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四清
九月底的一天，鲁泰正在山上干活，突然四清工作队的两个人，在村“积极”分子的带领下，穷凶恶极的将正在干活的鲁泰，扭送到住村四清工作队的办公室。三间办公室，摆布就像审判一样，正中坐的一位从未见过面的人，左右两边坐的是四清工作队的张队长和田队长，两侧则是全体四清工作队员和村里的“积极”分子。鲁泰坐下后，中间那人问：“你叫什么名子？”“我叫鲁泰。”“你今年多大了？”“三十三岁”“你是哪里人？”“三阳村人。”“你是哪年到大华柴油机厂的？哪年回家的？”“我是五二年从省工业干部学校分配到厂子，又于六三年五月四日被下放回家的。”来人马上一拍桌子说：“鲁泰！你放明白点，老老实实的把你的犯罪经过交代明白了，否则马上把你抓起来！”“我从来没犯过罪，交代什么？”鲁泰斩钉截铁地说。可是来人却提醒说：“鲁泰！你在厂子干会计时，贪污了三万多元，现在都藏在什么地方？老实交代，把钱交出来！否则马上就把你抓起来！”鲁泰斩钉截铁说：“这纯是污蔑，我没干过会计，更没有贪过污，你们为什么要来陷害我！”那人却说：“你想的美，你寻思着，偷偷跑来家，就没人知道了吗？就能逃避你罪恶吗？告诉你，你别做美梦了，你的同伙已经交代了，并揭发你了，你现在如果交代了，算你投案自首，否则你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三万元！在六十年代，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那还了得，当时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所有的人不自觉的都有发出一声惊叹！四清工作队的人，经过一阵的磋商后，便派那个姓何的出去了。这时只听鲁泰说：“纯是胡说，我从来没干过会计，更没贪过污！纯是污蔑！”于是，他就从他入厂子说起，前前后后直说到，是怎样被打击报复回家的整个过程。可是来人却说他是胡说，不老实，硬要他交代犯罪事实。四清工作队的人，真不亏是北京公安部的人，下午姓何的就拿来一付暂新的脚镣，就把鲁泰铐了起来。后来他们把人分为六组，轮流不断进行审讯。一连审了三天三夜里，鲁泰实在坚持不了了，就起来揪那个来人，要和他一起到柴油机厂去对证。可是，他却遭到了一顿毒打，打的他，鼻青眼肿，当场就昏了过去。他们说鲁泰是装死，就用凉水把他泼醒。醒来后，他们用皮扣套住鲁泰右手的两个手指，吊在屋梁上，然后用绳子将两脚劈开，另一只左手，也用绳子和左脚一个方向拉直，把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名曰：“仙人每指路。”这一吊，鲁泰的右胳膊里面的两条筋，好像要抽出来的一样，痛的他脸色发黄花，心发慌，汗水从鼻尖流出，他再一次的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已是深夜。可是四清工作队的人和四清积极分子，不顾他的死活，接着又百般的拷打，把他打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可他就是不承认是贪污犯。最后把他整的实在没办法了，就提出两个要求：一是派人和他一起到柴油机厂去对证；二是把他送到公安局去，可是他们都不答应，他们还继续的整下去，直整到第六天，来人说：他回去整理材料，暂且将鲁泰交四清工作队看管和审讯。从此四清工作队就宣布，他被管制劳动。安排他和地、富、反、坏、右和“四不清”分子一起到南河去修河坝。地、富、反、坏、右，一天三顿回家吃饭，晚上回家睡觉。而四不清分子，则是一人一个房间，而且黑白都有人看守，一天三顿都是家里面送饭吃，说是怕串供。而鲁泰这个大“贪污”犯，看管的更严，不但白天是带着脚镣干活，晚上带着脚镣睡觉，而且还是安排专人看守。就怕他跑了。
其实，这个村子根本没有地主，因为当初，是鲁家买下了这个山头和周围三千多亩土地。鲁家除了分给鲁家军，每户十五亩地外，剩下的土地，凡是来这里落户的人家，每户也给八亩地。所以这里的人家没有很多的土地，那来的地主？再者，这里都是庄户人家，更没有什么右派。所谓的地、富、反、坏、右。只是当时四清工作队，在农村贯用的一个名称罢了。不过这村却有一户富农和一个反革命。而这户富农也只不过，买了绝户人家的几亩土地，日子过的好一点，养上了几匹大牲畜罢了。而反革命却是真有一个，而且还是个特别坏的大坏蛋。他叫刘勇，他一生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偷鸡摸狗无所不为。后来穷急了，他竟忘记了鲁家对他们照顾，竟然将鲁家养兵抗日的秘密，告诉了日本人手下的伪中队长张柏林，想在日本人那里讨个一官半职的，或者讨点偿钱。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张柏林是鲁家安插在日本人手底下的人。事情败露后，他跑去参加了国民党的军队。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时，他又带领着还乡团，到处杀人放火，后来又直扑老家——三阳村，声言要找鲁家的人算账。他没找到鲁家父子，就将鲁家老婆孩子都抓到鲁家学堂，并声称说：“我刘勇回来啦！要找鲁家这帮子土八路算账，今天如果不交出鲁家父子，就将鲁家的老婆孩子，一个不留，全部杀光。”这时校长周女士问道：“刘勇，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请问鲁家的人，怎么得罪了你？你能说给我们听听吗？如果你能说出杀鲁家人的理由，我马上就去把他们找来，要杀要剐由你。否则你就休想！”这时的刘勇，又怎能在众人眼前说出，他出卖鲁家军的事呢，所以他被问的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半天，也说不出杀人的理由来。这时把他气的说：“你这土匪婆，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今天就是要杀你们！你能怎样？”说着就掏出枪来要行凶。可是他那里知道，在日本投降后，这支几百年抗击外来侵略者的鲁家军，早就投靠了八路军，编入了八路军的队伍。他更没想到的是，在他进村前，八路军就在鲁家学堂，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瓮中捉鳖。就在他举枪的那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枪响，打断了他那拿枪的右手，紧接着，八路军战士好像从天而降，团团围住这帮还乡团，下了他们的武器。结果他被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后来因病，保外就医，在农村管制劳动。不过这个小小的村庄，四不清人员可不少。从小队长、会计、保管员。大队长、会计、仓库保管员、治安委员、妇女主任、民兵连长、团支部书记、赤脚医生、书记等。总的一句话，凡是在这个村子有职务的，都成了四不清分子。当初就有人怀疑地问：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农村，会有这么多的四不清分子呢？难道说这些大大小小的干部，真的没有一个好的吗？都有问题吗？可是，当时的四清队长的答案是：一、灾荒那年，村村都饿死不少人，为什么他们村一个也没饿死？二、全县的农村人，年年的粮都不够吃，为什么他们村，家家户户都有粮买？三、为什么，别的村的劳动日，高的才二、三角钱，少的还有几分钱的，而他们村，六四年就高达一元多。既然老百姓都分得了那没多的钱浪，当干部怎能不贪？不整他们那还了得！四、他们不听毛主席的指示，抓农业，搞粮食。而却违背了毛主席指示，办起了木工厂和铁工厂，而且把农田栽上葡萄和果树。五、四清工作队进村后，他们不但不配合四清工作队的工作，而且大小干部没有一个说实话的，这不更证明说，他们都是一个贪污集体的吗？难道说，这样一个领导班子没有问题吗？不整顿又如何了得！当时他们就是用这样的逻辑、这样的思维去识别人和事物的。可是老百姓却不认可他们，他们不管怎样发动群众，群众就是不买他们的账。这就越发激怒了他们的心情。他们就到处找突破口，结果就找到了老贫农刘富昌的老婆孩子。提起刘富昌，周围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又穷又老实的一个老光棍汉。直到五十多岁，才说了个带着一双儿女的寡妇过日子。虽说媳妇比他小十五、六岁，而且人也长的好看。但是，只从这女人进门后，他过的并不开心，因为这个女人，可不是个等闲之辈，她就是当年汉奸刘麻子的老婆。自刘麻子死后，她把一切都怪罪在鲁家人头上。她千方百计的想为刘麻子报仇雪恨，于是她就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三阳村这个老光棍——刘富昌。他看重的是：他老实厚道，又好欺负。所以自她来到三阳村后，就毫无顾及的利用她的色情，到处勾引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结帮拉派，来对付鲁家的人。可是那些男人，和她偷情还可以，想跟她一条心来对付鲁家的人，却不多。没想到，她苦苦的挣扎了二十多年，到了人老珠黄时，机会终于来了。幸好她的一双儿女——刘国和刘果，也长大成人。于是她就利用老贫农的身份，投靠四清工作队。这时的四清工作队，正处在进村一个多月来，也开展不开工作的困难局面，没想到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却找到了娘儿三个，四清工作队可真是喜出望外，于是马上就叫她们娘三个，去串联和发动群众。你可别小看了这母女俩，倒是很有机谋，她知道好人没有听她们的。于是就和她的女儿刘果一起，使出了混身的风骚解数，去拉拢那些和她臭味相同的人。她们首先选中的就是，历史反革命刘勇的那一族人家。这一族人，当初虽然他们的老祖宗，也是投奔鲁家而来的，鲁家也给了他们八亩地，但是因为他们的人头旺盛，人口发展很快，二、三百年来，竟成了三阳村的大族，说实话，那时他们的生活的确苦得很，鲁家人也就特别照顾他们，叫他们长年在鲁家干活，来养活他们。日本投降后，鲁家再也不养军队了，虽然又把多余的土地，分给了他们，但是他们的生活，还是远远跟不上其他人家的生活，到解放后，他们都被划为贫农。这一族人，几百年来，总是围绕着鲁家转，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当家作主。在刘果母女有力的起发和说教下，再加上色情和肉体的诱惑，终于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底下。他们耀武扬威的一起，找到四清工作队说：他们几百年来受尽了鲁家的压迫和剥削，又说鲁家是官僚地主、是土匪恶霸。又说刘勇被打成反革命，是冤枉的，是对他们这一族的迫害……
发动来，发动去，除了那三十几户人家外，再也没有新进展。四清工作队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不理想，于是马上开动员大会，并声称要火线入党，看谁揭发四不清分子的材料多，谁发动群众多，谁就可以入党，入党的人就可以当书记、大队长、当……并马上宣布，解除鲁仁的支部书记职务、解除鲁义的大队长职务。马上批准，刘果、刘国入党，并任命刘果为村支部书记，刘国为大队长。这一举措，真可以说马上就立竿见影，结果各级领导班子都建立起来了，就迫不及待的把原来那批干部统统的打倒。他们又迫不及待的进行隔离审察和批斗。他们批判揭发说，鲁仁和鲁义，是官僚地主的阶级、是土匪恶霸，是漏划的地主……他们声泪俱下的控诉的鲁家几百年来对他们剥削和压迫……
四清工作队的田队长，在召开四不清干部开会时说：“我问你们：一、为什么灾荒那年，村村都饿死人，唯独你们村没饿死人？二、为什么，这些年来，村村的粮食都不够吃，唯独你们村不但够吃，而且还家家有余粮卖？三、你们为什么不听毛主席的话，紧抓粮食生产，却搞资本主义那一套，栽果树、搞铁匠炉、开木工厂？全国农村的劳动日高的才几角钱，而少的才几分钱，而你们村的每个劳动日，却分到了一元多钱，难道你们当干部的就那么大公无私，就没有多分吗？你们必需坦白交待，你们当干部的，每人多分了多少？四、鲁仁，老百姓都反映你是个腰拐子，长年不劳动，而你却拿十分，你这个漏纲的地主，继续骑马在人民主头上，你算算看，这些年来，你喝了百姓多少血汗？难道说，你不觉着对不起三阳村的百姓吗？所以，今天把你们召集在一起，就是想提醒你们，不要想蒙混过关，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希望你们不要抱任何幻想，彻底交代你们的所作所为。”听了田队长的讲话后，书记鲁仁说：“田队长，在这里我首先说说我自己，的确我是个腰拐子，失去了劳动能力，群众反映我一天挣十分也不假，可是我的腰是打日本鬼子伤的，再说这十分也不是我自己定的，而是大伙评的，现在既然有人提出我不值十分，我愿意叫你们从新评定，不管评几分我都没意见，并且我愿意把多余的分退出来，这样你看行吗？可是你说我是漏划的地主，我想，你说了就不一定算数，那将由组织上说算！如果说没意见，我现在就你提出的其它问题向你做出答复如下：一、灾荒那年，的确村村都饿死不少人，唯一我们村没饿死人，那一点不假，但是我们没有私分。在这里我要说的是：六一年的灾荒，一是：天灾，二是：人祸，但是主要的还是：人祸造成的，我的说法，虽然当时也曾受到严厉的批判，但是我心中至今仍然坚持我的说法。大伙都知道，五八年农业是历史上少有的丰产年，可是，人都去大炼钢铁、大搞样板田去了，大部分粮食都丢在地里，没人问，没人管，结果都烂在地里。当时是我不忍心，白天不敢找人去收拾，晚上发致力群众往大队收拾，晒干入库。那时我们不但把我们村的粮食收回家，而且还将外村丢掉的粮食也收回来。那年我们村收到的粮食，三年五年也吃不完，那时曾批判我说，不响应上级的号召，不积极组织人马大搞样板田，当时我就反驳说：“搞样板田的目的，是为了粮食大丰产，而现在粮食丰产了，却不丰收，还搞样板田干什么？并且我还声明，我不是不主张搞样板田，而是等把粮食收好了再搞。”那时批判我是和毛主席唱对台戏，还摆了我的红旗，给我插上了白旗。但是我毫不后悔。后来灾荒那年，我们村不但没饿死人，而且，还拿出部分粮食支援兄弟大队。至今我还认为：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如果今天你们认为，因为我们村没饿死人，也有罪的话，要定我的罪，那你们就定吧！只要对人民有好处，有罪无罪我不在呼！
二、你问：为什么别村的粮食都不够吃，而我们村家家都有余粮卖？这个问题更好答复。问题是这样的：自从公社化后，走大集体，一起吃一起干，很多大队把地边、地角等小块土地都丢了、荒了，而我们村，没丢一寸土地，和单干时一样，全部种好管理好，这是其一。其二，我们村田间管理中规定，锄地不锄草。不论地里有没有草，到时都得锄，如我们村的苞米、小麦（别的生产队小麦只锄一遍、两遍），规定从小苗到收前的半个月，都锄七遍，这个道理种地的人都知道，每锄一遍，籽粒就包满一成。所以我们村的粮食，比别村的粮食就是多出饭。其三，我们村家家户户都养猪、养羊，养鸡、养鸭。而每个生产队都养猪养牛，队与队之间又搞竞赛，看谁养的畜类多，看谁积的肥多。所以我们村的地里的肥料要比别的村多上一倍还多，肥多就多打粮，所以我们村的亩产比别的村要多出百多斤。四，我们村春苞米地里，都套种了土豆子，虽然土豆子上级不拿它顶粮食，但是，它真能当粮食用。我们村年年每人都能分上百多斤土豆，当然就节约下大批粮食。所以家家就有了余粮卖。其五，我们村的社员，比别村的社员知道日子过，不信你们可以走走看看，我们村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种有瓜果和菜类。而别的村很少有种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就是我们村家家有余粮卖的原因，我们根本没有私分过一粒粮食。三，关于栽果树、木匠铺、铁匠炉和劳动日问题，我解答如下：自从公社以来，各生产队，都是集体种田、集体收成、集体管理。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误工、怠工和出工不出力的现象。对此我们除了播种和收成外，其它的田间管理等问题，都包工到户。这样以来大大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田间管理不但比集体管理的更好，而且剩余了大批劳动力，于是我们就把荒山开成了果园。同时我们又恢复起公社前的木匠铺、铁匠炉等副业。为此，我们的收入也就一年比一年高。可是我们的收入再高，上级也不准我们分配多了，他们反复强调说：兄弟村只有两三角钱，个别村还有八分钱的，你们村分多了怕影响不好，我就争执说：他们为什么不从根子上找原因，领导就说我搞的是资本主义那一套，不提昌，并劝告我说：我搞的有点过头了，叫我收敛点，不要太彰显了，小心行事。我就争执说：难道说，贫穷就是社会主义吗？，人民生活好了就是资本主义？既然如此，还搞革命干什么！所以争来争去，每个劳动日只批准一元二角伍分。于是，我们就把孩子的学费免了、另外社员看病、吃饭〈分的粮食不要钱〉和穿衣〈一尺布票大队给一元钱〉也免了。说句实话，当时我们村一个农民的年收入，比城里的一个四级工人的年收入还要高。这就是我们所为的私分。有关这一决定，都是我鲁仁一手制定，全体党员和社员通过的，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和其它人没关系。我们当干部的，虽然任劳任怨，出了很多的力，但是我们从来没比社员多拿一分钱，而且上级也从来没给我们一分钱的补助。不过让我们欣慰的是，我们村，不管是瘸子、瞎子，都成了家，没有一个光棍和吃不上饭的。为此，去年中央首长来我村视察时，看到我们村，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夸我们村说：这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的新农村，叫我们总结经验、发场光大、再接再厉，要我们带动广大农村，都和我们一样富裕起来，为此，我们三阳村的人民骄傲过，我们上下一条心，就更加奋勇向前！这就是我们的领导班子。但是我们却万万没想到，你们来了，却又说我们是走资本主义，又说我们四不清，我不知道不清在那里？我更不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请你们说个明白！还我们公道！最后我请求：这一切主义都是我出的，我做人的原则是：义侠交友，纯心做人。德在人先，利居人后。这也是我们鲁家祖祖辈辈留下的家训！所以我们当干部的，决不会比老百姓多分一分钱和一两粮！你们硬说我们是走的资本主义道路，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你们要处分，就处分我吧，与他人无关。请放他们出去抓生产，思想归思想，但是生产不能撂，一切问题由我来承担。我的话完了。”鲁仁的一席话，把个四清工作队长气的，瞪着个牛眼说：“鲁仁！你太也嚣张了，现在我不防告诉你，你已被解除书记职务，一切领导班子，我们都安排好了，抓不抓生产不是你说算的时候了，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坦白交待问题，接受群众的监督改造，现在我宣布：从今天起，你们白天到南河修坝，晚上交待问题！你们这些人，马上回家去拿铁锨到南河去！中午送饭吃，晚上不得回家睡，谁想回家，谁就得早些交待问题，只有把问题交待明白了才能回家，不然你就得永远回不了家！好啦现在散会！”从此，这帮从小队长到小队会计、出纳和保管四个队共十六人，再加上：赤脚医生、妇女主任、民兵连长、书记、大队长、会计、出纳共计二十三个四不清分子和一个反革命、一个富农，再加上戴着脚镣的“贪污”犯鲁泰共计二十六人的队伍，就长期的在河坝上。
秋去冬来，这支死不悔改的四不清分子，不管怎么整，就是不承认贪赃和私分。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鲁家兄弟二人的所为，于是他们气的就抄了鲁家兄弟的家。这一抄，可了不得了，他们抄出了明朝皇帝的圣旨和阮家祖宗的画像。另外还有当时皇帝赠的香炉、宫灯和两只青铜仙鹤。除此之外，还抄出了当年国民党时期，华县长任命周女士为鲁家学堂校长的任命书和阮家、鲁家两家的家普。这一查他们发现，原来阮家是披着鲁家外衣，在继续统治人民、鱼金肉人民的反动官僚之后，不打倒如何了得。于是他们当场撕碎了阮家祖先的画像，又说是扫四旧，拿走了他们家的传家宝：圣旨、香炉、仙鹤、宫灯、家普和华县长任命周女士为鲁家学堂校长的任命书。他们得手工后，就召开大会说：鲁家兄弟是披着鲁家外衣的阮家后代，是反动官僚的后代！他们从明朝起，就是一个官僚资本家，并且他们世世代代都养着一、二百家丁，这说明，他们实实在在的是个官、匪家庭，到今天，他们还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所以，他们不但是四不清分子，而且更是个世代欺压人民的封建官僚的代表！希望人民一定要和他们划清界线。可是，他们不管怎么发动，老百姓就是不买他们的账。因为老百姓心里清楚，鲁家世世代代，都是抗击外来侵略，保一方平安的支柱，鲁家为了保护穷苦老百姓，世世代代的不知死了多少人。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方面，鲁家兄弟帅先领导三阳村人民走到了，全县乃至全省、全国的先进行列。可是，自四清工作队来了以后，他们关了木匠铺、铁匠炉，又把果园子的人，都抽回到农田里，把一个硕果累累的果园，荒芜的几乎分文不收。可恨的是：他们借此机会，又打着挖资本主义的根为名，强迫老百姓把人们赖依生存的果树连根刨掉！更可恨的是：他们带着那帮“积极”分子，把老百姓房前屋后的果树和葡萄，也砍了个一干二净。结果到了年底，果然不出人们的所料，每个劳动日，只分四角二分钱，比去年，每个劳动日少分了八角三分钱不说，而且吃粮、穿衣、上学和医药现在都得自己化钱。在过去家家户户都剩钱，而如今，绝大部份都欠大队上的钱。更叫老百姓难受的是：年过不去了，他们就成群结队的到四清工作队办公室去闹，闹的他们没办法，就杀生产队的老母猪分给群众过年。可是，还是稳定不了群众愤怒的情绪，于是，他们又决定每个生产队，再杀一头耕牛，来安定那些情绪激昂人群。在南河修坝的这帮四不清分子，当看到四清工作队领人到山上砍果树时，早就已忍无可忍了，到如今，他们杀了老母猪还不够，又要杀耕牛，他们再也没法忍受下去了。于是，他们拖着冻的流血水的双脚，搀扶着老书记，冲破了四清“积极”分子的围堵，愤怒的、稍无声的，一步一步的向饲养大院冲去。伴随他们的是，是那帮惊惶失措的，四不清“积极”分子的跑步声和喊叫声：“不得了啦！他们造反啦……”而留在后面的却是：哗啦…哗啦…哗啦啦……鲁泰戴的脚镣，在冰天雪地里的撞击声，在他们走过的路上，留下了，杂乱无章、无数血染了白雪的脚印……
