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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2-2)

时间:2010/9/20 作者: 吴佳 热度: 327958
  “先生,不感到有些厌烦吗?”我轻轻地问敕使河原润。
  
  “不——为什么?”一只胳膊支在吧台上的他把头稍微偏向了我答道。“因为我没喝酒?”
  
  “嗯。”
  
  “你好像也没喝吧。“
  
  “哦,没——”我摇摇头。我不太能喝酒,幸好这一点同姐姐完全一样。
  
  已经快到十点了,坐在谈话室沙发上的是建筑家垣本,大学教授小松,还有滨野医生三人。打刚才开始就一直谈笑风生——与其说是意气相投,倒不如说是酒精发挥了作用。垣本和小松没有太大的变化,滨野静子变得更加活跃了。
  
  物理学家志田雄三,5分钟前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仅留下一句“先失陪了。”原以为他还会返回来,可看样子是躲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原本也是,只有他一个人,有点儿搭不上话茬儿。
  
  敕使河原同我并排坐在距离稍远一些的吧台椅子上。两人都很清醒。
  
  我只是在最初干杯的时候,喝了一杯啤酒,即便有酒劲儿,也早该过去了。之后,我像喝兑水烧酒一样一点一点呡着冰乌龙茶;敕使河原润也是同样一口口呡着干姜水。
  
  前半部分的谈话都是非常高深的内容,我只能沉默地听着,高难专业的话题居多,只能理解一半。
  
  谈话途中,为了给控制装置作例行检测,我一人去了控制室,退席15分钟之后返回。酒精的消耗量与时间成正比。谈话室里笼罩着更为自由开放的气氛,但谈话的内容却大大地降低了档次——同领域名人的琐事,海外出差的失败杂谈,科研费审查的内幕等等,如此之类。——也是些我毫无兴趣的话题,在这一点上,与刚才并无二样。
  
  是否感到厌烦——我问敕使河原,其实厌烦的是我自己。
  
  滨野静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近吧台。瞥了一眼我和敕使河原润之后,往杯子里加了些冰块儿,又倒了些白兰地。
  
  “这里真安静。”滨野低声说道。
  
  “是啊。”敕使河原点点头,“真安静阿。”
  
  “不觉得寂寞吗?”滨野静子喝着杯中的白兰地,眼睛却直盯着敕使河原润。
  
  “有些寂寞呀。”他笑着,“我喜欢寂寞。”
  
  “那边的二位,——也到这里来怎么样?”垣本座在沙发上招呼着我们。
  
  “哎——当然,——要是可以的话——。”
  
  “敕使河原先生又没喝酒,让他来这么陪着,有点儿太可怜了。”滨野这样说着,单手端着杯子返回了沙发。沙哑的嗓音和脸色一点没变化,也看不出有半分的醉意。不知什么时候摘掉了眼镜——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人一种活跃的印象。
  
  “啊,对呀。”小松教授把头转向这边,喝的最多的他,也是一点儿没有改变。“让您这么干陪着,真是太对不住了,回房间去休息怎么样?”
  
  “那好,不过请别介意。”说完,敕使河原从椅子上站起,向沙发那边迈步。
  
  我慌忙从后面追过去,想给他引路,但敕使河原却先伸出一只手确认了沙发后,极为自然地坐在了上面,然后用一个优雅的姿势翘起了腿。
  
  “森岛君,对不起,请把我的杯子拿过来。”他“看着”我轻声地说道。——因为几乎完全正确地把脸转向了我,所以,我有些吃惊。由于戴着墨镜,不知道他的视线的方向。他在看着我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感觉而已。
  
  我连忙回到吧台,取过他的杯子,递给沙发上的敕使河原,里面还剩下半杯左右琥珀色的饮料,冰块儿都溶尽了。
  
  “啊,加点儿冰吗?””
  
  “不用,这个就可以。”敕使河原微笑着轻轻点头。之后他转脸向其他人问到,“好吧,刚才谈到哪里了?”
  
