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桌子上摆好了纸杯。
四个人对面做好，喝着咖啡。
先是商量了一阵有关技术上的问题。——例如，停电，封锁出口的系统之类的事。
垣本不在了，使得靠内部人自身的力量逃离这里，变得越来越困难了。除了等待外界的救援，没有别的办法。但，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今夜？明天？——无法预测。
时间是下午3点。
比起回各自的房间，尽可能让4人呆在一起会明智一些——出于这样理所当然的判断，4个人暂时留在了会议室。
谈话当然无法永远持续下去，途中森岛有佳和滨野静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松教授也闭着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我观察着三人，和桌子上的4个小球。一个劲儿地考虑着究竟谁是凶手。
被害者攥着两个小球是事实，可很难联想到被害人是出于某种目的自愿的攥在了手中的。
这些东西不是哪里都能找到的普通的物品。
实在想不出能够利用这些东西的具体的举措。
就在刚才，我和小松教授谈到了这4个小球。但遗憾的是，谈话没有发展成为有意义的议论——情报量怎么也是不够的。
“是凶手让死者攥的——这样考虑会自然一些。”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杀死之后？”小松皱眉问道，“为什么——目的是什么？”
“也许凶手是想留下某种信息。”我边想边说。“也许是在声明自己的罪行是一系列的。作为那种连续性的象征，和信号留下的。”
“嗯——，倒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样做，未免弄得太玄秘了。”小松苦笑着。“或许，这是给某个特定人物的信号吧？”
“也许，小球里面放着什么呢？”我突发奇想，“比如说某种机关什么的，不可能吗？”
小松拿起了一边的木制小球，仔细地端详着。
“哎呀——这个小球是削出来的，是一整块儿木头，很硬的木质，可能是柏树的——”
“粘土里面也许放着什么呢。”
“那是物证，我想最好还是别弄坏了。”小松虽这么说，可还是拿起了粘土的小球。
“按照顺序，材料逐渐地变硬了。”这个想法突然脱口而出。
“粘土，木头，砖，灰浆”，小松清晰流利地说道，桌子上并没有按这个顺序摆放。可能小松所指的是强度或硬度的由小到大顺序。要是按比重，就应该是木头，砖，粘土，灰浆。——但是，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排列有什么意义。
“球状——有什么意义吗？”小松像是在自言自语。
“同样大小同样形状，所以让人不由自主地考虑它的材质的不同了。”
“还有——为什么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小松说完便望着天棚。
“最初的粘土和木头是天然物质，而砖和灰浆是工业制品——人工的。”我又闪现了一个想法，“这样的分类会有什么含义吗？”
“志田先生是理学博士，垣本先生是工学博士，专业分别为物理学和力学。怎么都觉得那小球是在比喻着这两个人。”
“小松先生觉得自己应该被什么样的小球所比喻呢？”
“您可别——”小松绷着脸笑道。“不吉利，您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本来，按房间的顺序——1号室，2号室——下一个就是我了，还有按年龄的顺序也是——，我可不想用小球来比喻了——”
“不会，接二连三的凶杀，我想不会发生的。”为了使他安心，我说道。“你看，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既然这样，要么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要么即使分开，也尽量一人独处——只有这两种防御手段。例如，如果有一个人和数人的小组，那么一个人的小组会很安全。在数人小组，由于凶手无法行凶，所以可以防患于未然。如果小组只有两人，凶手倒是可以杀死搭档，但动手之后，就会原型毕露了——所以，凶手总是无法实施犯罪。”
“那个，敕使河原先生。”小松苦笑着，“即便是想到这样的诡辩，明确的说，也没办法得到片刻的安心。”
“我原以为会让你安心一会儿的。”我摊开两手说道。“不行吗？像这样的诡辩？”
“对当事人来说，很无聊。”
