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末的一个秋天，妈妈带着4岁的雪儿离开家乡去爸爸工作的地方找爸爸，雪儿的爸爸在遥远的边疆油田工作，油田长期大会战，雪儿的爸爸很少回家。

       雪儿跟着妈妈第一次出远门，既兴奋又紧张，紧紧拉着妈妈的手不肯松开。头一回看见火车这个庞然大物，雪儿又害怕又惊奇。火车在路上爬行了三天三夜后终于到了爸爸工作的地方。雪儿很久没有见爸爸了，看见爸爸都陌生了，躲在妈妈的身后不肯出来。

       爸爸在外探区工作，妈妈和雪儿住在外探区家属院，总算有个安定的家。爸爸一、二个月回来一次，雪儿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有了一个采油工的临时工作，雪儿也被妈妈送到了托儿所上大班，雪儿不情愿又没办法。不过雪儿很快就适应了托儿所环境，和小朋友们围坐在一起唱歌跳舞，玩丢手绢游戏，欢快地在沙滩上嬉戏、玩耍、奔跑。有时候趁托儿所阿姨没看住的间隙趴低上高，在草地上捉蜻蜓，蚂蚱，爬上沙枣树采摘沙枣。和男孩子玩泥巴，拿胶泥做手枪；和女孩子在一起，拿布娃娃玩过家家。阿姨对妈妈说雪儿像个男孩子性格。记得有一次雪儿把吃不了的馍馍扔到火墙后面，被小朋友发现后告诉了阿姨，阿姨召开全体小朋友大会，小朋友把雪儿围在中间，在会上阿姨严厉地批评了雪儿的这种浪费行为，读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告诫小朋友农民伯伯种地辛苦，要爱惜粮食。在回家的路上，妈妈第一次因为雪儿犯错而没有打骂雪儿，妈妈背着雪儿，边走边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这句话，让雪儿至今回想起来都记忆犹新。那个说每句话之前都要背诵毛主席语录的年代，妈妈也不例外，雪儿只是不明白妈妈怎么会那么活学活用。

       不去托儿所的日子，妈妈有时会带着雪儿去她上班的地方，雪儿跟着妈妈去跑井，妈妈扛着管钳走在前面，雪儿跟在妈妈后面提着小小的油品取样桶，像个小鹿一样屁颠屁颠地在草丛中活蹦乱跳，那也是雪儿及其放松和快乐的时候。但最多的日子还是被妈妈锁在家里，每天爬在高高的窗台上望着窗外蓝蓝天空飘浮的云彩想雪儿自己小小的心思，偶尔会有一只掉队的孤雁从浩瀚的天际间飞过，雪儿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孤雁，无助而又奋力追赶着前面的雁群。有时逗逗家里被妈妈放在筐里抱窝的芦花鸡玩，雪儿看着它，它也睁着金黄的小眼睛盯着雪儿看，眼泪汪汪的，那时雪儿觉得只有芦花鸡最理解雪儿。饿了，雪儿会把妈妈做好的饭菜放在锅里热一热吃，打开瓦斯气点火是雪儿最害怕的事情，先把气开关打开，再拿火柴点着，“轰”的一声，火苗一下窜到连着的火墙里面了，在炉灶上架好锅就可以热饭了。妈妈隔几天上一个夜班，走之前都要把雪儿哄睡了，开着灯怕雪儿半夜醒来害怕，到上班时间后妈妈掂手踮脚悄悄锁上门走了。雪儿有时被妈妈锁门的声音惊醒，委屈、难过得想哭，听着妈妈远去的脚步声不得不强装睡着。有一次雪儿半夜醒来看见一只猫突然窜到床上，瞪着发绿的眼光，吓得雪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屋子里抱窝的芦花鸡也咯嗒咯嗒地叫个不停，同时柜子后面还有老鼠乱窜把盆盆罐罐碰地呯嗙、叮咚乱响。雪儿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决定不能再呆在这个可怕的屋子里了，要出去找妈妈。雪儿起来穿好衣服，她知道妈妈把门从外面反锁上了，出不去怎么办？雪儿小脑瓜一转，拿来平时经常踩的小凳子踏在上面，刚够着窗台可以爬上去，窗户没有装纱窗，雪儿把窗子推开，看见外面飘着小雪花，雪儿也顾不了许多了，扒着窗台沿顺着墙面溜下去，一下就跳到地面上了。雪儿撒开脚丫一溜烟小跑，往妈妈上班的地方奔去。一路上夜色黑蒙蒙的一片，路过一片芦苇荡，地上有些泥泞，雪儿绊了一跤，她也不知道害怕了，爬起来接着跑，一心想见着妈妈就好了。到了妈妈上班的地方，妈妈已经跑井去了，雪儿站在门口等着妈妈，雪下在雪儿的眼睫毛上都结了冰渣，这时雪儿才觉得冷了。一直等了很久，雪儿看见远处的灯光一晃一晃的，知道是妈妈回来了。妈妈走到门口吓了一跳，雪儿全身被雪覆盖，妈妈以为门口蹲了只狐狸，那段时间经常有狐狸出没。妈妈手拿管钳、手电慢慢走过来，等看清是雪儿，妈妈打开门，把雪儿一把拉进来一顿臭骂，雪儿委屈地哭了，妈妈责怪够了，在锅炉房地上铺上毛毡，让雪儿躺在上面，给雪儿盖上她的工服棉袄。折腾了一夜，受了些惊吓的雪儿总算平稳下来，在妈妈的陪伴下甜甜的睡到了大天亮。直到接班的阿姨来，妈妈才叫醒雪儿回家了。妈妈说雪儿从小胆大心细，比别的孩子心思重，雪儿自己也觉得比别的孩子早熟。