正在忙于杀牛的，四清工作队员和那些“积极”分子，听到喊声，向南一看，全都惊呆了，他们如临大敌，惊惶失措地抄起铁锨和棍棒准备对敌。当人们一瘸一拐的来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看到了一双双恕视的眼睛和那一双双被冻得发紫、流着血水的脚，他们害怕了、发抖了，他们不敢正视来者们的目光，胆怯的低下了头，有的脸上出现了冷汗……一阵沉默之后，四清工作队的付队长张成，手拿杀牛刀喊道：“鲁仁！你们要造反吗？不干活，领着人跑到这里干什么？”这时只听脸色蜡黄的鲁仁，有气无力地说：“张队长：我今天来，是要忠告你们，请你们放下屠刀，不要再作恶了，你们刚刚砍完了果树、杀了母猪，现在又要杀耕牛。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是犯罪！你们砍的实际上不是果树，而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是社会稳定的基础！是走上社会主义的桥梁！而现在你们又要杀耕牛，请问：明年的生产怎么办，拿什么来耕种！？请问你们；你们的所作所为，不是明明在破坏生产吗？我看你们比反革命还反革命！你们如果还不住手，我要到上级去告你们……”“哈哈！哈哈！你认为你是谁，你是封建官僚的代表！还想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吗？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人民说了算！杀个把老牛，是为了让群众更好的过个春节，不会影响生产的，你不准杀，我偏要杀给你看看，你要上告就告去吧！”张成刚说完，就一刀向早已经绑好了的那头牛的脖子刺去，拔刀时，鲜血喷了他一脸和一身……我们的老书记一看大喊一声：“你……”就口吐鲜血倒在雪地里。人们不顾那帮人的反对，七手八脚地将老书记抬到饲养员的炕上，四清工作队的人马和四清“积极”分子，团团把这帮四不清分子，围在饲养员的小屋里。这时鲁泰出来对四清工作队的队长说：“你们听着：第一你们必需马上把老书记送上医院去治疗，第二，你们给我戴的脚镣，今天已经是三个月零二十二天了，请问我犯的什么法，你们为什么不去调查，如果我是个贪污犯，你们为什么不送我到公安局？你们不能不明不白的永远铐我！这是我第五次向你们提出要求了，你们看看，大伙也看看，这是我八月底穿在身上的一条裤子，因为戴着脚镣，也不能脱下来洗，也不能脱下来换，里面长满了虱子不说，破的没法再穿了。”说着他解开了外面绑的麻袋片，露出了里面的破裤子，这时人们才看到他的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人们同情地说：“砸开它！砸开它！”这时鲁泰说：“不！这个我们不能砸，一定要叫他们亲自给我打开！今天如果还不给我打开的话，我就当着众人，死在他们面前！我现在就等他们的答复！”四清工作队的正、付两个队长，相互嘀咕了一阵后，脚镣终于有条件打开了，锁了三个月零二十二天的鲁泰，流着血水的两脚，终于可以自由的活动了……
老书记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春节过后再也下不了炕了，可是，四清工作队，仍不放过他，他们说书记是装病，还天天比着他交代问题，写检查。后来看看是真的不行了，还是不让他去医院看病，就派人将他送回家，并且一天二十四小时派人，在他的房前屋后监视着，不让任何人到他家去。当鲁泰得知大大的高烧迟迟不退时，他天不亮就起来，躲过监视他的人，拖着带血水的双脚，到山沟的湾里，砸开厚厚的冰，跳到刺骨的冷水里，去捞那些入垫未醒的癞蛤蟆，给大大治病。可是，当他拿着癞蛤蟆，拖着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脚，一瘸一拐的来到大大的家门口时，却被四清积极份子撞见了，当场把癞蛤蟆夺下，丢在地上，用锨铲成肉酱，再用泥土，搅拌在一起，他们一面搅拌，一面嘴里还不断的说：“死去吧！死去吧……”他们搅拌完后，就将鲁泰又打又推的拉到四清办公室，硬说他不服管制，偷偷跑出捞癞哈蟆，能出去捞蛤蟆，就能偷跑。为此，就有逃跑和传供之虞。从此就加紧了他的看管，并警告说：“如果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就再给他戴上脚镣！”可是，鲁泰他不能眼看着大大的疾苦而不管，就半夜起来，偷偷去破冰捞癞蛤蟆，天不亮就稍稍的从后窗递给大妈。这样冬去春又尽，他一直捞下去，可是他没能挽救病重的大大，大大终于不行了。这时的鲁泰，不顾一切的冲向四清工作办公室，可是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找不到了，就连那大肚子的淫妇书记——刘果也找不到了，可是监视和看管那些“四不清”的积极分子的人却没撤。鲁泰心想，这可能是他们设的凝兵之计，于是他向人们喊：“老书记不行了！四清工作队跑了！快去看看老书记吧……”人们一听，喊着叫着跟着鲁泰向老书记家跑去，惊的那帮四清“积极”分子，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
人们赶到之时，老书记已到了鬼门关，只见那些驴头马面的，大鬼小鬼，其中漠漠糊糊的还有田、张和那淫妇也挺着大肚子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正在他和小鬼拼搏之际，他漠漠糊糊的听到人们的喊声，他精神一振，那些驴头马面都不见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了那昏迷的双眼。当他漠漠糊糊看到，那一张张的熟悉的面孔时，他激动的有气无力地问：你们…你们…大…大…家好哇？”他闭上眼睛，喘息过后，又把着鲁泰父子的手说：“现在…不是党的…的…政策问题，这…这又是…一一次…极左…左…路…路线的…在…在作怪，这不过…是…是…前进路…路…上的…的…一个小…小…土坎，你们不要…不要…失…失…去信心，要相信党…党，这小…小…的土坎，会…会…马马…上…过…过……”老书断断续续的说着说着，两手一滑，头脑一歪就咽气了。这位革命一生和他创举的社会主义新农村，一起被这帮人，借四清的名义给毁灭了！人们怀着无比悲愤和悲伤的心情，埋藏了他们的亲爱的老书记……
葬后，人们找到四清工作队和那淫妇书记逃跑时，委任新书记刘仁，问他：四清工作队，临走时，有没有交代对这帮“四不清”的处理意见时，可是他说：没交代过。又问他：你打算如何处理这帮人时，他又说：不知道，要听上级的。人们一听就火了，再也不想多问了。就在一起商量派代表，去北京为老书记和三阳村村民讨公道等事宜。可是他们到了北京后，所看到的是，整个北京城轰轰烈烈在闹红卫兵，说是在闹文化大革命。不管找那个部门也没有正式管事的，最后他们想，四清工作队那帮人是公安部的，于是，他们又去找公安部，可是公安部的大门把守的更严，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让进去。他们在北京到处碰撞，就是告不了状，实在无法，只好百般无奈的了回家……
十二、文化大革命
大大的死、三阳村的损失和鲁家被抄走的东西，眼看着暂时是无法追究的了，所以他只好先放一放。心想现在该是解决自己问题的时候了，于是他跟爸爸和朱红商量好后，就到了大华柴油机厂。可是柴油机厂也在闹文化大革命，厂里也是乱七八糟，没有正式管事的，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郭厂长，等他把来意说明后，郭厂长说：“这不是糊说八道吗！你什么时候干过会计，纯是在陷害人吗，不用说你贪污三万元，在当时你就是贪污三百钱，也早把你抓起来了，还能等现在，真是岂有此理！这个老魏，真是太狠毒了！我当时就在四清工作队，我敢保证，四清工作队，决没派任何人到你那里。不过当时对你的问题，我们的确找过老魏的，老魏硬说：你是辞职不干的，是他看着你是他的师弟，没给你办辞职处理，才按下放给你办了手续，并且说，你们是师兄弟，想护都来不及呢，哪来的打击报复，更何况，他还是个大学生，根本不在下放之列，是他嫌工资低，硬是不在咱厂子干了，我好说歹说也无用，我想，我们师兄弟一场，总得帮帮他，于是，我就偷偷给他办了个下放手续，想不到，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他反过来咬我一口，真是岂有此理！说完，丢下一句话：以后他的事，再别找我，就走了。当时我们还想：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对你还这么好，真是够朋友们的了，所以你的问题再没追究下去，就这样的搁起来了。今天听到你的陈述，我们才明白了你的问题所在。像他这种人，不但对你如此，凡是和他有点摩擦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其中也包括你的师傅——我们工会的吴主席，也没幸免。最后把他老人家整的跳楼自杀了。四清期间，光来上告他在下放期间，遭他迫害的人，就有二十多。没想到，正在要对他进行调查处理时，他在柴油机厂消失了，多少日子，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后来才得知，他通过他当官的亲戚，悄悄地调走了，可是调到那里去，谁也不知道。所以，凡是对他有关的案子，全部成了断点，无法查下去。都压在那里。”鲁泰听完郭厂长的话后说：“这么说，我们就永远被打到农村了，我就白白戴了三个月零二十二天的脚镣了？我们永远也得不到翻身了？”郭厂长说：“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不知你认不认识，当年到你们村去的那个人，如果你能找出他，问题就有希望。”鲁泰说：“这个人我记得非常清楚，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那就好办了，你现在就可以到各车间、各科室和咱厂凡是有人的地方去慢慢的查找。另外下班时，你也可以在大门口处一个个的查看，如果你能找出这个人，问题就好办多了。”听了郭厂长的话，鲁泰感动的流着眼泪说：“谢谢郭厂长，那我就按你的办法查查看。”说完他就高高兴兴的到厂里各单位去查找，可是，几天的反复查找，就是找不到那人，他不得不垂头丧气的找到郭厂说：“看来我是失败了，永不得翻身了。”郭厂长非常同情地说：“看来去你们那里的人，绝不是咱厂的人，可以肯定，去你们那的人，一定也是姓魏的在厂外找的人，因为以前有好几个人和你的情沉一样，在厂里都没找到派去陷害他们的人，所以，你的案子，在目前来讲，又是一个悬案，暂时没办法解决，你回去吧，看来，找不到那姓魏的，问题就不好解决了。对了，我给你开个证明，证明你是清白的，从没干过会计，更没贪污，拿回去，也还你一个清白。”鲁泰听后，只好说声谢谢，接过证明，就悲痛的离开了柴油机厂……
生产队，被整天乱七八糟，没有人正而八经的干活，都是吊二郎当的，出工不出力，再加上肥料不足，所以今年的小麦，每人只分了三十三斤，还不足去年的四分之一。眼看着秋作物又满地是草，秋粮眼看着又要大减产了，鲁泰和他爸爸就发动群众，起早贪晚的到地里面除草，确保秋天有个好收成，可是四清工作队所任命的大小队长不算事了，他们到鲁家去兴师问罪，问鲁泰说：“你们是老几，敢发动群众，不听我们的领导，是不是想翻天哪！”鲁泰据理相争说：“我们要吃饭、老百姓要过好日子，你们不是杀猪，就是宰牛，现在又把地荒到这份上了，不抓紧领导群众灭荒，还正天吊二郎当的，不是吃喝就是嫖，现在老百姓自觉的起来灭荒自救，你们又说三道四，什么东西！”这一句话，一下子冲了他们的气嗓管，气的他们就要动手打鲁泰，可是老百姓不让了，人们愤愤地拿起锄头喊道：“看看，你们那个敢上……”吓的那帮灰溜溜地走了。就这样人们在鲁泰父子的带动下，将大部分的荒地基本上快要除完了，想不到四个月没露面的小淫妇，大肚子没了，一身上下却穿着一套军装、胳膊上戴着：绣有“红卫兵”的红袖章，回到了村子，而且还带来个同样装饰的青年。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可是村子里的人，平静的很，再也没有相互争论的声音了。鲁泰知道，平静后面，会有更大的阴谋，瀑风雨就要来了……
果不出所了，第五天，敲锣打鼓，一面耀眼的，绣有“东方红红卫兵兵团”的红旗，从大队的办公室里打了出来，在红旗下，站着耀武扬威的，四清时委任的大小干部和那些“积极”份子，他们大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贪污犯鲁泰！打倒官僚地主、土匪恶霸、汉奸特务的鲁家帮！打倒死不悔改的走资派！他们喊了一阵口号后，神气实足的刘果，喊了声：“走！我们去找鲁家帮算账去……”从此，这个有着将近四百年历史的和谐的小山村，被推向了宗派斗争的万丈深渊。他们不但不组织人去搞生产，反而却带着人，天天搞批斗，他们觉着批的还不解恨，又领着人，把一个四百多年的鲁家庙也砸了，就连那颗四百年的百果树，也不放过，也连根砍掉。大片土地被荒芜，到年底，人们不但没分不到粮食不说，每个劳动日，才分八分钱，弄的家家欠款，户户缺粮，多亏前几年家家户户都有点存粮，不然的话，人们非饿死不可。弄的人民冤声四起，再也不能容忍，这帮畜生的胡作非为了，于是就纷纷要求鲁泰起来，领导他们跟这帮畜生斗，来捍卫他们的利益。鲁泰考虑再三，最后决定成立“捍卫生存权力自卫队”，并且规定了六项宗旨。第一，抓革命促生产，确保人人有饭吃、有钱化，保证交好交足国家的公粮，并争取多卖余粮给国家。第二、恢复木匠铺、铁匠炉的生产，从新发展果园生产。第三、为了增产增收，各生产队，都要恢复母猪、仔猪养殖场。第四、恢复四清前的管理体制，不准荒芜一寸土地，耕种、收割由集体完成，其它管理包到户管理。第五、跟四清任命的干部谈，如果有愿意来领导我们干的，我们欢迎，坚决服从他们的领导。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的主张，我们就和他们分开，从户数目上看，他们占四分之一，四个生产队，可以叫他们任意选一个，剩下的由我们自己管理，原各队的负责人，还回到各自的岗位，到年底各负盈亏。第六、白天，任何人，不准参加任何运动，更不准和他们斗嘴，有事晚上和他们理论，不准打人骂人，一律以礼相待。鲁泰的主张，公布后，马上就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拥护，可是却惹起了那帮人的反对，刘果看到公告后，马上就带人来围攻、揪斗鲁泰，说他是在搞反动的资产阶级复辟、是反对无产阶级专政、是反对毛主席、反对党中央、反对文化大革命的反革命。可是，拥护他的人太少了，区区三、五十几个红卫兵，如何能冲破几百人的包围圈。老百姓团团把鲁泰围在中心间，气的那帮红卫兵眼都红了，可是没办法，想打又打不过，没办法，就破口大骂。可是群众都听鲁泰的话，谁也没有和他们对骂的，只是对他们发出哈哈瞧不起的潮笑。他们吵闹了一会，感到没趣，就要溜，这时鲁泰发话了：“你们听着，我们的主张，已经通知你们了，你们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有愿意过来领导我们生产的，或者说有愿意参加我们行列，我们热烈欢迎。如果你们没有愿意过来的，我们也不反对，那就请你们在四个生产队的基础上，随便选一个队，归你们经营，剩下的三个队，我们来经营。不过春节已过，农田好干活了，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你们拿不出方案，不给答复的话，我们就经营一、二、三队的生产，第四队归你们。最后一点就是：有事晚上可以谈，白天恕不奉陪！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一场闹剧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鲁泰化解了，他们走后，全场发出了哈哈大笑……
因为各队的养猪场，都在四清时被关闭了，所以农田的肥料没有了来源，鲁泰就发动大家拖坯、拆炕来补充农肥，并规定拆一铺炕秋后奖十斤小麦、十斤苞米，再奖五十工分。拆两铺炕的，奖二十五斤小麦、二十五斤苞米，一百工分。另外还规定，在山冈薄地上，每亩压上二十五车海泥，每压一亩，秋天队上奖给苞米二十斤、地瓜五十斤、工分五十分。这主张一出笼，把老百姓的积极性，一下子鼓动起来了，家家户户拖坯、拆炕，最多的有拆三铺炕的。晚上成群结队的到西海去，推海泥压地。结果到秋天，果然来了个大丰收，家家户户，不但分足了粮食，而且每个劳动日，从去年的八分钱，一下子提高到八角八钱，老百姓家家有了粮食、有了钱化。而那个红卫兵经营的生产队，虽然免强种上了，但是，没有肥料、没人去修锄，并说什么：宁肯长社会主义的草，决不准长资本主义苗！结果到秋天，几乎是颗粒不收。老百姓分不到粮食，更没有钱可分。那三十几户人家，眼看着日子过不下去，就正天找刘果闹着要粮、要钱。说什么革命也要吃饭，没饭吃，都饿死了还闹什么革命？革谁的命！把刘果急的说：“你们没饭吃，难道说，我就有吗？大家请冷静，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大家的口粮的。”她好说歹说，才把那帮人安息下来了。
六八年的一月二十一那天，人们不顾天寒地冻，在鲁泰的领导下，正冒着凛冽的西北风，在北山的荒坡上挖果树坑。突然听到大道上传来：“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牛鬼蛇神，打倒汉奸卖国贼！打倒走资派！打倒资产阶级的反攻倒算！坚决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伟大的毛主席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副主席身体建康、永远健康！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伟大的无产阶级专政万岁！文化大革命万岁！”人们回顾头一看，只见一百多名红卫兵。手拿棍棒正向村里走来。接着又看到，刘果带领着她那三、五十几个红卫兵，也都带着铁锨和棍棒集合起来了，他们在村头汇合后，经过暂短停留后，就分成了六股人马，如狼似虎的，分别向一、二、三队的仓库和养猪场冲去。鲁泰一看喊声：“不好！他们是来抢东西的来了！”说着，他就带领人们向村子里跑来，可是已经晚了。这时只见他们砸开仓库大门，已将种子和饲料全部抢走了。接着又看到他们，从养猪场那里抬回六头被打死的母猪来。鲁泰一看，忙上前问他们：“为什么下来随便抢东西！难道说，你们这就是叫革命吗！这也无罪吗！你们可知道：你们抢了种子、饲料和杀害母猪，都是在破坏生产？你们口口声声地喊，抓革命，促生产，我看你们纯粹是在破坏生产！”这时小刘果突然跑过来指着鲁泰说：“同志们、同学们、红卫兵的小将们，这就是贪污犯、和毛主席唱对台戏、搞资本主义的罪魁祸首鲁泰！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打倒他！打倒他！抓起来！抓起来……”喊着喊着，就上来一群红卫兵小将，拳打脚踢的把鲁泰捆绑起来。紧接着刘果又喊道：“同志们，鲁泰的一家，是官僚地主、是土匪恶霸、他们一家是日本人的走狗，他母亲曾是当时推广和教日语的模范，也是国民党伪县长委任的鲁家学堂的校长。他的父亲鲁义，是当年鲁家军的队长，在日本人占领时期，他们一身日本人的装饰，背着洋枪，骑着大马，在到处横行霸道，他们借日本人之手，杀害了潜伏在敌人队伍里多年的革命先烈——刘知能，你们说，这样的一家人，我们能放过他们吗？！”“我们坚决不放过这帮汉奸卖国贼！走啊，把他们抓起来……”红卫兵小将们，喊着口号向鲁家冲去。鲁泰的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妻子朱红，挺着快要临产的大肚子也被五花大绑的，押上批斗会场，一进会场，他们把早已准备好了，用农家的大切菜板做成的牌子，用六毫米的铁条，挂在鲁泰、他爸爸、他妈妈的脖子上，这时只见鲁泰脖子上挂的牌子上写的是：大贪污犯、走资本主义带头人鲁泰！他爸爸脖子上挂的牌子上写的是：土匪头子、汉奸队长鲁义！他妈妈脖子上挂的牌子上写的是：牛鬼蛇神、里面通外国的，日、美、蒋特务周汉英！一进会场，他们就被强制的弯成九十度的弯，站在批斗台上，朱红虽然没挂牌子，但是，也被强制弯成九十度。朱红拒不弯腰，跟他们争辩说：“我是一个家庭妇女，请问我有什么罪？你们强把我抓来，还逼我弯九十度的腰，你们想想看，对一个快要临产的孕妇来说，这腰能弯得下吗？”这时只听刘果喊道：“你是反动家庭的主妇，你不弯腰谁弯腰！”说着朝朱红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把朱红痛的在地上捧着肚子打着滚的叫喊。这时，刘果又在“打死她！打死她的口号中，朝朱红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又一脚，。直踹的朱红躺在地一动也不动了，还不住手。这时，鲁泰和爸爸、妈妈一看，不顾一切的急忙去救朱红，鲁泰的爸爸和妈妈，却被红卫兵们推倒在地。这时，刘果又恶狠狠地骂道：“猪罗！起来！起来！别装死，装死也没用。”说着，又朝朱红的肚子一脚一脚地踹去，结果孩子被生生地踹了下来，血，流水似的向外淌，淌满了裤子，淌了一地，同时有一个小小生命在裤子中无力地在挣扎着，哇哇地哭叫着……，这时的鲁义气的两眼直冒火星，不顾一切的从地上爬起来，向刘果冲去，结果被一阵乱棍打倒在地。人们实在忍无可忍了，喊着向红卫兵冲去。人们抢救出奄奄一息的孩子、朱红和鲁义……而这时的红卫兵们，却没有事似的，喊着、叫着、笑着，回去啃着——早已煮熟的老母猪肉去了，而从母猪肚里扒出来的小猪仔，丢在在满地、丢在血泊里……
朱红还没到家，就断了气。这个烈士的后代，撇下了四个孩子，就悲惨的离开人间，终年才刚刚三十岁。当鲁义听到媳妇的死讯时，紧瞪着双眼、手指苍天，大喊一声：“苍天！这…这……”吐血而亡，享年才刚满六十岁。可怜这位，当年威震敌胆的英雄，没死在日本人和国民党的枪林弹雨之下，却死在文化大革命的乱棍之中！真是可悲！可叹！这时鲁泰的母亲|——这位女中豪杰、解放以来一直是县政协委员的周汉英女士，在这突然的打击下，疯了，只见她披头散发，时哭时笑地抱着朱红的尸体说：“孩子，都是妈妈不好，你起来，起来，妈妈做好饭给你吃……”转眼间她又哭又嚎地说：“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知错了，快起来，别生妈妈的气好吗？”当看到鲁泰他爸时又说：“他爸，你怎么和孩子一样，也躺着不起来，快起来，天都亮了，你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她就这样拖拖这个，拉拉那个，不停的哭，不停的笑，不停的哭闹……