“或者，某个人用哪些方法，进出这真空舱，还是这里面潜藏着某个人——我们之外的某个人——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是的——”小松满脸认真地点着头。“在我看来，幸存下来的除敕使河原先生之外，都是女性。无法想象像你们这样的人实施那样的犯罪——虽然有些失敬。所以，只能判断另外还有人——”
“可是，又不是殴打，绞杀，手持凶器，趁对方不注意时刺死他，不也是可能的吗〉”
“是，是啊。”
“或者也可能是飞镖之类的。”我用手支着脸说道，“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许是像弓箭一样的器具，放箭——连孩子都会。”
“但，拔出那只箭很难？”小松皱眉说道，“为什么要拔下来呢？”
“拔箭会使对方死亡的概率提高。另外，可以下一次再用，或许，箭只有一支。”
“唔——，这方面，我也不想考虑。”小松挥摆着一支胳膊，“您是说，有人拿着那样的武器进入到真空舱里了。”
“一般来说，有计划的杀人会用一些手枪之类的精确武器，这样不靠近对方也可实行——这样做的利便性是绝对的。但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声响是个大问题。”
“如果凶手使用的是那么有特征的东西的话，搜查一下房间，就可以发现。”小松说道，“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来一次正式的搜查怎么样？也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凶手当然会预测到这些。”我说道，“我不认为会有太大的收获。当然搜查是必要的，如果到明天还不能从这里出去的话，就搜一搜。除此之外我们无事可做——搜查会证明我们陷入了这样无可奈何的境地。
4
下午5点，对于晚饭来说，时间有些早。
4人全都在厨房里，做自己想吃的东西。敕使河原的那份当然由我来准备。因为几乎都是冷冻食品，所以很快就做好了，又端到了食堂用餐。晚饭很快结束了。小松和滨野喝了啤酒。
笔形手电筒早就准备好了，可一直没停电。小松和敕使河原去控制室检查了一次。发现不是插头的接触不良，要么是程序故障，要么是被有意装入了例行程序，总之，停电的原因在软件上——讨论最后归结到了这个结论上。这同时也和系统全体陷入到紧急状态的现阶段的状况相类似。
饭后，这样的话题也多少出现了些。但是，大部分的内容我无法理解。讨论它们的，是敕使河原和小松两个人。
“那么好吧——”谈话的间隙，小松看着手表说“今晚怎么休息，是在这里挤在一起凑合一夜，还是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不过发生什么事都别开门？”
“还得把房门堵好。”滨野静子从旁边说，她瞥了我一眼，接着说道，“这样——凶手即便有万能钥匙，也进不来。”
结果，大家还是决定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往后，这种状态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人又不能就这么熬着一直不睡。
不过，约好了明早整7点一起出门，等大家都站在自己的门口之后，再一起下楼。
四个人从食堂走到大厅。
“两人一组过夜也是个办法。”滨野说道。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语调。“可是，要讨论谁跟谁一组，怕是会议要再延长一个小时，所以就没在会议室提出来。”
“同性的分在一起？”我很随意的问道，“还是有其他的组合方式？”
“一共有三种方式——”滨野竦竦肩。
“莫非，是在避讳我吗？”小松苦笑道，“我一个人睡，你们三人睡在同一房间的方法也可行。”
“我就免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敕使河原小声说道。
“哎呀——是吗？”滨野说道，异常温柔的语调让人十分不快。“大家这么喜欢独处啊。”
“还是，——最可靠的还是把房门堵上吧。”我尽量用明快的语气说道，“因为，每人能保证凶手只有一个人。——所以，怎么组合，都没法保证绝对的安全。”
谈话变得有些赤裸裸了，所以大家都谈不下去了。
上了楼梯后，四个人在2楼的平台分开了。
小松进了3号室，滨野进了4号室，我和敕使河原也几乎同时走进了房间。
插好磁卡后，径直走到床前，倒在了床上。冰凉的床单让人感到很舒服。
滨野静子这个人，我现在稍微有些介意了。——胡乱猜想，她会不会偷偷钻到敕使河原那边去了，——听到敲门声，敕使河原会不会开门——之类的。
我晃晃脑袋，叹了口气。
势头迅猛的空气让头发颤动了一下。
“哎——我像个傻瓜——”嘴里冒出这么一句。
想打破这无聊，于是决定去冲个澡。
