怎么办?”妻子也关心地说。这时母亲笑着地说:“不碍事,没有坏,不吃又要倒下河了。”我看看母亲额头道道深阔的皱纹,想想母亲这句简单而朴素的话语,好像被深深地刺痛了,顿时感到浑身的痛楚和汗颜!此刻的我,只好敛起满脸的关切,再一次埋下惭愧的头颅。
“妈,早上是不是爸打电话给你的,有什么事啊?”妻故意挑起话头问。“老头子早上经常打电话过来,也没什么事,这上头,那上头地罗嗦一大气!”母亲话语里虽有责怪的味道,但更多的是幸福的喜悦。“反正是校园卡,又不要钱,多说说没关系!”我也插了一句,“老头子,一个人在家也挺冷清的。”“是的!”妻附和着说。这时母亲抬起头,脸上那深阔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上挂着不曾有过的笑容,嘴里喃喃地说:“老头子早上在电话里说要给我买项链,说大奶奶她们都买了,说我这一辈子还没有戴过项链呢。”说完,笑呵呵地望着我们。我想,母亲是该要条项链,和爸结婚都几十年了,连一个象样的首饰都没有,尤其是爸送的,意义更是不一般。既然如此,千万不能让母亲失望!于是我和妻几乎不约而同地说:“好啊,爸是应该买个项链给你戴戴!你为我们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我说着,还不好意思地瞟了妻一眼。“可我想要个小一点的,不要像大奶奶她们那么大,做个什活,搁住脖子,不舒服!”母亲笑眯眯地说。一旁的我看到母亲如此高兴,就放下筷子,双手轻轻地捂住脖子,摇头晃脑地开起玩笑来:“老妈,你戴起项链来,肯定像个老妖婆!”“奶奶,爸爸说你是老妖婆!爸爸说你是老妖婆!”剑锴噘起小嘴,指着我,一脸调皮地朝母亲大声地告着状。“你爸爸瞎说,看奶奶马上就打他!”母亲说着顺手拿起桌上的筷子,举了起来,朝我头上佯装挥了几下。“噢——噢——噢——,爸爸瞎说,奶奶打爸爸喽——奶奶打爸爸喽——”小锴高兴地拍着手,大声地欢叫了起来。此刻奶奶看着自己的孙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勤俭朴素,普通平凡的女人;一个爱子女甚过爱自己的女人;一个将幸福的愿望埋藏太久,一朝初尝甜蜜就笑脸如花的女人!这就是我的母亲,我深爱着的母亲!
上班的路上,妻骑着车,我坐在后面,思绪如潮水般狂涌不息,母亲那霜染的鬓角,深阔的皱纹又一次次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使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把拉链拉起来,早上冷呢!”妻一边骑车,一边提醒着。“噢,知道了!”我这时才感觉到阵阵寒风穿衣透衫地冰冷着我的肌肤,可我的心里却是暖暖的,就像那暖暖的被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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