两具尸体，就停放在正间现支的门板上，四个儿女哭泣个不停，乡亲们都集聚在鲁泰的院子里，忙着筹备丧事和等候着鲁泰和代表们上告的消息。可是，鲁泰他们跑遍了公社、跑遍县上的各个机关，甭说各办事机关不管，就连公、检、法都被砸的瘫痪了，也没人管。所以，他们跑来跑去，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悲愤的回来……
第二天晚上，悲伤、忙碌了一天一夜没休息、没睡觉的人们入睡后，老天爷他却整整的忙了一夜……人们早上起来一看：大地、高山、河床、大树、小树，都披上了素装。天亮了，老天爷，他又赶走了乌云、锁住了风娘，又派太阳，带着温暖的阳光，来温暖和安慰着死去的亡魂，温暖和安慰着人们带血的心灵。人们忙碌着，扫雪开路，忙个不停……
十点正，祭灵、起棺，葬礼开始了，鲁泰的妈妈却疯疯癫癫的，把着棺材不放，又哭又笑的叫着：“等等我，等等我……”鲁泰和四个儿女在灵车前哭的东倒西歪的，人们哭着刚刚把他拉起，他又哭的倒在地。人们的哀哭声，撼天、动地。直哭的老天爷忙了一夜的布置的素装，变成了泪水，顺着屋檐哗哗地淌；大树、小树也哭的直不起腰，泪水洒满了一地；小河也发出凄惨哀的鸣。全村老少四百多人，穿着白衫的送葬队伍，打着白幡、扬着冥钱，慢慢地沿着大街、小巷的向前移动，冥钱，纷纷扬扬的，散满了天空，飞向了大地、飞向了山川、河流；飞向了大街、小巷。可是，那些红卫兵及其家属们，却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从门缝里，瞪着一双双的贼眼，偷偷的、惊慌的向外瞧。门外的雪，到十点多了，也没扫，甚至他们的门前连个脚印也没有。
春节过后不久，也就是鲁泰爸爸和朱红过五七的那天，清早起来，鲁泰的妈妈，就出门不知去向，到吃饭时，也没找到她，鲁泰只好侍候孩子们草草的吃了早饭后，就忙着和人们去茔地，给爸爸和朱红去过五七。没想到，到茔地上一看，妈妈却一动不动的爬在朱红的坟头上，鲁泰忙叫道：“妈妈，你怎么不吃饭就来了？你爬在那里不冷吗？快起来。”说着就去拉她，这才发现她老人家，已经没有气了，鲁泰心痛的捶胸跌足的嚎啕大哭道：“妈妈，你死的好惨哪，没想到我们鲁家，几百年的一个大家庭，世世代代都死于外来的枪弹之下，而如今太平世界了，却连遭不幸，四清害死了大大，而文化大革命却又害死你们三人，而如今你丢下我和四个不懂事的孩子，叫我怎么活下去呀妈妈……”鲁泰几次哭的绝了气，孩子们抱着爸爸也哭的死去活来，哭的亲们都跟着他父子哭个不停，多亏众乡亲，连拉带劝，架着鲁泰，抬着他妈妈的尸体才回了家。第二天，人们再次的悲悲切切的把这位：当年人们尊敬的、爱戴的女中豪杰、中学校长、县政协委员的周汉英女士葬了。她和丈夫同岁，丈夫死后的三十五天，她戴着满腹冤恨，跟随丈夫去了，终年也是六十岁。关于她为什么会爬在儿媳坟上死去，人们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大部都认为说：这可能是她对她，从来不承认这个儿媳的忏悔……
失踪了两个多月的刘果和几个头们，又带着好多红卫兵回来了，一回来她们就迫不及待地召开群众大会，在会场上，她们和没事一样，耀武扬威的站在人们的面前，宣布道：“革命的群众们，我们夺权回来啦。从现在起，我们接管大队的全部权力，今后大、小队的一切事务，都由我们来说算，如果敢有不听领导的，我们坚决打倒他，！”这时只听红卫兵们喊道：“造反有理！革命无罪！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打倒土匪老财！打倒汉奸卖国贼！打倒一切反动派……”台上的口号声声，一浪超过一浪，而台下人们，骂爹又骂娘。从此这个幸福、美满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彻底被毁灭了，人们从此过上了贫穷落后的苦难生活……
人们缺吃少穿，就连买食盐、洋火和点灯用的煤油都无钱去买。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点都不错，八岁的鲁玖，除了看着三个弟弟外，每天中午和晚上，她就早早的把饭做好了，等她爸爸来家吃，每当吃饭时，她都不忘给华茜妈妈和她亲妈妈各摆上一双碗筷。抽空她又抱着最小的弟弟、领两个能走路的弟弟，上山去挖药买。她第一次挖的药晒干后，拿到供销社去卖，卖了八分钱，把她高兴的不得了，马上就买了二分钱的洋火和六分钱的盐，晚上做饭时，饭菜里加上盐，这对三个多月没吃到盐人来说，简直比吃大鱼大肉还要好吃，大家欢欢喜喜的吃了顿饱饭，真的比过年还要高兴，当时把鲁泰高兴的摸着鲁玖的头，流着眼泪说：“好孩子，爸爸谢谢你啦，谢谢你，我的好闺女。”鲁泰含着眼泪想，孩子们：爸爸再也不想让你们在学校里当“狗仔”子、被人欺负你们、打你们了。爸爸一定要想办法，叫你们过得比别人的孩子更快乐、更幸福。于是，就到处寻找废旧件，做了台小风力发电机，从此孩子们再也不上学了，鲁泰晚上放工后，吃点饭，就赶快给孩子们上课，从此，孩子们不但不受人欺负，而且他们家，也成了孩子们最向往的地方。孩子们开始只是看到有电灯，觉得希奇，到后来，有的看到，他们天天都在爸爸的教导下，学的很开心，不像他们在学校里，光去闹文化大革命去了，就是同学们想学也没人教。于是，他们就商量也来和他们一起学习。而鲁泰又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所以他们家的孩子，越聚越多，整个文革期间，他们家成了孩子们的真正课堂
鲁泰的遭遇，深深牵挂着他中学时的老师，一个老右派——王维国的心。当他得知鲁泰又当爹又当娘，他就叫女儿过去帮忙照顾鲁泰一家，后来，干脆又托媒人将小鲁泰十多岁的女儿王苏珍嫁给鲁泰。鲁泰虽然千推万辞不接受，但是王老坚持硬要把女儿嫁给他，没办法，只好答应这门亲事，当时，把个鲁泰感动的鼻泪齐下地说：“老师！师妹来照顾我，你怎么办，你干脆也搬来我们一起住好了。”可是，老人却说：“孩子，我还很硬朗，暂时还不须要人照顾，等老了再说吧，好了，听老师的，就这么定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结婚刚刚满月，老人却留下了一纸绝命书自杀了，享年才五十一岁……
王苏珍，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里，在她十三岁那年，时任女子中学校长的母亲苏曼红和任高中教导主任的父亲王维国，双双被打成右派后，被赶到了农村劳动，王苏珍被迫辍学在家，从此，一个天真活泼的花季少女，当时的才女校花，一下变成了整日泪水洗面女孩子。时隔两年后，母亲被子折磨的又得了胃癌，过早的去世。从此，她就更加郁闷少语和父亲相依为命的生活着，没想到父亲却悬梁而尽，这对她来说，真好比是五雷击顶，惨叫一声：“爸！……”就绝气昏了过去。鲁泰急忙叫人先放下老师，再去抢救妻子，忙碌完半天后，才发现桌子上的绝命书，他急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珍儿：我可怜的女儿，爸爸终于给你找到了可靠的归属，爸爸也就放心了，爸爸终于也可以无忧无虑的去追寻你妈妈去了。儿呀，不是爸爸心恨，爸爸是因为这十几年来，被这顶无形的帽子压的喘不过气来，所以才这么做的。你想，我和你妈妈，把一生的精力都投入教育工作，结果却被打成了右派！右派是什么？右派就是反动派！难道说，我这个热爱教育的人真的是反动派？哪么他们是什么？至死我也不明白，一个一心为教育事业耕耘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反动派！我一个语文教师，一生的义务，就是教育学生如何做人处事，专教人讲道理，从来未做过对不起人民的事，为什么却成了右派？珍儿：我死都不甘心，更不瞑目。这不甘心和瞑目，就像两台绞肉机一样，这十几年来，绞碎了我的五脏六腑。我无法再承受这种痛哭了，所以就选择了这条路，这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从此再也没有痛哭和悲伤了，而且还能和你妈妈天天欢欢乐乐的在一起了。所以希望我死后，你不要难过，不要悲伤，要快快乐乐的祝福我和你妈妈的相会。父留书。
一九七四年八月八日
鲁泰和苏珍看完爸爸的遗书后，哭的死去活来安葬了老人……
一九七五年，党的十届二中全会后，受命于危难之际的邓小平，毅然提出全面整顿，一定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号召后，全国各地纷纷起来响应。身为县委副书记的祝县长，深深为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全县工、农业瘫痪而痛心，于是，他就积极做出反映，千方百计的要把工农业生产搞上去。他几经周转，终于找到他在印尼的那个朋友，要他来帮忙，想办法介绍上个项目。他朋友对他说：“巧极了，这里有个美藉华侨叫周豫威的，是我们的老乡。他在这里办了一个录音带厂，买卖非常的好。听说当初他想回国来办厂子，可惜当时被拒之国门之外，不得已才在印尼建了那个厂子。可是他很不甘心，他说：”如果中国大陆，有人愿意办这个厂子，他愿意无代价的提供图纸和一切资料。祝县长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请你费心，马上给我联系，我们干！我们干……”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图纸和资料就寄来了。可是寻找有能力主持这项工程的人可不多，于是，他就召开县、局两级的干部阔大会议，要广大干部提供这方面的人才，在会上，县农村信用社的刘主任说：“我们村有个鲁泰，他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只是……”“好啦，不用再说了，我想起这个人了，不用管他的过去，如何，如何，你现在马上回村去，把人给我请来，顺便跟他讲，只要他肯出来帮助我们，一切问题都好商量。”祝县长打断刘主任的话说。
鲁泰自十月份接手任务后，就把家中的事，全部交给了妻子，晚上回家和鲁玖一起复制图纸，白天就到厂里去指挥加工，整天忙的连理发的时间都没有。为了提前投产，干脆他把复制图纸的任务，全交给了女儿鲁玖。春节了，人家都放工了，可是鲁泰父女两个，却没休息过一天。在他父女两的努力下，中国第一个录音带厂，在转过年的四月五日终于投产了，县里虽然没来多少人庆贺，但是也来了不少人。上午十点，在祝县长的鉴督下，中国制造的第一盘录音带，也录制好了，当全县的高音喇叭，放出清脆而响亮的东方红时，全厂响起雷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这时祝县长，含着激动的眼泪，紧紧握着鲁泰的手说：“谢谢！谢谢！鲁泰同志！我代表全县的人民谢谢你！”第一盘录音带刚放完，高音喇叭又唱起了：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走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社会主义的建设高潮，建设高潮……可是第二盘录音还没放完，高音喇叭却突然停下了……隔不大一会就听高音喇叭里大声喊道：“全县的革命群众们！全县红卫兵的革命小将们！你听到了、也看到了，走资派还在走，我们不能再沉默了，我们要团结起来，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打倒邓小平，打倒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不倒！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头人！邓小平！打倒祝奎山！打倒牛鬼蛇神、贪污犯鲁泰！”当时口号在大喇叭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厂里上下一片沸腾的心，一下子好像被浇上了一盆冰冷冰冷的水，一个个的，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这时祝县长无奈地说：“师傅们，你们不要难过，非常时期，必然有不平常的事情发生，我们要震着起来，发扬不怕难、不怕死的精神干下去！我去去就回来！”可祝县长这一去，他再也没回来。四月七日后，才知道邓小平又被打倒了。而祝县长，被打成里通外国的特务和死不悔改的走资派，被抓走了。鲁泰也被赶回家去改造了。录音带厂被破坏后，又强行被关闭，工人全部被解散。中国第一个录音带厂就这样倒闭了。
录音厂倒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各地，各地争先恐后的来抢购这套设备和资料。可是，都因为找不到原来主持制造这项工程的人，而扫兴的回去了。后来浙江省、金华市的人来买这套设备时，他们同样的告诉他们说：当初搞这项工程的人不在了，可是，浙江金华来的那个革委会副主任，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办事特认真，他就不信他们说的是真的。于是，他就和手下这帮人，四处去打听事情的真相，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第五天，终于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于是，他们为了避开众人耳目，一行五人深夜敲开了鲁泰的，门。他们见面客气话过后，王副主任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已讲好了价钱，准备化八万元买下这套设备，可是没有个明白人指导，我们就不敢化那么多的钱，买下这设备的，所以，我们就千方百计的找你，邀请你到金华帮助我们建厂去。如果你能去，我们就买下这套设备，这是我们来的主要目的。
鲁泰听后说：“这事，我无法答应你，你看，我这四个孩子还小，我怎能丢下他们不管呢？……”这时王副主任打断鲁泰的话说：“这好办，把全家都带上，我们帮你们照看不就行了吗？”鲁泰苦笑着说：“说是容易，做起来难，你想想看，没有户口，到你们那里吃饭怎么办？住房怎么办？上学和将来孩子们升学又怎么办？”王副主任想了想说：“你说也对，这的确是一个大的难题，尤其在这个非常期间，就更不好解决。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最大的弊病，。看来我想的太天真了，太简单了，唉！咱中国人办事怎么这样难！”最后他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马上回去，想想办法看，如果我能想出法子，我一定回来邀请你，你千万在家里等我的信，不要答应别人，再见！”说完就匆匆地走了。两个月后，王副主任来信了，鲁泰拆开一看，只见信上是这样写的：鲁师傅：你好，问题和你说的一样，我跑遍了上上下下，也没人敢做主把你全家的户口办来，眼看着对党、对国家和人民都有利的大好事，就是做不成，真是天大的悲哀！天大的不幸！叫我更不忍心的是：像你这样一位人才，在这个疯狂的年代里，被埋没在家里。你就黄金和宝石一样，被别有用心的人，埋在土里，踩在脚下，叫你永远失去你的价值和耀眼的光辉。这真是我们共产党人的耻辱，是党和国家的不幸。不过，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党会还你清白。让我们共同守望这一天的到来吧！保重！你的朋友——共产党人王…
一九七六年，六月十二日
至此，录音带厂就再也没人问津了，后来切带机、卷带机和图纸及所有资料又不异而飞，神秘的丢了。再后来，那台沉睡了四年的涂布机，被一家电化铝厂买去做电化铝用了，到此录音带厂才彻底完完了。真是叫人痛心疾首……
一九七六年，是中国人民最不幸、最悲伤的一年，也是中国人民是高兴的一年。
不幸的是：一月八日上午八时五十九分，为人类劳累了七十八年的总理，含着满腹的心事，离开了我们！全国哭成一片……
三月八日，人民的总理刚死不久，东北的吉林省降落人类历史罕见陨石雨，最大的一块重为一千七百七十公斤。有人说：天降不祥，必有大难。
果不出人们所料，四月五日晚，人们怀着无比沉痛和哀思，到天安门广场去悼念总理时，却遭到了一场血腥的、残酷的镇压，几百人受伤，几十人被投进了监狱，天安门广场上，到处血迹班班，这就是震惊国内外的天安门四五血案。
四月七日又解除了邓小平的一切职务……七月六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创建人、三军统帅朱德，深深怀着遗憾和悲愤也离开了人间。
七月二十八日三点四十二分，唐山发生七点八级大地震，天崩地裂，造成了二十四万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三十多亿元。
九月九日零时十分，伟大的领袖毛主席逝世了，全党、全国人民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这一年，中国人民先后失去了周总理、朱德、毛主席和张闻天，四位领导人，再加上唐山大地震，真是，人民眼泪都哭干了。
叫亿万人民高兴的是：十月，当党中央宣布：粉碎了乱党、乱军、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时，中华大地的人们，才从悲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才有了生机，才有了笑声。这场人类史上最荒谬、最残暴的迫害风潮，终于结束了。在这十年的浩劫中，有几百万人被迫害入狱；有多少万无辜的人死于非命；亿万人民受到牵连。这十年的浩劫，造成的经济损失五、六千亿元
十三、换汤不换药
当鲁泰听到这一消息后，激动的满眼流泪朝老天喊道：“老于爷呀。你终于睁开了眼，害人的四人帮，你们还我公道！还我们的命来！”他哭着，回家领着四个孩子来到了坟地。他双腿跪在地上，对爸爸、妈妈和朱红说：“爸爸、妈妈，还有朱红，你们听到了吗？四人帮倒台啦，我们的冤屈可以申诉啦……”
第三天，他就到了县公安局、法院和检察院。把六五年惨遭迫害而死的大大和六八年一月二十一号，惨遭刘果等人毒打而死的，爸爸鲁义、妻子朱红和被打伤逼疯了的妈妈一案去找人申诉，可是多次去找，都有无没用。他们都以当事人下落不明为理由，把“一二一血案”定为悬案，挂了起来。可恨鲁家冤案，昭雪洗冤无日，鲁泰真是感到无奈极了……
被十年文革破坏的工农业生产，几乎是全面处于瘫痪状态，十月打倒四人帮后，全国各地都转向了轰轰烈烈的生产建设高潮。昆山县的造反派头头们，为了保住他们的权力，放弃了他们以往那种骄横的只“革命”不顾生产的一贯面孔，也开始抓生产了。气动原件厂，原是一个一百多人的小厂，文革前，生产效益相当不错，是全县有名的一个厂子，可是文革时期，厂长被打倒了，原销售科的古论，当了革委会主任，顾不得生产，就整天领着工人闹革命。结果工人开不上工资，他就带头往家搬东西，结果把厂子里，凡是能搬动的东西，全都偷去卖了。打倒四帮后，全国都在积极抓生产，他一看再不能胡闹了，可是搞生产他又是一个外行，为了保住他的宝座，于是就千方百计的把鲁泰请了去。鲁泰进厂一看，研磨机、珩磨机等设备都没有了，眼下无法马上组织生产，只好开始把丢失的设备，从新一样一样的制造补充齐备。他又把原来不适用的试验台，也从新改进了。接着他又从工艺工装着手，他把落后的工艺工装全部改好后，已是七七年的四月份了，这时工人和古论就有点急了，沉不气找鲁泰问：“我们到底什么时间能投产？”鲁泰笑笑说：“我们要打有把握的仗，不能却保质量的情况下，去做劳民伤财的事，我不干，请你们原谅。”接着他又把阀体的材料，由原来的二0——四0铸铁的，改成了三0——五四铸铁的，因当时能铸造三0——五四铸铁的厂家很少，所以，引起不少人的反对，鲁泰就解释说：“你们想想看，过去你们生产的各种阀，成品率是多少？我从你们的统计表看到，仅仅才百分之十几，同志们：你们不觉得心痛吗？你们说的对，制造三0—五四铸铁是有点困难，但那点困难是可以解决的，我向你们保证，这一难题我们会解决的！”进入五月份，生产的第一批气缸，成品率一下子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这时历史上从来没有的，这一成绩大大提高了工人的情绪，人们再也不怀疑鲁泰的能力了。他们看到了希望，生产干劲倍增。全厂上下扭成一股绳，到了五月中旬，三0——五四铸铁培育成功了，用新材料生产的第一批各一百台的控制阀、安全阀和减压阀，装配好后，鲁泰在试验台上，连续工作了五十二小时没休息，终于全部试验出来了，统计结果出来了，成品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成品率比过去提高了十倍多，为此生产成本大大减少，生产效率成倍的提高，利润比过去提高了十倍多，下半年鲁泰又被聘为技术厂长。
看到希望的厂长——古论，下半年，就把他在战山河队里学瓦工的兄弟——古昌，弄到厂里来，给鲁泰当帮手。到年底，结算完毕一看，年利润三十二万元，从此，摘掉了连续十几年亏损的帽子，成为全县的先进单位。到年底评选进时，全厂一百三十二人，鲁泰得了一百二十八票，厂长古论才得了三票。这一下子可把他气坏了。第二天，他就召开车间主任和班长会议，在会上，他大声的质问说：“你们为什么不投自己厂里人的票，却投给一个外来人？我问你们，鲁泰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为什么加工车间是他的人？铸造是他的人，钳工是他的人？装配和锻造车间还是他的人？他都怎么拉拢你们的？”会议从上午的八点，开到十二点，不管他怎么发火，也没人来回答的。把他气的发狠说：“这次投票不算！明天重新另投！如果再胡闹，可别怪我不客气！散会！”
第二天八点，投票又开始了，这次投票的速度好快，不到半小时就投完了，结果监票人一看，几乎全是白纸一张，这下子可真把厂长气了个半死，他万万想不到工人会这样的对付他，把他气的，票还没唱完，他一拍桌子，转身就走了，惹的工人哈哈大笑……
到年底全县表扬县先进工作者会议上，结果他兄弟古昌榜上赫赫有名的，被评上县先进工作者，并被任命为气动原件的厂长。古论调任拖拉机站书记。工人一听消息，就炸了锅，一大批好事的人，就跑到轻工局去质问，这到底是怎么会事。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应为他自己没被评上先进，他就把鲁泰的功劳，全部记在他兄弟古昌身上。局里看到这一个有为的年轻人，就把他提拔为厂长。工人得到这一消息后，就开始罢工不干了。局里就认为这是鲁泰搞的鬼，于是就把鲁泰打发回家了，并威胁工人说：“如果你们再不复工，就开除你们！”为此，更惹恼了工人，工人们干脆连厂子也不去了。当官的为了保住他们的乌纱帽，又要保住他们的部下，于是，就把古昌调到另一个厂子当厂长后，又死皮懒脸的把鲁泰又请了回来，当厂长。就这样一处闹剧才收了场。工人回来复工了，鲁泰也上班了，可是鲁泰却发现，他搞的工装工艺资料都不见了，于是，他就找到现任书记——古论的徒弟林枫，问他怎么办。他毫不考虑的说：“丢就丢吧，反正是你自己搞的，丢了再另搞，傍人拿它也无用。”鲁泰一听，当书记既然如此讲了，再追究也就没意思了，于是，也就只好认了……