淋浴也是用电力的吧，无论怎样，人在能够用上热水的环境中生活是幸福的。尽管只过了一天，可是有一种在这里生活了相当漫长岁月的错觉。
想象到了受到核弹的攻击，逃到这个真空舱里的少数人的感受。以活下去为目的制造的这个隐蔽所，果真能给人们以生存的希望吗？
恐怕它的目的不是让人活下去。
是为了让人看到故事的最后一幕，或者，作为更重要的组织的一部分，人们在这里被强制地苟活着。
生存——对于人类来说，不过如此。
我从姐姐那儿听道的，敕使河原润曾这么说过。当时姐姐问了那个更为重要的组织是什么。敕使河原回答说，是人类的贪婪。
人类的贪婪，真有那么重要吗？
作为保护那贪婪的组织的一部分，人类在苟活着。——这才是这个建筑物的任务。
我感到这超越了我的理解。
他究竟是什么人？敕使河原润？
他制造了这个真空舱，他才是那个所谓的组织的一部分吧。
把人像零件那样来使用，——总有一种抵触情绪。
可是，那抵触情绪的缘由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不和他见面的话——我这么想。
不和敕使河原见面的话。
我从浴室里出来，急急忙忙选好衣服，照着镜子，刚要化妆，忽然觉醒到，他看不到。于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是的，对他来说，无论是服装还是化妆，笑脸还是举动，人类外表的伪装——没有任何价值。
我手里拿着万能钥匙，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我屏住呼吸，环视着平台。
那里没有人。
简直像飞向遥远星球的宇宙飞船一样。
好像生命全都睡着了一样。
凝固的空间。
我下定了决心，走过了架桥。
然后，又再次走过6号室门前的架桥。
站在门前，我转过头向后看。
一定是——心情还没有调整好，有一种惭愧的心情还在残存着。
这种心情，让我向后看的。
没有人。
又特意看了一下3号和4号室，没问题。
仰头看了一下天棚，确认了一下上面的平台——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有人在护栏后偷窥的不安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没有敲门，直接将磁卡插入插孔。
绿灯闪光了。
我屏住气，在把手上慢慢地加劲儿。
我缓缓地推开了门。
大概耗费了几秒钟。
我侧过身子，闪进了房间。
关门时，慎重地用力。
室内漆黑一片——是我的想象。出乎意料地，灯点着。磁卡插在了墙上。就在我的脸旁。
我尽量放慢呼吸。
听不到水声，他没在浴室。
再慢慢地向里面走。
看到了，他的双脚——在床上，没有穿鞋。
我倒抽一口气。
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简直不相信自己是做出了这种事来。
——突然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像不规则弹跳球（棒球）一样，向我袭来。
我被突袭而来的失落感苛责着。
我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感到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床上，敕使河原沉睡着。
手上还拿着墨镜。
身上还穿着衣服。
没有盖被单。
——他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我一动不动地，像个家具一样站了一会儿。
希望他如果醒来也不要感觉到我的存在。
是在不碍事的角落站上一夜，还是在沙发的后面蹲一夜——突发的犹豫使我像个孩子似的。——最后，我咬紧了牙关，甩落了这些犹豫。
慢慢地，慢慢地，向敕使河原靠近。
不再犹豫。
不能再犹豫了。
我在他睁开眼睛之前，吻了他。
并且，为了不被推落下来，我抱住了他的身体。
我能听到脉搏的声音。
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的呼吸和他的呼吸，相互干扰着。
慢慢地，我抬起头。
睁开了原本因恐惧而紧闭的双眼。
他的眼睛也睁开着。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后背——我感觉到了。
我的身体在颤抖。
至少，现在我不会被推开了。
分开的嘴唇，再一次接近。
像在测量对方的体温一样，不断地试探着。
相互试探着。
一直到想要说话为止。
“我——其实——”敕使河原先说话了。
我塞住了他的嘴。
他的衬衫太碍事。
我的衬衫也碍事。
还有他的头发，
我的头发。
全都碍事。
所以
闭上眼睛
我成了他的一部分。
桌子上摆好了纸杯。
四个人对面做好，喝着咖啡。