       经过春夏秋冬又暑去冬来，雪儿要上学了，背着妈妈亲手缝制的花书包，雪儿蹦蹦跳跳往学校走去，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雪儿活泼、好学，第一学期就被老师同学选为班长，班主任老师信任雪儿，让雪儿带领全班同学每天早读。雪儿每天清晨早早来到教室，把当天的生字一笔一划写在黑板上，然后等同学们都到齐后，拿着教鞭站在讲台上像个小老师一样，指着黑板上的字，一字一句大声带领全班同学读生字，有时拿着拼音卡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领着同学们认拼音。一直坚持到老师来上第一堂课。雪儿积极进步，学校的各项文体活动都少不了雪儿。课间活动时，雪儿会和同学们跳皮筋、踢毽子、抓羊拐、跳房子、扔沙包。凡是在那个年代能想到的所有玩耍的，雪儿都喜欢。那种快乐决不亚于现代在电脑上玩游戏的孩子。学校成立学习小组，雪儿是组长，带领、帮助落后同学进步，补课完后，雪儿会和同学们唱歌跳舞，排练班级节目。学校派雪儿去油城学了一首歌颂油田发展的新歌，回来后，让雪儿带领全校同学学唱这首歌。雪儿站在学校礼堂讲台上，面对全校学生有点害羞、紧张，但一唱歌雪儿就不害怕了，照着歌词一扳一眼的、一句一句的教同学们学唱这首歌。学校组织班级下乡劳动，雪儿和同学们走了几里路才到了乡下的麦地里，头顶烈日，手里提着布袋子，帮助农民伯伯拾、捡麦穗。同学们虽然又累又晒，但心里高兴，这是培养孩子们从小爱劳动的良好品质。雪儿爱学习，爱集体，爱劳动，在那个年代算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孩子。雪儿连年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在全校三好学生表彰大会上，雪儿代表优秀少先队员发言，介绍自己的学习经验。雪儿在同龄孩子中出类拔萃，争强好胜，也有小小的虚荣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挥之不去。雪儿后来明白了，这是家庭给她带来的这种负面情绪，爸爸和妈妈感情不好，爸爸不经常回家，偶尔回来也是和妈妈大动干戈，整天摔着冷冰冰的脸子。妈妈和爸爸常年怄气，脾气也不好，经常烦躁，有时拿雪儿撒气。雪儿在这种缺少爱的家庭环境中，夹在他俩中间整天提心吊胆，雪儿又没有兄弟姐妹，那种孤单和小小的自卑从小就渗透在雪儿的骨子里了。

       在雪儿上到小学四年级时，由于外婆病重，舅舅发来电报催妈妈回去，离开家乡多年的妈妈带着雪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开了雪儿成长的第二故乡。那里留着雪儿无忧无虑、快乐并不幸福的童年及少年时代的记忆，几回回梦里都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总有一丝丝的心酸和孤寂在心头萦绕，总也忘不了那只在天空中翱翔的孤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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