七七年对于鲁泰来说，是这十几年当中，最开心的一年。这一年，国家恢复了中断了十多年的高考，学完了高中课程十五岁的鲁鹏和已学到大三课程的鲁玖，姐弟一起去参加了高考。结果双双被录取，而鲁玖成了全县高考的状元，而鲁鹏考了个全县第二名。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父子三人高兴的，哭成一团，然后叫两个孩子跪在华茜和朱红遗像前，鲁泰一面哭一面说：“华茜、朱红，我们的孩子也考上大学啦！两个孩子就跪你们面前，你们好好看看他们，祝福他们吧……”鲁泰的话还没说完，鲁玖哇的一声哭诉道：“妈妈，你们丢下了儿女不管，可苦了爸爸，他又当爹又当娘，吃尽了千辛万苦，才把我们养大成人，他老人家，白天去干话，晚上回来又要教我们念书，又要批改作业，你们看看他四十多岁的人，头都白了，你们不心疼吗？妈妈；我向往华丽而堂皇的高等学府，可是为了爸爸，我不能去，他老人家太辛苦了。何况我现在已学到大三的课程了。我相信，即便上了大学，也不一定能学到比爸爸教的更多知识。所以，我不想去，这次参加高考，我只是想向世人显示我们鲁家的势力。两位妈妈：你们就放心吧，我会高高兴兴的送弟弟上学去，我会侍候好爸爸的……”他们祭拜完后，一家人就高高兴兴的送鲁鹏上学去了。可是没想到，六天后，鲁鹏却哭着回来了，鲁泰得到信后，急急忙忙的从厂里跑回来问：“怎么啦？怎么哭着回来了？”鲁鹏说：“学校嫌他年龄小，所以被打发回来了。”鲁泰急忙去买了两瓶二锅头，提着去找公社管户口的老孙，说明情况后，老孙说：“咳！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公社就你们家的两个孩子考上了，你的女儿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她抛弃了上大学的美梦，却高高兴兴的送弟弟上大学，你女儿的高尚品德，实在叫人感动，为此，大家更为你的家教夸不绝口。你说孩子的年龄不够不是？不要紧，我给他改成十八岁，可以了吧，我再开个证明给学校，就说是我当初马虎了，把孩子的户口开错了，我相信没有问题，你赶快把酒拿回去，送孩子上学，别的什么也甭说了……”鲁泰不管怎么说，老孙就是不收这酒，鲁泰真是千谢万谢的回家，急忙送孩子回学校去了……
通过这次考试，鲁泰更坚定了他的信心，特别是鲁玖的几句话语，虽然不多，可更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他心里偷偷发誓：孩子们，你们放心吧，我会一定更加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好爸爸。
为了给鲁玖一个理论联系实际的学习机会，鲁泰在厂子附近，租了三间房子，全家搬了过来。晚上下班回家后，鲁泰一切从实用性给鲁玖讲课，白天鲁玖就可以到厂子里实习。如：他给女儿讲液压原理时，首先就从液压的工作原理讲起，再讲液压原件的设计和制造工艺。并且讲完一个题目，他就出几个题目叫鲁玖从设计到加工和加工工艺、工装全部做一套设计方案。直到全部达到合格后，再进行下一个项目。在讲液压和气压原理时，他给孩子出了一个五屯铲车油缸和控制阀的设计，并且在另部件加工过程中，要求做出加工工艺和工装；在讲气动原件方面，他就出了个大客车，开关车门用的气缸和控制阀的设计和加工工艺和工装的设计。鲁玖接到这两个题目后，真是废寝忘食，不分黑白的忙碌着。她从计算到制图，从工装到工艺，她一遍又一遍的计算检察，就怕出问题，直到确定无误时，才把作业交给了爸爸。爸爸经过两夜仔细的印证后，高兴的对女儿说：“孩子，看来两个多月的工夫没有白废，没想到你第一次搞设计就这样成功，希望你不要骄傲，再接再厉，爸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技术人材。”从此以后，鲁泰又从实用性的方面讲到铸造车间，他就从冲天炉的设计、模型的制作、型沙的技术要求和铁水的温度和配比讲起，把整套的铸造工艺流程和操作过程都仔细的讲了一遍，白天鲁玖就在铸造车间里跟班干活。她先从模型开始，然后就到车间去和工人一起造型。最后她又到炉前和工人一起对铁水的温度、下料的比例一一的，仔仔细细的进行操作和检察。最后她又取样化验，样样叫板认真。就这样，她在铸造车间一蹲就是半年，把个铸造车间整理的焕然一新，头头是道，深受工人师傅的欢迎和爱戴。真是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又到了年底，结果算盘一响，全年利润达到了七十六万元，一越成为全县的利税大户。全厂职工沸腾了，都为他们有了个好厂长，而感受高兴。同时他们又一口同声的要求给鲁玖发工资，可是他们的好心，都被鲁泰父女俩谢绝了。他们说：“鲁玖不是厂里的职工，她只是在厂里实习的，绝不能领工资，你们的心意我们父女领了，谢谢你们。”这一年，厂子被子评为县先进单位，书记被评为县劳动模范，鲁泰被评为厂劳动模范，这是经过二十五个坎坷的春秋后，他又一次走上了领奖台。把他激动的，当天晚上回家后，他和女儿一起，在华茜和朱红像前，含着眼泪诉说着他们心里的高兴和幸福……
新的一年一开始，鲁玖又从锻造车间开始，熟悉锻造工艺和锻造的模具设计工作。后来她又到冲压车间，将冲压的工艺和模具的设计及其下料的方法，全部掌握后。她又到热处理车间、加工车间和装配车间去劳动，就这样她在车间里，滚打了两年后，工厂各工种的技术，她都精通了，小小的年纪已成为一个难得的技术人才。与此同时，厂子的利税也达到了一百六十二万元，一越成为全市的先进单位。书记也被子评为市劳动模范，鲁泰年年都是厂劳模，工人们虽然为鲁泰鸣不平，但是那是市里评的，再有意见，也没办法，他们多次要求工会到市工会去找，可是……
说来鲁玖是非常兴运的，就在这年，国家开始对技术人员的考试定职工作，鲁泰又是难过，又是高兴，心想：当年自己和华茜、朱红等，好像一株株盛开的鲜花，被暴风骤雨吹打的，漂流进了沟壑，沉淀在又黑又臭乌泥里，更没想到华茜和朱红又早早被冤死，真是：生者且偷生，死者长已也，苦不堪言。他又想到，如果当年领导不照顾他是革命后代的话，直接戴上右派帽子，也早被评反了。而如今自己确成了，五拾五万两千八百七十七人外的，没人理的编外人员，直使儿女们当了十多年的狗仔，受尽污辱和欺负。他越想越难过，一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可喜的是：如今要开考了，是显示个人技能的时候了，于是他想去检阅一下自己势力，为华茜和朱红争口气。可是后来他又想，自己都四十多的人了，作一辈子农民也认了，只要孩子们能走出去就行了，于是，他决定好后，就叫着华茜和朱红的名子说：“华茜、朱红！我原准备自己上阵，来监证一下我们的势力，可是我又想，我都四十多的人了，还出什么风头，倒不如叫我们女儿代我们出征，我相信她的能力，绝不会给我们丢人，你们同意吗？”就这样，他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叫女儿去参加工程技术人员的考试。可是，女儿确说：“爸爸，你为什么不和我一块去参加考试，难道说，你就一辈子留在农村吗？”鲁泰说：“孩子，爸爸都土埋半截了，也习惯了农村生活，不想再改变我的人生了，如果你们姐弟四人，都能学到一身技艺，为社会、为人民、为国家效力，我就心满意足了。同时也就满足了我和你两个妈妈的心愿和年轻时的美梦，希你不要辜负我和你两个妈妈的心愿，代我们出征好吗？”鲁玖看到爸爸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难过的说：“爸爸，你不要难过，女儿听你的话，代你们出征，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完成你们的宿愿，叫你们今后，永远笑谈人生，含笑天上人间。”父女商谈好后，鲁玖就高高兴兴的到科委去报名了。到了科委，她要求报考的是工程师级，而不是助理工程师。这下可把科委的人笑坏了，他们惊奇的问：“你多大岁数了？哪个大学毕业的，工作多少年了？把文凭拿给我们看看，好吗？”鲁玖心想，当官的，越老越有尊严，当将的，越年轻越显得威武，于是，不到二十岁的她，不紧不慢的说：“我二十好几了，因为我是狗仔子，没上过大学，只上了小学三年，更没参工作。难道说，这对考试有关系吗？”那主持人说：“你没上过大学，没有文凭，又没参加过工厂的劳动，也就是说，你一没有学历，二没有工厂的实际工作经验，你还想考工程师，你这样一个农村女孩子，就是考个工人也不现实，不要胡闹了，赶快回家吧，我没时间和你磨牙，快走吧！”鲁玖听后气愤的说：“我虽然没有学历，但是我可有真才实学。我虽然没有工作经验，但是工厂的每个工种的技术，我都能胜任的了。我可不是不学无术的，夸夸其谈的那种人，更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人，的确，我没进过华丽堂皇的高等学府，更没有金子般的文凭，那不是我的错，那是扭曲了的时代造成的。我从小就向往知识，向往科学，更向往美丽的人生，可是我小小的年纪，却遭遇到人生的最大不幸，我记事时，爸爸就戴着脚镣被管制劳动，妈妈又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于是，我不得不在家里，帮助妈妈涮锅做饭带弟弟，慢慢妈妈的病好了些，就教我学文化、背唐诗、学俄语。没想到，大革命期间，妈妈的病刚好，她又和爷爷奶奶被惨无人道的打死，从此，我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就担负家庭生存的重担，我除了带着两个还不懂事的弟弟外，还要喂养刚生下就没娘的弟弟。可是，我生活的再累，再苦，我也要坚持学习，我为的就是今天。文化大革命，我成了狗仔子，剥夺了我上学的机会，难道你们今天又要剥夺我的考试资格不成！我的主义已定，如果我考不上去，冤我没本事，我不冤任何人，可是，如果你们不让我参加考试，到时候我会冲进考场，撞死在那里！别看我是个女孩子，可是，我说到做到的，不信，你们就等着瞧！”说完，她转身就走出报考办公室……鲁玖的几句话，还真的镇住了在场的那些人，后来他们想：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思想冲动是肯定的，决不会像她说的那样有真才实学，尤其在实际工作中，她肯定不会有多大的作为。于是，决定先叫她进考场，等考试完后再说。可是没想到的是，考试结束后，她门门都得了最高的满分，特别是外语考试，她同时用日语、俄语两种语言来回答问题，简明扼要，更无可非议，她成了全县十三个参加工程师考试的第一名。她和农机研究所的江程、陆大开三人被录取了。录取是录取了，可是始终没给她安排工作，更没给她发工程师证书。鲁玖多次去问。回答的总是说：还没批下来，等批下来，马上通知你，你就甭再跑了。后来农机研究所的副所长，江程，叫她到拖拉机站去看看，能不能用二五的拖拉机，改造一台除麦根子的机械。鲁玖说：“好，我去看看后，再向你汇报吧。”鲁玖到了拖拉机站后，很快就拿出了设计方案，并定名为旋耕犁。方案很快就批准了，并且安排到农机厂去试制。她和农机研究所的李明助理工程师，一起被安排到现场亲自指挥制造。李明是一位五十年代的老中专生，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人，这次考试他没被评上工程师，脸上觉得很没有面子。这次又被派他和鲁玖一起工作，他心里实在觉着不是滋味，于是，他什么也不管不问，整天扳着个脸，好像谁得罪了他似的。可是，鲁玖却忙的几乎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她白天在模型车间和老师傅一起刻模型，晚上回家就忙着设计旋转刀和刀座的锻造模具。模型做好后，她又到铸造车间去帮着造型，等齿轮箱铸造好后，还没凉透，她就急忙拿到平台去划线，晚上她又陪着镗床的师傅镗箱体，早上吃了点饭，就和白班的师傅一起干，直到三个箱体加工完，检察合格后，她才放心的下班回家睡了一觉，这是她连续工作三十二个小时后，才睡的一觉。本来副所长是想，把这一课题安排所里集体搞，原计划明年麦季前，试验成功，准备收割小麦后，投入使用。没想到这期间，确杀出了个鲁玖来，叫他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说句实话，不管是那方面，现在所里上上下下这些人，也包括科委这帮人，那个都不如鲁玖的学识。可是，一个没有文凭、没有学历、没有城市户口的农村女孩子，一下子要成为工程师，转为城市户口，在当时，简直成了天方夜谈。尤其是靠造反起家的各级领导们，就更不能给黑五类的子女，一步蹬天的机会。于是，他们就千方百计的堵杀，百般地刁难。但是他们又不能亲自出面，就把这一难题推给了农机研究所的江副所长。他们直截了当地要江所长，把这一难题交给鲁玖，想以此难倒不知天高地厚的鲁玖。可是江副所长，是一个正直而又壑达的人，他虽然心里为鲁玖鸣不平，但是他也不敢违背上面的意图，所以，他就安排有二十多年工作经验的，李工来帮助鲁玖完成这一课题的，他没想到，李明不但没帮鲁玖一点忙，反而在一边看鲁玖的笑话。他虽然对李明感到非常失望和痛心，但是他没想到，鲁玖不但没影响情绪，反而更激起她的百折不挠的精神。在短短的三个月中，她从设计到制作，就制成了三台旋耕犁。那时正好赶上秋天大旱，拖拉机耕的地，全都是大块子，木耙和铁耙，耙了一次又一次，都无法把块子耙细，小麦跟本无法播种。这时鲁玖提出用旋耕犁去试试，所长一听，觉着这主意不错，马上就批准了她的建议，并通知李明工程师开拖拉机去试验，当时农机站和公社的、生产队的各级人马，都正在为小麦无法播种而犯愁，一听到这一消息，都高兴的来到了试验场地。结果一开始，奇迹就出现了，拖拉机耕过的地方，土块被旋后，就像被筛过了一样的细，满地的苞米根子，也被绞的粉碎。人们都跑过来握着所长和李工的手说：“谢谢江所长，谢谢农机研究所的师傅们，你们辛苦了！”这时江副所长却说：“要谢的人，不是我们，你们要谢的人，是这位姑娘，这台旋耕犁，是她一手设计，一手亲临现场指挥制作的。现在，就在此时此地，让我们一起来祝贺她的成功吧！鲁玖：我代表所里所有同志祝贺你啦！祝贺你成功！祝你再接再厉，以后做出更多更好的成绩来报效祖国和人民！”因为小麦的播种已到了晚期，不能再等了，所以当场决定，三台旋耕犁，全部出动，前面耕作，后面跟着播种。经过十几天的努力，凡是浇不上水的干旱地块，全部抢种上去了。可是事后不久，不知为什么江副所长就被调走了，所里三个月共发给鲁玖一百另五元的工钱也打发回家了……
十四、鉴定会上的风波
在这百年不遇的秋旱里，昆山县成功的用旋耕犁，把全县的小麦及时抢种上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省各县市，也传到了省农机厅领导的耳朵里，于是，就打电话到昆山农机研究所来了解真实情况，省厅领导听后反问道：“你们既然研究出这样好的农机产品，为什么不向省里汇报？不在全省推广应用？难道说产品还有问题吗？”回答说：产品没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向上汇报，我们马上就将材料整理好送上去，再向厅里做详细的汇报。听到昆山农机研究所革委会主任和李明的汇报后，省农机厅就快定到昆山召开，全省各县市和农机有关部门的鉴定大会。鉴定会就在昆山农机研究所礼堂召开了。在鉴定会上，连刀具排列表都看不懂的李工，竟大言不惭的汇报说：“在研究所革委会王主任的领导下、同志们的支持下，我经过半年的努力，终于取得了小小的成功，希望各级领导，……”当李明正讲到兴高采烈之际，这时，只见一名少女，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会场，她冲上了讲台，把李明推在一边说：“尊敬的各位领导：你们受骗了，旋耕犁的真正设计者是我，不是什么李工。这个任务是江副所长指派我单独设计的，等我将装配图和零件图完成后，又是江副所长，经过反复审核无误后，才批准到农机制造厂制作的，就连旋耕犁个这名字，也是我和程所长而定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问，拖拉机站的宋平站长，他是我接受任务后，大力支持我的第一人，在整个设计过和中，他给了我很多提示和帮助。到了农机制厂后，厂长和师傅们的热情和帮助，更叫我终身难忘，是他们的热情和无私的帮助，我才顺利的完成了这一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今天在这里，我借此机会向那些好心人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啦！可是所里安排的李明工程师，到厂子里却比大老爷的架子还大，他整天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当刀轴车好后，我请他帮忙把刀座位划上，好叫工人师傅焊接时，他拿过刀座排列表，看了半天后却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划。没办法，我只得深更半夜自己去划。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没看懂排列表，今天他却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胡吹什么是他设计的，真是不知羞耻到极点了！我说这些还不算，你们也可以问问各村的干部和村民们，当时江副所长是怎么说的，是怎样和乡亲们一起向我祝贺的，这些人也是最好的见证人。再说，你们为什么不找当时的江副所长也来开会？请问：江所长为什么被调走的？那帮人，不但不替他计功，反而说他有罪，请问罪在那里？不就是因为他在试验地里说了实话，并带头向我表示祝贺，违背了他们意愿，惹恼他们，才把他调走的吗！？”鲁玖的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一下子把会场打乱了。会议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没办法只得暂时宣布休会……
鲁玖被省厅来的领导叫到办公室，他们要求鲁玖把问题的前后经过详细的讲述一遍。于是，鲁玖就从她的父母说起，她说：“我妈妈叫朱红，是一个烈士的后代，在她五周岁时，她父母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时，被日本人杀害了，妈妈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爸爸和妈妈同是大学里学生会的干部，五八年为真理而斗，走到了一起，从此心心相认。后来，因为捍卫真理、保卫革命的老校长一家，双双被贬回厂，再后又被打击报复回到农村。没想到四清时，又被污蔑为贪污犯，还戴了四个多月的脚镣。接着文化大革命来了，我和弟弟们也成了狗仔，我小学三年级就辍学在家，后来妈妈和爷爷、奶奶又惨死在红卫兵之手，爸爸又被管制，小小的我，除了照顾和维持我们一家的生活外，还要喂养我那刚刚出生的弟弟，那有我上学的机会，多亏我有个好爸爸，他再苦再累，也没忘了晚上回来教我和弟弟。我从小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为爸爸和妈妈争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我和弟弟们，真的没辜负爸爸的期望，结果一天没进学校的弟弟，考上了中国名牌大学——哈工大，我也胜利的完成了大学的全部课程。后来我就用进义务的方法，到工厂里的各个工种里实践我所学的理论，两年后，正好赶上了工程技术人员的职位考试，可是因为我一没有毕业证，二没有国家户口，更没有工作单位，所以不管怎么要求，就是不准我报考，后来我以死来抗争，才不得不批准我进入考场。他们原来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黄毛丫头，就是叫她进考场，她也考不上，倒不如送她个空口人情，省得死呀活的闹。可是没想到，考试结束后，我竟高居榜首，成了第一名。把工作几十年的老工程技术人员都压下去了。他们原想将这一考试成绩不对外公布，没想到，纸是抱不住火的，消息早就泄露出去，弄的全县人人皆知。可是，他们怎能叫一个没有文凭、没有国家户口、更没有工作单位。更何况还一个五类分子的“狗仔”子一步升天呢？于是，他们就找到农机研究所的江程副所长，叫他来出难题，想要难倒我。可是没想到，我又在短短几个月，就设计制作出农民喜爱的旋耕犁来。这一来更惹恼了当局的领导，他们认为是江所长在背后支持我，于是就将江所长调走，发给我一百另五元的工资打发回家了。原想，来家就来家吧，我认了，谁叫我生在农村、而且又生长那种家庭。更何况没有文凭。却没想到，你们又开产品鉴定会，在产品鉴定会上，竟然有人敢冒名顶替，盗窃我的成果。于是，我得到消息后，就急急忙忙的赶来揭露事情的真相，望领导主持公道！”在座的人听完后，十分感到意外，他们更为这个小姑娘聪明才智和勇敢感到十分钦佩。可是由于国家政策的限制，更何况还有地方政府这一级，他们感到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为鲁玖的人生，感到非常同情和惋惜。最后不得不说：“鲁玖姑娘，你的学识，你的设计和你的聪明才智，实在叫人佩服，可是因为国家的政策关系，我们暂时也无能为力，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还你一个公道，把你的产品，做一次公证合理的鉴定，把你的产品向全国推广应用，把名誉还给你！对于职称问题，那是政策问题，我们将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但能不能解决，我们心中也没把握，所以望你不要失去信心，要再接再厉，多为农民设计出更好的机器来。”产品鉴定经过三天的努力，终于有了结论，通过鉴定各向指标均达到了优秀，被评为省优质产品，被批准在全省推广使用。鉴定结束后，又从鉴定会的活动经费里，拨出五百元，作为发明创造的奖金，发给了鲁玖，一场鉴定风波才圆满结束。
这场风波，深深刺痛了鲁泰的心。他原想：什么大学呀、文凭呀都不重要，那只不过像春天里的花朵，是华而无实的，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德和能力。而就当今的社会制度看来，光有品德和能力是不行的，没有那红红的毕业证，可以说一事无成。为此他伤心的泪水，像泉水一样的流个不停，他心中暗暗说：孩子！爸爸对不起你，明年一定叫你上大学渡金去，免得再叫人看不起！可是没想到又一场风波，彻底改变了他们父子的命运……