先是商量了一阵有关技术上的问题。——例如，停电，封锁出口的系统之类的事。
垣本不在了，使得靠内部人自身的力量逃离这里，变得越来越困难了。除了等待外界的救援，没有别的办法。但，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今夜？明天？——无法预测。
时间是下午3点。
比起回各自的房间，尽可能让4人呆在一起会明智一些——出于这样理所当然的判断，4个人暂时留在了会议室。
谈话当然无法永远持续下去，途中森岛有佳和滨野静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松教授也闭着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我观察着三人，和桌子上的4个小球。一个劲儿地考虑着究竟谁是凶手。
被害者攥着两个小球是事实，可很难联想到被害人是出于某种目的自愿的攥在了手中的。
这些东西不是哪里都能找到的普通的物品。
实在想不出能够利用这些东西的具体的举措。
就在刚才，我和小松教授谈到了这4个小球。但遗憾的是，谈话没有发展成为有意义的议论——情报量怎么也是不够的。
“是凶手让死者攥的——这样考虑会自然一些。”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杀死之后？”小松皱眉问道，“为什么——目的是什么？”
“也许凶手是想留下某种信息。”我边想边说。“也许是在声明自己的罪行是一系列的。作为那种连续性的象征，和信号留下的。”
“嗯——，倒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样做，未免弄得太玄秘了。”小松苦笑着。“或许，这是给某个特定人物的信号吧？”
“也许，小球里面放着什么呢？”我突发奇想，“比如说某种机关什么的，不可能吗？”
小松拿起了一边的木制小球，仔细地端详着。
“哎呀——这个小球是削出来的，是一整块儿木头，很硬的木质，可能是柏树的——”
“粘土里面也许放着什么呢。”
“那是物证，我想最好还是别弄坏了。”小松虽这么说，可还是拿起了粘土的小球。
“按照顺序，材料逐渐地变硬了。”这个想法突然脱口而出。
“粘土，木头，砖，灰浆”，小松清晰流利地说道，桌子上并没有按这个顺序摆放。可能小松所指的是强度或硬度的由小到大顺序。要是按比重，就应该是木头，砖，粘土，灰浆。——但是，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排列有什么意义。
“球状——有什么意义吗？”小松像是在自言自语。
“同样大小同样形状，所以让人不由自主地考虑它的材质的不同了。”
“还有——为什么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小松说完便望着天棚。
“最初的粘土和木头是天然物质，而砖和灰浆是工业制品——人工的。”我又闪现了一个想法，“这样的分类会有什么含义吗？”
“志田先生是理学博士，垣本先生是工学博士，专业分别为物理学和力学。怎么都觉得那小球是在比喻着这两个人。”
“小松先生觉得自己应该被什么样的小球所比喻呢？”
“您可别——”小松绷着脸笑道。“不吉利，您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本来，按房间的顺序——1号室，2号室——下一个就是我了，还有按年龄的顺序也是——，我可不想用小球来比喻了——”
“不会，接二连三的凶杀，我想不会发生的。”为了使他安心，我说道。“你看，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既然这样，要么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要么即使分开，也尽量一人独处——只有这两种防御手段。例如，如果有一个人和数人的小组，那么一个人的小组会很安全。在数人小组，由于凶手无法行凶，所以可以防患于未然。如果小组只有两人，凶手倒是可以杀死搭档，但动手之后，就会原型毕露了——所以，凶手总是无法实施犯罪。”
“那个，敕使河原先生。”小松苦笑着，“即便是想到这样的诡辩，明确的说，也没办法得到片刻的安心。”
“我原以为会让你安心一会儿的。”我摊开两手说道。“不行吗？像这样的诡辩？”
“对当事人来说，很无聊。”
“或者，某个人用哪些方法，进出这真空舱，还是这里面潜藏着某个人——我们之外的某个人——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是的——”小松满脸认真地点着头。“在我看来，幸存下来的除敕使河原先生之外，都是女性。无法想象像你们这样的人实施那样的犯罪——虽然有些失敬。所以，只能判断另外还有人——”
