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烈日下，小河的岸边总有几个年迈的身影，哈着腰，双手拉着吊桶的绳索，辛苦地从行将枯寂的小河里汲水。那佝偻着的腰，近似弓形。夕阳下，那长长的弓影定格在那浑浊河床上，和那年迈的身躯正好形成一个大大的问号，仿佛在责问苍天：什么时候才能有水啊！看看我的菜地！
而现在，河水离岸已不到尺把，楼友们已经早把因小河的干涸而引起的担心抛在脑后。他们在一溜长的菜地上，东看看，西瞧瞧，嘴里还不时地比较着，哪家的小菜出了，哪家的葱蒜冒青了。一旦，看到自己的菜地长得不如别人家，就会当着众人的面，自言自语地定下“宏伟”的计划，我要怎么怎么做。热心的楼友们还在一旁帮忙策划着，想出各种各样的主意。更有手巧的李老头，将几根本已“休息”的木棍与竹子也分派了起来，为与之相邻的菜地“构筑”起一道篱笆式的“城墙”。从此，菜地要与大路永久地隔绝起来了。好事的人们，和顽皮的小孩再也不能随意践踏他们心爱的菜地了。当然，也包括那令人生厌的臭气熏天的牛粪车①！
楼友们喜欢在晚饭前后，三三两两地来到小河边、菜地旁，纳纳凉，聊聊天，看看菜地，谈谈打算。这一切皆因这些天的几场大雨，否则小河仍是一片干涸。只有河心游丝般的水流，向过往的行人表明它那一息尚存的生命。看着眼前一河墨绿而明亮的水，谁不想奢望别的什么？更何况这些老翁老妪呢？
就我来说，晚饭过后，总喜欢站在小河边，挥挥臂膀，伸伸腿脚，吹吹晚风，瞧瞧对岸，看到熟人，大喊一声，打个招呼，说几句客气话，然后他们逛他们的街，我吹我的风，各得其所，各得其乐！
自从干瘪的河床变成丰腴起来后，河里一下子有了灵气。水活了，鱼来了。一来就是一河，满满当当，到处都是灵动的黑影，仿佛参加什么大型派对似的。站在河边的我，心里不禁惊呼：“怎么有这么多的小鱼啊？！”“真是难得一见！”我完全被吸引住了。瞧，一条条小鱼在水面尽情地嬉戏着、快乐着。只见那些可爱的小嘴，在透明的水面一张一翕。一条、两条、三条……，我像张衡数星星一样耐着性子数着，数着，数着，渐渐感觉到，眼前一张张黑洞洞的小嘴，好像不是在吐气，而是在说话。我想，它们大概是在对那几场雨说着感谢的话语吧，或者也和楼友们一样菜足饭饱后闲聊着什么，再者……我尽情地揣摩着鱼儿那一张一翕的嘴巴所蕴含的深意。
“爸爸，看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已经站在我的身边了。“看鱼呢，这么多鱼！”我顺手指向小河。“鱼，真的有鱼，都是小的，那么多唉！”儿子竟兴奋地拍起手来。骨碌！骨碌！骨碌！那些小鱼好像是因儿子的到来而欢呼雀跃了起来。只见一簇簇鱼儿猛地齐刷刷地甩了一下尾巴，倏忽之间，不见了踪影，留下了一个个渐渐消弭的圈圈儿。那骨碌的声音仿佛是在与儿子的拍手声相应和。儿子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就更加兴奋了，他站在岸边拼命地拍着小手，发出咯咯的笑声。此时，河里骨碌声此起彼伏，与儿子的笑声、拍手声，充满灵气的小河上空，应和着，交融着，慢慢地流淌出一种纯真而快乐气息，这一刻，那久已封存的童真似乎一下子又在我的血液里飞速地流转起来，我情不自禁地也和儿子一起鼓起了掌来，嘴里也跟着儿子喊：“那儿！那儿！还有那儿！”儿子那稚嫩的小手东一指，西一戳，也引得我手舞足蹈起来。这时，楼友老宋走了过来，面带笑容地问：“爷儿俩个在做什呢哦？”我和儿子一起拉长声调回答道：“看鱼呢哦——”我们回答得是那么自在，那么惬意。那声音就像风铃，清清地、脆脆地，回荡在夏日的黄昏里，穿梭在凉爽的晚风中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