九月底的一天，鲁泰正在山上干活，突然四清工作队的两个人，在村“积极”分子的带领下，穷凶恶极的将正在干活的鲁泰，扭送到住村四清工作队的办公室。三间办公室，摆布就像审判一样，正中坐的一位从未见过面的人，左右两边坐的是四清工作队的张队长和田队长，两侧则是全体四清工作队员和村里的“积极”分子。鲁泰坐下后，中间那人问：“你叫什么名子？”“我叫鲁泰。”“你今年多大了？”“三十三岁”“你是哪里人？”“三阳村人。”“你是哪年到大华柴油机厂的？哪年回家的？”“我是五二年从省工业干部学校分配到厂子，又于六三年五月四日被下放回家的。”来人马上一拍桌子说：“鲁泰！你放明白点，老老实实的把你的犯罪经过交代明白了，否则马上把你抓起来！”“我从来没犯过罪，交代什么？”鲁泰斩钉截铁地说。可是来人却提醒说：“鲁泰！你在厂子干会计时，贪污了三万多元，现在都藏在什么地方？老实交代，把钱交出来！否则马上就把你抓起来！”鲁泰斩钉截铁说：“这纯是污蔑，我没干过会计，更没有贪过污，你们为什么要来陷害我！”那人却说：“你想的美，你寻思着，偷偷跑来家，就没人知道了吗？就能逃避你罪恶吗？告诉你，你别做美梦了，你的同伙已经交代了，并揭发你了，你现在如果交代了，算你投案自首，否则你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三万元！在六十年代，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那还了得，当时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所有的人不自觉的都有发出一声惊叹！四清工作队的人，经过一阵的磋商后，便派那个姓何的出去了。这时只听鲁泰说：“纯是胡说，我从来没干过会计，更没贪过污！纯是污蔑！”于是，他就从他入厂子说起，前前后后直说到，是怎样被打击报复回家的整个过程。可是来人却说他是胡说，不老实，硬要他交代犯罪事实。四清工作队的人，真不亏是北京公安部的人，下午姓何的就拿来一付暂新的脚镣，就把鲁泰铐了起来。后来他们把人分为六组，轮流不断进行审讯。一连审了三天三夜里，鲁泰实在坚持不了了，就起来揪那个来人，要和他一起到柴油机厂去对证。可是，他却遭到了一顿毒打，打的他，鼻青眼肿，当场就昏了过去。他们说鲁泰是装死，就用凉水把他泼醒。醒来后，他们用皮扣套住鲁泰右手的两个手指，吊在屋梁上，然后用绳子将两脚劈开，另一只左手，也用绳子和左脚一个方向拉直，把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名曰：“仙人每指路。”这一吊，鲁泰的右胳膊里面的两条筋，好像要抽出来的一样，痛的他脸色发黄花，心发慌，汗水从鼻尖流出，他再一次的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已是深夜。可是四清工作队的人和四清积极分子，不顾他的死活，接着又百般的拷打，把他打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可他就是不承认是贪污犯。最后把他整的实在没办法了，就提出两个要求：一是派人和他一起到柴油机厂去对证；二是把他送到公安局去，可是他们都不答应，他们还继续的整下去，直整到第六天，来人说：他回去整理材料，暂且将鲁泰交四清工作队看管和审讯。从此四清工作队就宣布，他被管制劳动。安排他和地、富、反、坏、右和“四不清”分子一起到南河去修河坝。地、富、反、坏、右，一天三顿回家吃饭，晚上回家睡觉。而四不清分子，则是一人一个房间，而且黑白都有人看守，一天三顿都是家里面送饭吃，说是怕串供。而鲁泰这个大“贪污”犯，看管的更严，不但白天是带着脚镣干活，晚上带着脚镣睡觉，而且还是安排专人看守。就怕他跑了。
其实，这个村子根本没有地主，因为当初，是鲁家买下了这个山头和周围三千多亩土地。鲁家除了分给鲁家军，每户十五亩地外，剩下的土地，凡是来这里落户的人家，每户也给八亩地。所以这里的人家没有很多的土地，那来的地主？再者，这里都是庄户人家，更没有什么右派。所谓的地、富、反、坏、右。只是当时四清工作队，在农村贯用的一个名称罢了。不过这村却有一户富农和一个反革命。而这户富农也只不过，买了绝户人家的几亩土地，日子过的好一点，养上了几匹大牲畜罢了。而反革命却是真有一个，而且还是个特别坏的大坏蛋。他叫刘勇，他一生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偷鸡摸狗无所不为。后来穷急了，他竟忘记了鲁家对他们照顾，竟然将鲁家养兵抗日的秘密，告诉了日本人手下的伪中队长张柏林，想在日本人那里讨个一官半职的，或者讨点偿钱。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张柏林是鲁家安插在日本人手底下的人。事情败露后，他跑去参加了国民党的军队。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时，他又带领着还乡团，到处杀人放火，后来又直扑老家——三阳村，声言要找鲁家的人算账。他没找到鲁家父子，就将鲁家老婆孩子都抓到鲁家学堂，并声称说：“我刘勇回来啦！要找鲁家这帮子土八路算账，今天如果不交出鲁家父子，就将鲁家的老婆孩子，一个不留，全部杀光。”这时校长周女士问道：“刘勇，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请问鲁家的人，怎么得罪了你？你能说给我们听听吗？如果你能说出杀鲁家人的理由，我马上就去把他们找来，要杀要剐由你。否则你就休想！”这时的刘勇，又怎能在众人眼前说出，他出卖鲁家军的事呢，所以他被问的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半天，也说不出杀人的理由来。这时把他气的说：“你这土匪婆，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今天就是要杀你们！你能怎样？”说着就掏出枪来要行凶。可是他那里知道，在日本投降后，这支几百年抗击外来侵略者的鲁家军，早就投靠了八路军，编入了八路军的队伍。他更没想到的是，在他进村前，八路军就在鲁家学堂，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瓮中捉鳖。就在他举枪的那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枪响，打断了他那拿枪的右手，紧接着，八路军战士好像从天而降，团团围住这帮还乡团，下了他们的武器。结果他被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后来因病，保外就医，在农村管制劳动。不过这个小小的村庄，四不清人员可不少。从小队长、会计、保管员。大队长、会计、仓库保管员、治安委员、妇女主任、民兵连长、团支部书记、赤脚医生、书记等。总的一句话，凡是在这个村子有职务的，都成了四不清分子。当初就有人怀疑地问：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农村，会有这么多的四不清分子呢？难道说这些大大小小的干部，真的没有一个好的吗？都有问题吗？可是，当时的四清队长的答案是：一、灾荒那年，村村都饿死不少人，为什么他们村一个也没饿死？二、全县的农村人，年年的粮都不够吃，为什么他们村，家家户户都有粮买？三、为什么，别的村的劳动日，高的才二、三角钱，少的还有几分钱的，而他们村，六四年就高达一元多。既然老百姓都分得了那没多的钱浪，当干部怎能不贪？不整他们那还了得！四、他们不听毛主席的指示，抓农业，搞粮食。而却违背了毛主席指示，办起了木工厂和铁工厂，而且把农田栽上葡萄和果树。五、四清工作队进村后，他们不但不配合四清工作队的工作，而且大小干部没有一个说实话的，这不更证明说，他们都是一个贪污集体的吗？难道说，这样一个领导班子没有问题吗？不整顿又如何了得！当时他们就是用这样的逻辑、这样的思维去识别人和事物的。可是老百姓却不认可他们，他们不管怎样发动群众，群众就是不买他们的账。这就越发激怒了他们的心情。他们就到处找突破口，结果就找到了老贫农刘富昌的老婆孩子。提起刘富昌，周围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又穷又老实的一个老光棍汉。直到五十多岁，才说了个带着一双儿女的寡妇过日子。虽说媳妇比他小十五、六岁，而且人也长的好看。但是，只从这女人进门后，他过的并不开心，因为这个女人，可不是个等闲之辈，她就是当年汉奸刘麻子的老婆。自刘麻子死后，她把一切都怪罪在鲁家人头上。她千方百计的想为刘麻子报仇雪恨，于是她就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三阳村这个老光棍——刘富昌。他看重的是：他老实厚道，又好欺负。所以自她来到三阳村后，就毫无顾及的利用她的色情，到处勾引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结帮拉派，来对付鲁家的人。可是那些男人，和她偷情还可以，想跟她一条心来对付鲁家的人，却不多。没想到，她苦苦的挣扎了二十多年，到了人老珠黄时，机会终于来了。幸好她的一双儿女——刘国和刘果，也长大成人。于是她就利用老贫农的身份，投靠四清工作队。这时的四清工作队，正处在进村一个多月来，也开展不开工作的困难局面，没想到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却找到了娘儿三个，四清工作队可真是喜出望外，于是马上就叫她们娘三个，去串联和发动群众。你可别小看了这母女俩，倒是很有机谋，她知道好人没有听她们的。于是就和她的女儿刘果一起，使出了混身的风骚解数，去拉拢那些和她臭味相同的人。她们首先选中的就是，历史反革命刘勇的那一族人家。这一族人，当初虽然他们的老祖宗，也是投奔鲁家而来的，鲁家也给了他们八亩地，但是因为他们的人头旺盛，人口发展很快，二、三百年来，竟成了三阳村的大族，说实话，那时他们的生活的确苦得很，鲁家人也就特别照顾他们，叫他们长年在鲁家干活，来养活他们。日本投降后，鲁家再也不养军队了，虽然又把多余的土地，分给了他们，但是他们的生活，还是远远跟不上其他人家的生活，到解放后，他们都被划为贫农。这一族人，几百年来，总是围绕着鲁家转，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当家作主。在刘果母女有力的起发和说教下，再加上色情和肉体的诱惑，终于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底下。他们耀武扬威的一起，找到四清工作队说：他们几百年来受尽了鲁家的压迫和剥削，又说鲁家是官僚地主、是土匪恶霸。又说刘勇被打成反革命，是冤枉的，是对他们这一族的迫害……
发动来，发动去，除了那三十几户人家外，再也没有新进展。四清工作队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不理想，于是马上开动员大会，并声称要火线入党，看谁揭发四不清分子的材料多，谁发动群众多，谁就可以入党，入党的人就可以当书记、大队长、当……并马上宣布，解除鲁仁的支部书记职务、解除鲁义的大队长职务。马上批准，刘果、刘国入党，并任命刘果为村支部书记，刘国为大队长。这一举措，真可以说马上就立竿见影，结果各级领导班子都建立起来了，就迫不及待的把原来那批干部统统的打倒。他们又迫不及待的进行隔离审察和批斗。他们批判揭发说，鲁仁和鲁义，是官僚地主的阶级、是土匪恶霸，是漏划的地主……他们声泪俱下的控诉的鲁家几百年来对他们剥削和压迫……
四清工作队的田队长，在召开四不清干部开会时说：“我问你们：一、为什么灾荒那年，村村都饿死人，唯独你们村没饿死人？二、为什么，这些年来，村村的粮食都不够吃，唯独你们村不但够吃，而且还家家有余粮卖？三、你们为什么不听毛主席的话，紧抓粮食生产，却搞资本主义那一套，栽果树、搞铁匠炉、开木工厂？全国农村的劳动日高的才几角钱，而少的才几分钱，而你们村的每个劳动日，却分到了一元多钱，难道你们当干部的就那么大公无私，就没有多分吗？你们必需坦白交待，你们当干部的，每人多分了多少？四、鲁仁，老百姓都反映你是个腰拐子，长年不劳动，而你却拿十分，你这个漏纲的地主，继续骑马在人民主头上，你算算看，这些年来，你喝了百姓多少血汗？难道说，你不觉着对不起三阳村的百姓吗？所以，今天把你们召集在一起，就是想提醒你们，不要想蒙混过关，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希望你们不要抱任何幻想，彻底交代你们的所作所为。”听了田队长的讲话后，书记鲁仁说：“田队长，在这里我首先说说我自己，的确我是个腰拐子，失去了劳动能力，群众反映我一天挣十分也不假，可是我的腰是打日本鬼子伤的，再说这十分也不是我自己定的，而是大伙评的，现在既然有人提出我不值十分，我愿意叫你们从新评定，不管评几分我都没意见，并且我愿意把多余的分退出来，这样你看行吗？可是你说我是漏划的地主，我想，你说了就不一定算数，那将由组织上说算！如果说没意见，我现在就你提出的其它问题向你做出答复如下：一、灾荒那年，的确村村都饿死不少人，唯一我们村没饿死人，那一点不假，但是我们没有私分。在这里我要说的是：六一年的灾荒，一是：天灾，二是：人祸，但是主要的还是：人祸造成的，我的说法，虽然当时也曾受到严厉的批判，但是我心中至今仍然坚持我的说法。大伙都知道，五八年农业是历史上少有的丰产年，可是，人都去大炼钢铁、大搞样板田去了，大部分粮食都丢在地里，没人问，没人管，结果都烂在地里。当时是我不忍心，白天不敢找人去收拾，晚上发致力群众往大队收拾，晒干入库。那时我们不但把我们村的粮食收回家，而且还将外村丢掉的粮食也收回来。那年我们村收到的粮食，三年五年也吃不完，那时曾批判我说，不响应上级的号召，不积极组织人马大搞样板田，当时我就反驳说：“搞样板田的目的，是为了粮食大丰产，而现在粮食丰产了，却不丰收，还搞样板田干什么？并且我还声明，我不是不主张搞样板田，而是等把粮食收好了再搞。”那时批判我是和毛主席唱对台戏，还摆了我的红旗，给我插上了白旗。但是我毫不后悔。后来灾荒那年，我们村不但没饿死人，而且，还拿出部分粮食支援兄弟大队。至今我还认为：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如果今天你们认为，因为我们村没饿死人，也有罪的话，要定我的罪，那你们就定吧！只要对人民有好处，有罪无罪我不在呼！
二、你问：为什么别村的粮食都不够吃，而我们村家家都有余粮卖？这个问题更好答复。问题是这样的：自从公社化后，走大集体，一起吃一起干，很多大队把地边、地角等小块土地都丢了、荒了，而我们村，没丢一寸土地，和单干时一样，全部种好管理好，这是其一。其二，我们村田间管理中规定，锄地不锄草。不论地里有没有草，到时都得锄，如我们村的苞米、小麦（别的生产队小麦只锄一遍、两遍），规定从小苗到收前的半个月，都锄七遍，这个道理种地的人都知道，每锄一遍，籽粒就包满一成。所以我们村的粮食，比别村的粮食就是多出饭。其三，我们村家家户户都养猪、养羊，养鸡、养鸭。而每个生产队都养猪养牛，队与队之间又搞竞赛，看谁养的畜类多，看谁积的肥多。所以我们村的地里的肥料要比别的村多上一倍还多，肥多就多打粮，所以我们村的亩产比别的村要多出百多斤。四，我们村春苞米地里，都套种了土豆子，虽然土豆子上级不拿它顶粮食，但是，它真能当粮食用。我们村年年每人都能分上百多斤土豆，当然就节约下大批粮食。所以家家就有了余粮卖。其五，我们村的社员，比别村的社员知道日子过，不信你们可以走走看看，我们村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种有瓜果和菜类。而别的村很少有种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就是我们村家家有余粮卖的原因，我们根本没有私分过一粒粮食。三，关于栽果树、木匠铺、铁匠炉和劳动日问题，我解答如下：自从公社以来，各生产队，都是集体种田、集体收成、集体管理。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误工、怠工和出工不出力的现象。对此我们除了播种和收成外，其它的田间管理等问题，都包工到户。这样以来大大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田间管理不但比集体管理的更好，而且剩余了大批劳动力，于是我们就把荒山开成了果园。同时我们又恢复起公社前的木匠铺、铁匠炉等副业。为此，我们的收入也就一年比一年高。可是我们的收入再高，上级也不准我们分配多了，他们反复强调说：兄弟村只有两三角钱，个别村还有八分钱的，你们村分多了怕影响不好，我就争执说：他们为什么不从根子上找原因，领导就说我搞的是资本主义那一套，不提昌，并劝告我说：我搞的有点过头了，叫我收敛点，不要太彰显了，小心行事。我就争执说：难道说，贫穷就是社会主义吗？，人民生活好了就是资本主义？既然如此，还搞革命干什么！所以争来争去，每个劳动日只批准一元二角伍分。于是，我们就把孩子的学费免了、另外社员看病、吃饭〈分的粮食不要钱〉和穿衣〈一尺布票大队给一元钱〉也免了。说句实话，当时我们村一个农民的年收入，比城里的一个四级工人的年收入还要高。这就是我们所为的私分。有关这一决定，都是我鲁仁一手制定，全体党员和社员通过的，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和其它人没关系。我们当干部的，虽然任劳任怨，出了很多的力，但是我们从来没比社员多拿一分钱，而且上级也从来没给我们一分钱的补助。不过让我们欣慰的是，我们村，不管是瘸子、瞎子，都成了家，没有一个光棍和吃不上饭的。为此，去年中央首长来我村视察时，看到我们村，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夸我们村说：这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的新农村，叫我们总结经验、发场光大、再接再厉，要我们带动广大农村，都和我们一样富裕起来，为此，我们三阳村的人民骄傲过，我们上下一条心，就更加奋勇向前！这就是我们的领导班子。但是我们却万万没想到，你们来了，却又说我们是走资本主义，又说我们四不清，我不知道不清在那里？我更不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请你们说个明白！还我们公道！最后我请求：这一切主义都是我出的，我做人的原则是：义侠交友，纯心做人。德在人先，利居人后。这也是我们鲁家祖祖辈辈留下的家训！所以我们当干部的，决不会比老百姓多分一分钱和一两粮！你们硬说我们是走的资本主义道路，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你们要处分，就处分我吧，与他人无关。请放他们出去抓生产，思想归思想，但是生产不能撂，一切问题由我来承担。我的话完了。”鲁仁的一席话，把个四清工作队长气的，瞪着个牛眼说：“鲁仁！你太也嚣张了，现在我不防告诉你，你已被解除书记职务，一切领导班子，我们都安排好了，抓不抓生产不是你说算的时候了，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坦白交待问题，接受群众的监督改造，现在我宣布：从今天起，你们白天到南河修坝，晚上交待问题！你们这些人，马上回家去拿铁锨到南河去！中午送饭吃，晚上不得回家睡，谁想回家，谁就得早些交待问题，只有把问题交待明白了才能回家，不然你就得永远回不了家！好啦现在散会！”从此，这帮从小队长到小队会计、出纳和保管四个队共十六人，再加上：赤脚医生、妇女主任、民兵连长、书记、大队长、会计、出纳共计二十三个四不清分子和一个反革命、一个富农，再加上戴着脚镣的“贪污”犯鲁泰共计二十六人的队伍，就长期的在河坝上。
秋去冬来，这支死不悔改的四不清分子，不管怎么整，就是不承认贪赃和私分。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鲁家兄弟二人的所为，于是他们气的就抄了鲁家兄弟的家。这一抄，可了不得了，他们抄出了明朝皇帝的圣旨和阮家祖宗的画像。另外还有当时皇帝赠的香炉、宫灯和两只青铜仙鹤。除此之外，还抄出了当年国民党时期，华县长任命周女士为鲁家学堂校长的任命书和阮家、鲁家两家的家普。这一查他们发现，原来阮家是披着鲁家外衣，在继续统治人民、鱼金肉人民的反动官僚之后，不打倒如何了得。于是他们当场撕碎了阮家祖先的画像，又说是扫四旧，拿走了他们家的传家宝：圣旨、香炉、仙鹤、宫灯、家普和华县长任命周女士为鲁家学堂校长的任命书。他们得手工后，就召开大会说：鲁家兄弟是披着鲁家外衣的阮家后代，是反动官僚的后代！他们从明朝起，就是一个官僚资本家，并且他们世世代代都养着一、二百家丁，这说明，他们实实在在的是个官、匪家庭，到今天，他们还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所以，他们不但是四不清分子，而且更是个世代欺压人民的封建官僚的代表！希望人民一定要和他们划清界线。可是，他们不管怎么发动，老百姓就是不买他们的账。因为老百姓心里清楚，鲁家世世代代，都是抗击外来侵略，保一方平安的支柱，鲁家为了保护穷苦老百姓，世世代代的不知死了多少人。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方面，鲁家兄弟帅先领导三阳村人民走到了，全县乃至全省、全国的先进行列。可是，自四清工作队来了以后，他们关了木匠铺、铁匠炉，又把果园子的人，都抽回到农田里，把一个硕果累累的果园，荒芜的几乎分文不收。可恨的是：他们借此机会，又打着挖资本主义的根为名，强迫老百姓把人们赖依生存的果树连根刨掉！更可恨的是：他们带着那帮“积极”分子，把老百姓房前屋后的果树和葡萄，也砍了个一干二净。结果到了年底，果然不出人们的所料，每个劳动日，只分四角二分钱，比去年，每个劳动日少分了八角三分钱不说，而且吃粮、穿衣、上学和医药现在都得自己化钱。在过去家家户户都剩钱，而如今，绝大部份都欠大队上的钱。更叫老百姓难受的是：年过不去了，他们就成群结队的到四清工作队办公室去闹，闹的他们没办法，就杀生产队的老母猪分给群众过年。可是，还是稳定不了群众愤怒的情绪，于是，他们又决定每个生产队，再杀一头耕牛，来安定那些情绪激昂人群。在南河修坝的这帮四不清分子，当看到四清工作队领人到山上砍果树时，早就已忍无可忍了，到如今，他们杀了老母猪还不够，又要杀耕牛，他们再也没法忍受下去了。于是，他们拖着冻的流血水的双脚，搀扶着老书记，冲破了四清“积极”分子的围堵，愤怒的、稍无声的，一步一步的向饲养大院冲去。伴随他们的是，是那帮惊惶失措的，四不清“积极”分子的跑步声和喊叫声：“不得了啦！他们造反啦……”而留在后面的却是：哗啦…哗啦…哗啦啦……鲁泰戴的脚镣，在冰天雪地里的撞击声，在他们走过的路上，留下了，杂乱无章、无数血染了白雪的脚印……