  “呀,无聊的猜谜游戏。”垣本边笑边说,“不过,也有有趣的问题,可是不能让敕使河原先生听。”
  
  “因为有些下流。”小松偷偷地笑着。
  
  “刚才没加任何提示就说了出来。”滨野瞪大眼睛,用夸张的语调说道,“可跟他却不能说,这太过分了,敕使河原先生,过会儿,我跟您详细的解释一下。”
  
  “啊呀,那可糟了。”小松笑道,“你看,敕使河原先生可是有个年轻,美丽,优秀的秘书在身边啊。”
  
  我也坐在沙发上,瞪着小松教授。
  
  “哦,可是,这次——”滨野说道这里,猛停住嘴,瞟了我一眼,最终咽下了后半截话。
  
  滨野静子究竟要说些什么呢?是这次的房间都是单人的之类的话吧,要是那样的话,可是有些寡廉鲜耻了。对于明明没有醉酒,却如此卑鄙地度人之心的自己,我也几乎要惊呆的吐出舌头了。
  
  “接着来猜谜吧。”敕使河原润改变了话题。
  
  “那好,我来一个。”小松教授探出了身子。
  
  “嗯,有头熊。“小松快活地看着大家说道,“这家伙,最初向南直行一公里,接着又往东一公里,最后——”
  
  “北极熊吧。”敕使河原从旁边说道。
  
  “怎么,你知道啊/”小松顺势摊在了沙发上。
  
  “咦,是什么问题?“滨野静子问到。
  
  “谁都知道啊,这个谜语。“垣本笑道,“可是没想到敕使河原先生也知道这些俗不可耐的猜谜游戏。”
  
  当然,我也知道这个谜语。
  
  “那,这个谜语怎么样?”敕使河原这样一说,其他三人便都注视着他。
  
  “鲜花钟表的谜语,有一个公园,里面建造了一个巨大的钟表,它只有一枚指针,而且是静止不动的。可是不知是为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通过那座钟来知道时间,嗯,应该是可以知道大致上的真确时刻——在指针是静止的情况下。”
  
  “咦,怎么会呢?”滨野静子凝眉问道,一幅原本就没打算自己思考的样子,看着我。
  
  “该不会是在别处另置有电子显示之类的吧——”垣本抚着胡子问道。
  
  “不,只有表盘和唯一的一枚指针,之外什么都没有。”敕使河原答道。
  
  “指针不动——也就是说——”小松教授轻斜了一下酒杯说道,“一日之中,仅有两次表示正确的时刻——不会这么拙劣吧。”
  
  “我说的是无论任何时候。”敕使河原润马上反驳道。
  
  “那座钟表——会不会问题出现在建造在了公园里这一点上?”垣本一只手搭在了沙发背上,身子斜靠着坐着。“一定,相当大吧。”
  
  “嗯,是的。”敕使河原点头,“但答案和大小没有多少关系。不过,那个钟表是水平放置的表盘和地面平行,朝上——”
  
  “啊,我知道了——它成了一个日晷。”小松轻轻拍手说道。“静止的指针力在中央,用影子的位置来确定时刻吧。”
  
  “啊——原来如此。”小松旁边的滨野静子微微张开嘴,点了点头。
  
  “森岛君,你怎么看——”敕使河原对着我低声问到。
  
  “既然是任何时候都可以知道时刻,那它就不能是日晷。”我急忙在脑海中整理自己的思路,“日晷在阴天时不能使用。”
  
  “哎呀,我搞错了。”
  
  “只有一枚指针且是静止的,尽管如此,用它也可以知道时间。”我娓娓道来,忠实地再现这姐姐森岛有佳那理智的说话方式。“用物体的位置关系以外的概念来表现时刻的可能性——色彩的变化,温度,声音,可是这些信息都无法从问题中读取出来。把这些可能性排除掉,静止的指针——一词的含义,也是非常重要的,只能理解为——通过因指针的静止而体现出的位置关系来知道时刻。”
  
  敕使河原默默地点头,翘起了嘴角,向我微笑着。
  
  “为解除这个矛盾——”我看着敕使河原说道。这时,灵感猛然闪现了,“必须考虑一下,静止这种观察是以什么为基准而进行的。”
  