“可是，又不是殴打，绞杀，手持凶器，趁对方不注意时刺死他，不也是可能的吗〉”
“是，是啊。”
“或者也可能是飞镖之类的。”我用手支着脸说道，“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许是像弓箭一样的器具，放箭——连孩子都会。”
“但，拔出那只箭很难？”小松皱眉说道，“为什么要拔下来呢？”
“拔箭会使对方死亡的概率提高。另外，可以下一次再用，或许，箭只有一支。”
“唔——，这方面，我也不想考虑。”小松挥摆着一支胳膊，“您是说，有人拿着那样的武器进入到真空舱里了。”
“一般来说，有计划的杀人会用一些手枪之类的精确武器，这样不靠近对方也可实行——这样做的利便性是绝对的。但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声响是个大问题。”
“如果凶手使用的是那么有特征的东西的话，搜查一下房间，就可以发现。”小松说道，“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来一次正式的搜查怎么样？也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凶手当然会预测到这些。”我说道，“我不认为会有太大的收获。当然搜查是必要的，如果到明天还不能从这里出去的话，就搜一搜。除此之外我们无事可做——搜查会证明我们陷入了这样无可奈何的境地。
4
下午5点，对于晚饭来说，时间有些早。
4人全都在厨房里，做自己想吃的东西。敕使河原的那份当然由我来准备。因为几乎都是冷冻食品，所以很快就做好了，又端到了食堂用餐。晚饭很快结束了。小松和滨野喝了啤酒。
笔形手电筒早就准备好了，可一直没停电。小松和敕使河原去控制室检查了一次。发现不是插头的接触不良，要么是程序故障，要么是被有意装入了例行程序，总之，停电的原因在软件上——讨论最后归结到了这个结论上。这同时也和系统全体陷入到紧急状态的现阶段的状况相类似。
饭后，这样的话题也多少出现了些。但是，大部分的内容我无法理解。讨论它们的，是敕使河原和小松两个人。
“那么好吧——”谈话的间隙，小松看着手表说“今晚怎么休息，是在这里挤在一起凑合一夜，还是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不过发生什么事都别开门？”
“还得把房门堵好。”滨野静子从旁边说，她瞥了我一眼，接着说道，“这样——凶手即便有万能钥匙，也进不来。”
结果，大家还是决定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往后，这种状态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人又不能就这么熬着一直不睡。
不过，约好了明早整7点一起出门，等大家都站在自己的门口之后，再一起下楼。
四个人从食堂走到大厅。
“两人一组过夜也是个办法。”滨野说道。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语调。“可是，要讨论谁跟谁一组，怕是会议要再延长一个小时，所以就没在会议室提出来。”
“同性的分在一起？”我很随意的问道，“还是有其他的组合方式？”
“一共有三种方式——”滨野竦竦肩。
“莫非，是在避讳我吗？”小松苦笑道，“我一个人睡，你们三人睡在同一房间的方法也可行。”
“我就免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敕使河原小声说道。
“哎呀——是吗？”滨野说道，异常温柔的语调让人十分不快。“大家这么喜欢独处啊。”
“还是，——最可靠的还是把房门堵上吧。”我尽量用明快的语气说道，“因为，每人能保证凶手只有一个人。——所以，怎么组合，都没法保证绝对的安全。”
谈话变得有些赤裸裸了，所以大家都谈不下去了。
上了楼梯后，四个人在2楼的平台分开了。
小松进了3号室，滨野进了4号室，我和敕使河原也几乎同时走进了房间。
插好磁卡后，径直走到床前，倒在了床上。冰凉的床单让人感到很舒服。
滨野静子这个人，我现在稍微有些介意了。——胡乱猜想，她会不会偷偷钻到敕使河原那边去了，——听到敲门声，敕使河原会不会开门——之类的。
我晃晃脑袋，叹了口气。
势头迅猛的空气让头发颤动了一下。
“哎——我像个傻瓜——”嘴里冒出这么一句。
想打破这无聊，于是决定去冲个澡。
淋浴也是用电力的吧，无论怎样，人在能够用上热水的环境中生活是幸福的。尽管只过了一天，可是有一种在这里生活了相当漫长岁月的错觉。
想象到了受到核弹的攻击，逃到这个真空舱里的少数人的感受。以活下去为目的制造的这个隐蔽所，果真能给人们以生存的希望吗？
