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那把黄土啊
上主天主用地上的灰土照自己的肖像造了人,在他鼻孔内吹了一口气,人
就成了有灵的生物。[创1:27]
……因为你是由土来的,你既是灰土,你还要归于灰土。[创2:7]
“你因为见了我才信,不见而信的,是有福的。“[若20:29]
我的母亲是一位极普通的农村妇女,辛劳一生,默默地死去,就像那北方的一把黄土,随风而逝,融入泥土,融入自然,融入天主的怀抱!
她出生在河北景县的一个小村子里,在六个兄弟姊妹中是老大,没有上过学,可她很重视教育,自己帮父母做家务农活让弟妹们上学。记得我姐姐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绝不肯复习重考,被母亲拿着棍子追赶,姐姐后来考上师范,当了一名教师。每每谈到母亲,姐姐总是泪流满面地说:“多亏了母亲的管教,不然我这拗脾气害死我了。”
母亲很勤劳。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地里的家里的活她都包了,我们的衣服鞋子都是她亲手做的。她常常做到深夜。等我们长大了成了家,孙辈的棉衣服和鞋子还是她来做。就是到了她去世前,还在自家的院里,种了大片棉花、蓖麻。养了羊、鸡、鸭等。她从不要我们给她的钱,私下里还常常给孙辈们钱(卖羊的钱)。她的手上布满了老茧、裂痕,那是多么令人难忘的一双手啊。
母亲很节俭。平时吃、穿、用节俭也就不说了,就连她病时也想着法子节省,不肯住院、减少打针的次数或偷偷停止服药。更不用说主动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她患有肺心病,直到她去世,我们才意识到她常年忍受了多大的疾病痛苦,而我们所见到的只是她微笑和蔼的面孔以及忙碌的身影!
母亲极宽忍善良。我的小姑和我姐是同龄,那时我的祖母体弱多病,没有奶水更没钱买奶粉,母亲就让小姑吃她的奶。等到哥哥和我吃她奶的时候就很少了,致使我们经常饿得嚎啕大哭。后来我跟了在北京的叔父,她竟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不言不语,只是纺线。对待亲邻,她有求必应,虽然自己不宽余,但她经常施舍别人。她去世时乡邻们都哭得泣不成声。
母亲晚年有幸得到天主的召唤,信了耶稣。她每天都虔诚地祈祷,并劝导我们也要相信耶稣。她去世前我正好赶上暑假去探望她,当她知道我信了天主教后很高兴。一周后我每说要去回城里的时候,她总说:“莫急,我有好多活要你帮我干。”一天天过去,她也没说有啥活干。只是反复嘱咐我要好好工作,注意身体,好好教育孩子。忽然,有一天,她让我给她理发,我说:“我哪里会理啊,还是去理发店吧。”
她坚决地说:“不,你给我剪短些就行。”
“好吧!”我看着她那灰白的头发说,“理得不好看,可别怪我呀。”
“怎么会呢!”她微笑着说。
那天,阳光很好,有些微风。她坐在院子里枣树下的藤椅上,我拿了剪刀,给她肩上围了一块布,便剪了起来。
那天,阳光真的很好,它透过枣树照在母亲的身上,和着树影,斑斑点点,摇曳闪动,就好像给她披上了一件缀满金饰的彩衣。微风吹着她的头发,剪下来的随风飘动,飘向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飘向她亲手栽种的每一棵庄稼和树木,飘向她走过的七十五个春夏秋冬。真的很怪,这些头发没有一根落在她和我的身上。母亲微闭着眼睛,等我剪完了,我把镜子递给她,让她看哪里不好再理一理。她说:“很好!”我站到她前面仔细看了看,也感觉真的“很好”。
之后,有邻村的我陌生的一位阿婆过来和她一起祈祷。她们又聊了一会儿天,母亲送给她几件衣服和一盒烟,送她离去。又有一位我熟悉的自村阿婆过来和她聊天,并用一些小器械按摩等。傍晚她走时悄悄对我和妹妹说:“你母亲怎么说话有些糊涂?”我说:“不会吧!”她说:“明摆着有8个哈慈五行针,她却说只有2个!”。母亲送她走后,我问母亲有否身体不适,她说:“没有啊,挺好的,你在我就高兴,没啥不适的。”晚上她自己洗了澡,我帮她她也不让。之后她便到自己的房间跪着祈祷去了。
第二天,哥哥骑摩托车带她去医院检查,她不肯去但也拗不过我们。刚开出村,好好的摩托车就说什么也开不走了。哥哥就让母亲下来,又回家开了货车带母亲到了医院。医生诊完脉悄悄对哥哥说:“怪啊,摸不到脉了!”,我哥问:“那咋办?”医生说:“住下吊盐水吧。”母亲躺在病床上,医生刚给她吊上盐水,她便喊了一声:“耶稣!”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在家给她洗完衣服晾上,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有生只为她做了一件事:理发。我有生只为她洗了一次衣服,她却没能穿!
她去了!黄土上劳动了一生,最后回到黄土里去。她是有福的,天主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包括那辆可以平放她及为她送行的那么多人的货车。北方的那把黄土啊,你是有福的,因为你得以融入了天主的怀抱!安息吧,我敬爱的母亲。安息吧,天下所有如我母亲般爱耶稣爱众人的已逝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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