  “你在说什么呢?”我听到了垣本轻哼了一声。
  
  “也就是说,那指针——”我总算在这里捕获到了答案,所以看着那仨个人轻松地微笑道,“对地面进行的相对运动,从地球以外的特定场所来看,却是静止的。例如,从太阳那里观测的话就是静止的,与地球的自转同一速度,约一天一周,与地面呈反方向运转,这样的指针从宇宙的角度来观察就是静止的,对于乘坐在自转的地球上的人类来说,却是准确运转的普通指针。
  
  “指针不动,而表盘随地球一起旋转,嗯——有道理。”垣本称赞道。
  
  “那座大钟设置在了北极点或是南极点了吧。”双下颏的小松点了点头,“啊——敕使河原先生,这是由我提出的北极熊的谜语而想到的吧。”
  
  “对于我,那是最大的启发。”敕使河原说道。
  
  滨野静子满脸吃惊地望着我,而我则微微有些得意。
  
  “你很擅长揭谜呀“滨野对我说。
  
  “嗯,倒不是很讨厌。”我答道。
  
  上中学的时候,数学和物理是长项,现在也喜欢思考一些小智力游戏。尽管如此,像今天的这个问题,刚开始时一点都理不着头绪,可是在陈述那些理论的时候,自然而然解答就浮现了。怎么能解开它的,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敕使河原用他的沉默将我引导向了解答。
  
  我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把冰凉的饮料灌入喉咙。
  
  “那么,下一个是为滨野小姐量身定做的问题。”这回小松教授开始说话了。
  
  “哎呀,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让人难堪的话。”滨野静子笑道。
  
  “这个跨海大桥,这边的两根桥柱和那边的两根大致相距2公里,两侧都笔直,垂直,准确地建造在了那里。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侧并不平行,对,实地测量的结果——比起两侧桥柱的根部来,顶部的相距距离要多12厘米。很奇怪吧。”
  
  “是误差吧。”滨野一幅困倦的表情说道“就差几厘米,没什么不好的吧。”
  
  “不,不,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小松苦笑着。
  
  “误差当然会有,另外,风吹日晒,温度的增减,都会令它时刻发生变形,数厘米的移动轻易便可发生。可现在要讨论的不是这样的问题。”
  
  “不,不明白,完全不能理解您在说什么。”滨野略带讥讽地说道,“也不明白您想问什么。”
  
  “啊,因为地球是圆的吧,”我的灵感又一次闪现了,“两侧虽然都是笔直的,可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不平行,您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对,对,你看”小松满意地点点头,“你看,明白人一点就领悟。”
  
  “听了解答也没搞懂啊。”滨野噘起了嘴。
  
  “两公里是——”敕使河原说道,“地球周长的两万分之一,因此,桥柱的高度如果假定为100米的话——”他只停顿了一瞬,“3厘米吧。”
  
  “因风吹而造成的弯曲要大的多。”小松笑眯眯地说道,“仅白天因日照升温导致的单侧热膨胀,便会造成数十厘米的移动。”
  
  随后,小松列举了热膨胀系数的具体数值,并且把主题由桥梁转向了水坝,山脉也会因温度而变形,地面也会移动;接着,板块,地下断层地震之类的接连不断地涌现为话题。搭理小松教授的,只有敕使河原一人。
  
  滨野静子满脸的厌倦,并假装不经意地窥视了我数次。
  
  深陷在沙发里的垣本,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在谈话一时中断,短暂的寂静中,垣本睁开了眼,“啊,该睡了。”垣本摘掉黑边眼镜,擦了擦眼睛站了起来,“还在谈,都过了10点了,可真有活力呀。”
  
  “这里又没有能去喝酒的地方,所以——”小松附和道。“好吧,洗个澡,老老实实地去睡觉吧。”
  
  结果,杂谈由此谢幕。
  
  10点15分,的确,时间尚早。
  
  大家收拾好杯子后,登上了螺旋楼梯,然后在平台上分手。望着垣本,小松,滨野三人回各自房间的背影,我正要领敕使河原回6号室。
  
  “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回去。”他边这样说着,边开始迈步。“晚安”
  
  “晚安。”我目送着他的背影说道。
  
  就这样,第一天好歹平安无事地过完了。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我长舒一口气,然后,马上洗了一个热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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