正在忙于杀牛的，四清工作队员和那些“积极”分子，听到喊声，向南一看，全都惊呆了，他们如临大敌，惊惶失措地抄起铁锨和棍棒准备对敌。当人们一瘸一拐的来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看到了一双双恕视的眼睛和那一双双被冻得发紫、流着血水的脚，他们害怕了、发抖了，他们不敢正视来者们的目光，胆怯的低下了头，有的脸上出现了冷汗……一阵沉默之后，四清工作队的付队长张成，手拿杀牛刀喊道：“鲁仁！你们要造反吗？不干活，领着人跑到这里干什么？”这时只听脸色蜡黄的鲁仁，有气无力地说：“张队长：我今天来，是要忠告你们，请你们放下屠刀，不要再作恶了，你们刚刚砍完了果树、杀了母猪，现在又要杀耕牛。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是犯罪！你们砍的实际上不是果树，而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是社会稳定的基础！是走上社会主义的桥梁！而现在你们又要杀耕牛，请问：明年的生产怎么办，拿什么来耕种！？请问你们；你们的所作所为，不是明明在破坏生产吗？我看你们比反革命还反革命！你们如果还不住手，我要到上级去告你们……”“哈哈！哈哈！你认为你是谁，你是封建官僚的代表！还想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吗？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人民说了算！杀个把老牛，是为了让群众更好的过个春节，不会影响生产的，你不准杀，我偏要杀给你看看，你要上告就告去吧！”张成刚说完，就一刀向早已经绑好了的那头牛的脖子刺去，拔刀时，鲜血喷了他一脸和一身……我们的老书记一看大喊一声：“你……”就口吐鲜血倒在雪地里。人们不顾那帮人的反对，七手八脚地将老书记抬到饲养员的炕上，四清工作队的人马和四清“积极”分子，团团把这帮四不清分子，围在饲养员的小屋里。这时鲁泰出来对四清工作队的队长说：“你们听着：第一你们必需马上把老书记送上医院去治疗，第二，你们给我戴的脚镣，今天已经是三个月零二十二天了，请问我犯的什么法，你们为什么不去调查，如果我是个贪污犯，你们为什么不送我到公安局？你们不能不明不白的永远铐我！这是我第五次向你们提出要求了，你们看看，大伙也看看，这是我八月底穿在身上的一条裤子，因为戴着脚镣，也不能脱下来洗，也不能脱下来换，里面长满了虱子不说，破的没法再穿了。”说着他解开了外面绑的麻袋片，露出了里面的破裤子，这时人们才看到他的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人们同情地说：“砸开它！砸开它！”这时鲁泰说：“不！这个我们不能砸，一定要叫他们亲自给我打开！今天如果还不给我打开的话，我就当着众人，死在他们面前！我现在就等他们的答复！”四清工作队的正、付两个队长，相互嘀咕了一阵后，脚镣终于有条件打开了，锁了三个月零二十二天的鲁泰，流着血水的两脚，终于可以自由的活动了……
老书记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春节过后再也下不了炕了，可是，四清工作队，仍不放过他，他们说书记是装病，还天天比着他交代问题，写检查。后来看看是真的不行了，还是不让他去医院看病，就派人将他送回家，并且一天二十四小时派人，在他的房前屋后监视着，不让任何人到他家去。当鲁泰得知大大的高烧迟迟不退时，他天不亮就起来，躲过监视他的人，拖着带血水的双脚，到山沟的湾里，砸开厚厚的冰，跳到刺骨的冷水里，去捞那些入垫未醒的癞蛤蟆，给大大治病。可是，当他拿着癞蛤蟆，拖着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脚，一瘸一拐的来到大大的家门口时，却被四清积极份子撞见了，当场把癞蛤蟆夺下，丢在地上，用锨铲成肉酱，再用泥土，搅拌在一起，他们一面搅拌，一面嘴里还不断的说：“死去吧！死去吧……”他们搅拌完后，就将鲁泰又打又推的拉到四清办公室，硬说他不服管制，偷偷跑出捞癞哈蟆，能出去捞蛤蟆，就能偷跑。为此，就有逃跑和传供之虞。从此就加紧了他的看管，并警告说：“如果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就再给他戴上脚镣！”可是，鲁泰他不能眼看着大大的疾苦而不管，就半夜起来，偷偷去破冰捞癞蛤蟆，天不亮就稍稍的从后窗递给大妈。这样冬去春又尽，他一直捞下去，可是他没能挽救病重的大大，大大终于不行了。这时的鲁泰，不顾一切的冲向四清工作办公室，可是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找不到了，就连那大肚子的淫妇书记——刘果也找不到了，可是监视和看管那些“四不清”的积极分子的人却没撤。鲁泰心想，这可能是他们设的凝兵之计，于是他向人们喊：“老书记不行了！四清工作队跑了！快去看看老书记吧……”人们一听，喊着叫着跟着鲁泰向老书记家跑去，惊的那帮四清“积极”分子，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
人们赶到之时，老书记已到了鬼门关，只见那些驴头马面的，大鬼小鬼，其中漠漠糊糊的还有田、张和那淫妇也挺着大肚子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正在他和小鬼拼搏之际，他漠漠糊糊的听到人们的喊声，他精神一振，那些驴头马面都不见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了那昏迷的双眼。当他漠漠糊糊看到，那一张张的熟悉的面孔时，他激动的有气无力地问：你们…你们…大…大…家好哇？”他闭上眼睛，喘息过后，又把着鲁泰父子的手说：“现在…不是党的…的…政策问题，这…这又是…一一次…极左…左…路…路线的…在…在作怪，这不过…是…是…前进路…路…上的…的…一个小…小…土坎，你们不要…不要…失…失…去信心，要相信党…党，这小…小…的土坎，会…会…马马…上…过…过……”老书断断续续的说着说着，两手一滑，头脑一歪就咽气了。这位革命一生和他创举的社会主义新农村，一起被这帮人，借四清的名义给毁灭了！人们怀着无比悲愤和悲伤的心情，埋藏了他们的亲爱的老书记……
葬后，人们找到四清工作队和那淫妇书记逃跑时，委任新书记刘仁，问他：四清工作队，临走时，有没有交代对这帮“四不清”的处理意见时，可是他说：没交代过。又问他：你打算如何处理这帮人时，他又说：不知道，要听上级的。人们一听就火了，再也不想多问了。就在一起商量派代表，去北京为老书记和三阳村村民讨公道等事宜。可是他们到了北京后，所看到的是，整个北京城轰轰烈烈在闹红卫兵，说是在闹文化大革命。不管找那个部门也没有正式管事的，最后他们想，四清工作队那帮人是公安部的，于是，他们又去找公安部，可是公安部的大门把守的更严，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让进去。他们在北京到处碰撞，就是告不了状，实在无法，只好百般无奈的了回家……
十二、文化大革命
大大的死、三阳村的损失和鲁家被抄走的东西，眼看着暂时是无法追究的了，所以他只好先放一放。心想现在该是解决自己问题的时候了，于是他跟爸爸和朱红商量好后，就到了大华柴油机厂。可是柴油机厂也在闹文化大革命，厂里也是乱七八糟，没有正式管事的，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郭厂长，等他把来意说明后，郭厂长说：“这不是糊说八道吗！你什么时候干过会计，纯是在陷害人吗，不用说你贪污三万元，在当时你就是贪污三百钱，也早把你抓起来了，还能等现在，真是岂有此理！这个老魏，真是太狠毒了！我当时就在四清工作队，我敢保证，四清工作队，决没派任何人到你那里。不过当时对你的问题，我们的确找过老魏的，老魏硬说：你是辞职不干的，是他看着你是他的师弟，没给你办辞职处理，才按下放给你办了手续，并且说，你们是师兄弟，想护都来不及呢，哪来的打击报复，更何况，他还是个大学生，根本不在下放之列，是他嫌工资低，硬是不在咱厂子干了，我好说歹说也无用，我想，我们师兄弟一场，总得帮帮他，于是，我就偷偷给他办了个下放手续，想不到，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他反过来咬我一口，真是岂有此理！说完，丢下一句话：以后他的事，再别找我，就走了。当时我们还想：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对你还这么好，真是够朋友们的了，所以你的问题再没追究下去，就这样的搁起来了。今天听到你的陈述，我们才明白了你的问题所在。像他这种人，不但对你如此，凡是和他有点摩擦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其中也包括你的师傅——我们工会的吴主席，也没幸免。最后把他老人家整的跳楼自杀了。四清期间，光来上告他在下放期间，遭他迫害的人，就有二十多。没想到，正在要对他进行调查处理时，他在柴油机厂消失了，多少日子，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后来才得知，他通过他当官的亲戚，悄悄地调走了，可是调到那里去，谁也不知道。所以，凡是对他有关的案子，全部成了断点，无法查下去。都压在那里。”鲁泰听完郭厂长的话后说：“这么说，我们就永远被打到农村了，我就白白戴了三个月零二十二天的脚镣了？我们永远也得不到翻身了？”郭厂长说：“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不知你认不认识，当年到你们村去的那个人，如果你能找出他，问题就有希望。”鲁泰说：“这个人我记得非常清楚，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那就好办了，你现在就可以到各车间、各科室和咱厂凡是有人的地方去慢慢的查找。另外下班时，你也可以在大门口处一个个的查看，如果你能找出这个人，问题就好办多了。”听了郭厂长的话，鲁泰感动的流着眼泪说：“谢谢郭厂长，那我就按你的办法查查看。”说完他就高高兴兴的到厂里各单位去查找，可是，几天的反复查找，就是找不到那人，他不得不垂头丧气的找到郭厂说：“看来我是失败了，永不得翻身了。”郭厂长非常同情地说：“看来去你们那里的人，绝不是咱厂的人，可以肯定，去你们那的人，一定也是姓魏的在厂外找的人，因为以前有好几个人和你的情沉一样，在厂里都没找到派去陷害他们的人，所以，你的案子，在目前来讲，又是一个悬案，暂时没办法解决，你回去吧，看来，找不到那姓魏的，问题就不好解决了。对了，我给你开个证明，证明你是清白的，从没干过会计，更没贪污，拿回去，也还你一个清白。”鲁泰听后，只好说声谢谢，接过证明，就悲痛的离开了柴油机厂……
生产队，被整天乱七八糟，没有人正而八经的干活，都是吊二郎当的，出工不出力，再加上肥料不足，所以今年的小麦，每人只分了三十三斤，还不足去年的四分之一。眼看着秋作物又满地是草，秋粮眼看着又要大减产了，鲁泰和他爸爸就发动群众，起早贪晚的到地里面除草，确保秋天有个好收成，可是四清工作队所任命的大小队长不算事了，他们到鲁家去兴师问罪，问鲁泰说：“你们是老几，敢发动群众，不听我们的领导，是不是想翻天哪！”鲁泰据理相争说：“我们要吃饭、老百姓要过好日子，你们不是杀猪，就是宰牛，现在又把地荒到这份上了，不抓紧领导群众灭荒，还正天吊二郎当的，不是吃喝就是嫖，现在老百姓自觉的起来灭荒自救，你们又说三道四，什么东西！”这一句话，一下子冲了他们的气嗓管，气的他们就要动手打鲁泰，可是老百姓不让了，人们愤愤地拿起锄头喊道：“看看，你们那个敢上……”吓的那帮灰溜溜地走了。就这样人们在鲁泰父子的带动下，将大部分的荒地基本上快要除完了，想不到四个月没露面的小淫妇，大肚子没了，一身上下却穿着一套军装、胳膊上戴着：绣有“红卫兵”的红袖章，回到了村子，而且还带来个同样装饰的青年。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可是村子里的人，平静的很，再也没有相互争论的声音了。鲁泰知道，平静后面，会有更大的阴谋，瀑风雨就要来了……
果不出所了，第五天，敲锣打鼓，一面耀眼的，绣有“东方红红卫兵兵团”的红旗，从大队的办公室里打了出来，在红旗下，站着耀武扬威的，四清时委任的大小干部和那些“积极”份子，他们大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贪污犯鲁泰！打倒官僚地主、土匪恶霸、汉奸特务的鲁家帮！打倒死不悔改的走资派！他们喊了一阵口号后，神气实足的刘果，喊了声：“走！我们去找鲁家帮算账去……”从此，这个有着将近四百年历史的和谐的小山村，被推向了宗派斗争的万丈深渊。他们不但不组织人去搞生产，反而却带着人，天天搞批斗，他们觉着批的还不解恨，又领着人，把一个四百多年的鲁家庙也砸了，就连那颗四百年的百果树，也不放过，也连根砍掉。大片土地被荒芜，到年底，人们不但没分不到粮食不说，每个劳动日，才分八分钱，弄的家家欠款，户户缺粮，多亏前几年家家户户都有点存粮，不然的话，人们非饿死不可。弄的人民冤声四起，再也不能容忍，这帮畜生的胡作非为了，于是就纷纷要求鲁泰起来，领导他们跟这帮畜生斗，来捍卫他们的利益。鲁泰考虑再三，最后决定成立“捍卫生存权力自卫队”，并且规定了六项宗旨。第一，抓革命促生产，确保人人有饭吃、有钱化，保证交好交足国家的公粮，并争取多卖余粮给国家。第二、恢复木匠铺、铁匠炉的生产，从新发展果园生产。第三、为了增产增收，各生产队，都要恢复母猪、仔猪养殖场。第四、恢复四清前的管理体制，不准荒芜一寸土地，耕种、收割由集体完成，其它管理包到户管理。第五、跟四清任命的干部谈，如果有愿意来领导我们干的，我们欢迎，坚决服从他们的领导。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的主张，我们就和他们分开，从户数目上看，他们占四分之一，四个生产队，可以叫他们任意选一个，剩下的由我们自己管理，原各队的负责人，还回到各自的岗位，到年底各负盈亏。第六、白天，任何人，不准参加任何运动，更不准和他们斗嘴，有事晚上和他们理论，不准打人骂人，一律以礼相待。鲁泰的主张，公布后，马上就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拥护，可是却惹起了那帮人的反对，刘果看到公告后，马上就带人来围攻、揪斗鲁泰，说他是在搞反动的资产阶级复辟、是反对无产阶级专政、是反对毛主席、反对党中央、反对文化大革命的反革命。可是，拥护他的人太少了，区区三、五十几个红卫兵，如何能冲破几百人的包围圈。老百姓团团把鲁泰围在中心间，气的那帮红卫兵眼都红了，可是没办法，想打又打不过，没办法，就破口大骂。可是群众都听鲁泰的话，谁也没有和他们对骂的，只是对他们发出哈哈瞧不起的潮笑。他们吵闹了一会，感到没趣，就要溜，这时鲁泰发话了：“你们听着，我们的主张，已经通知你们了，你们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有愿意过来领导我们生产的，或者说有愿意参加我们行列，我们热烈欢迎。如果你们没有愿意过来的，我们也不反对，那就请你们在四个生产队的基础上，随便选一个队，归你们经营，剩下的三个队，我们来经营。不过春节已过，农田好干活了，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你们拿不出方案，不给答复的话，我们就经营一、二、三队的生产，第四队归你们。最后一点就是：有事晚上可以谈，白天恕不奉陪！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一场闹剧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鲁泰化解了，他们走后，全场发出了哈哈大笑……
因为各队的养猪场，都在四清时被关闭了，所以农田的肥料没有了来源，鲁泰就发动大家拖坯、拆炕来补充农肥，并规定拆一铺炕秋后奖十斤小麦、十斤苞米，再奖五十工分。拆两铺炕的，奖二十五斤小麦、二十五斤苞米，一百工分。另外还规定，在山冈薄地上，每亩压上二十五车海泥，每压一亩，秋天队上奖给苞米二十斤、地瓜五十斤、工分五十分。这主张一出笼，把老百姓的积极性，一下子鼓动起来了，家家户户拖坯、拆炕，最多的有拆三铺炕的。晚上成群结队的到西海去，推海泥压地。结果到秋天，果然来了个大丰收，家家户户，不但分足了粮食，而且每个劳动日，从去年的八分钱，一下子提高到八角八钱，老百姓家家有了粮食、有了钱化。而那个红卫兵经营的生产队，虽然免强种上了，但是，没有肥料、没人去修锄，并说什么：宁肯长社会主义的草，决不准长资本主义苗！结果到秋天，几乎是颗粒不收。老百姓分不到粮食，更没有钱可分。那三十几户人家，眼看着日子过不下去，就正天找刘果闹着要粮、要钱。说什么革命也要吃饭，没饭吃，都饿死了还闹什么革命？革谁的命！把刘果急的说：“你们没饭吃，难道说，我就有吗？大家请冷静，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大家的口粮的。”她好说歹说，才把那帮人安息下来了。
六八年的一月二十一那天，人们不顾天寒地冻，在鲁泰的领导下，正冒着凛冽的西北风，在北山的荒坡上挖果树坑。突然听到大道上传来：“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牛鬼蛇神，打倒汉奸卖国贼！打倒走资派！打倒资产阶级的反攻倒算！坚决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伟大的毛主席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副主席身体建康、永远健康！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伟大的无产阶级专政万岁！文化大革命万岁！”人们回顾头一看，只见一百多名红卫兵。手拿棍棒正向村里走来。接着又看到，刘果带领着她那三、五十几个红卫兵，也都带着铁锨和棍棒集合起来了，他们在村头汇合后，经过暂短停留后，就分成了六股人马，如狼似虎的，分别向一、二、三队的仓库和养猪场冲去。鲁泰一看喊声：“不好！他们是来抢东西的来了！”说着，他就带领人们向村子里跑来，可是已经晚了。这时只见他们砸开仓库大门，已将种子和饲料全部抢走了。接着又看到他们，从养猪场那里抬回六头被打死的母猪来。鲁泰一看，忙上前问他们：“为什么下来随便抢东西！难道说，你们这就是叫革命吗！这也无罪吗！你们可知道：你们抢了种子、饲料和杀害母猪，都是在破坏生产？你们口口声声地喊，抓革命，促生产，我看你们纯粹是在破坏生产！”这时小刘果突然跑过来指着鲁泰说：“同志们、同学们、红卫兵的小将们，这就是贪污犯、和毛主席唱对台戏、搞资本主义的罪魁祸首鲁泰！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打倒他！打倒他！抓起来！抓起来……”喊着喊着，就上来一群红卫兵小将，拳打脚踢的把鲁泰捆绑起来。紧接着刘果又喊道：“同志们，鲁泰的一家，是官僚地主、是土匪恶霸、他们一家是日本人的走狗，他母亲曾是当时推广和教日语的模范，也是国民党伪县长委任的鲁家学堂的校长。他的父亲鲁义，是当年鲁家军的队长，在日本人占领时期，他们一身日本人的装饰，背着洋枪，骑着大马，在到处横行霸道，他们借日本人之手，杀害了潜伏在敌人队伍里多年的革命先烈——刘知能，你们说，这样的一家人，我们能放过他们吗？！”“我们坚决不放过这帮汉奸卖国贼！走啊，把他们抓起来……”红卫兵小将们，喊着口号向鲁家冲去。鲁泰的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妻子朱红，挺着快要临产的大肚子也被五花大绑的，押上批斗会场，一进会场，他们把早已准备好了，用农家的大切菜板做成的牌子，用六毫米的铁条，挂在鲁泰、他爸爸、他妈妈的脖子上，这时只见鲁泰脖子上挂的牌子上写的是：大贪污犯、走资本主义带头人鲁泰！他爸爸脖子上挂的牌子上写的是：土匪头子、汉奸队长鲁义！他妈妈脖子上挂的牌子上写的是：牛鬼蛇神、里面通外国的，日、美、蒋特务周汉英！一进会场，他们就被强制的弯成九十度的弯，站在批斗台上，朱红虽然没挂牌子，但是，也被强制弯成九十度。朱红拒不弯腰，跟他们争辩说：“我是一个家庭妇女，请问我有什么罪？你们强把我抓来，还逼我弯九十度的腰，你们想想看，对一个快要临产的孕妇来说，这腰能弯得下吗？”这时只听刘果喊道：“你是反动家庭的主妇，你不弯腰谁弯腰！”说着朝朱红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把朱红痛的在地上捧着肚子打着滚的叫喊。这时，刘果又在“打死她！打死她的口号中，朝朱红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又一脚，。直踹的朱红躺在地一动也不动了，还不住手。这时，鲁泰和爸爸、妈妈一看，不顾一切的急忙去救朱红，鲁泰的爸爸和妈妈，却被红卫兵们推倒在地。这时，刘果又恶狠狠地骂道：“猪罗！起来！起来！别装死，装死也没用。”说着，又朝朱红的肚子一脚一脚地踹去，结果孩子被生生地踹了下来，血，流水似的向外淌，淌满了裤子，淌了一地，同时有一个小小生命在裤子中无力地在挣扎着，哇哇地哭叫着……，这时的鲁义气的两眼直冒火星，不顾一切的从地上爬起来，向刘果冲去，结果被一阵乱棍打倒在地。人们实在忍无可忍了，喊着向红卫兵冲去。人们抢救出奄奄一息的孩子、朱红和鲁义……而这时的红卫兵们，却没有事似的，喊着、叫着、笑着，回去啃着——早已煮熟的老母猪肉去了，而从母猪肚里扒出来的小猪仔，丢在在满地、丢在血泊里……
朱红还没到家，就断了气。这个烈士的后代，撇下了四个孩子，就悲惨的离开人间，终年才刚刚三十岁。当鲁义听到媳妇的死讯时，紧瞪着双眼、手指苍天，大喊一声：“苍天！这…这……”吐血而亡，享年才刚满六十岁。可怜这位，当年威震敌胆的英雄，没死在日本人和国民党的枪林弹雨之下，却死在文化大革命的乱棍之中！真是可悲！可叹！这时鲁泰的母亲|——这位女中豪杰、解放以来一直是县政协委员的周汉英女士，在这突然的打击下，疯了，只见她披头散发，时哭时笑地抱着朱红的尸体说：“孩子，都是妈妈不好，你起来，起来，妈妈做好饭给你吃……”转眼间她又哭又嚎地说：“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知错了，快起来，别生妈妈的气好吗？”当看到鲁泰他爸时又说：“他爸，你怎么和孩子一样，也躺着不起来，快起来，天都亮了，你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她就这样拖拖这个，拉拉那个，不停的哭，不停的笑，不停的哭闹……