恐怕它的目的不是让人活下去。
是为了让人看到故事的最后一幕，或者，作为更重要的组织的一部分，人们在这里被强制地苟活着。
生存——对于人类来说，不过如此。
我从姐姐那儿听道的，敕使河原润曾这么说过。当时姐姐问了那个更为重要的组织是什么。敕使河原回答说，是人类的贪婪。
人类的贪婪，真有那么重要吗？
作为保护那贪婪的组织的一部分，人类在苟活着。——这才是这个建筑物的任务。
我感到这超越了我的理解。
他究竟是什么人？敕使河原润？
他制造了这个真空舱，他才是那个所谓的组织的一部分吧。
把人像零件那样来使用，——总有一种抵触情绪。
可是，那抵触情绪的缘由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不和他见面的话——我这么想。
不和敕使河原见面的话。
我从浴室里出来，急急忙忙选好衣服，照着镜子，刚要化妆，忽然觉醒到，他看不到。于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是的，对他来说，无论是服装还是化妆，笑脸还是举动，人类外表的伪装——没有任何价值。
我手里拿着万能钥匙，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我屏住呼吸，环视着平台。
那里没有人。
简直像飞向遥远星球的宇宙飞船一样。
好像生命全都睡着了一样。
凝固的空间。
我下定了决心，走过了架桥。
然后，又再次走过6号室门前的架桥。
站在门前，我转过头向后看。
一定是——心情还没有调整好，有一种惭愧的心情还在残存着。
这种心情，让我向后看的。
没有人。
又特意看了一下3号和4号室，没问题。
仰头看了一下天棚，确认了一下上面的平台——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有人在护栏后偷窥的不安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没有敲门，直接将磁卡插入插孔。
绿灯闪光了。
我屏住气，在把手上慢慢地加劲儿。
我缓缓地推开了门。
大概耗费了几秒钟。
我侧过身子，闪进了房间。
关门时，慎重地用力。
室内漆黑一片——是我的想象。出乎意料地，灯点着。磁卡插在了墙上。就在我的脸旁。
我尽量放慢呼吸。
听不到水声，他没在浴室。
再慢慢地向里面走。
看到了，他的双脚——在床上，没有穿鞋。
我倒抽一口气。
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简直不相信自己是做出了这种事来。
——突然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像不规则弹跳球（棒球）一样，向我袭来。
我被突袭而来的失落感苛责着。
我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感到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床上，敕使河原沉睡着。
手上还拿着墨镜。
身上还穿着衣服。
没有盖被单。
——他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我一动不动地，像个家具一样站了一会儿。
希望他如果醒来也不要感觉到我的存在。
是在不碍事的角落站上一夜，还是在沙发的后面蹲一夜——突发的犹豫使我像个孩子似的。——最后，我咬紧了牙关，甩落了这些犹豫。
慢慢地，慢慢地，向敕使河原靠近。
不再犹豫。
不能再犹豫了。
我在他睁开眼睛之前，吻了他。
并且，为了不被推落下来，我抱住了他的身体。
我能听到脉搏的声音。
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的呼吸和他的呼吸，相互干扰着。
慢慢地，我抬起头。
睁开了原本因恐惧而紧闭的双眼。
他的眼睛也睁开着。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后背——我感觉到了。
我的身体在颤抖。
至少，现在我不会被推开了。
分开的嘴唇，再一次接近。
像在测量对方的体温一样，不断地试探着。
相互试探着。
一直到想要说话为止。
“我——其实——”敕使河原先说话了。
我塞住了他的嘴。
他的衬衫太碍事。
我的衬衫也碍事。
还有他的头发，
我的头发。
全都碍事。
所以
闭上眼睛
我成了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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