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我和一批热血青年唱着“光荣属于八十年代新一辈”的歌曲,豪情壮志地踏入了技校这个社会大熔炉,开始了我青春岁月的第一步......
我上的这个学校是包毕业分配的,上了技校就等于有了铁饭碗,每月还给发生活补助和粮票。可以想象,大家的心情是多么的自由奔放,可以尽情挥洒、享受着青春岁月了。
那时的学校刚刚起步,百废待兴,圈起的院墙内,成片成片的杂草丛生,一大片荒芜的砂石地等待我们去挖掘开采。只有靠院墙东面有几排平房是我们的集体宿舍,一进学校大门中间有2排平房是我们的教室,后面是食堂和开水房,再往后是个简易的操场,跑道还是我们后来一锹一铲平出来的。那时我们下午的闲杂课余时间几乎都是在平场地、砸石头,铺校园石子路、拔草、挖坑种树中度过,我们戏称我们这一批人是给后来同学“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
我们8人一个宿舍,上下铺。大家的行李能塞的都塞进床底下,塞不进去的就摞在一块,当个桌子之类的可以放点东西。中间地上支一个铁煤炉子,上面连着筒好的一节节的铁皮烟筒,弯弯曲曲地从门上的墙洞通向外面,一进门墙角堆着冬天取暖的煤块,不大的房间被我们挤得满满当当。不过在我记忆里还是挺温暖的,人多热闹,尤其是冬天,爱臭美的女同学还可以把铁夹子伸进炉子里烧热(别太烫),可以用它来卷头发刘海。炉子封着的时候,还可以把烟筒擦干净,用它来熨裤子的线条,多好啊。那时的条件就那样,年轻人就会苦中找乐,没有觉得什么是困难,什么是艰辛。
记得那时,每天早晨起床号子一吹响,我们一骨碌翻身起床,迷迷蹬蹬穿好衣服,时间紧顾不上个人形象,冲出宿舍,跑到操场上集合,以班级为单位排好队,开始跑步。在我的记忆中每天的这个时候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因为我从小体质弱(心脏不太好),别的体育项目还行,就是最怕跑步,气跟不上,心慌气短,别的同学能跑一圈我要中途歇好几次,停下来大喘特喘。就因为这跟不上,有一学期的体育课老师就只给我59分不及格,扣了一学期的钱,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记恨这个体育老师的。
跑完早操后,回到宿舍,接下来又开始 了紧张的洗漱、吃早饭。我们宿舍离开水房还有500多米的路程,每天同宿舍有2名同学值日,一个提着大水桶,另一个拿着根木棒,到开水房去抬热水回来大家洗漱。然后拿着饭盒去食堂排队打早饭,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时每天早餐一定是两个馒头,一碗稀饭,外加一块红豆腐,吃得真香。不知道那时怎么那么能吃(那时的我120斤呢),就那样到10点半左右课间时还觉得饿,经常会出去到学校对面的小卖部买面包吃,或者用一斤粮票换一张凉皮吃。那时候钱真值钱,一个馒头4分钱,一份菜一角钱,一根冰棍2分钱。20元钱一个月的生活补助,女同学花12块钱左右伙食费差不多就够了(男同学要抽烟不够),剩下的钱还能买布作衣服,或者攒存起来呢。我上了3年技校没有要家里一分钱。
上课学习的日子和小学、中学差不多,有规有序,紧张但不繁忙。也有早读和间隔一天的晚自习。没有晚自习的时间是最惬意的时候,我们会早早收拾好,成群结队走出校园到附近的镇上去看电影。那个时候看场电影就是那个时代最红火、最开心的娱乐消遣,一张2角钱的电影票换来一晚上的开心快乐多值啊。有时还可以和要好的同学一起约好不吃晚饭,到镇上去吃碗混沌,凉粉,就是很解馋了(那个小地方小吃品种也不多)。但十点以前必须回校园,因为学校十点关大门,迟了就进不来了。那会社会秩序很乱,社会上的无业、待业青年拉帮结派,经常打架斗殴,他们穿着街上流行的喇叭裤,绿军装,带着绿军帽,留着长头发,手里提着棍棒到处惹事生非。女同学都不敢单独出去,很危险,要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直到82年大逮捕后,社会秩序才见好转。
有时没课休息,不出去的日子,同学们会给宿舍来个大扫除,打扫卫生、洗衣服、晒被子。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那时可没手机、电脑玩噢)。有时大家喜欢听我吹口琴了,我会坐在高高的上铺,给她们吹一首首好听的歌曲,然后大家一起唱歌、欢笑、打闹。那种开心快乐是所有年轻人都有过的成长快乐,不去想很多的将来,不知道未来的路上有多少坎坷,只是享受当下,享受青春的跃动就够了(我估计这只是我这种头脑简单人的活法吧)。
从第二年开始我们就陆陆续续到基层、工地现场实习,吃住在当地。中间又因组织宣传队我有一段时间在排练、演出文艺节目,一年的时间就这样消磨、打发过去了。最后一年我们都是在校办工厂实习度过的,连混带玩,看着师傅、老师们把一块块铁疙瘩用老虎钳、锉刀磨成一个个精致的小榔头,我们既羡慕又跃跃欲试,直到最后我们自己也能打磨成很精致、很好看的作品出来了,真的很有成就感哟。在这个学校带给我的不只是知识,还有一些社会经验,同学们都说技校是一个大染缸,好同学进去都学坏了,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大家看到的只是个别现象而已,其实真正在于每个人自身的修养,做到水浊自清就可以了。
毕业后我曾回去过那个学校,学校经过20年的经营改造,有了一定的教学规模,送出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比起我们当年的条件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我们教室的地方盖起了几栋楼房,楼房的前面有一大片圆形的花坛,里面开满了鲜花。周围是我们当年栽得小树,也已经绿树成荫,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通向树林深处。曲径通幽处,有三三、俩俩的同学或读书、或窃窃私语。外面的大道也铺上了柏油路,可以进出汽车。后面的同学都住进了通着暖气的楼房,坐在了明亮、干净、温暖的教室(当时我们的教室架着2个铁炉子都冷得很)。但到了90年代末,很可惜,由于政策原因,学校体制改革,被叫停取缔关闭了。 某一天,我遇到一个最后一届从那个学校毕业的小青年,闲聊时他对我说:“师傅,你也是那个学校的?咱们还是同学呢!那我应该叫你学姐了,你是哪一届的?”,我告诉他说:“80届的”,他惊讶的大声说:“啊!那年我才出生”,我无语......心想还叫我学姐呢,真搞笑。
由于工作原因,我偶尔会路过那个地方,每当我经过那个曾经的学校大门口,会看见风沙弥漫中矗立着几栋光秃秃的楼房,成片干枯的树枝折断散落一地,院墙倒塌,一片颓废、荒凉的景象,我不竟黯然神伤,思绪就会回到我们那个火红、青涩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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