两具尸体，就停放在正间现支的门板上，四个儿女哭泣个不停，乡亲们都集聚在鲁泰的院子里，忙着筹备丧事和等候着鲁泰和代表们上告的消息。可是，鲁泰他们跑遍了公社、跑遍县上的各个机关，甭说各办事机关不管，就连公、检、法都被砸的瘫痪了，也没人管。所以，他们跑来跑去，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悲愤的回来……
第二天晚上，悲伤、忙碌了一天一夜没休息、没睡觉的人们入睡后，老天爷他却整整的忙了一夜……人们早上起来一看：大地、高山、河床、大树、小树，都披上了素装。天亮了，老天爷，他又赶走了乌云、锁住了风娘，又派太阳，带着温暖的阳光，来温暖和安慰着死去的亡魂，温暖和安慰着人们带血的心灵。人们忙碌着，扫雪开路，忙个不停……
十点正，祭灵、起棺，葬礼开始了，鲁泰的妈妈却疯疯癫癫的，把着棺材不放，又哭又笑的叫着：“等等我，等等我……”鲁泰和四个儿女在灵车前哭的东倒西歪的，人们哭着刚刚把他拉起，他又哭的倒在地。人们的哀哭声，撼天、动地。直哭的老天爷忙了一夜的布置的素装，变成了泪水，顺着屋檐哗哗地淌；大树、小树也哭的直不起腰，泪水洒满了一地；小河也发出凄惨哀的鸣。全村老少四百多人，穿着白衫的送葬队伍，打着白幡、扬着冥钱，慢慢地沿着大街、小巷的向前移动，冥钱，纷纷扬扬的，散满了天空，飞向了大地、飞向了山川、河流；飞向了大街、小巷。可是，那些红卫兵及其家属们，却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从门缝里，瞪着一双双的贼眼，偷偷的、惊慌的向外瞧。门外的雪，到十点多了，也没扫，甚至他们的门前连个脚印也没有。
春节过后不久，也就是鲁泰爸爸和朱红过五七的那天，清早起来，鲁泰的妈妈，就出门不知去向，到吃饭时，也没找到她，鲁泰只好侍候孩子们草草的吃了早饭后，就忙着和人们去茔地，给爸爸和朱红去过五七。没想到，到茔地上一看，妈妈却一动不动的爬在朱红的坟头上，鲁泰忙叫道：“妈妈，你怎么不吃饭就来了？你爬在那里不冷吗？快起来。”说着就去拉她，这才发现她老人家，已经没有气了，鲁泰心痛的捶胸跌足的嚎啕大哭道：“妈妈，你死的好惨哪，没想到我们鲁家，几百年的一个大家庭，世世代代都死于外来的枪弹之下，而如今太平世界了，却连遭不幸，四清害死了大大，而文化大革命却又害死你们三人，而如今你丢下我和四个不懂事的孩子，叫我怎么活下去呀妈妈……”鲁泰几次哭的绝了气，孩子们抱着爸爸也哭的死去活来，哭的亲们都跟着他父子哭个不停，多亏众乡亲，连拉带劝，架着鲁泰，抬着他妈妈的尸体才回了家。第二天，人们再次的悲悲切切的把这位：当年人们尊敬的、爱戴的女中豪杰、中学校长、县政协委员的周汉英女士葬了。她和丈夫同岁，丈夫死后的三十五天，她戴着满腹冤恨，跟随丈夫去了，终年也是六十岁。关于她为什么会爬在儿媳坟上死去，人们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大部都认为说：这可能是她对她，从来不承认这个儿媳的忏悔……
失踪了两个多月的刘果和几个头们，又带着好多红卫兵回来了，一回来她们就迫不及待地召开群众大会，在会场上，她们和没事一样，耀武扬威的站在人们的面前，宣布道：“革命的群众们，我们夺权回来啦。从现在起，我们接管大队的全部权力，今后大、小队的一切事务，都由我们来说算，如果敢有不听领导的，我们坚决打倒他，！”这时只听红卫兵们喊道：“造反有理！革命无罪！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打倒土匪老财！打倒汉奸卖国贼！打倒一切反动派……”台上的口号声声，一浪超过一浪，而台下人们，骂爹又骂娘。从此这个幸福、美满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彻底被毁灭了，人们从此过上了贫穷落后的苦难生活……
人们缺吃少穿，就连买食盐、洋火和点灯用的煤油都无钱去买。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点都不错，八岁的鲁玖，除了看着三个弟弟外，每天中午和晚上，她就早早的把饭做好了，等她爸爸来家吃，每当吃饭时，她都不忘给华茜妈妈和她亲妈妈各摆上一双碗筷。抽空她又抱着最小的弟弟、领两个能走路的弟弟，上山去挖药买。她第一次挖的药晒干后，拿到供销社去卖，卖了八分钱，把她高兴的不得了，马上就买了二分钱的洋火和六分钱的盐，晚上做饭时，饭菜里加上盐，这对三个多月没吃到盐人来说，简直比吃大鱼大肉还要好吃，大家欢欢喜喜的吃了顿饱饭，真的比过年还要高兴，当时把鲁泰高兴的摸着鲁玖的头，流着眼泪说：“好孩子，爸爸谢谢你啦，谢谢你，我的好闺女。”鲁泰含着眼泪想，孩子们：爸爸再也不想让你们在学校里当“狗仔”子、被人欺负你们、打你们了。爸爸一定要想办法，叫你们过得比别人的孩子更快乐、更幸福。于是，就到处寻找废旧件，做了台小风力发电机，从此孩子们再也不上学了，鲁泰晚上放工后，吃点饭，就赶快给孩子们上课，从此，孩子们不但不受人欺负，而且他们家，也成了孩子们最向往的地方。孩子们开始只是看到有电灯，觉得希奇，到后来，有的看到，他们天天都在爸爸的教导下，学的很开心，不像他们在学校里，光去闹文化大革命去了，就是同学们想学也没人教。于是，他们就商量也来和他们一起学习。而鲁泰又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所以他们家的孩子，越聚越多，整个文革期间，他们家成了孩子们的真正课堂
鲁泰的遭遇，深深牵挂着他中学时的老师，一个老右派——王维国的心。当他得知鲁泰又当爹又当娘，他就叫女儿过去帮忙照顾鲁泰一家，后来，干脆又托媒人将小鲁泰十多岁的女儿王苏珍嫁给鲁泰。鲁泰虽然千推万辞不接受，但是王老坚持硬要把女儿嫁给他，没办法，只好答应这门亲事，当时，把个鲁泰感动的鼻泪齐下地说：“老师！师妹来照顾我，你怎么办，你干脆也搬来我们一起住好了。”可是，老人却说：“孩子，我还很硬朗，暂时还不须要人照顾，等老了再说吧，好了，听老师的，就这么定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结婚刚刚满月，老人却留下了一纸绝命书自杀了，享年才五十一岁……
王苏珍，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里，在她十三岁那年，时任女子中学校长的母亲苏曼红和任高中教导主任的父亲王维国，双双被打成右派后，被赶到了农村劳动，王苏珍被迫辍学在家，从此，一个天真活泼的花季少女，当时的才女校花，一下变成了整日泪水洗面女孩子。时隔两年后，母亲被子折磨的又得了胃癌，过早的去世。从此，她就更加郁闷少语和父亲相依为命的生活着，没想到父亲却悬梁而尽，这对她来说，真好比是五雷击顶，惨叫一声：“爸！……”就绝气昏了过去。鲁泰急忙叫人先放下老师，再去抢救妻子，忙碌完半天后，才发现桌子上的绝命书，他急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珍儿：我可怜的女儿，爸爸终于给你找到了可靠的归属，爸爸也就放心了，爸爸终于也可以无忧无虑的去追寻你妈妈去了。儿呀，不是爸爸心恨，爸爸是因为这十几年来，被这顶无形的帽子压的喘不过气来，所以才这么做的。你想，我和你妈妈，把一生的精力都投入教育工作，结果却被打成了右派！右派是什么？右派就是反动派！难道说，我这个热爱教育的人真的是反动派？哪么他们是什么？至死我也不明白，一个一心为教育事业耕耘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反动派！我一个语文教师，一生的义务，就是教育学生如何做人处事，专教人讲道理，从来未做过对不起人民的事，为什么却成了右派？珍儿：我死都不甘心，更不瞑目。这不甘心和瞑目，就像两台绞肉机一样，这十几年来，绞碎了我的五脏六腑。我无法再承受这种痛哭了，所以就选择了这条路，这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从此再也没有痛哭和悲伤了，而且还能和你妈妈天天欢欢乐乐的在一起了。所以希望我死后，你不要难过，不要悲伤，要快快乐乐的祝福我和你妈妈的相会。父留书。
一九七四年八月八日
鲁泰和苏珍看完爸爸的遗书后，哭的死去活来安葬了老人……
一九七五年，党的十届二中全会后，受命于危难之际的邓小平，毅然提出全面整顿，一定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号召后，全国各地纷纷起来响应。身为县委副书记的祝县长，深深为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全县工、农业瘫痪而痛心，于是，他就积极做出反映，千方百计的要把工农业生产搞上去。他几经周转，终于找到他在印尼的那个朋友，要他来帮忙，想办法介绍上个项目。他朋友对他说：“巧极了，这里有个美藉华侨叫周豫威的，是我们的老乡。他在这里办了一个录音带厂，买卖非常的好。听说当初他想回国来办厂子，可惜当时被拒之国门之外，不得已才在印尼建了那个厂子。可是他很不甘心，他说：”如果中国大陆，有人愿意办这个厂子，他愿意无代价的提供图纸和一切资料。祝县长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请你费心，马上给我联系，我们干！我们干……”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图纸和资料就寄来了。可是寻找有能力主持这项工程的人可不多，于是，他就召开县、局两级的干部阔大会议，要广大干部提供这方面的人才，在会上，县农村信用社的刘主任说：“我们村有个鲁泰，他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只是……”“好啦，不用再说了，我想起这个人了，不用管他的过去，如何，如何，你现在马上回村去，把人给我请来，顺便跟他讲，只要他肯出来帮助我们，一切问题都好商量。”祝县长打断刘主任的话说。
鲁泰自十月份接手任务后，就把家中的事，全部交给了妻子，晚上回家和鲁玖一起复制图纸，白天就到厂里去指挥加工，整天忙的连理发的时间都没有。为了提前投产，干脆他把复制图纸的任务，全交给了女儿鲁玖。春节了，人家都放工了，可是鲁泰父女两个，却没休息过一天。在他父女两的努力下，中国第一个录音带厂，在转过年的四月五日终于投产了，县里虽然没来多少人庆贺，但是也来了不少人。上午十点，在祝县长的鉴督下，中国制造的第一盘录音带，也录制好了，当全县的高音喇叭，放出清脆而响亮的东方红时，全厂响起雷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这时祝县长，含着激动的眼泪，紧紧握着鲁泰的手说：“谢谢！谢谢！鲁泰同志！我代表全县的人民谢谢你！”第一盘录音带刚放完，高音喇叭又唱起了：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走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社会主义的建设高潮，建设高潮……可是第二盘录音还没放完，高音喇叭却突然停下了……隔不大一会就听高音喇叭里大声喊道：“全县的革命群众们！全县红卫兵的革命小将们！你听到了、也看到了，走资派还在走，我们不能再沉默了，我们要团结起来，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打倒邓小平，打倒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不倒！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头人！邓小平！打倒祝奎山！打倒牛鬼蛇神、贪污犯鲁泰！”当时口号在大喇叭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厂里上下一片沸腾的心，一下子好像被浇上了一盆冰冷冰冷的水，一个个的，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这时祝县长无奈地说：“师傅们，你们不要难过，非常时期，必然有不平常的事情发生，我们要震着起来，发扬不怕难、不怕死的精神干下去！我去去就回来！”可祝县长这一去，他再也没回来。四月七日后，才知道邓小平又被打倒了。而祝县长，被打成里通外国的特务和死不悔改的走资派，被抓走了。鲁泰也被赶回家去改造了。录音带厂被破坏后，又强行被关闭，工人全部被解散。中国第一个录音带厂就这样倒闭了。
录音厂倒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各地，各地争先恐后的来抢购这套设备和资料。可是，都因为找不到原来主持制造这项工程的人，而扫兴的回去了。后来浙江省、金华市的人来买这套设备时，他们同样的告诉他们说：当初搞这项工程的人不在了，可是，浙江金华来的那个革委会副主任，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办事特认真，他就不信他们说的是真的。于是，他就和手下这帮人，四处去打听事情的真相，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第五天，终于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于是，他们为了避开众人耳目，一行五人深夜敲开了鲁泰的，门。他们见面客气话过后，王副主任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已讲好了价钱，准备化八万元买下这套设备，可是没有个明白人指导，我们就不敢化那么多的钱，买下这设备的，所以，我们就千方百计的找你，邀请你到金华帮助我们建厂去。如果你能去，我们就买下这套设备，这是我们来的主要目的。
鲁泰听后说：“这事，我无法答应你，你看，我这四个孩子还小，我怎能丢下他们不管呢？……”这时王副主任打断鲁泰的话说：“这好办，把全家都带上，我们帮你们照看不就行了吗？”鲁泰苦笑着说：“说是容易，做起来难，你想想看，没有户口，到你们那里吃饭怎么办？住房怎么办？上学和将来孩子们升学又怎么办？”王副主任想了想说：“你说也对，这的确是一个大的难题，尤其在这个非常期间，就更不好解决。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最大的弊病，。看来我想的太天真了，太简单了，唉！咱中国人办事怎么这样难！”最后他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马上回去，想想办法看，如果我能想出法子，我一定回来邀请你，你千万在家里等我的信，不要答应别人，再见！”说完就匆匆地走了。两个月后，王副主任来信了，鲁泰拆开一看，只见信上是这样写的：鲁师傅：你好，问题和你说的一样，我跑遍了上上下下，也没人敢做主把你全家的户口办来，眼看着对党、对国家和人民都有利的大好事，就是做不成，真是天大的悲哀！天大的不幸！叫我更不忍心的是：像你这样一位人才，在这个疯狂的年代里，被埋没在家里。你就黄金和宝石一样，被别有用心的人，埋在土里，踩在脚下，叫你永远失去你的价值和耀眼的光辉。这真是我们共产党人的耻辱，是党和国家的不幸。不过，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党会还你清白。让我们共同守望这一天的到来吧！保重！你的朋友——共产党人王…
一九七六年，六月十二日
至此，录音带厂就再也没人问津了，后来切带机、卷带机和图纸及所有资料又不异而飞，神秘的丢了。再后来，那台沉睡了四年的涂布机，被一家电化铝厂买去做电化铝用了，到此录音带厂才彻底完完了。真是叫人痛心疾首……
一九七六年，是中国人民最不幸、最悲伤的一年，也是中国人民是高兴的一年。
不幸的是：一月八日上午八时五十九分，为人类劳累了七十八年的总理，含着满腹的心事，离开了我们！全国哭成一片……
三月八日，人民的总理刚死不久，东北的吉林省降落人类历史罕见陨石雨，最大的一块重为一千七百七十公斤。有人说：天降不祥，必有大难。
果不出人们所料，四月五日晚，人们怀着无比沉痛和哀思，到天安门广场去悼念总理时，却遭到了一场血腥的、残酷的镇压，几百人受伤，几十人被投进了监狱，天安门广场上，到处血迹班班，这就是震惊国内外的天安门四五血案。
四月七日又解除了邓小平的一切职务……七月六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创建人、三军统帅朱德，深深怀着遗憾和悲愤也离开了人间。
七月二十八日三点四十二分，唐山发生七点八级大地震，天崩地裂，造成了二十四万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三十多亿元。
九月九日零时十分，伟大的领袖毛主席逝世了，全党、全国人民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这一年，中国人民先后失去了周总理、朱德、毛主席和张闻天，四位领导人，再加上唐山大地震，真是，人民眼泪都哭干了。
叫亿万人民高兴的是：十月，当党中央宣布：粉碎了乱党、乱军、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时，中华大地的人们，才从悲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才有了生机，才有了笑声。这场人类史上最荒谬、最残暴的迫害风潮，终于结束了。在这十年的浩劫中，有几百万人被迫害入狱；有多少万无辜的人死于非命；亿万人民受到牵连。这十年的浩劫，造成的经济损失五、六千亿元
十三、换汤不换药
当鲁泰听到这一消息后，激动的满眼流泪朝老天喊道：“老于爷呀。你终于睁开了眼，害人的四人帮，你们还我公道！还我们的命来！”他哭着，回家领着四个孩子来到了坟地。他双腿跪在地上，对爸爸、妈妈和朱红说：“爸爸、妈妈，还有朱红，你们听到了吗？四人帮倒台啦，我们的冤屈可以申诉啦……”
第三天，他就到了县公安局、法院和检察院。把六五年惨遭迫害而死的大大和六八年一月二十一号，惨遭刘果等人毒打而死的，爸爸鲁义、妻子朱红和被打伤逼疯了的妈妈一案去找人申诉，可是多次去找，都有无没用。他们都以当事人下落不明为理由，把“一二一血案”定为悬案，挂了起来。可恨鲁家冤案，昭雪洗冤无日，鲁泰真是感到无奈极了……
被十年文革破坏的工农业生产，几乎是全面处于瘫痪状态，十月打倒四人帮后，全国各地都转向了轰轰烈烈的生产建设高潮。昆山县的造反派头头们，为了保住他们的权力，放弃了他们以往那种骄横的只“革命”不顾生产的一贯面孔，也开始抓生产了。气动原件厂，原是一个一百多人的小厂，文革前，生产效益相当不错，是全县有名的一个厂子，可是文革时期，厂长被打倒了，原销售科的古论，当了革委会主任，顾不得生产，就整天领着工人闹革命。结果工人开不上工资，他就带头往家搬东西，结果把厂子里，凡是能搬动的东西，全都偷去卖了。打倒四帮后，全国都在积极抓生产，他一看再不能胡闹了，可是搞生产他又是一个外行，为了保住他的宝座，于是就千方百计的把鲁泰请了去。鲁泰进厂一看，研磨机、珩磨机等设备都没有了，眼下无法马上组织生产，只好开始把丢失的设备，从新一样一样的制造补充齐备。他又把原来不适用的试验台，也从新改进了。接着他又从工艺工装着手，他把落后的工艺工装全部改好后，已是七七年的四月份了，这时工人和古论就有点急了，沉不气找鲁泰问：“我们到底什么时间能投产？”鲁泰笑笑说：“我们要打有把握的仗，不能却保质量的情况下，去做劳民伤财的事，我不干，请你们原谅。”接着他又把阀体的材料，由原来的二0——四0铸铁的，改成了三0——五四铸铁的，因当时能铸造三0——五四铸铁的厂家很少，所以，引起不少人的反对，鲁泰就解释说：“你们想想看，过去你们生产的各种阀，成品率是多少？我从你们的统计表看到，仅仅才百分之十几，同志们：你们不觉得心痛吗？你们说的对，制造三0—五四铸铁是有点困难，但那点困难是可以解决的，我向你们保证，这一难题我们会解决的！”进入五月份，生产的第一批气缸，成品率一下子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这时历史上从来没有的，这一成绩大大提高了工人的情绪，人们再也不怀疑鲁泰的能力了。他们看到了希望，生产干劲倍增。全厂上下扭成一股绳，到了五月中旬，三0——五四铸铁培育成功了，用新材料生产的第一批各一百台的控制阀、安全阀和减压阀，装配好后，鲁泰在试验台上，连续工作了五十二小时没休息，终于全部试验出来了，统计结果出来了，成品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成品率比过去提高了十倍多，为此生产成本大大减少，生产效率成倍的提高，利润比过去提高了十倍多，下半年鲁泰又被聘为技术厂长。
看到希望的厂长——古论，下半年，就把他在战山河队里学瓦工的兄弟——古昌，弄到厂里来，给鲁泰当帮手。到年底，结算完毕一看，年利润三十二万元，从此，摘掉了连续十几年亏损的帽子，成为全县的先进单位。到年底评选进时，全厂一百三十二人，鲁泰得了一百二十八票，厂长古论才得了三票。这一下子可把他气坏了。第二天，他就召开车间主任和班长会议，在会上，他大声的质问说：“你们为什么不投自己厂里人的票，却投给一个外来人？我问你们，鲁泰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为什么加工车间是他的人？铸造是他的人，钳工是他的人？装配和锻造车间还是他的人？他都怎么拉拢你们的？”会议从上午的八点，开到十二点，不管他怎么发火，也没人来回答的。把他气的发狠说：“这次投票不算！明天重新另投！如果再胡闹，可别怪我不客气！散会！”
第二天八点，投票又开始了，这次投票的速度好快，不到半小时就投完了，结果监票人一看，几乎全是白纸一张，这下子可真把厂长气了个半死，他万万想不到工人会这样的对付他，把他气的，票还没唱完，他一拍桌子，转身就走了，惹的工人哈哈大笑……
到年底全县表扬县先进工作者会议上，结果他兄弟古昌榜上赫赫有名的，被评上县先进工作者，并被任命为气动原件的厂长。古论调任拖拉机站书记。工人一听消息，就炸了锅，一大批好事的人，就跑到轻工局去质问，这到底是怎么会事。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应为他自己没被评上先进，他就把鲁泰的功劳，全部记在他兄弟古昌身上。局里看到这一个有为的年轻人，就把他提拔为厂长。工人得到这一消息后，就开始罢工不干了。局里就认为这是鲁泰搞的鬼，于是就把鲁泰打发回家了，并威胁工人说：“如果你们再不复工，就开除你们！”为此，更惹恼了工人，工人们干脆连厂子也不去了。当官的为了保住他们的乌纱帽，又要保住他们的部下，于是，就把古昌调到另一个厂子当厂长后，又死皮懒脸的把鲁泰又请了回来，当厂长。就这样一处闹剧才收了场。工人回来复工了，鲁泰也上班了，可是鲁泰却发现，他搞的工装工艺资料都不见了，于是，他就找到现任书记——古论的徒弟林枫，问他怎么办。他毫不考虑的说：“丢就丢吧，反正是你自己搞的，丢了再另搞，傍人拿它也无用。”鲁泰一听，当书记既然如此讲了，再追究也就没意思了，于是，也就只好认了……
七七年对于鲁泰来说，是这十几年当中，最开心的一年。这一年，国家恢复了中断了十多年的高考，学完了高中课程十五岁的鲁鹏和已学到大三课程的鲁玖，姐弟一起去参加了高考。结果双双被录取，而鲁玖成了全县高考的状元，而鲁鹏考了个全县第二名。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父子三人高兴的，哭成一团，然后叫两个孩子跪在华茜和朱红遗像前，鲁泰一面哭一面说：“华茜、朱红，我们的孩子也考上大学啦！两个孩子就跪你们面前，你们好好看看他们，祝福他们吧……”鲁泰的话还没说完，鲁玖哇的一声哭诉道：“妈妈，你们丢下了儿女不管，可苦了爸爸，他又当爹又当娘，吃尽了千辛万苦，才把我们养大成人，他老人家，白天去干话，晚上回来又要教我们念书，又要批改作业，你们看看他四十多岁的人，头都白了，你们不心疼吗？妈妈；我向往华丽而堂皇的高等学府，可是为了爸爸，我不能去，他老人家太辛苦了。何况我现在已学到大三的课程了。我相信，即便上了大学，也不一定能学到比爸爸教的更多知识。所以，我不想去，这次参加高考，我只是想向世人显示我们鲁家的势力。两位妈妈：你们就放心吧，我会高高兴兴的送弟弟上学去，我会侍候好爸爸的……”他们祭拜完后，一家人就高高兴兴的送鲁鹏上学去了。可是没想到，六天后，鲁鹏却哭着回来了，鲁泰得到信后，急急忙忙的从厂里跑回来问：“怎么啦？怎么哭着回来了？”鲁鹏说：“学校嫌他年龄小，所以被打发回来了。”鲁泰急忙去买了两瓶二锅头，提着去找公社管户口的老孙，说明情况后，老孙说：“咳！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公社就你们家的两个孩子考上了，你的女儿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她抛弃了上大学的美梦，却高高兴兴的送弟弟上大学，你女儿的高尚品德，实在叫人感动，为此，大家更为你的家教夸不绝口。你说孩子的年龄不够不是？不要紧，我给他改成十八岁，可以了吧，我再开个证明给学校，就说是我当初马虎了，把孩子的户口开错了，我相信没有问题，你赶快把酒拿回去，送孩子上学，别的什么也甭说了……”鲁泰不管怎么说，老孙就是不收这酒，鲁泰真是千谢万谢的回家，急忙送孩子回学校去了……
通过这次考试，鲁泰更坚定了他的信心，特别是鲁玖的几句话语，虽然不多，可更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他心里偷偷发誓：孩子们，你们放心吧，我会一定更加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好爸爸。
为了给鲁玖一个理论联系实际的学习机会，鲁泰在厂子附近，租了三间房子，全家搬了过来。晚上下班回家后，鲁泰一切从实用性给鲁玖讲课，白天鲁玖就可以到厂子里实习。如：他给女儿讲液压原理时，首先就从液压的工作原理讲起，再讲液压原件的设计和制造工艺。并且讲完一个题目，他就出几个题目叫鲁玖从设计到加工和加工工艺、工装全部做一套设计方案。直到全部达到合格后，再进行下一个项目。在讲液压和气压原理时，他给孩子出了一个五屯铲车油缸和控制阀的设计，并且在另部件加工过程中，要求做出加工工艺和工装；在讲气动原件方面，他就出了个大客车，开关车门用的气缸和控制阀的设计和加工工艺和工装的设计。鲁玖接到这两个题目后，真是废寝忘食，不分黑白的忙碌着。她从计算到制图，从工装到工艺，她一遍又一遍的计算检察，就怕出问题，直到确定无误时，才把作业交给了爸爸。爸爸经过两夜仔细的印证后，高兴的对女儿说：“孩子，看来两个多月的工夫没有白废，没想到你第一次搞设计就这样成功，希望你不要骄傲，再接再厉，爸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技术人材。”从此以后，鲁泰又从实用性的方面讲到铸造车间，他就从冲天炉的设计、模型的制作、型沙的技术要求和铁水的温度和配比讲起，把整套的铸造工艺流程和操作过程都仔细的讲了一遍，白天鲁玖就在铸造车间里跟班干活。她先从模型开始，然后就到车间去和工人一起造型。最后她又到炉前和工人一起对铁水的温度、下料的比例一一的，仔仔细细的进行操作和检察。最后她又取样化验，样样叫板认真。就这样，她在铸造车间一蹲就是半年，把个铸造车间整理的焕然一新，头头是道，深受工人师傅的欢迎和爱戴。真是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又到了年底，结果算盘一响，全年利润达到了七十六万元，一越成为全县的利税大户。全厂职工沸腾了，都为他们有了个好厂长，而感受高兴。同时他们又一口同声的要求给鲁玖发工资，可是他们的好心，都被鲁泰父女俩谢绝了。他们说：“鲁玖不是厂里的职工，她只是在厂里实习的，绝不能领工资，你们的心意我们父女领了，谢谢你们。”这一年，厂子被子评为县先进单位，书记被评为县劳动模范，鲁泰被评为厂劳动模范，这是经过二十五个坎坷的春秋后，他又一次走上了领奖台。把他激动的，当天晚上回家后，他和女儿一起，在华茜和朱红像前，含着眼泪诉说着他们心里的高兴和幸福……
新的一年一开始，鲁玖又从锻造车间开始，熟悉锻造工艺和锻造的模具设计工作。后来她又到冲压车间，将冲压的工艺和模具的设计及其下料的方法，全部掌握后。她又到热处理车间、加工车间和装配车间去劳动，就这样她在车间里，滚打了两年后，工厂各工种的技术，她都精通了，小小的年纪已成为一个难得的技术人才。与此同时，厂子的利税也达到了一百六十二万元，一越成为全市的先进单位。书记也被子评为市劳动模范，鲁泰年年都是厂劳模，工人们虽然为鲁泰鸣不平，但是那是市里评的，再有意见，也没办法，他们多次要求工会到市工会去找，可是……
说来鲁玖是非常兴运的，就在这年，国家开始对技术人员的考试定职工作，鲁泰又是难过，又是高兴，心想：当年自己和华茜、朱红等，好像一株株盛开的鲜花，被暴风骤雨吹打的，漂流进了沟壑，沉淀在又黑又臭乌泥里，更没想到华茜和朱红又早早被冤死，真是：生者且偷生，死者长已也，苦不堪言。他又想到，如果当年领导不照顾他是革命后代的话，直接戴上右派帽子，也早被评反了。而如今自己确成了，五拾五万两千八百七十七人外的，没人理的编外人员，直使儿女们当了十多年的狗仔，受尽污辱和欺负。他越想越难过，一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可喜的是：如今要开考了，是显示个人技能的时候了，于是他想去检阅一下自己势力，为华茜和朱红争口气。可是后来他又想，自己都四十多的人了，作一辈子农民也认了，只要孩子们能走出去就行了，于是，他决定好后，就叫着华茜和朱红的名子说：“华茜、朱红！我原准备自己上阵，来监证一下我们的势力，可是我又想，我都四十多的人了，还出什么风头，倒不如叫我们女儿代我们出征，我相信她的能力，绝不会给我们丢人，你们同意吗？”就这样，他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叫女儿去参加工程技术人员的考试。可是，女儿确说：“爸爸，你为什么不和我一块去参加考试，难道说，你就一辈子留在农村吗？”鲁泰说：“孩子，爸爸都土埋半截了，也习惯了农村生活，不想再改变我的人生了，如果你们姐弟四人，都能学到一身技艺，为社会、为人民、为国家效力，我就心满意足了。同时也就满足了我和你两个妈妈的心愿和年轻时的美梦，希你不要辜负我和你两个妈妈的心愿，代我们出征好吗？”鲁玖看到爸爸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难过的说：“爸爸，你不要难过，女儿听你的话，代你们出征，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完成你们的宿愿，叫你们今后，永远笑谈人生，含笑天上人间。”父女商谈好后，鲁玖就高高兴兴的到科委去报名了。到了科委，她要求报考的是工程师级，而不是助理工程师。这下可把科委的人笑坏了，他们惊奇的问：“你多大岁数了？哪个大学毕业的，工作多少年了？把文凭拿给我们看看，好吗？”鲁玖心想，当官的，越老越有尊严，当将的，越年轻越显得威武，于是，不到二十岁的她，不紧不慢的说：“我二十好几了，因为我是狗仔子，没上过大学，只上了小学三年，更没参工作。难道说，这对考试有关系吗？”那主持人说：“你没上过大学，没有文凭，又没参加过工厂的劳动，也就是说，你一没有学历，二没有工厂的实际工作经验，你还想考工程师，你这样一个农村女孩子，就是考个工人也不现实，不要胡闹了，赶快回家吧，我没时间和你磨牙，快走吧！”鲁玖听后气愤的说：“我虽然没有学历，但是我可有真才实学。我虽然没有工作经验，但是工厂的每个工种的技术，我都能胜任的了。我可不是不学无术的，夸夸其谈的那种人，更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人，的确，我没进过华丽堂皇的高等学府，更没有金子般的文凭，那不是我的错，那是扭曲了的时代造成的。我从小就向往知识，向往科学，更向往美丽的人生，可是我小小的年纪，却遭遇到人生的最大不幸，我记事时，爸爸就戴着脚镣被管制劳动，妈妈又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于是，我不得不在家里，帮助妈妈涮锅做饭带弟弟，慢慢妈妈的病好了些，就教我学文化、背唐诗、学俄语。没想到，大革命期间，妈妈的病刚好，她又和爷爷奶奶被惨无人道的打死，从此，我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就担负家庭生存的重担，我除了带着两个还不懂事的弟弟外，还要喂养刚生下就没娘的弟弟。可是，我生活的再累，再苦，我也要坚持学习，我为的就是今天。文化大革命，我成了狗仔子，剥夺了我上学的机会，难道你们今天又要剥夺我的考试资格不成！我的主义已定，如果我考不上去，冤我没本事，我不冤任何人，可是，如果你们不让我参加考试，到时候我会冲进考场，撞死在那里！别看我是个女孩子，可是，我说到做到的，不信，你们就等着瞧！”说完，她转身就走出报考办公室……鲁玖的几句话，还真的镇住了在场的那些人，后来他们想：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思想冲动是肯定的，决不会像她说的那样有真才实学，尤其在实际工作中，她肯定不会有多大的作为。于是，决定先叫她进考场，等考试完后再说。可是没想到的是，考试结束后，她门门都得了最高的满分，特别是外语考试，她同时用日语、俄语两种语言来回答问题，简明扼要，更无可非议，她成了全县十三个参加工程师考试的第一名。她和农机研究所的江程、陆大开三人被录取了。录取是录取了，可是始终没给她安排工作，更没给她发工程师证书。鲁玖多次去问。回答的总是说：还没批下来，等批下来，马上通知你，你就甭再跑了。后来农机研究所的副所长，江程，叫她到拖拉机站去看看，能不能用二五的拖拉机，改造一台除麦根子的机械。鲁玖说：“好，我去看看后，再向你汇报吧。”鲁玖到了拖拉机站后，很快就拿出了设计方案，并定名为旋耕犁。方案很快就批准了，并且安排到农机厂去试制。她和农机研究所的李明助理工程师，一起被安排到现场亲自指挥制造。李明是一位五十年代的老中专生，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人，这次考试他没被评上工程师，脸上觉得很没有面子。这次又被派他和鲁玖一起工作，他心里实在觉着不是滋味，于是，他什么也不管不问，整天扳着个脸，好像谁得罪了他似的。可是，鲁玖却忙的几乎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她白天在模型车间和老师傅一起刻模型，晚上回家就忙着设计旋转刀和刀座的锻造模具。模型做好后，她又到铸造车间去帮着造型，等齿轮箱铸造好后，还没凉透，她就急忙拿到平台去划线，晚上她又陪着镗床的师傅镗箱体，早上吃了点饭，就和白班的师傅一起干，直到三个箱体加工完，检察合格后，她才放心的下班回家睡了一觉，这是她连续工作三十二个小时后，才睡的一觉。本来副所长是想，把这一课题安排所里集体搞，原计划明年麦季前，试验成功，准备收割小麦后，投入使用。没想到这期间，确杀出了个鲁玖来，叫他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说句实话，不管是那方面，现在所里上上下下这些人，也包括科委这帮人，那个都不如鲁玖的学识。可是，一个没有文凭、没有学历、没有城市户口的农村女孩子，一下子要成为工程师，转为城市户口，在当时，简直成了天方夜谈。尤其是靠造反起家的各级领导们，就更不能给黑五类的子女，一步蹬天的机会。于是，他们就千方百计的堵杀，百般地刁难。但是他们又不能亲自出面，就把这一难题推给了农机研究所的江副所长。他们直截了当地要江所长，把这一难题交给鲁玖，想以此难倒不知天高地厚的鲁玖。可是江副所长，是一个正直而又壑达的人，他虽然心里为鲁玖鸣不平，但是他也不敢违背上面的意图，所以，他就安排有二十多年工作经验的，李工来帮助鲁玖完成这一课题的，他没想到，李明不但没帮鲁玖一点忙，反而在一边看鲁玖的笑话。他虽然对李明感到非常失望和痛心，但是他没想到，鲁玖不但没影响情绪，反而更激起她的百折不挠的精神。在短短的三个月中，她从设计到制作，就制成了三台旋耕犁。那时正好赶上秋天大旱，拖拉机耕的地，全都是大块子，木耙和铁耙，耙了一次又一次，都无法把块子耙细，小麦跟本无法播种。这时鲁玖提出用旋耕犁去试试，所长一听，觉着这主意不错，马上就批准了她的建议，并通知李明工程师开拖拉机去试验，当时农机站和公社的、生产队的各级人马，都正在为小麦无法播种而犯愁，一听到这一消息，都高兴的来到了试验场地。结果一开始，奇迹就出现了，拖拉机耕过的地方，土块被旋后，就像被筛过了一样的细，满地的苞米根子，也被绞的粉碎。人们都跑过来握着所长和李工的手说：“谢谢江所长，谢谢农机研究所的师傅们，你们辛苦了！”这时江副所长却说：“要谢的人，不是我们，你们要谢的人，是这位姑娘，这台旋耕犁，是她一手设计，一手亲临现场指挥制作的。现在，就在此时此地，让我们一起来祝贺她的成功吧！鲁玖：我代表所里所有同志祝贺你啦！祝贺你成功！祝你再接再厉，以后做出更多更好的成绩来报效祖国和人民！”因为小麦的播种已到了晚期，不能再等了，所以当场决定，三台旋耕犁，全部出动，前面耕作，后面跟着播种。经过十几天的努力，凡是浇不上水的干旱地块，全部抢种上去了。可是事后不久，不知为什么江副所长就被调走了，所里三个月共发给鲁玖一百另五元的工钱也打发回家了……
十四、鉴定会上的风波
在这百年不遇的秋旱里，昆山县成功的用旋耕犁，把全县的小麦及时抢种上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省各县市，也传到了省农机厅领导的耳朵里，于是，就打电话到昆山农机研究所来了解真实情况，省厅领导听后反问道：“你们既然研究出这样好的农机产品，为什么不向省里汇报？不在全省推广应用？难道说产品还有问题吗？”回答说：产品没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向上汇报，我们马上就将材料整理好送上去，再向厅里做详细的汇报。听到昆山农机研究所革委会主任和李明的汇报后，省农机厅就快定到昆山召开，全省各县市和农机有关部门的鉴定大会。鉴定会就在昆山农机研究所礼堂召开了。在鉴定会上，连刀具排列表都看不懂的李工，竟大言不惭的汇报说：“在研究所革委会王主任的领导下、同志们的支持下，我经过半年的努力，终于取得了小小的成功，希望各级领导，……”当李明正讲到兴高采烈之际，这时，只见一名少女，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会场，她冲上了讲台，把李明推在一边说：“尊敬的各位领导：你们受骗了，旋耕犁的真正设计者是我，不是什么李工。这个任务是江副所长指派我单独设计的，等我将装配图和零件图完成后，又是江副所长，经过反复审核无误后，才批准到农机制造厂制作的，就连旋耕犁个这名字，也是我和程所长而定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问，拖拉机站的宋平站长，他是我接受任务后，大力支持我的第一人，在整个设计过和中，他给了我很多提示和帮助。到了农机制厂后，厂长和师傅们的热情和帮助，更叫我终身难忘，是他们的热情和无私的帮助，我才顺利的完成了这一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今天在这里，我借此机会向那些好心人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啦！可是所里安排的李明工程师，到厂子里却比大老爷的架子还大，他整天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当刀轴车好后，我请他帮忙把刀座位划上，好叫工人师傅焊接时，他拿过刀座排列表，看了半天后却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划。没办法，我只得深更半夜自己去划。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没看懂排列表，今天他却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胡吹什么是他设计的，真是不知羞耻到极点了！我说这些还不算，你们也可以问问各村的干部和村民们，当时江副所长是怎么说的，是怎样和乡亲们一起向我祝贺的，这些人也是最好的见证人。再说，你们为什么不找当时的江副所长也来开会？请问：江所长为什么被调走的？那帮人，不但不替他计功，反而说他有罪，请问罪在那里？不就是因为他在试验地里说了实话，并带头向我表示祝贺，违背了他们意愿，惹恼他们，才把他调走的吗！？”鲁玖的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一下子把会场打乱了。会议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没办法只得暂时宣布休会……
鲁玖被省厅来的领导叫到办公室，他们要求鲁玖把问题的前后经过详细的讲述一遍。于是，鲁玖就从她的父母说起，她说：“我妈妈叫朱红，是一个烈士的后代，在她五周岁时，她父母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时，被日本人杀害了，妈妈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爸爸和妈妈同是大学里学生会的干部，五八年为真理而斗，走到了一起，从此心心相认。后来，因为捍卫真理、保卫革命的老校长一家，双双被贬回厂，再后又被打击报复回到农村。没想到四清时，又被污蔑为贪污犯，还戴了四个多月的脚镣。接着文化大革命来了，我和弟弟们也成了狗仔，我小学三年级就辍学在家，后来妈妈和爷爷、奶奶又惨死在红卫兵之手，爸爸又被管制，小小的我，除了照顾和维持我们一家的生活外，还要喂养我那刚刚出生的弟弟，那有我上学的机会，多亏我有个好爸爸，他再苦再累，也没忘了晚上回来教我和弟弟。我从小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为爸爸和妈妈争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我和弟弟们，真的没辜负爸爸的期望，结果一天没进学校的弟弟，考上了中国名牌大学——哈工大，我也胜利的完成了大学的全部课程。后来我就用进义务的方法，到工厂里的各个工种里实践我所学的理论，两年后，正好赶上了工程技术人员的职位考试，可是因为我一没有毕业证，二没有国家户口，更没有工作单位，所以不管怎么要求，就是不准我报考，后来我以死来抗争，才不得不批准我进入考场。他们原来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黄毛丫头，就是叫她进考场，她也考不上，倒不如送她个空口人情，省得死呀活的闹。可是没想到，考试结束后，我竟高居榜首，成了第一名。把工作几十年的老工程技术人员都压下去了。他们原想将这一考试成绩不对外公布，没想到，纸是抱不住火的，消息早就泄露出去，弄的全县人人皆知。可是，他们怎能叫一个没有文凭、没有国家户口、更没有工作单位。更何况还一个五类分子的“狗仔”子一步升天呢？于是，他们就找到农机研究所的江程副所长，叫他来出难题，想要难倒我。可是没想到，我又在短短几个月，就设计制作出农民喜爱的旋耕犁来。这一来更惹恼了当局的领导，他们认为是江所长在背后支持我，于是就将江所长调走，发给我一百另五元的工资打发回家了。原想，来家就来家吧，我认了，谁叫我生在农村、而且又生长那种家庭。更何况没有文凭。却没想到，你们又开产品鉴定会，在产品鉴定会上，竟然有人敢冒名顶替，盗窃我的成果。于是，我得到消息后，就急急忙忙的赶来揭露事情的真相，望领导主持公道！”在座的人听完后，十分感到意外，他们更为这个小姑娘聪明才智和勇敢感到十分钦佩。可是由于国家政策的限制，更何况还有地方政府这一级，他们感到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为鲁玖的人生，感到非常同情和惋惜。最后不得不说：“鲁玖姑娘，你的学识，你的设计和你的聪明才智，实在叫人佩服，可是因为国家的政策关系，我们暂时也无能为力，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还你一个公道，把你的产品，做一次公证合理的鉴定，把你的产品向全国推广应用，把名誉还给你！对于职称问题，那是政策问题，我们将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但能不能解决，我们心中也没把握，所以望你不要失去信心，要再接再厉，多为农民设计出更好的机器来。”产品鉴定经过三天的努力，终于有了结论，通过鉴定各向指标均达到了优秀，被评为省优质产品，被批准在全省推广使用。鉴定结束后，又从鉴定会的活动经费里，拨出五百元，作为发明创造的奖金，发给了鲁玖，一场鉴定风波才圆满结束。
这场风波，深深刺痛了鲁泰的心。他原想：什么大学呀、文凭呀都不重要，那只不过像春天里的花朵，是华而无实的，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德和能力。而就当今的社会制度看来，光有品德和能力是不行的，没有那红红的毕业证，可以说一事无成。为此他伤心的泪水，像泉水一样的流个不停，他心中暗暗说：孩子！爸爸对不起你，明年一定叫你上大学渡金去，免得再叫人看不起！可是没想到又一场风波，彻底改变了他们父子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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